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侦蓉蒲】我是一个女生(中)

正文:
一个多月的奔逃,掏空了郝蒲和蓉儿的体力,他们累到不知道害怕,不知道思考,只能沉沉地睡着。也唯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知道人还可以不在噩梦中惊醒。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郝蒲应声而起,拿起话筒接听,然而服务员打了三次招呼,声音才进到他的脑子里。
“您好?”“哦,您好。”“请问,你们要续住么?”郝蒲想了想,猜着已经过了退房的时间。“续住。房费一会儿去交。”“好的。”
郝蒲挂了电话,打开廊灯。他不想吵醒蓉儿,但他需要一点儿光。
一切仍旧显得非常不真实。他想着突然笑了。
或许,她的世界从九岁开始就成了一个谎言,一个用爱编织的谎言。所有人都爱她,却害她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陪着陌生的男人,做奇怪的游戏。
歹人的“爱”把她撕碎了,兄长的爱让她失去了被拯救的机会。爱?见鬼去吧。
她不需要爱,她只需要一个冷静的头脑和一颗硬如铁石的心。她要活,要活在阳光下,哪怕是以他人的身份。
她精心布局,让所有人交换灵魂并且失忆,就是为了得到现在的身份。她得到了蒲动物的身体,但是也恢复了记忆,重活一次的幻想从记忆复苏的那一刻就注定不再可能了。她被男人撕碎的灵魂囚禁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痛苦中的郝蒲突然看到床对面的电视,里面映出了他的模样,一个男人的模样。他怕得头皮发麻,四肢冰凉。他闭上眼睛,摸索着把卧室的灯统统打开,灯光吵醒了蓉儿。
“小蒲?”蓉儿感觉郝蒲有些不对劲,急忙爬过去抓住他的手,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呢,我保护你。”
“把电视打开。”
郝蒲艰难地说道。蓉儿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她照做了。就像她说的,她信他。
“你想看什么节目?”蓉儿一只手握着郝蒲,一只手寻找电视节目。
“随便。”郝蒲睁开双眼,把目光锁定在蓉儿身上。蓉儿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眼角堆了很多脏东西,但是她笑得好开心。这么喜欢笑的女孩儿,是真实存在的么?是那个和郝妹妹一起被囚禁在密室里的小女孩儿么?
电视终于发出了声音,但是没人看它。
蓉儿安慰郝蒲,说:“别怕了,我们已经跑出来很远了,这里不会有人认识我们。”
郝蒲垂着头,说:“我怕的是我的样子,我的身体。”
蓉儿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想象不了,也安慰不了。
“会习惯的。”郝蒲说道,说给蓉儿,也说给自己。
一开始的几天,郝蒲不能在白天出去,他连饭也吃不下,只是维持着基本的摄入。他不能照镜子,蓉儿就成了他的镜子。他不想碰自己的身体,蓉儿为他穿衣脱衣。他觉得蓉儿好得有点儿过头了。
“你没有底线么?”郝蒲坐在床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什么底线?”蓉儿正在研究刮胡刀,郝蒲该刮胡子了。
郝蒲突然换了个问题,说:“你喜欢我哥什么呢?”
蓉儿的视线没有离开说明书,她说:“他死了,不提了。”
“是的,我杀的。”郝蒲突然变了语调,说,“他该死。如果他肯让我多看看书,让我知道那些老男人究竟在对我做什么,或许就没有后面的悲剧了。”
蓉儿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郝蒲却突然发起火来,他用力抓起蓉儿的两条胳膊,把她从床上提起来。
“你为什么不生气?”
蓉儿看着他,睁大了眼睛,努力地克制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眼泪,是心底的洪流,一滴落下,就有千千万万滴要落。蓉儿哭了很久,郝蒲把她抱在怀里,为她递纸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后悔了。后悔这样去吓唬蓉儿。但是,蓉儿对他这样好,也让他很烦。这不像是对一个人好,而像是在赎罪。
过了有一个小时,蓉儿的眼泪终于止住了,她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埋怨了郝蒲两句:“以后别吓我了。”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郝蒲说道,“那你有事也要说出来,别都闷在心里。”
“我确实有事要说。”蓉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们带的钱不多,我觉得还是省着点儿花,不如租个房子吧。还有,我们应该找一份工作,不不,我一个人找一份工作就好,反正我们两个花销也不大。”
“好,就按你说的来。”郝蒲说,“我们找一个离书店或者图书馆近的地方租房子,我喜欢看书。”
蓉儿点点头,笑得很勉强。郝蒲竟然真的不打算找工作,这让她很难过,她担心郝蒲永远不能融入正常人的生活。郝蒲也把她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他就是不让蓉儿省心,看看蓉儿能忍他到几时。
年关刚过,空房多,也便宜。郝蒲和蓉儿租了个四十多平的大标间,基本装修,家电齐全,小区物业、环境都不错。两人置办了些棉被之类的东西,把空荡荡的房间填得满满当当,新生活扑面而来。
蓉儿特别开心地煮了一锅饺子,郝蒲坐在大飘窗上,看着窗外。一片雪落下来,紧接着,两片,三片……
“蓉儿,下雪了。”
“是么?”蓉儿拿着锅铲兴冲冲地跑过来,说,“好大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你想喝酒?”郝蒲从袖子里掉出一小瓶二锅头,说,“想试试。”
“你偷东西?”蓉儿脸色大变。
“偷了你的钱。”郝蒲拧开二锅头,闻了闻,说,“好呛。”
蓉儿面色缓下来,说:“等一下,先吃饺子再喝。”
蓉儿把一锅饺子分成两盘,中间放一碟翡翠般的腊八蒜,看起来非常好看。
郝蒲吃了一个饺子,再吃一口蒜,最后抿了一口酒。酒气熏人,郝蒲很快红了脸,说话也有些大舌头。他说了许多话,都含糊不清的,听着语调像是在撒娇。蓉儿也不管他说什么,趁他脑子不清楚,一个接一个地喂他吃饺子。
这一夜,风很大,天很冷。好在新买的被子很暖和,身边的人,也热烘烘的。
蓉儿在附近的临街奶茶铺子找了个工作,为了多找一些钱,她尽量多得上工,经常从上午十点做到晚上十点,累了就在店里歇一会儿。
郝蒲配合她的时间,上午九点多出门,到附近的书店里去看书,到了下午两点叫上蓉儿一起去吃饭,然后再各自回到书店和奶茶铺子,等到晚上十点买些菜回去做晚饭。
人有了事做时间就过得飞快,一晃三个月过去了,蓉儿已经成了奶茶铺子的代理店长,她做事认真,长得又漂亮,难免遭人惦记。
这天,郝蒲照例来找蓉儿吃午饭,就看到店里的小哥堵着蓉儿在说什么。
“小蒲!”蓉儿看到郝蒲,开心地叫出来。她推开那个男生,三两步走到郝蒲面前,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你可算来了,人家等你等得都快饿死了啦。”
郝蒲瞬间没了食欲,但是很配合地说:“走,带你去吃大餐。”
“吃什么大餐啊,我们回家,你给我煮个面就好了。”
“行,都听你的。”
两人很大声地“秀恩爱”,走了一条街。
等回到住处,蓉儿感觉口干舌燥,又累又饿嗓子又疼,趴在床上不想动。郝蒲简单地煮了个鸡蛋面,给她送到床前。蓉儿一边吃一边念叨店里的男同事,满满的都是些糟心的琐事。
“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他。”
“我拒绝不了。”蓉儿把空碗放在床头柜上,说道,“我没有资格拒绝别人,我配不上人家。我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拒绝别人,就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所以,你觉得我会让他知难而退么?”郝蒲给蓉儿捏捏肩膀。
“不知道。”蓉儿叹气。
“被人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郝蒲问。
蓉儿扭头看他,说:“你一天收两封情书好意思问我?”
郝蒲把她的脸转过去,继续按摩,接着说:“一个人说‘喜欢你’未必真的‘喜欢你’。”
“我不想这些了,我不在乎了都。还是说说你吧,你以后怎么办?”
“什么意思?”郝蒲明知故问。
蓉儿盘腿坐起来,认真地说:“你呢,外表是个26岁的大帅哥,灵魂却是个19岁的小妹妹,你以后怎么谈恋爱啊?你有喜欢的类型么?你想找男生还是女生?”
“我不会爱了。”郝蒲笑着说,“曾经我这样说的时候,心里满是绝望。现在我觉得很轻松。”
“没有爱,人是活不下去的。”蓉儿为郝蒲感到痛苦和难过,只是,她没有想过,她自己也没有爱了。
“你现在觉得活不下去了么?”郝蒲的笑僵在脸上,进退两难。
“你跟我不一样。我是孤儿,被收养以后就成了赚钱的工具,为了解脱我杀了人。我全身上下都是脏的。”蓉儿说自己的时候很平淡,说起郝蒲却绷不住了,“你是被爱着的,只是他们用错了方式,忽略了你真实的处境。你不应该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我们确实不一样,只不过不是因为这个。”郝蒲为蓉儿擦眼泪,他说,“我们结婚吧。”
蓉儿感觉被人打了一棍子。
郝蒲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枚钻戒,钻很小,光芒却非常刺眼。“我在书店找了一份工作,三个月的工资刚好能买下这个。”郝蒲看着戒指说道。
“为什么?”蓉儿问。
“我想爱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能拒绝么?”
“你不是没有资格拒绝么?”
“对你例外。”
“那你就不能拒绝。”
——
未完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