武侠小说《三景》第十一回 雪海青松

上回书说到，刘景松一行人盗走了邓芳的寒铁枪头。此时的徐录正在高风寨和苍云寨打扫战场，闻听这个消息，也不管军中大小事务，不等上报，便命令手下马步军守住长江渡口，逐个盘查过往行人。 刘景松几个人正在渡口边茶馆歇脚。刘景松喝不下去：“渡口这么多人盘查，我们带着寒铁枪头，神行甲马也不顶用了，如何能混过去？”高密不着急：“年轻人，着急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混过去。”舒喜还在打趣：“诶，你这么厉害，把这一路兵马杀干净不行吗？”刘景松倒认真：“你说得轻巧。这里的兵差不多五百多人，杀出一条路来都不容易，难不成我是杀星下界啊？” 就是这个时候，一伙官兵进来茶馆。老板正要去招待，那领头的却拒绝了：“不好意思，扰着您几位喝热茶了。襄王府丢了东西，哥几个也是例行公事，麻烦各位配合调查。”于是几个官兵挨个检查茶客的行李包袱。查到刘景松时，官兵头子盯上了白石的头巾子，如今他已被当做包袱布，里面裹了不少东西，中间就是寒铁枪头。那官兵硬要查，刘景松见瞒不过，一剑扫过他喉咙，当场毙命。其他的官兵瞧见了，吓得也不抓，跑到江边报告徐录去了。刘景松这帮人才能往外跑，路上陆瓒还不忘数落刘景松如何莽撞。 徐录听了大怒：“通缉犯就在眼皮底下也不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来人，把他们几个押入大牢，剩下的和我去抓贼！”刘景松几个一路沿江跑，徐录带队一路沿江追，刘景松他们见无船过江，只能逃到远处一座布满松树的山丘上。陆瓒看大队人马即将追来，见山顶有不少木石，便心生一计。徐录的人来到山下，正要上山去追，只见一排排滚木走石飞将下来，打伤不少士兵。徐录手下人还要再上。徐录望着天象：“不必了，不过一会就要下大雪，而且我估计要下好几天，我们围住这座山头，过几天他们差不多没粮食了再进攻。” 不过一会，大雪确实下起来了。刘景松等人望见官兵已经将山下团团围住，于是只能在山上一个小山洞里暂且避雪。干粮吃完了，就去挖红薯，红薯挖完了，就去松鼠的窝里找板栗，就这么过了五天，积雪已经没到人膝盖了。粮食吃完了，野粮也越发不好找，饥寒交迫下，几个人几乎都要死了。 这一天，高密、舒喜、白石三个人出去找吃的，独留着刘景松和陆瓒两个年轻人在山洞里。虽说二人均有四五十人近不得身的功夫，在彻骨寒风里也不过两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凡人罢了。为了保暖，二人只得蜷缩在一块，陆瓒原是名家子弟，哪挨过这等苦，几乎要睡过去，好在刘景松逃难了十多年了，被冻过十几回了，赶忙把陆瓒喊起来，才算保住一条命。陆瓒强撑着身体，哆嗦着嘴跟刘景松说：“景松，我自小身寒，禁不得冷，今个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莫说胡话，咱们一定会没事的。” “死了我不要紧，只是可惜我的好理想没能实现。” “你病了，才老是说疯话。你有什么理想，说给我听听。” “我江南陆家祖上，是随太祖皇帝开疆拓土的功臣。家传五代，皆是鞠躬尽瘁的名臣，沙场征战的英雄，要不也是评注经典的名家大儒。只恨江南薛礼无道，抢占了我陆家家产。若非如此，我也是能光宗耀祖的大才子！” “知道你厉害，只待我们杀出重围，在长沙王面前为兄长求个好功名，照样保你封妻荫子，名扬天下。” “我不求好功名。景松，你看这湖南地方，可还有一处安生地方。我来湖南，只是为了平定这一方战乱，让百姓免于生灵涂炭之苦啊！再说我朝天下，虽说山河一统，却也不算太平世界。十二路武林名门各占一方，不少有自恃武功高强欺压百姓，更有甚者，欺行霸市，自霸一方，甚至还相争相斗，惹得百姓不得安宁，与诸侯有何分别？我只求把天下武功门派合归一统，叫天下百姓过得好日子，实现天下无争。看不到那时，我死不瞑目啊！” 说了半日，陆瓒也说累了，跟挨不得冷冻，不过一会，晕倒过去。“陆兄！起来！莫睡啊！给我起来！起……”不等喊起陆瓒，却有一阵寒风吹进洞里，刘景松脑子一晃，也昏过去了。 山下，徐录等了五日：“计算时日，差不多了。”说话间，找了几个好探子上山探查。探子去了，不知去向。 “陆兄！”忽然之间，刘景松醒过来，见四下空无一人，身上多了许多衣甲，背靠洞壁上一块大石头，手心里还攥着一块白布。仔细看来，这白布是白石他老娘给他织的头巾，上面弯弯绕绕地写了许多字： “景松，陆瓒，冻坏了吧。哥几个就我舒喜认得几个字，身上找了半天，就陆瓒身上有支笔，白胖子头顶上有块白头巾，沾和点泥，凑合能给你两个留几个字。山下面摸上来几个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已经扛着刀去和敌人拼杀去了。我要是死了，给我舒家庄上的媳妇捎个信，就说他丈夫是个大猪蹄子，在外面花柳巷子玩惯了，不回家了，叫她快些找个好的改嫁去吧。 景松，陆瓒。俺白石没你们两个机灵，也没你俩有抱负，俺就想俺娘不过苦日子。俺听军里人说，战士死了有补助，你要是能弄到，帮我送回王家墺老家，顺便告诉俺娘，说俺立了功，做了将军，以后很少能回家了，叫她莫挂念。 景松，陆瓒。兄弟几个里数我高密最大，咱三个怕是活不成了，你俩谁要是能活着出去，帮忙把我那个小儿子带大，。记得告诉那臭小子，以后千万别学他爹跑到战场上玩命，待在家里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经。 他们的话我转告完了，放下笔我也要上了。虽然可能不够，剩下的粮食和我们的衣甲都在你们身上。祝你们活下去！” 下面落款：“你们的好战友们。” 刘景松看到这，早已哭得不成人声，他打开怀里的小袋，里面装着一捧有点潮的粟米，有些甚至发霉了。刘景松把粟米捧在手心，头却低下去哭了。 这时，刘景松忽然想起些什么，他又打开那份书信。舒喜的信下面，还有一段文字，字体好看得多，也更工整： “景松，从我刚认识你开始，我就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的正直高尚，让我坚信你是能给天下带来美好的人。你我兄弟，恐怕只能活一个，你要是能活下去，一定是能造福苍生，拯救黎民的。高密，舒喜，白石三人的命均在你我身上，加上我的，还有我那天下无争的理想，都在你肩上了。这碧海剑是陆家家传宝物，代代陆家人以此明志，如今我陆瓒托付给你刘景松，你要带着它，完成我陆瓒未竟之功业！” 下面落款：“你的好兄弟。” 刘景松的泪已全然涌出来了，“陆…陆瓒兄？”刘景松说这话的时候嘴已哆嗦得发不出人声了。“陆瓒…兄？”吐出几句，终没有回应。刘景松突然想起什么，他挣扎着站起来，看到他一直靠着的那丰碑般的石头上，浮现出一张微笑的脸。 “陆瓒兄！”刘景松扑到那雕塑般的寒尸上，热泪淌到陆瓒身上，烫化了一丝冰雪。外面又刮起一阵寒风，把篝火里最后一点火星吹灭了。 陆瓒怀中还抱着那把碧海剑。刘景松双手取出碧海剑，与苍梧剑交叉背在身后。咽下那一袋粟米，把寒铁枪头怀在胸口，眼神坚定地走出山洞。行至山坡边，看到山下熙熙攘攘五六百人的官兵。“该走了。” 欲知刘景松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