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ち | 永恒的还是暂时的谎言·4·5·6·7
(其实Matt篇有五集,Dimi篇总共三集,但是Matt我还是带过了,因为这个同人的主角是Dimi来着……)
(而且这篇写完后,由我杜撰的“Dimi的东德背景故事”已经快被我混淆进官方设定里了……就,很投入)
姑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位于一个陌生的卧室里。眼前是床,旁边是床头柜和窗户。那个杀了迪米的黑头套在一旁摆弄着手枪。姑娘的身上还穿着迪米的夹克,她往后靠了靠——奇怪!她的手枪还在?也许是这个人太兴奋了,根本没搜搜自己身上。
黑头套注意到了姑娘,于是有点神经质地挥动着双手:“别出声,别出声,现在闹出声音没有任何意义,好吗?嗯。”
他拍了拍胸脯,补充着:“我叫马特!很高兴见到你!我的老板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的老板……是迪米的老板吗?”姑娘恨恨地问。
马特歪了歪头:“迪米是谁?”
姑娘不再问话了。
“算啦!听着,小宝贝。”马特伸出手指挥了挥,“我的老板呢,想从你身上得到点东西,他要求我带你过去。在这之前,我认为,我们可以从你身上获得一点别的什么!”
姑娘满心厌恶地盯着地板。
“猜到了吧!”马特自顾自地回话,“赎金!没错,赎金!啊哈,我已经给本地安全部门去过信了,让他们来出钱救你。不过呢,我并不打算把你交出去!”
马特在姑娘面前跳动了几下,然后猛地定住了:“哦!对了!你喜欢喝面包汤吗?”不等姑娘回答,他就跑出了房门,不出一会儿,他就端着一碗面包泡水快速进了屋。他兴奋地搅动着这碗看起来就不怎么好吃的东西,然后舀了一勺要喂给姑娘。
“我宁愿饿死。”姑娘发着狠。马特耸耸肩:“这可不行!你还被人需要着呢!快喝吧,小宝贝!”
姑娘拒绝张嘴。马特“诶”了一声,然后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喝我的面包汤,我就去给老板说,说你的表现不错,要他给你松绑,怎么样?”
姑娘想了想自己还带在身上的枪,只能答应了他。马特见她答应了,比刚才还要兴奋,一勺一勺地把所有面包汤全都喂给了姑娘。这东西吃起来既不顶饱也不好吃,姑娘不知道马特为什么对它有这么大的执念。
喂完面包汤,马特高兴地叫了她几声“小宝贝”,就拿碗出去了,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姑娘睡不着,身上的夹克衫还在提醒着她,有一个人答应了她要保护她,等她回来……
夜色已经降临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能希望有个可靠的人来救她。她蹲在墙边,却流不出眼泪了,只是落寞地看着窗外。窗户是全封闭的,她没办法打开。
这时,马特又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把钳子或者园艺剪之类的东西。他的声音有点不情不愿:“小宝贝,我有个坏消息告诉你。我们本地的安全部门并不相信那封信,所以,我需要一根你的手指头来让他们相信。唉,他们怎么这么固执?”
姑娘瞥见那黑乎乎的剪子,本能地朝后退,但马特一把捉住了她捆在身前的双手,举到她面前:“你想要丢掉哪个?”
“离我远点!”姑娘喊叫着。马特摇摇头:“别喊!喊了,我们老板会把你的嘴再封上的!你看,小宝贝,咱们俩现在相处的不是很好吗?我可不想这么干。算啦,你不想选,我来替你吧。”
马特嘟囔着什么儿歌或者口诀,在十根手指上点数着,最终落在了姑娘的左手无名指上。
“好吧,就是这个了。”马特说完,立刻架起了大剪子。
姑娘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她痛出了眼泪,但她没有喊——她希望能给自己争取点好印象,好叫他们给自己松绑。但这毕竟是丢掉一根手指啊……姑娘还是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出了一身冷汗。
终于,“咚”地一声,一切结束了。
马特打着手电筒满地找那根断指,然后满意地把它揣了起来。姑娘的脑子都不转了,手上的剧痛填满了她的神经,眼前则是一片狼藉。
“头怎么忽然好疼,哼,不管了。”马特放下了大剪子,撮起姑娘的双手,“呀”了一声:“哎呀,真对不起,我好像剪的太靠根了!”他拿来了一些医疗用品给姑娘止血,还说这话:“小宝贝,我可不想让你死,我的老板也不会想让你死的。”
“不要这么叫我……”姑娘满脸都是冷汗,但还是在虚弱中反抗着。
“为什么,小宝贝?你是我的小宝贝呀!”马特凑近了说。
“滚!开!”姑娘爆发了,大喊起来。
马特似乎被吓了一跳,向后退去。他摇着头,接着给姑娘做好了止血,然后说:“那可不行啊,小宝贝,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呢?”
“你刚刚杀了那个照顾我的人,现在来问我这个吗?”姑娘的语气顿时悲痛起来。马特满不在乎地摊摊手:“谁管那个?好了,我要去把这个小证据交出去了。放心,我会给老板说给你松绑的!”
那种剜心的疼痛不仅来自手上,更来自姑娘的心情。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早上,马特还没有回来。她靠在玻璃上,看着窗外。她看不清有什么标记,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她还在涅夫斯基大街吗?涅夫斯基大街地铁站现在繁忙吗?
忽然,她听到外面的走廊里想起了枪声,紧接着是一群人喊着什么,像是警察来了!姑娘燃起了希望,仔细地听着。果然喊声里有“警局”的字眼,而马特那独特的语调也夹杂其中。紧接着,几声枪声乱响,有几个声音兴奋地喊叫着“我们拿下他了”!
姑娘舒了一口气——看来马特已经被他们干掉了。警察们的脚步声来到了门前,他们拍着门:“里面有人吗?我们是圣彼得堡的警察!有关涅夫斯基大街上的一起命案,我们相信和你有关!有人吗!”
“有人!”姑娘大叫道。外面的警察也兴奋起来:“姑娘,离门远一点!”说话间,几枪就打在了门上。
然而,没等姑娘等来门被破坏掉的那一刻,外面的警察门就都慌乱了起来,有的甚至尖叫了几声。
“你是鬼!”
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又是一阵枪响。
这下子,一切就都安静了。姑娘愣在原地,这时,门被打开了——居然是马特。
他和姑娘对上目光的一瞬间,顿时后退了一步,叫了一声:“好疼!”手便搭上了额头。
“你……?”
“小宝贝,认识你之后,我似乎就害了头疼病!”马特自顾自地说,“看来,我们得搬家了。”说着,他拽着姑娘,大踏步地离开了房间。
姑娘不懂,他难道没死?难道是警察们弄错了?
但是事实证明,是她自己弄错了。
马特真的会在遭遇围攻的时候,炫耀着冲向对方,中弹倒地,然后在对方的惶恐和惊愕中重新站起来,干掉所有敌人。他们搬了数次住处,每次追查上一波牺牲者的调查人员都是同样的命运。有的姑娘亲眼见到了,有的甚至堪称记忆深刻。但有一点一直没改变——就是马特一直管自己叫“小宝贝”。
姑娘很厌恶,非常厌恶,尤其厌恶他声称要“照顾自己”。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注意到自己捆好的手,消失的指头,还有迪米的夹克。
姑娘没想到,自己这次被带了这么远。她坐了车子,还坐了好久的飞机,又转了好几次车子,最后连时差都闹不明白了,才最终被带到了目的地。当然,途中她没有被捆着,但是马特依旧监视着她,好像一个过度控制女朋友的男人似的。至于她的枪,马特一直没有动,她也不想隐藏了,反正这把枪对马特造成不了威胁,也就不害怕他知道。
这天,马特坐在暖气边上,姑娘依旧是捆好了坐在另一边。他改变了自己的造型——他拿了一条黑色长筒袜,倒着套在头上,两条裤腿就成了两只长耳朵,看起来像个奇怪的兔子,然后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副护目镜。这让姑娘很是怀疑他能不能看清哪怕是眼前的东西。
“小宝贝,我有件事要问你。”
“你说。”
姑娘被他带着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的什么“老板”似乎从来就没出现过。她也不知道马特想要的赎金有没有拿到手,反正她一直被马特喂面包汤,没感受到什么物质上的变化。而在此期间,除了目击马特奇异地死而复生多次,她还总结出了个经验——不要逆着他说话。倒不是因为他会生气,相反,马特在剪掉自己手指之后,反而对自己态度变好了许多,甚至从来没搜索过她身上,而那把银色的枪依旧还得以保留着。当然,还捆着自己的手不算对自己好的一部分。之所以不要逆着他说话,是因为如果这么做了,马特就会喋喋不休,直到你顺着他说话为止。姑娘不想听他多说哪怕半个字,所以只能选择字数少的那个。
“小宝贝,你告诉我,你有几条命?”
姑娘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蠢的一条问题,但仔细想了想,对于马特来说这个问题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常识,于是,她回答:“一条。”
裤袜下面马特的眼睛可以想见地睁大了:“什么??”
“就一条。”
“你居然只有一条命???”
“是的,就一条。”
“哎呀!”马特抓着两只“耳朵”,懊恼地摇着头:“那好几次,你岂不是差点就死了!”
“对。”
“小宝贝!你为什么早点告诉我!你这么特别!我怎么能让你死呢!”马特的脸转向了姑娘。她感觉马特似乎是可以看清东西的。
“我有什么特别的?”姑娘问道。这段时间,马特一直没有改口,一直管自己叫小宝贝,她不喜欢,但她庆幸马特不会俄语,没有叫自己玛琳奇。
想到这个昵称,姑娘的心里抽痛了起来。
“你真的很特别!”马特凑到了前边来,“特别到我得照顾好你才行!”
姑娘开始失去耐心了,每次听到马特说要照顾自己的时候,她都会失去耐心。他杀了那个真正能照顾自己的、爱自己的人,却总是说这些话。
马特背靠暖气片,思考了一阵,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这下可怎么好,早知道我之前对你好点了……小宝贝……好几回你差点死了啊!你要是做错了什么事,那岂不是连机会都没有了吗?不行……不行不行……”
姑娘对马特投去了奇怪的眼神。难道这个人在自己身上也有什么执念不成?那一万声“小宝贝”叫得姑娘耳朵都起茧子了,但他还是乐此不疲,而且对自己越来越甜腻腻的了,这让姑娘感到很不适应。
马特忽然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然后猛地把手伸进上衣下面,然后整个人开始挣扎了起来。姑娘被他吓着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马特看起来像是发作了癫痫,但手一直没有拿出来。
“马特、马特……”姑娘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她喊了两声马特的名字。终于,马特停止了挣扎,发出了“嘻嘻嘻”的笑声,然后把手抽了出来,让姑娘大惊失色的是——他的手上捧着一颗跳动的心。
“给你!”马特热忱地把心送了上来。姑娘连连向后仰着,避开这冒着热气的、居然还有生命力的红肉。马特没有放弃,把心直往姑娘眼底下送着:“小宝贝,你收下这个。这样,你就有两条命了!以后你就可以多一个机会,多点犯错的空间!万一做错了什么事——没关系,我还有一条命嘛!”
这听起来可太诱人了。姑娘本来害怕得很,但转念一想——本来你马特就欠我一条命,虽然不是自己的。所以,姑娘坐直了,没有反驳。
马特见她打算接受了,于是笑了一声,猛地向前一推手。姑娘的嗓子一热,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咕噜咕噜的往下流,紧接着,胸口就热了起来,然后便恢复了平静。
姑娘抚摸了一下胸口,正在诧异着,马特就凑上来了:“感觉还好吧?我早就该给你这个了,小宝贝!”
“你到底是什么?”姑娘满意之余,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的老板会告诉你的!”马特很是神经地重重地点头。姑娘看了看他,冷笑了一声:“真奇怪,你有这么多命,难道就有这么多心吗?你的身体里除了心脏,别的都不长?”
“我的老板会告诉你的!”马特重复着这句话。姑娘摇摇头——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她不知道马特是不是和自己是同样的“有能力”的人,也许吧。
马特还是那副精力过剩的样子,神秘兮兮地凑到前面说话:“你知道吗,小宝贝,当我意识到你有多特别的时候,我发誓了,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我就会……”
话还没说完,熟悉的场景就又发生了。姑娘已经见怪不怪了。马特仗着自己能够复活的能力,总是对追踪者不够在意,这次又是。从前门闯进来一队人,领头的那个上来就给了马特一枪,然后把姑娘拎了起来。
姑娘翻着白眼等着马特起来。
……马特?
姑娘奇怪地朝马特望去,拎起她的那个领头的冷笑着把她拖走了。
马特没能再起来……
姑娘的大脑宕机了,她由着那个领头的人把自己带了出去,关进了车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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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姑娘看到那一圈高大的围墙和上面的字的时候,她居然有点安心的感觉——这里是FBI的一个基地之一。
她这次被彻底检查了一遍,换上了囚犯的制服,所以,理所当然的,迪米的夹克被收走了,那把枪当然也是。医生给她处理了伤口,这让她再次想念起了迪米。
然后,她就被关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马特带着自己跑了这么久。她甚至无数次怀疑,那个“老板”是否存在?但是每次马特那坚定不移的语气都让她不能够去怀疑。
几天后,她被提了出来,手上由绳索变成了手铐,姑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觉更舒服些。
她被带到了一个装饰和光线都很灰暗的审讯室坐下,手搭在椅子前面的挡板上,面前一张桌子,桌子对面是那天那个领头开枪的人。他穿着一身西装,头发三七分着,还有一抹看不出是白发还是染成银色的痕迹。他的脸色很难看,这让姑娘开始紧张起来。对面的人看了她一眼,夸张地勾了勾嘴唇,然后给她看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没什么,只是一些你已经知道了的信息而已。”
姑娘瞥见文件封面赫然写着“玛琳奇”,她开始呼吸急促起来了。迪米说过,“他们”到处都有势力,所以打听出这些事倒也不稀奇。她只是想起了迪米而已。
“今天很热啊,看来这天气真是越来越暖了。你好,我是特别特工菲利普·格雷夫斯,欢迎来到匡提科。”格雷夫斯摊摊手。
匡提科……姑娘想着这个名字,好像是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军事基地。原来是在这里……她突兀地点点头。
“旅途很累吧?我们可是花了好久才找到你,不过总算找到了,现在你安全了。这份文件呢,是份持续性报告,关于这种连环杀手案件和行为模式,我们有专门的研究。所以,今天,我们慢慢来谈谈,你的事情。做点采访,聊点常识,说说你经历过的事。”
格雷夫斯一直在眨眼睛,好像头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接着翻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根据我们的记录,你是在一所研究设施里被看护,看护你的医生被杀,而当时你就在现场。”
“我不记得了。”姑娘摇摇头。
格雷夫斯没理她,接着说:“然后呢,这位德米特里·克……克莱特夫施勒茨先生,唔,要是我发音发错了,请原谅。这个,克莱特夫施勒茨先生,把你从这个设施里救了出来。在看护期间,你经历了一系列测试,也许科学,也许不那么科学吧,我又不是科学家。反正这个德米特里·克莱特夫施勒茨救走了你,或者不是救,是偷走了,绑走了你。然后,带你躲藏了几天,我说的对吗?”
“我不记得设施的事。迪米也没有绑架我。他救了我。”姑娘有点激动。
格雷夫斯听完之后,还是没什么反应地低头接着看案卷:“然后,你再次被绑架了,嫌疑人,现在只知道是叫‘马特’,对吗?”
“是的。”
“他杀了克莱特夫施勒茨先生,就在你眼前动的手,对吗?”格雷夫斯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是的。”姑娘的呼吸紧张起来。
格雷夫斯似乎也没舒服到哪里去,他一直在摸着额头和鼻子,接着说:“这么多死亡事件啊!这个无聊的小罪犯马特将你纳入了羽翼之下,带你行动了很久,最后也被杀了。现在,我们知道,马特就是杀害了你的看护医生的凶手,对吧?”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姑娘回答。
“在这个设施里,他们进行了各种‘科学实验’,然后这个,黑手党,等级还很低的那种流氓人物……”
“迪米是医生。”姑娘打断了格雷夫斯,格雷夫斯摸着额头,只是顿了顿,接着说:“流氓人物。他把你带走后,马特把你带到美国,大开杀戒起来。我们也不确定他的动机。但是这一切都围绕着你。之后,他就被我们干掉了。”
“也许吧。”姑娘忽然想起了迪米说的“其他东西”“恶魔”,开始思考起一件事——为什么这个人能够真正地干掉马特?她开始觉得,这个格雷夫斯有点不对劲了。
格雷夫斯抬眼看着她,笑了笑,说:“到目前为止,我们掌握着马特的动线,而中情局也掌握了相当多克莱特夫施勒茨先生的消息,他似乎是涉及到了什么别的事,连国际刑警组织都在关注他,谁知道呢?也许我们回头会交换信息的。”他不停地眨着眼,“而在这一切奇怪的事件之后,我们在马特那里找到了你。在这里,你可以得到充分的保护。而且,我很高兴的通知你,我手里的案子,绝大多数都以‘有罪’告终。”
格雷夫斯的笑容让姑娘想起涅夫斯基大街地铁站里面的一个小丑海报——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十分惊悚。
“所以现在,我希望能先和你确认这些事实的真实性。刚才你已经做出了回答,不过,证人的证词也不一定就那么可靠。所以,我会给你上测谎仪。内心是不会撒谎的。你的心还好吗?”
格雷夫斯眨着眼,盯了姑娘足足两分钟,然后再次笑了起来。他打开了一旁的录音机:“这里是特别探员菲利普·格雷夫斯进行测谎仪测试,主题是‘玛琳奇’,案卷号699。”说完,他开始往姑娘的脸上和脖子上贴上各种贴片,忙活了好一阵,然后说:“我接下来问的问题,有的可能会很寻常,或者特别不寻常,这只是为了测试你的静息和异常心率,明白了吗?”
“好。”
格雷夫斯拿出了纸笔,开始问起了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
“你几岁?”
“我不记得了。”
“你喜欢蓝色吗?”
“喜欢。”
“你认识一个叫马特的人吗?”
“认识。”
“你认识一个叫德米特里·克莱特夫施勒茨的人吗?或者‘迪米’什么的。”
“认识……”
“你喜欢猫吗?”
“喜欢。”
“你出生在德国吗?”
“我不知道。”
“你会开车吗?”
“我不会。”
“你杀过人吗?”
“我不知道。”
“你表现过超自然力量吗?”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的看护是谁吗?”
“不记得了。”
“你认识一个叫迪米的人吗?”
“认识……”
“天空是蓝色的吗?”
“通常是。”
“橘子是黄色的吗?”
“是的。”
格雷夫斯的眼睛眨得越来越频繁,最后不得不停了下来:“对不起,我有点头疼。”他的嘴巴扭曲了几下,然后冷冷地看着姑娘,用略带沙哑和低沉的声音接着发问:
“你以前见过我吗?”
“……我想是的。”
“你记得活着之前的事吗?”
格雷夫斯死死地盯着姑娘,记录答案的手却还在不停地写着字。姑娘越发地感到格雷夫斯身上的恐怖,但也只能回答着:
“不记得。”
“你记得死后的事吗?”
“不记得。”
测谎仪的指针不停地滑动着。格雷夫斯瞥了一眼,然后充满敌意的看着姑娘:“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姑娘心里忽然冒出火气来了——自己说的都是实话,甚至忽略了他似乎是故意问了两遍迪米的这件事。而格雷夫斯似乎很生气地把测谎仪和录音机都关掉了:“测谎终止。”然后把测谎仪的纪录打印了出来,一边看,一边不耐烦地说:“全都是屁话。”
他的头疼好像越来越厉害了,甚至有点不管不顾地拿测谎纪录擦起了眼睛,然后就把记录团成一团扔到一边:“就这些东西,我可没法调查多少真相出来。”他拆掉了姑娘身上的贴片:“我告诉你,我对你很坦诚,也想帮你。你现在很安全,这些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姑娘猛地咳嗽了两声——她对这些话已经有创伤后应激反应了。每每再次听到,迪米中弹倒下的样子都会在她眼前闪过一遍。
“但是,你非要对我撒谎。”格雷夫斯把案卷举了起来,封面上画着一个奇怪的神秘学符号。姑娘看呆了——格雷夫斯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们知道你到底是谁。相信我,我们确实想帮你。但你如果不合作的话,就很难了。”
格雷夫斯苍白的脸凑的很近,声音却很低很轻,轻到姑娘几乎听不见,像是梦呓:“这个疯子……他有俄罗斯血统,或者英国的,家里一代接一代,全都是杀手……你是他唯一不杀的人,这个,德米特里,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没有杀你。还有马特,你不觉得他也对你很特别吗?这些杀手,谋杀犯,罪犯……所有人……所有人……但就是不动你。”
格雷夫斯盯了神色明显有变的姑娘一会儿,然后慢慢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给你安排了个房间,不过别过得太舒服了。回头见,玛琳奇。”
“别这么叫我!”姑娘突然嚷道。
格雷夫斯依旧像没听见似的,收拾好案卷,离开了。
FBI给姑娘准备的屋子整洁安静,但她的内心却充满了杂乱的声音。格雷夫斯最后的问话让她心烦意乱——当然那意味着什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意味着呢?至于马特,她不在乎,她每次想到马特,都只想要他还自己手指而已,至于那颗心,那是他欠自己的。
这里吃得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因为顿顿面包汤而营养不良了。过了几天,她再次被提审。
格雷夫斯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他带来了一大盒子可能是证物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问对面的姑娘:“早上好,我们尊贵的客人今早感觉如何?”
“还好。”
“那就好。”
格雷夫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那是姑娘扔到窗外试图求援的。在感受到格雷夫斯的可疑之后,她并不想在这里多待。
“出色的尝试,不过下次再试一回吧。”格雷夫斯笑笑,把纸条扔进了垃圾桶。他掏出火机和烟:“我们今天接着讲你身上发生的事,至于讲的有多透彻,那就要取决于我们谈到多少哲学了。我能抽根烟吗?也不是说你有的选啦。”说着,他把烟点着了。
姑娘已经很久没有闻到烟味了,马特不抽烟。她并不反感,但她只是觉得,这味道和迪米身上的是两个牌子。
“我本可以给你一根,但你不被允许抽烟,局子的规定。”格雷夫斯露出了那副恐怖片小丑的笑容,“说到测谎测试了对吧?我们发现什么关于你的新东西了吗?或者关于我的?那就奇怪了,对吧。”
姑娘尝试着习惯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只是听着——这个人说话好歹比马特有逻辑一点。格雷夫斯吸了几口烟,然后做出一副摊牌的架势:“听着,咱们今天不说屁话了,同意?咱们做个交易,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你也不用说实话了,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要求去做点事情,怎么样?你看,今天又这么热,我们都很累,精疲力尽了。我们心里都装着不少事,所以还是尽快把正事解决,怎么样?找出背后的人来。你怎么说?”
姑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充满戒心地靠在椅子背上,盯着格雷夫斯。
“别担心,今天不玩好玩的,只是顺着记忆的小路走走。”格雷夫斯从盒子里拿出了第一件东西,那是个小小的黑手枪。
“你认得这个吗?我认得,你也肯定认得。”
“是的。”
“这是你朋友,马特的。”
“他不是我朋友。”姑娘反驳着。
“这可就有点没良心了,你是他唯一不杀的人啊——这把小手枪杀了不少人吧,哈?”格雷夫斯看着小手枪,夹烟的手指了指姑娘,“你也目击了其中不少吧?根据我们的记录,你数次目击了马特的,‘再生’?但那不可能是真的吧?都是你的谎言。一个人可不会在脑袋上吃了一枪之后就站起来走人。”
格雷夫斯放下枪,朝姑娘笑着:“那得多疼啊。总得去买点止疼药才行。”
姑娘居然被这个拙劣而可怕的笑话逗乐了,她的嘴角牵了一下,而格雷夫斯却不再开玩笑,他补充道:“我说了,不说屁话了。马特对我们来说是个谜。我们不知道他的动机,说实话,我们也不在乎。他已经死了。我看你不太喜欢他,不过他明显有块软肋,就是你啊。”
格雷夫斯把小黑手枪收了起来。然后拿出另一件——姑娘再熟悉不过的那支枪,银色的修长的枪管,黑色的枪柄,那是她的枪,迪米给她的。
“看看下面这件,噢!你认得这个吗?这把枪是你在你身上找到的。”格雷夫斯的语气很欢快,“你用过它吗?”
“没有。”
格雷夫斯挑挑眉毛,然后对姑娘说:“你知道吗?要看一把武器有没有被击发真的是特别简单。”
“火药残留?”
“不不,不是那个。”格雷夫斯的笑容愈发诡异了,“你开了枪,总得出现一个死人吧?”
他再次收起了证物,然后把手伸进盒子,说:“来吧,说个我觉得你会喜欢的重点物件吧,也许这还能让你‘看清形势’一点。”
他的手拿出来了,手里捏着一件让姑娘顿时感觉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的东西。
那是迪米的眼镜。
“你记得这副眼镜吧?”格雷夫斯在上一次审讯之中就明显看出了姑娘对迪米的动摇,于是故意在她面前摇了摇这副眼镜,“这是你的人迪米,德米特里的。”
姑娘知道,在军队里什么“你的人”“我的人”这种称呼很普遍,但她内心还是摇晃了一下。
“现在呢,我来告诉你,不像马特,我们和中情局交换了消息。现在我们手里有一大把关于德米特里的信息。你要不要听?”格雷夫斯看上去很假的“真诚地”说。
他把证物袋拉链拉开,然后凑上前:“去他的规章制度吧!你想留着这个吗?一个你黑帮朋友的小纪念品。”
姑娘的眼睛离不开那副眼镜,她也忘不掉眼镜后面的眼睛——那双爱她的眼睛。她能看得出来。虽然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替代品。但她还是想念他。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冷冰冰的眼镜,眼前模糊起来了。
格雷夫斯见状,把眼镜放下,往前推了推:“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给你保守秘密。给你,留着吧。”
姑娘的手和身体都被手铐和椅子禁锢起来了,所以她依旧够不到那副眼镜,但它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离的很近。她不再看格雷夫斯了。几滴眼泪掉了下来。
“我们说到哪儿了?啊对了,你的朋友,克莱特夫施勒茨先生,很明显,这是个假名字。他还说他是俄罗斯人对吧?嗯,他也没说真话。”
格雷夫斯开始讲起了迪米的事情,这把姑娘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他身上。她抬起头,认真地听着。
“德米特里是出生在俄罗斯,确切地说是在特维尔。在他还是个,哼,小黑帮、俄罗斯宝宝的时候,他是住在那里。后来,他们家就搬到了东德。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血统和信仰,他们不但搬了家,而且改了姓。他们因为收到了偏见,所以想掩盖他们的文化传统。那时候,东德更加安全一些。”
姑娘尚未忘记的杂七杂八的常识再次被调动了起来。她想了想,问:“迪米,是犹太教徒?”
“没错,他信犹太教。当然啦,现在你用不着隐藏什么了,也应该这样。不过那个时候可不一样。总之,你亲爱的克莱特夫施勒茨先生,在那时候,不论怎么说,都是个好人。德米特里原本是个兽医——不过后来么,就治人了,你能明白吧——总之,他帮助别人,帮助了许多人和小动物。”
格雷夫斯顿了顿,然后说:“他还有个小家。一个妻子,一个女儿。”
姑娘顿时明白过来了。
“八十年代末,有股风潮,有些邪教活动兴起了,很多小团体冒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好像对那个世界很感兴趣啊。”格雷夫斯露出了微笑,“简直是疯了,对吧?真有趣……”
格雷夫斯笑的越来越诡异了。他拿起迪米的眼镜比划着:“所以说,你的这位迪米,开始和这些是没什么关系,直到有个不怎么出名的小邪教团伙,叫什么名字来着,你知道他们的名字都和很蠢,但也不重要了——他们,听清楚,绑架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把他们献祭掉了。”
姑娘看着格雷夫斯手里迪米的眼镜,消化着这些沉重的事实。她愈发地心疼了。
“那个时候的时代背景你也知道,所以说,国际刑警组织,中情局,还有克格勃什么的,他们得把一切锅都扣在德国当局头上,也不想要什么‘邪教组织’冒出来引起任何公关问题。这是个机会。于是你的德米特里就带着这个……”格雷夫斯把盒子里的枪再次拿出来晃了晃,“找到了那个邪教组织,冲进去,枪枪冒火,杀了三十二个人,血洗了那个邪教。”
姑娘的内心没什么波动——她甚至觉得这是种英雄行为。但格雷夫斯似乎还在试图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能想象吗?夺走了三十二个人的命?什么人能干这种事?这是人干的事吗?他杀了他们,但一点用也没有,他的家人已经被残忍地献祭了。妻子,大卸八块。女儿,活活烧死。这击垮了他,让他堕落了。他觉得,生活没什么意义和追求了,还不如直接成为残酷的工具。就在那个时候,他回到了俄罗斯圣彼得堡,加入了俄罗斯黑手党,开始各种刺杀任务,成为各种犯罪活动的得力干将。”
格雷夫斯放下了迪米的眼镜,好像觉得自己对姑娘的分化还有点成功:“我不知道这些事让他看起来是好是坏,这也不是我该评判的,但我觉得,你应该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变成这种人的原因。”
“他对我来说依旧是个好人,特工格雷夫斯。”姑娘冷淡地回答,抬起双手蹭了蹭眼泪。格雷夫斯耸耸肩:“好吧。我告诉了你他的事,你也就得按我说的话做了。热情驱使了所有的疯狂犯罪,变化也是。变化是生活中唯一不可避免的东西,不管你想不想要,你懂我在说什么吧?变化是唯一可知的事情,如果你抗拒变化,你就在抗拒进步,如果你抗拒进步,你就成什么了?说了,不说废话了。我想和你说清楚,我们不是什么疯狂的法西斯组织,或者和它差不多的地方,我们只是为了未来人类进步感兴趣。这个的一部分就是取利用我们现有的。所以,我现在要用一下我在部队里学到的小办法来让你‘活跃’起来。因为你就是变化本身。你可以去‘旅行’,而不离开这间屋子。你可以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你可以在一天之内附身上千人,还能赶上回家吃妈妈做的麦片。”
格雷夫斯拿出一支激光笔,打开激光在墙上划了两圈:“我要用它来照照你的眼睛——这玩意儿还是挺危险的,你可别学啊。”他笑着把激光点挪到了姑娘的脖子上。
“这可是我们对待战俘的‘疗法’。通常他们就会受不了,要么就变瞎吧!”格雷夫斯把玩着激光笔,“不过,你有‘能力’,就没关系——不过,肯定也很疼就是了。你不会喜欢这个的,但这可以激发你的松果体,打开你该死的第三眼……”
说着,一道红光就照了过来。姑娘本能地闭紧了眼睛,格雷夫斯有点不耐烦地说:“睁开你的眼睛!该死的……”
“你必须要去旅行。”
姑娘的耳边响起了迪米的话。她急促地呼吸着,脑海里是他念着的听不懂的俄语。格雷夫斯还在催她睁开眼睛。
没有人会来救她了,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她喘匀呼吸,睁开了眼。
“是不舒服吗?看上去很疼的样子。但这对我们的研究很重要。”格雷夫斯一下一下地闪着姑娘的眼睛,“你只需要睁着眼,做个小小的旅行……”
他一边动着激光笔,一边怪笑着:“你准备好了吗?玛琳奇?”
“玛琳奇”,“玛琳奇”……
姑娘的眼睛里逐渐出现了很多事——像快放了几百倍的电影一样,奇怪的是,她都能看清楚,看明白了。但她依旧能听到格雷夫斯的讲话声音。
“你会遇到历史上一大群怪胎,有的你不认识,有的你认识……真酷!我能让你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恶魔阿斯塔罗……阿斯塔罗……”格雷夫斯的话再次逐渐奇怪了起来。
当激光笔再次划过姑娘的眼睛的时候,她感觉意识一下子飞走了,格雷夫斯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快……抓紧……你可以先去见维京人,或者巫师……约翰·迪是个自大狂,别让他控制了你……还有安东·列维,他很重要……去吧……和他们聊聊……向他们多学习……我们马上就能再见面了……”
姑娘感到自己的意识彻底飞出了基地,在数千年的光阴里来回穿梭——罗马时代的凯尔特医生,盎格鲁萨克逊时代的维京预言家,伊丽莎白时代的女王廷臣……金雀花时代的炼金术师……维多利亚时代的神秘学启蒙人……
她在短短的时间里了解了很多,但她依旧记得那句话——“永远不要把力量交出去”。
她好像变了不少,她知道了更多,学到了更多,似乎也能更加控制这种能力了。
她甚至控制着自己意识看到了马特的事情,这才明白过来,马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马特是个矿工,家里困苦交加,只能靠面包汤来充饥,至于“小宝贝”,则是他称呼妻子的昵称。就在一天晚上,一个声音萦绕在马特耳边,要马特张开嘴巴,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地照做了,从此之后,他就成了那个恶魔的一部分,变成了个不死的变态。
姑娘对马特的厌恶减了几分,但心里又产生了更多问题——格雷夫斯有什么能力,居然能消灭恶魔加持的马特?那个声音就是格雷福斯嘴里的“阿斯塔罗”吗?或者是迪米提到过的恶魔?他们是一个东西?
姑娘想到这里就不明白了,于是也不再接着想,而是继续穿梭着。
“我不会在你身边帮你的,我会在这等你回来。”
这句话一直在姑娘心里。她知道,后半句不会实现了。那个审讯室里只有奇怪的格雷夫斯等着她。
姑娘不知道在那个小屋里过了多久,但她不在乎。
她要去东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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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末的东德总显得有些寡淡和低调,充满了冷寂的气息。东柏林米特区的亚历山大广场上,阿列克谢·莫洛佐夫张开双臂,带着十二分热烈的祝福冲向了德米特里·爱伦堡。
“阿列克谢!”德米特里被他撞的连连后退,但还是开心地大笑着。他是个长相清俊的年轻人,留了长头发,梳了个简单的马尾辫,戴着一个方框眼镜,虽然书生气质很足,但一点也不弱气,看上去开朗又强壮。
“我现在还记得当初你考上大学的情境——天呐!要知道,十个人里都不一定有一个!现在你都毕业有了工作了!是吧?受人尊敬的克莱特夫施勒茨医生?”阿列克谢活泼地拍着德米特里的肩膀。
“难道你的工人当得不满意?”德米特里开着阿列克谢的玩笑。
“我当然很好!只是,时间真快啊!”阿列克谢感叹着,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然后他低声对德米特里说,“你还记得有关特维尔的多少事?”
“说多也多,说少也少……毕竟我在那里度过了童年,但是已经这么多年了。我连今天早饭吃的什么都记不住。”德米特里自嘲地说。阿列克谢听言,再次大笑起来:“我的好医生!你的记性怎么会这么差?如果真像你所说,那你这个兽医也不要做了,该有多少可怜的动物遭受毒害呀!”
“我敢保证你现在背不下工厂里所有的规章制度!”德米特里回击道。两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地沿着亚历山大广场的边缘走着。阿列克谢是和德米特里一起从特维尔搬到东柏林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同样一起搬来的还有阿列克谢现在的妻子尼基塔·莫洛佐夫,巧合的是,她现在也是德米特里的同事,只不过不是兽医,而是做清洁工,而且德米特里开始并不认识她,后来才知道三人之间的这层关系。
本来,阿列克谢想约德米特里出来看个电影,庆祝一下他踏入医学行业,拯救小动物们——也许还能顺便救点人,只不过除非胆子特别大,或者马上要死了,或者只是处理外伤,才敢让德米特里拿兽医的本领治——结果,最近的电影两个人都不感兴趣,于是只能约着在亚历山大广场散步。不过,朋友相处在一起,散步也是有趣的。
“对了,德米特里,我最近和尼基塔加入了个秘密俱乐部,你要不要去看看?”
“听起来怪可怕的,什么地方?”
阿列克谢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就低声对德米特里说:“那里面的人和我们一样,都是当初搬来东德的人,在那里我们可以放轻松地讲俄语,用本名,大家之间相互信任,有什么事可以相互帮助。现在很艰难,有个这样的去处,我想很不错,于是想推荐给你。”
“听起来不错,只不过好像不太安全……”德米特里有点忧虑地说。阿列克谢耸耸肩:“我们并不违法,只不过是一起躲起来规避歧视……真要是被发现了,也只是文化背景被拆穿。如果你真的担心这个,那就算了。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的,连同你妻子一块。”话刚说完,阿列克谢便“呀”了一声,打了一下嘴,连德米特里都笑了出来:“你怎么了?虽说起了个俄罗斯名字,但她是东德本地人,你让她来凑什么热闹啊?何况就算她是咱们的同乡,我也不能让她在怀孕的时候到处乱跑!”
“你们家可真幸福。”阿列克谢由衷地感叹着,“认识的早不说,组建家庭还这么顺利。”
“你再说下去,我可就要和尼基塔·扎哈罗夫娜告状了。”德米特里“咯咯”地笑着。
“你告诉她去!”阿列克谢笑骂道,“她天天和你在一块工作,我还担心她被你拐跑了呢!”
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亚历山大广场上谈论着家庭和人生。最终,德米特里决定和阿列克谢一起去看看。
那个俱乐部就在离共和宫不远的一处公寓里面。一个周六的夜里,阿列克谢带着德米特里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在猫眼面前挥了挥手,里面的人才把门打开。阿列克谢做出“请进”的姿势,郑重其事地说:
“德米特里,欢迎来到‘王朝’!”
“王朝”倒是个有意思的名字,德米特里点点头,走了进去,阿列克谢跟了进来,把门关上了。屋子里很热闹,一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打牌,有的喝酒,还有的只是在开心地聊天。里面一个身材匀称的年轻妇人注意到了阿列克谢和德米特里,高兴地起身,拥抱了阿列克谢:“阿廖沙!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路上遇到了什么事,现在看是去接人了。”说完,她转向了德米特里:“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啊,当着你的面叫你的父名,感觉真好!彼、得、洛、维、奇!”妇人一字一顿地咬着德米特里的父名。
“晚上好,尼基塔·扎哈罗夫娜。”德米特里笑着回应。平常工作的时候,他们都是互相称呼“克莱特夫施勒茨医生”“莫洛佐夫夫人”,或者有时候也叫彼此“德米特里”和“尼基塔”,但如果按照他们两个的熟悉程度和工作关系而言,称名字和父名才是真正符合俄语习惯的,但他们不能——去国离乡的忧愁就在于此。
唱机里播放着一首六十年代的法语老歌《马里查河》:
马里查河,我生命里的河
如同塞纳河对于你们
可如今再无别人
只有父亲
偶尔还将它讲起
我生命的最初十年
没有留下什么记忆
甚至不记得哪怕最普通的玩具娃娃
一切印象中最清晰的,莫过于来自遥远往昔的
那首隐约的合唱曲
明明是首法语歌,但旋律间却有浓浓的故乡味道。德米特里听的出神了。
“那是个保加利亚歌手演唱的歌曲。”尼基塔给德米特里解释着,“她想念家乡。”
“或许把歌词里的‘塞纳河’换作‘莱茵河’更加适合咱们。”德米特里苦笑道。阿列克谢从一旁的吧台上拿来一瓶酒,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哎呀哎呀,说点什么不好,来吧,喝点酒,我们开心一下,反正明天休息!”
“酒要少喝,烟也要少抽一点……”德米特里的职业病犯了,开始教育起人来,阿列克谢不但不遵从,还点着了一支烟,把打火机伸到德米特里眼皮子底下“咔哒”合上了。德米特里无奈地笑了。尼基塔摇着头:“你看见没有,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他在家就这样子!我可真羡慕你的妻子!”她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推着阿列克谢。
“是啊是啊,文化体育人品长相,样样都好,可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阿列克谢抽着烟,对着妻子耍起无赖来。尼基塔又气又笑地捶了他几拳。阿列克谢笑着躲开了,烟灰撒了一地。他随意地看了几眼,然后想起件事:“对了,德米特里,我们邻居家的小猫最近看上去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带给你看看?”
“这件事尼基塔·扎哈罗夫娜提过了,没问题。”德米特里肯定地说。
“唔!是吗?我忘了。你同意就成。”阿列克谢把烟捻灭了。
此后,德米特里就成了这个俱乐部的常客。这里什么人都有,所以,什么行当也都能接触的上,阿列克谢比德米特里更加活泛,所以,他甚至还接触上了点黑道势力,这点倒让德米特里佩服他的胆量了。
一个夏天的周六夜里,德米特里照常从俱乐部回了家。他从来不晚点回家,尤其是女儿出生之后,今天也不例外。夏天的夜晚天还有点亮,他回家之后喊了几声,发现家里没人。德米特里有点奇怪,妻子这时候一般不出门,难道是去朋友家了?
他确认了一遍,家里没人,等了一个小时,他做好了晚饭,天也黑了,还是不见人回来。他感到越发奇怪了,一阵冷意爬上心来。正在这时,有敲门的声音,德米特里开了门——是尼基塔。
“晚上好,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阿列克谢喝的有点多,忘了给你这个,你要的小玩具。”尼基塔把一个精致的小玩具塞进了德米特里手里,那玩具是个小娃娃,看样子不便宜,而且不是本地生产的。她笑着往屋里看了看,仿佛在寻找这个玩具的主人,看了一圈,屋里是空的,尼基塔有点奇怪地问:“咦?你自己在家?”
“我要出去找找他们……”德米特里把玩具往兜里一装,拿起钥匙就要出门。尼基塔似乎感觉到了事情有点不对,于是连忙要跟着一起去,被德米特里拦住了:“你不知道他们常去哪里,请帮我看着家里的电话,好吗?”
“好吧。”尼基塔也只能答应了。
德米特里转身就冲出了家门。他找遍了朋友和家里常去的所有地方,一直找到接近半夜,都没有找到人。
夏天的晚上也有些凉,但德米特里出了一身因为恐怖而产生的汗水。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他回到了家里。
没想到,刚一打开门,就见到了满面惊慌的尼基塔。她看到德米特里回来了便扑上前来,抓着他的两条胳膊使劲摇着:“德米……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不久前我接到一通电话,可联系不到你,只能等你回来!是米特区警局来的,他们,我讲不清楚,但总之是发现了点什么,好像是身份证件,也好像是什么东西似的,你快去看看吧!”
尼基塔语无伦次地讲不明白,德米特里只听清了“警局”,整个心都沉下去了。他再次带着最后的希望跑了出去,尼基塔在身后关上大门,步履匆匆地跟上了他。
但来到警局后,最后的希望也消灭了。
警察把那个找到的身份证件展示给了德米特里——那正是他妻子的。
两个防水袋里,都是德米特里的家人,但都不是完整的了。
尼基塔站在了一个解剖室门口,远远地看向台子上血肉模糊的一摊,和旁边已经化作焦炭的一个小不点,感到心惊肉跳,但更多的是共情的绝望——德米特里该怎么办?她看向跪在台子旁的德米特里——手里还拿着那个给女儿买的玩具。他的身体紧紧地缩在那,动也动弹不得。尼基塔不知道该怎么办,阿列克谢还在家里醉的睡着了,她也不像现在就把他叫起来,那也帮不上忙。想来想去,只有问一旁的警察:“同志,请问这是……”
“头一个是他的妻子,那个黑的是他的孩子。”一旁的警察见怪不怪,但是对这样的惨烈场景也是有点心悸,低声对尼基塔说,“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我知道他们是谁,我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同志?”
“总之是个邪教团伙,绑架了人,带去献祭了。可怜的母亲和孩子。”警察皱紧眉头看着地上同样神色沉重而绝望的德米特里。
尼基塔手足无措——她能怎么办呢?这时候安慰他有用吗?她只有反复拜托了几遍警察同志,请他们早些把那个团伙抓起来。一旁的警察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尼基塔开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德米特里站了起来,把手里捏着的小娃娃放在了那堆焦炭旁边,他的手慢慢摸上了她,尼基塔看不下去了,她一扭头,朝旁边抹起眼泪。德米特里站在那里不动,半晌,他慢慢地低下了头去,然后猛地摘掉眼镜,蹲下痛哭起来。
尼基塔看着崩溃的德米特里,痛心地想——这次灾难不仅从人间夺走了一堆母女,也夺走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医生,一个善良的人。
他以后会怎么样呢?
尼基塔感到心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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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飞翔的意识终于收回了审讯室,格雷夫斯好像有点困了,百无聊懒的抽着烟。但当他看到姑娘清醒过来后,显得舒服了许多,他打了几个响指,试图让姑娘更清醒些:“你回来了,玛琳奇?”
“别那么叫我……”姑娘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老天呢。你去了九个小时,我快累死了,你怎么敢让我等这么久?”格雷夫斯皮笑肉不笑地说,“旅行如何?我想全部都听听。是时候让揭露一下真相了吧。”
姑娘完全清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了一眼——迪米的眼镜还在外面放着,只不过再次被格雷夫斯收进了证物袋。她呼了一口气——看来格雷夫斯说要把这个送给自己还算认真。她刚想对这个格雷夫斯产生那么点信任,格雷夫斯就开口说了一句让她震惊的话:“我是阿斯塔罗的特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安排的,你看你有多特别啊。”
他沉浸在自己的美妙计划里无法自拔,享受地抽了一口烟:“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你既然已经走了,怎么这世界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姑娘一点也不惊讶——她没有把能力交出去,只是和那些神秘主义者和疯子们聊了聊,怎么会有什么世界线变动呢?
“你最喜欢的是哪个?我想我一直想遇见个维京人。”格雷夫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抬抬下巴,“你现在完成了你的工作,我想我可以告诉你更多了,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姑娘开始集中精神地听着。她明显感到自己和之前有所不同了——似乎更有些主见,也更加强大了些,至少现在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看到过去的一切了。
“是我杀了马特,没错。但为什么他不再复活了呢?因为是他的一部分杀了他。没错,我的老板——阿斯塔罗在他身上,也在我身上。老板对他不太满意了,甚至觉得他开始变傻了。所以么,他就真的走啦。”格雷夫斯笑着解释道,“而且呢,你已经完成任务了,你聊了很多,学会了很多,说不定你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走。”
姑娘听到这句话,头脑中“嗡”地一下,毕竟自己还没有产生物理上的强大力量,躲不开强制措施,所以对于被判死刑,她的恐惧依旧非常深。
格雷夫斯凑的很近,给姑娘讲着她的未来命运,说到“同样方式走”,正得意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转动了几圈,靠回了椅子后背,然后皱起眉头,猛烈地不停眨眼,还摸着额头和鼻子,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他忍了半天,对着姑娘说:“听着,你没必要这么干,知道吗?我们不必成为敌人,我们可以一起成就事业……”
姑娘似乎明白过来了,她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迪米,迪米就显示出头疼的样子;马特也说过自己“像害了头疼病”;第一次被格雷夫斯提审,他更是数次被头疼打断讲话。这难道是自己的自卫能力?她抬眼了看看格雷夫斯,他的面孔很狰狞,这吓了姑娘一跳,而这一个惊吓之下,格雷夫斯的表情更痛苦了。这下,姑娘基本确定了——这是自己的一项自卫能力,在感受到恐惧的时候,对方也会不舒服。
格雷夫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我可以和他谈谈条件,我们……”
他说着说着就看起来一副窒息的样子了,然后眼睛一翻,仰在椅子背上抽搐了起来,整个人抖动成了一团残影。姑娘有些嫌恶,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反应。猛然间,他咳嗽起来,十分剧烈,最后趴在桌子上,喉咙里有个什么东西往外钻着,嘴里往外不停淌血。最后,终于呕出了一个像章鱼足。姑娘一看眼睛就亮了,那和附身马特的果然是一样东西。
格雷夫斯喘着粗气,看着那只章鱼足,然后抬眼看向一脸惊惧又嫌弃的姑娘,眼神却十分可怜又纯洁起来了:“谢谢你,谢谢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得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他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一个人,此时的他像个打碎了花瓶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四处看着,连擦擦嘴边的血都忘记了。
姑娘当然相信不是他,只是她还得在他身上弄明白阿斯塔罗的事,以及自己的能力,况且,这个格雷夫斯也没做什么夹断自己手指的事情,还杀了夹断自己手指的马特,所以,姑娘对他的坏印象基本扫清了。她看了看自己只剩下四根手指的左手,轻轻叹了口气。格雷夫斯喘匀了气,伸手把姑娘的手铐打开了:“我都干了什么啊……你自由了。”
他眼睛里全是愧疚和恐惧,看向一边的证物盒,拿出了马特的手枪,痛苦地闭上眼睛,对准了自己的头。
“嘿,菲利普!菲利普!”姑娘急忙探出身子,还被椅子挡板挡了一下,在他面前敲了几下桌子。
“哈?”格雷夫斯茫然地抬起眼睛。
“我不想让你死,好吗?”
“真的?”格雷夫斯瞪大双眼。
“我知道不是你。”
“你知道……?”格雷夫斯难以置信地说。他慢慢放下了枪,擦了擦嘴说:“真疼啊……该死的……我的孩子病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告诉我张嘴……这样我的孩子就没事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扯了一节卫生纸把血擦干。他看着没法用纸擦干的血痕:“我杀了人……杀了人……我的手沾了血……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
“谢谢。感谢你解脱了我……那是个怪物!该死的……怪物!!”他又扯了一节卫生纸,一遍又一遍地擦着手,但一抹红色的痕迹总是还在那里。格雷夫斯失落,委屈又愤怒地把团成一团的卫生纸扔到了一边。他看向姑娘,眯起眼,摇着头:“天呐,他真的很想得到你……他害怕你……他怕你会杀死他,所以才想先下手……玛琳……对不起。但相信我,真的。听着,听起来有点傻,我能把手套戴回去吗?”格雷夫斯举着两只染着血色的手问。
“当然可以。”看着格雷夫斯可怜的样子,姑娘马上答应了。格雷夫斯连连说着谢谢,迅速地抓过手套来戴了上去。他接着打开了眼前装着迪米眼镜的证物袋,把眼镜递给了姑娘,证物袋随手丢在了一遍。姑娘身上没有装东西的地方,于是把眼镜架在了头上。
“你有着,通过负面情绪让对方难过的能力,主要是愤怒和恐惧。轻则头疼头晕,重则流鼻血昏厥,严重的昏迷甚至死掉。你的那个看护,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昏迷过去了,后来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格雷夫斯尽力解释着他所知道的东西,他又指了指那个章鱼足,“就是这个东西占据了我的头脑……我才会是我,又不是我……天呐,我的天呐,我真的太对不起了……对不起……”此时的格雷夫斯听话的像头小绵羊似的。
“你还知道点什么吗?”姑娘追问着。格雷夫斯换了个姿势坐着,想了想:“你得去杀死这个怪物……我想是这样的。你和那么多历史人物交谈过,你应该有着强大的能力。对不起,我有点紧张。但是,阿斯塔罗就是那个恶魔,那个造成一切的恶魔。不管你觉得自己有多么渺小,你都比他强大!强大得多!如果是你,你肯定能杀死他。”格雷夫斯斩钉截铁的说。
格雷夫斯看了一眼盒子,把迪米的枪拿了出来,递给了姑娘。她拿好了枪,看了看那个章鱼足——她恐怕知道自己该怎么见到阿斯塔罗了。
那截章鱼足的味道实在有点恶心,但为了干掉这个元凶,姑娘只能忍了。她要格雷夫斯在审讯室等着她,格雷夫斯一口答应了,走之前,她还要格雷夫斯把自己的衣服还了回来——这次这不光是意识的旅行了。
基地倒是把自己的衣服都洗净烘干了,穿起来很舒服。她整理了一下依旧不合身的迪米的夹克,把枪装在了后腰上。接着,来到了一片浓雾之中。
浓雾里面慢慢出现了一团黑色的影子,像是个瘟疫医生的形象,却又长了两只羊角,黑洞洞的两个眼镜片深不可测,头上还架着个好像是马特戴过的护目镜——阿斯塔罗,这一切的主导者。
“我们终于见面了。小家伙,你一直在冒险,现在来和我进行交易了吗?”
“你想要我的心。你能给我什么?”姑娘现在反而不害怕了。
“不急。让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还记得这个吗?”阿斯塔罗的旁边的一缕黑气聚集起来,化作了马特戴着的面具——那条连裤袜——的形象,上面还有马特画的兔子嘴巴,“小家伙,你为什么要把命运交到这些男人手里呢?”
阿斯塔罗“啧啧”道。他补充说:“那种,会随身带手枪的男人?”马特的面具倏然变成了一把小手枪的样子,而姑娘带着的银色手枪也飘了出来,飘到了阿斯塔罗羊角的边上。
“一把马特的枪,一把德米特里的枪……你应该不惊讶,你信任的这两个男人,都是杀人犯。他们听起来还可能很熟悉呢。”阿斯塔罗慢条斯理地绕着姑娘,模仿了起来:“玛琳奇,听我说,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我会保护你。”
姑娘恨不得一拳把阿斯塔罗打进地狱里去,但现在她只能忍耐——她就是要让阿斯塔罗放松警惕,说出关于自己的事。阿斯塔罗接着换了个声音:“小宝贝,我很喜欢你啊,你这么特别!”阿斯塔罗很是乐此不疲,模仿完两个人之后,他又摇摇头:“呃,还有那个愚蠢的格雷夫斯……这些男人,玛琳奇,都有自己的动机,他们都想要得到你……只是有一点,他们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你的名字,叫阿斯塔特……我的亲人,我的姐妹,我的兄弟,阿斯塔特。也许你不相信我,但我的确没有撒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姑娘并没有打心眼里认同这个身份,但她竟然感到了一丝兴奋——这就意味着,自己拥有了和眼前恶魔一样的能力。她可以选择做出改变,或者维持现状。她继续听着阿斯塔罗得意的讲述。
“所以,你现在可以听我一句话——把你的心给我,因为我总能找到办法杀死你。如果你选择给我你的心,那些愚蠢男人里面至少一个不会犯下那样愚蠢的错误了。”
姑娘听的有点迷糊——既然能找到办法杀死我,为什么还要我自己把心交出去?阿斯塔罗在想什么?还是他根本就没说实话?不过她决定虚与委蛇一会儿。
“你爱着的德米特里,你爱着的马特——噢,马特,多有趣的生物。”阿斯塔罗扶了扶头上的护目镜,又弹了一下姑娘头上的眼睛,“德米特里本可以成为我一个不错的手下,可惜他太蠢了,一叶障目。所以他才失去了家人,脑子里没装多少东西。那个邪教,让他五内俱焚,让他做到之前做不到的东西,去杀人,去拯救……”阿斯塔罗轻松地指了指姑娘。
“你到底要不要我的心?”姑娘厌恶地打断了他。
“好吧,好吧。”阿斯塔罗笑着,笑声低沉地回荡在浓雾之中,“那么你选谁呢?德米特里还是马特?马特还是德米特里?”
“我都要救。”姑娘冷冷地说。
“哈哈哈……”阿斯塔罗摇着头,“这个决定等于没有决定。”
姑娘看到阿斯塔罗之后,决定原谅马特对自己手指头干的事了——眼前这个恶魔才是真正的黑暗源泉。没有他,马特不过就是一个贫穷但善良的矿工而已。
她决定不再等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又环顾四周的浓雾,伸出自己的手,闭上眼睛,向里一戳——一股真正的钻心之痛袭来。
她是阿斯塔特,她也可以随意做出改变了,夺取心脏不在话下,哪怕是自己的。
姑娘的手捉住了那颗心,然后用力将它取了出来。真奇怪,还没有当初剪手指疼。
“给你。”姑娘喘吁吁地把心递了出去。阿斯塔罗笑嘻嘻的接过了心,捧着它看了半天,然后奸笑起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给了我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你放弃了怎样的力量,阿斯塔特!”
他大笑着:“你根本不懂!你是我,我是你,所以你是我唯一害怕的人……你把你的力量送给了我,现在我才是真正强大!”
他得意而贪婪地吞下了那颗心。
姑娘依旧冷冷地盯着阿斯塔罗。阿斯塔罗享受完那颗心之后,忽然噎住了,像是窒息的样子,姑娘感觉到他的力量正在迅速减弱下去。
“什么,这是什么,你做了什么……我的亲人,你做了什么?你骗了我!那不是你的心……马特!”
阿斯塔罗慌乱起来了,姑娘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和他的力量此消彼长着,于是迅速地拿起了迪米的手枪,对准了阿斯塔罗,扣动了扳机。
阿斯塔罗尖叫着消失在了浓雾中。远处传来了一段声音:“你也许摧毁了我的形体,但我的灵魂永远存在。阿斯塔特……阿斯塔特……”
谁在乎呢?姑娘如释重负。她装好了枪,走出了浓雾。
格雷夫斯依旧带着手套坐在那里,焦急地等待——姑娘让他等着,他连手都没敢去洗。见到对面的人回来了,他连忙问:“怎么样。”
“解决掉了。”姑娘挥挥手里的枪,轻轻地说。
格雷夫斯笑着点点头。姑娘补充说:“顺便,我把你孩子的病治好了。”她没说谎。她觉醒了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在走出浓雾之前,她去改变了一些东西,治好了格雷夫斯孩子的病,拯救了马特和那个看护医生。至于迪米,她另有计划。
“谢谢你……”格雷夫斯一副要哭的样子。
“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就算你补偿我了。”
姑娘收起了枪。
她决定撒个小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