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11月有《恶灵》上映
多谢B站网友@kanouqika告知我,北京11月有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犹太戏剧《恶灵》上演,我速速买了票、打算去看。《恶灵》的意第绪语原文叫Der dibek,讲的是一对犹太男女生不能同衾但死了灵魂却要同飞升的故事,颇有些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意思,是20世纪初、俄国意第绪语作家Sh. Ansky受到在20世纪欧洲各国民族主义思想崛起的影响去做的一次人类学考察之后形成的剧本。
故事来源于一个哈希德民间传说,同时又受到在东欧犹太社区流传了四个世纪的“恶灵”传统的影响。所谓“恶灵”,就是指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的灵魂,因为生前罪孽太重、死后连地狱都不肯收留他的灵魂,所以这个灵魂就只能在人间四处飘荡,受尽苦难,而能短暂解脱的唯一方法就是附在活人身上。而活人一旦被恶灵附体,就会变得不像她自己,突然开始讲外语和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之后就会渐渐被恶灵折磨而死。而如果要救这个人,就必须得把这个人抬到拉比(相当于犹太社区的宗教领袖和宗教律法的裁判)那里去,让拉比“驱魔”。这种事情据说从17世纪就开始,一直到21世纪的今天。直到2010年代,YouTube上还能看到远在以色列的拉比通过Skype、远程为一个身在巴西、被恶灵附体的犹太小男孩驱魔的视频。
嗯,驱魔+互联网,21世纪之赛博灵异。
当然,如果从人类学和性别研究角度来看,考虑到“恶灵附体”这件事基本上都是男恶灵控制女活人,基本上可以认为是在女性地位不高的前现代时期,女性需要有一个渠道去有效地诉说自己的苦难与悲情,而鉴于“驱魔”这一事件发生的地点是以男性为主导的拉比庭上,所以这是一个很好地宣泄女性悲惨命运的地方。同时,考虑到东欧犹太人自11世纪、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起所受到的种种苦难,尤其是发生在1648-1649年的克梅尔尼基惨案,“恶灵附体”这一现象的另一作用就是对苦难的叙述。当然,这段话不是我的观点,是我哥大一位老师(Dr. Legutko)的博士毕业论文中所说的,此处必须加以说明。
但我们即将在北京看到的《恶灵》其实没有这么离奇恐怖,讲的就是一个男孩子追女孩子不成、念了两遍上帝之名(这在犹太教里是罪大恶极的行为)把自己变成一个恶灵,在女孩婚礼那天占据了女孩的身体,然后俩人灵魂一起飞升的故事。这个故事中对犹太神秘主义的表现其实要大于其恋爱情节的,但其对男女自由恋爱的表现也是19-20世纪意第绪语文学中的现代性的某种表现——要知道,在1880年代,当佩雷茨为《犹太人民图书馆》写作散文诗Monish时,他曾抱怨意第绪语里没有表现自由恋爱的词语,而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犹太民众已经可以在剧院里欣赏《恶灵》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了。(关于现代文学对自由恋爱的表现非常有意思,以后我可能也会拍视频说)。
最后,如果大家想进一步了解《恶灵》这部剧的话,可以……嗯,去看我的论文,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在很多年前就介绍过这部剧,我想国内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部剧了。而且,十分感谢南大宋老师约稿,当年还是发的C刊。好了,先说这么多,等我以后慢慢给大家讲这部剧,非常非常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