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泄与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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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作为一种和现实世界的区隔,将读者分为两种。一种读者通过作品来宣泄或疏导自己的情绪,从而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平衡。他们自觉地把作品与自己的生活进行了区隔。这导致他们身上暴露出一种猥琐的狡黠,并且带有令人生恶的精明与自恋。不过在今天看来,他们作为所谓成熟的读者变得值得称赞。从功利主义的角度看,作品为他们的生活进行了一种有益的弥补。不过,对于天真的读者来说,那种成熟的读者实在是对作品的亵渎,后者正是在咖啡馆里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并潸然泪下的人,在公共论坛上谈论三岛由纪夫感叹知音难觅的人。他们的阅读全然不影响现状,特别是精神现状。所以他们有粗糙且壮硕的精神,阅读带给他们一种健康,这种健康根植于一种原始野性的粗糙和精巧脆弱的外壳之间紧密的结合。
天真的读者与早熟的读者相反,他们让作品主动介入自己的生活乃至精神世界,这种自觉近乎变态,让局外人嘲笑他们的幼稚,彷佛他们因为无法分清虚构与现实而成为了最愚蠢和幼稚的读者。他们过于天真,但这天真可能同样基于一种自觉,这种自觉反而标志他们的天真具备了一种成熟气质。他们的阅读主动模糊着现实与虚构,甚至让虚构变本加厉地影响生活。
读者们憧憬堂吉诃德,但他们谁都不会成为堂吉诃德。堂吉诃德的反讽在于,哪怕那些故作深刻的学者从堂吉诃德的滑稽中得出某些深刻的东西,他们自己也并不明白这深刻的东西对自己的意义。他们没有一个是堂吉诃德。他们两面三刀,在作品中崇敬他,在生活中嘲笑他。堂吉诃德便是他们为了靠近某种高贵而采取的谨慎虚构,而他们在这种虚构的宣泄中早早远离了他。你瞧,他们的生活与塞万提斯保持了完美的平衡,庸俗的平衡。
亢奋则借作品的虚构证实自己的现实生活,作品不是一种宣泄,而是催化剂,兴奋剂,让他的生活更加高贵,抑或更加变态。作品能让他们高潮,也能让他们阳痿。而不论高潮还是阳痿,都是他们亢奋的过程。而与其相对的读者,既不要高潮也不阳痿,他们佯装着发出些感慨,或是反刍出自己的呕吐物。实际上,他们的灵魂无动于衷。现实世界的巨大引力,让他们在虚构与现实之间保持平衡。而不论是高贵还是邪恶,通通属于模糊了现实与虚构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是远古诸神的后裔。这血脉依然随着一代一代变得稀薄了。在如今,只在少量的人哪里,还想望着诸天之际的飞行,那是远古时代的飞行,他们相信着伊卡洛斯之翼。
故天真者绚烂,早熟者长久。
读三岛由纪夫《禁色》有感
2023-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