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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燕帧|林小庄】【长夜番外】桃花细雨渡硝烟(十)

2022-08-13 11:12 作者:熊猫要闪亮  | 我要投稿

      会议室里,各处处长、副处长齐聚,但气氛沉重,作为站长的王世安坐在首席,呼吸略微粗重,视线虚无地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却一言不发。

       小庄知道这次会议所为何事,翁显荣交代出一处共党地下党的重要联络点,在实施抓捕时,那联络点却埋伏了大量炸药并引爆,造成行动队数人伤亡。但联络站中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同时残留有不少文件碎片,王世安由此断定翁显荣没有说谎,于是他与妻子得以被释放。王世安、林楠笙与廖通,也在此次事件中立了功。这次会议大概就是为了总结一下此次行动,但毕竟死了好几个人,王世安也只能把喜悦之情压在心里,面上还是要悲痛一些的。

       小庄曾向组织报告翁显荣叛变一事,后来得到的回复是“另有安排,不必插手”。组织不可能纵容叛徒出卖同志,所以这一系列事情恐怕都是组织特意安排的。一个假的联络站、一个假的联络人、一些被烧得毫无价值的文件碎片,都是为了将翁显荣夫妇救出去。但这一切是谁做的?这个人必须十分清楚上海站的每一步行动才能制定出如此周密无误的计划,所以除了自己,上海站里还潜伏着别的同志?那他是谁?

       这时王世安清了下嗓子,沉痛地说道:“乔家镇联络点的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们损失了6名优秀的特情人员……”

       接下来的内容就和小庄预想的一样,总结一下行动中的优缺点、讨论一下改进方法、表扬一下有功之臣、再安抚悼念一下伤亡人员。王世安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地说了快一个钟头,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低沉悲痛,对语言和情绪的把控能力当真让人佩服。

       “最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王世安在他的长篇大论结束后,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眼中一片阴鹜,语气沉重中透着冰冷,“南京总局传来消息,咱们上海站很可能已经被共谍渗透,这名共谍的级别非常高,直接隶属于中共中央军委作战参谋部,而且隐藏得非常深,即便是南京总局,也只是知道‘孤萤’这个代号而已,别的一概不知。”

       王世安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小庄同样露出讶异的神色。他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惊讶于自己的代号泄露,他在上海只有赵靖这一个联系人,上海的地下党组织也不知道他;如果是赵靖投敌,那他现在就不可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所以这个可能性排除;消息又是从南京传来的,那除非参谋部里有叛徒;再或者,是南京方面拦截到了他与参谋部日常联络的电报?

       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是前者,那南京方面可以通过那人得到更多更有价值的东西,为了区区一个“孤萤”而打草惊蛇,得不偿失;而且,王世安说的是“很可能”,可见他们甚至不确定“孤萤”是不是真的在上海站。如果他们当真这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线索,那自己想蒙混过关并不是什么难事。

       王世安阴沉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他收回目光,“大家安静!”他说道,“下周南京会派遣专人来调查此事,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展开自查,这件事情就由林副站长负责。我跟在座的各位都是多年的同事,自然不希望有人被发现什么问题;但如果有,那为了党国的利益,也一定严惩不贷!另外……”王世安停顿了一下,目光又一次扫过在座的人群,这一次更加凌厉了一些,“我在此敬告这位‘孤萤’同志,不要执迷不悟,尽早弃暗投明,我们是会善待自新人员的!”

       王世安这话,说得还挺恩威并济,小庄从容淡然地听着,心里却是冷哼一声:被你称为“同志”,晦气。

       坐在小庄对面、还错着两个人的廖通这个时候突然说道:“王站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停顿几秒,其间眼神闪烁,好几次快速地从小庄脸上掠过,然后故作迟疑地说道:“‘孤萤’这代号,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多年前,死在日寇手里的‘秋蝉’……”

       廖通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一片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若有若无地向小庄飘了过来。

       小庄手里的笔记本“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廖处长你什么意思啊?”他冷冷说道,“怀疑‘孤萤’是我?你直说就完了,还拐弯抹角干嘛啊?”

       “不不不,林处长,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廖通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这两个代号风格挺相似,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风格相似?”小庄冷笑一声,“众所周知我和叶冲自幼相识,同为清泉家的养子,虽然立场不合,但也有兄弟之名。你这个时候提他,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谁会听不懂你的言外之意?”

       “那林处长你可真的是误会我了……”

       “廖处长,小庄,你们停一停,”王世安打断了两人,说道,“你们不要这样嘛,正式的调查还没开始,怎么咱们就先乱起来了呢?”

       “站长,我别的可什么都没说啊,我就说这俩代号风格相似,林处长您这么大反应……”廖通话虽没说完,但是个人也明白他想说小庄做贼心虚。

       小庄看着廖通,倏地就笑了,“‘秋蝉’这个代号,众所周知是取自唐代诗人虞世南的‘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廖处长您是不是觉得‘孤萤’这个代号,也来自某一首古诗?”他问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意思,绝对不是针对你,林处长你千万别多想。”既然小庄给了台阶,廖通赶紧就坡下驴。

      小庄明了,突然又好似想到什么,“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诗词,——‘已廖江城守宵通,连营锦帐排锋刃’。廖处长,据我所知您原来名叫廖二柄,后来怎么就改成廖通了呢?”

       “这……有这么一首诗吗?”廖通呆呆地问道。

       “有啊,我要没记错,是宋代一个诗人叫陆文圭所做,叫《送吴子长京》?”林楠笙喝了口水,一派轻松地说道,但大家怎么就觉得这林副站长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呢?

       廖通这个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叱道:“林小庄,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想起一句诗词而已。”小庄淡然说道。

       廖通指着小庄:“你……”

       “行了,老廖,你少说两句吧。”王世安无奈地打断他,对廖通的智商真是感到捉急。廖通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却总想投机取巧,他以为别人看见“孤萤”这两个字会想不到“秋蝉”?但只有他傻了吧唧地说出来。小庄平时里温和大度一般不与人计较什么,但这廖通真当林小庄是好惹的?他要想找点廖通的把柄把他搞下去,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小庄你也消消气,”王世安和事佬一样两头劝慰着,“老廖他就是……发挥了一下想象力,我想他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王站长,您也别怪我计较,”小庄说道,“廖处长上下嘴唇一碰,简简单单就给我扣了个共谍的大帽子,我受不起。”他这时看向廖通,“廖处长想象力这么丰富的话,不如去试试写个小说或者编个剧本,说不定比现在有前途。”

        廖通气急:“林小庄!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王世安忍无可忍地说道,“干嘛呢?这是干嘛呢?事情还没个眉目就闹成这样,过几天是不是上海站都得散了啊?”

       小庄与廖通虽各有各的委屈,但此时都安静下来,王世安也以相对平静的语气说道:“这件事,就由林副站长全权负责,希望在座的各位积极配合、提供线索,但要有真凭实据,不得恶意揣测中伤同僚。我是要你们把潜在的敌对分子找出来,不是让你们内斗!”

       王世安见没人再说话,于是大手一挥,“散会!”

 

       小庄面沉似水地回到办公室,拿起杯子发现里面的水居然是热的,再转身看到顾燕帧在座位上正笑得一脸乖巧。他轻抿了一口那温热的茶水,然后把杯子捧在手里暖着自己冰冷的手指。

       “小庄,怎么了?会上是说了什么烦心事?”顾燕帧观察着小庄的神情,问道。

       “说是可能有共谍可能潜伏在上海站,”小庄扭过脸,避开了顾燕帧的目光,“我让人把对面房间收拾好了,回头,你搬过去,免得成天这样面对面,两个人都尴尬……”自从上次发生了那档子事,小庄并不怎么想面对顾燕帧。

       “你说啥?”顾燕帧呆若木鸡地愣在当场,“让他搬出去”明显比“上海站有共谍”更让他惊讶,——林小庄他这是啥意思?占尽了便宜就想把他一脚踹开?这还有点天理没有了?!顾燕帧越想越郁闷,简直想把小庄按在墙上狠狠地揉搓亲吻一通。

       但是……

       顾燕帧深吸几口气,——冷静,一定要冷静,按墙上亲那是绝对不行的,这是办公室,会挨揍;但搬出去也是绝对不行的,搬出去再想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对了,他刚刚说什么来着:尴尬?顾燕帧仔细观察着小庄的表情,小庄却是目光一闪,就挪开了眼,甚至微微转过头,避免与他四目相接,那神情确实尴尬,还有些羞愧之意蕴含其中。

       原来如此……小顾悟了。

       然后他十分不以为然地说道:“尴尬什么啊,我不尴尬啊,都是成年人了,那种事,做就做了呗,有什么好尴尬的?又不是第一次。”

       小庄怔怔地看了他两眼,“你之前不是说……”

       “那天被弄得有点疼,生气么,”顾燕帧解释道,“都是那点事儿,还不都一样吗?再说你是被奸人所害,也不是故意的,何况我也有错……”——想当时,小庄都那样了,他还亲个没完地去撩拨人家,连衣服都是他自己脱的,那不是玩火自焚是什么?

       “你干什么了?”

       小庄突然的问话,让顾燕帧一激灵,可不能承认自己有过趁人之危的想法。小庄突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当时,你的衣服散乱一地但都很完整,我那种状态,怎么可能还让衣服保持完整?”

       “啊,所以啊,”顾燕帧灵机一动,“所以我说我也有错啊,我帮你换了湿衣服,自己的衣服也湿了,就想换一件,我应该拿了衣服去旁边房间换嘛,在你面前换,那不是引火上身么。”

       小庄有点诧异又无语:“你这……。”

       “我也没想到不是,”顾燕帧说道,“所以小庄你也别介意了,都不是第一次,扭扭捏捏地还像个男人吗?——你别说你是第一次哈,我不信。”

       小庄没回应,他这年纪早该成婚了,当年逢场作戏的事也没少做过,虽然不是真心实意,但也称得上是“经验丰富”,“你……当真不介意?”他问道。

       “有什么好介意的,一个意外而已。”顾燕帧回答得十分豪爽,但内心——怎么不介意?我介意得要死!我怎么可以在下面,555……   

      同时他观察着小庄,见他神情自然了很多,趁热打铁道:“害你的人现在也受到惩罚了,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你不要让我搬走,对面那个房间又小又阴,冬天冷夏天热的,我不要搬过去。”

       小庄看着眼巴巴的顾燕帧,心里不由得软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那……那晚的事,不许再想,也不许再提,就当它没发生,可以吗?”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听起来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可是……若顾燕帧是个女孩子,发生这种事,他还可以娶了“她”,可两个男人,他又能怎么办呢。

       顾燕帧忙不迭地点头,他目前已经不求更进一步了,能不退步就知足,再说那天的事他才不想,他只想上下颠倒一下好不好。

       顾燕帧的“通情达理”,着实让小庄感动了一下,他十二分真诚地说了声“谢谢。”顾燕帧也终于松了口气,——这关算是过了。

 

       后来,廖通在会议上含沙射影中伤小庄的事情被顾燕帧知道了,那之后廖通就开始莫名其妙各种倒霉,比如早上还好好的汽车,到了下班时间发现轮胎没气了;比如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比如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午睡,醒来却发现鞋子少了一只;比如大家明明吃的是一样的午餐,只有他一泻千里、拉得是天昏地暗……这些倒霉事扎堆出现,廖通合理怀疑是有人在整他,但他没有证据。

      小庄有些无奈地看着顾燕帧:“成天搞这些小把戏,你幼稚不幼稚?”

      “这怎么叫幼稚?谁让他为难你来着?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乱说话,老天爷都看不下去。”顾燕帧忿忿不平地说道。

小庄看着眼前这年轻幼稚喜欢恶作剧的“老天爷”,不由得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偷着乐。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

       小庄与林楠笙隔着桌子两两相望。林楠笙以手托腮,拇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意味不明地微笑,说道:“‘孤萤’……,这代号跟‘秋蝉’,还真是相得益彰。”

       小庄的长睫毛轻轻闪动了两下,自嘲地笑了笑,“连你也这么想?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这次是真的有麻烦了?”

       林楠笙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恐怕所有人都这么想,不过你会不会有麻烦,还要看你身上是否有疑点,我也不能无中生有不是,凡事还是得讲证据的。”

       “那我先感谢林副站长能够秉公处理。”随即他轻叹一声说道:“之前就有算命先生说过,我跟叶冲八字不合,果不其然啊,他都走了好几年了,居然还能连累到我。”

       林楠笙又笑了起来,他大概是太瘦的缘故,笑得深了,眼角那几条淡淡的皱纹就浮现出来,就好像平静的湖面多了几条涟漪。“我很愿意相信这就是个巧合,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这也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

       “我懂,开始吧。”

       林楠笙翻开他面前的文件簿,他是精心做了准备的,将小庄入职这几年来发生过的有疑点的事件都罗列出来,一一进行询问。其中有些事,还真是与小庄有关,但他行事一向周密,所有问题都能自圆其说。林楠笙有一双能识破人心的眼睛,但他在小庄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你一贯都是这么从容淡定吗?”他问道。

       “我实话实说为什么不淡定?”小庄反问道,然后他有些天真地歪了下头说道:“要不然,我装得紧张一点?”

       林楠笙无奈,“那就不用了。这次乔家镇联络点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不是已经盖棺定论了吗?”小庄说道。

       “那是王站长盖的棺、定的论,我现在想知道你的想法。”林楠笙看着小庄,目光轻轻地落在他身上,不重,却仿佛隐藏着重逾千斤的后劲,只要一个不慎,就在劫难逃,小庄只觉得一阵麻酥酥的战栗之感顺着他的脊背蔓延开来。

       小庄垂下眼眸,思索了两秒,再抬眼时正色但不见紧张,“从王站长的总结报告里看不出什么问题,翁显荣给的情报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不觉得共党的反应太快了些吗?行动队是以便装去执行抓捕任务的,何以一进大门,联络站里的炸药就被引爆了呢?一般来说,没人会在身边藏那么多炸药吧?又引爆得那么及时,您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林楠笙赞同地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还需要我说出来吗?”他反问道,“我想我的意思您应该懂了。”

       林楠笙微微眯了下眼睛,看着小庄。小庄的意思他当然懂,——他们的行动内容被泄露了,联络站里的人早有准备,炸药是真的,但那具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所谓共党联络人是不是真的就不好说了。行动内容又是如何泄露的呢?提前知道行动内容的人,有他和王世安、还有廖通和赵京隆,可不包括他林小庄。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祸水东引,还引到他身上,这小狐狸还真是够狡猾的。

       但是,这不代表他林小庄毫无嫌疑,没有被提前告知行动内容,不代表他探听不到,毕竟他是林小庄,在军统的特工里,他是个传奇。

       “那么……”林楠笙在脑子里回忆着从翁显荣投诚到他们偷袭乔家镇联络点这段时间里的事情,似乎林小庄还真是没什么疑点,“2月18日,偷袭乔家镇联络点的前一日晚上,你在哪儿?”

      小庄内心轻叹,他这位兄长,还真是滴水不漏,“我在家,”他答道,有些认命的无奈,“独自一人,没人可以证明。”

      林楠笙倏地笑了一下,“我可以,那天晚上大约8点,我从你家楼下经过,你家亮着灯,留声机里放着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我很喜欢这支曲子,于是站在你家门外听了一会儿。”

       小庄回以他一个笑容,但有点皮笑肉不笑,——明知故问,这分明是在试探自己,幸好他没编一个人证物证齐全的场景,否则正中下怀。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林楠笙说道,“你那唱片是哪儿买的?我曾经也有一张,但是在战火中遗失了,一直想再买一张,但一直没找到。”

       “不好买,喜欢的话送你。”小庄大方地说道。

       “那我先谢谢你了。”林楠笙笑道。

       “不客气,如果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林楠笙首肯,在小庄起身时,他说道:“小庄,我觉得你最近脸色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

      小庄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他听得出来林楠笙是真的关心他,可这关心让他欣慰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悲哀,他们兄弟间竟只能是这样相处吗?相互提防,相互试探,就连关心,都不敢大大方方地接受……

 

       顾燕帧正等在问询室外面,见小庄出来,他立刻迎了上来,“小庄,没事吧?林楠笙他都说什么了?”

       小庄摇了摇头,伸手握住顾燕帧的胳膊,轻声说了句“送我回去”。感受到小庄指尖上传来微微地颤抖,顾燕帧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驱车匆匆把小庄送回家,不等车子停稳,小庄就从车上下来,脚步虚浮又匆忙地进了家门。顾燕帧急忙跟上去,但慢了一步,大门就在他眼前“砰”地一声关上了。

       “又不让我进去……” 顾燕帧摸了摸自己差点被夹到的鼻子,悻悻地说道,然后忧心忡忡地坐到门口的台阶上。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他知道小庄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毒瘾发作时的狼狈样子,可是总免不了担心,于是每次就这样坐在他家门口,等里面有了动静、知道小庄没事了,他再离开。

 

       小庄用手铐把自己锁在床头上,钥匙扔到自己够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海洛因的戒断反应越来越强烈,他浑身发冷,身上每根骨头都在痛。他喘息着,心跳很快,额头上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胃里也一阵阵绞痛,他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这样的症状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但他只能默默地忍着……

       天已经全黑,顾燕帧在院子里烦躁地踱着步,他突然想到自己家的家庭医生,他曾拜托他去找些可以缓解戒断反应的药,也不知道找到没有;他抬脚朝外面走去,他决定去问问,万一找到了呢?起码能让小庄舒服一点吧?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顾燕帧带着两盒药回来,他急切地撬开了小庄家的门锁,刚推门进去只觉眼前一花,仿佛有条人影闪过,接着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庄已经进入了最难受的阶段,周身的痛感都已经不算什么,他的骨头缝里、血管里仿佛有无数的蚂蚁在爬,那痛痒酥麻的感觉让他苦不堪言,简直难受得想哭,他急促地喘息着、用力地挣扎着,手腕被勒出一道道血痕,袖口都被染得血迹斑斑,但他却浑然不知。

       他眼前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他母亲的头颅在半空中飘荡着,时而发出刺耳的尖叫;一群白色的人影围绕着他,跳着诡异的舞蹈;还有顾燕帧……那一场让人欲仙欲死的荒唐事……而后他快速地跌落到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就在他意识模糊,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肢体的时候,他听到叶冲的声音,时远时近地回荡着,急切又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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