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151《小说旧闻钞》再版序言至水浒后传 鲁迅全集

2022-05-09 23:59 作者:知识课代表  | 我要投稿

《鲁迅全集》——小说旧闻钞

目录

1、再版序言

2、序言

3、大宋宣和遗事

4、水浒传

5、续水浒传

6、三国志演义

7、隋唐演义

8、三遂平妖传

9、剪灯新话 剪灯余话

10、英烈传

11、绣榻野史 闲情别传

12、华光天王传

13、西游记

14、西游补

15、金瓶梅 玉娇李

16、续金瓶梅

17、三保太监西洋记

18、封神传衍义

19、水浒后传



  
小说旧闻钞

 

  再版序言

  《小说旧闻钞》者,实十余年前在北京大学讲《中国小说史》时,所集史料之一部。时方困瘁,无力买书,则假之中央图书馆、通俗图书馆、教育部图书室等,废寝辍食,锐意穷搜,时或得之,瞿然则喜,故凡所采掇,虽无异书,然以得之之难也,颇亦珍惜。迨《中国小说史略》印成,复应小友之请,取关于所谓俗文小说之旧闻,为昔之史家所不屑道者,稍加次第,付之排印,特以见闻虽隘,究非转贩,学子得此,或足省其复重寻检之劳焉而已。而海上妄子,遂腾簧舌,以此为有闲之证,亦即为有钱之证也,则腰曼舞,喷沫狂谈者尚已。然书亦不甚行,迄今十年,未闻再版,顾亦偶有寻求而不能得者,因图复印,略酬同流,惟于此道久未关心,得见古书之机会又日鲜,故除录《癸辛杂识》、《曲律》、《赌棋山庄集》三书而外,亦不能有所增益矣。此十年中,研究小说者日多,新知灼见,洞烛幽隐,如《三言》之统系,《金瓶梅》之原本,皆使历来凝滞,一旦豁然;自《续录鬼簿》出,则罗贯中之谜,为昔所聚讼者,遂亦冰解,此岂前人凭心逞臆之所能至哉!然此皆不录。所以然者,乃缘或本为专著,载在期刊,或未见原书,惮于转写,其详,则自有马廉、郑振铎二君之作在也。

  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四之夜,鲁迅校讫记。

  
  

  
  

  序言

  昔尝治理小说,于其史实,有所钩稽。时蒋氏瑞藻《小说考证》已版行,取以检寻,颇获裨助;独惜其并收传奇,未曾理析,校以原本,字句又时有异同。于是凡值涉猎故记,偶得旧闻,足为参证者,辄复别行移写。历时既久,所积渐多;而二年已前又复废置,纸札丛杂,委之蟫尘。其所以不即焚弃者,盖缘事虽猥琐,究尝用心,取舍两穷,有如鸡肋焉尔。今年之春,有所枨触,更发旧稿,杂陈案头。一二小友以为此虽不足以饷名家,或尚非无裨于初学,助之编定,斐然成章,遂亦印行,即为此本。自愧读书不多,疏陋殊甚,空灾楮墨,贻痛评坛。然皆摭自本书,未尝转贩;而通卷俱论小说,如《小浮梅闲话》、《小说丛考》、《石头记索隐》、《红楼梦辨》等,则以本为专著,无烦披拣,冀省篇幅,亦不复采也。凡所录载,本拟力汰复重,以便观览,然有破格,可得而言:在《水浒传》、《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下有复重者,著俗说流传之迹也;在《西游记》下有复重者,揭此书不著录于地志之渐也;在《源流篇》中有复重者,明札记肊说稗贩之多也。无稽甚者,亦在所删,而独留《消夏闲记》、《扬州梦》各一则,则以见悠谬之谈,故书中盖常有,且复至于此耳。翻检之书,别为目录附于末;然亦未尝通观全部者,如王圻《续文献通考》,实仅阅其《经籍考》而已。

  一千九百二十六年八月一日,校讫记。鲁迅。

  大宋宣和遗事

  《百川书志》五《史部·传记》《宣和遗事》二卷。载徽、钦二帝北狩二百七十余事。虽宋人所记,辞近瞽史,颇伤不文。

  《古今书刻》上 福建书坊:《宣和遗事》。

  《也是园书目》十《宋人词话》《宣和遗事》四卷。

  《七修类稿》四十六宋徽、钦北掳事迹,刊本则有《宣和遗事》,抄本则有《窃愤录》。二书较之,大事皆同,惟虏人侮慢之辞,丑污之事,则《窃愤》有之也。至于彼地之险,彼国之事,风俗之异,时序之乖,则《宣和》较《录》为少矣。二书皆无著书人名。且《遗事》虽以宣和为名,而上集乃北宋之事,下集则被掳之事,首起如小说院本之流,是盖当时之人著者也。《录》则窃《遗事》之下集,造饰其所多之事,必宣政间遭辱之徒,以发其胸中不逞之气而为之,是不足观也。观其年月地方死生大事俱同,惟多造饰之言可知矣。故《齐东野语》辨《南烬纪闻》之事为无有。予意《窃愤》或即《纪闻》,后人读之而愤之,故易此名也。观周草窗历辨之言,阿计替之事,似与相同。故予特揭宋家大事,录于左方,使人瞬目可知其概,余不必观也。靖康元年丙午二月初二日金人围汴城。三月初三金人北去。十一月十九日,粘罕元帅再围京城。二十五日,京城陷,金人入城。二十六日,粘罕遣使入城求两宫幸彼营,议和割地事。二年正月十一日,粘罕遣使入城,请帝车驾诣军前议事。二月十一日车驾出城,幸彼营。十七日,帝还宫。三月初三日,再幸彼营;次早,帝见太上皇亦至彼。初四日至十五,皇族后妃诸王陆续到营。十六日,粘罕令以青袍易帝服,以常人女服易二后服;侍卫番奴以男女呼帝。十七日,金以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十八日,上皇及帝二后乘马北行。二十一日,次黄河岸。二十二日,入卫州。二十三日,入怀州。二十四日,至信安县。二十六日,至徐州。二十七日,至泉镇。四月一日,过真定府。五月二十一日,到燕京,见金主。六月二日,朱后死 方二十六岁 。十三日,至安肃听候。六月末,移居云州。绍兴二年,郑后崩 年四十七岁 ;二帝移居五国城。绍兴四年,金主死,孙完颜亶即位。五年,移居西均从州。六年,上皇崩于均州 年五十六岁 ;又移少帝往源昌州。八年,金人伪齐刘豫召少帝于源昌;本年十月九日少帝复至燕京,与契丹耶律延禧同拘管鸠翼府。十三年,赐帝居燕京之寺。十八年,岐王完颜亮杀金主亶并后,自即位。绍兴十五年,徙少帝出城东田玉观。二十年复徙少帝入城,囚于左院。二十二年春,帝崩,乃为彼奴射死马足之下 年六十岁 。

  《少室山房笔丛》四十一世所传《宣和遗事》极鄙俚,然亦是胜国时闾阎俗说。中有南儒及省元等字面;又所记宋江三十六人,卢俊义作李俊义,杨雄作王雄,关胜作关必胜,自余俱小不同,并花石纲等事,皆似是《水浒》事本,倘出《水浒》后,必不更创新名。又郎瑛《类稿》记《点鬼簿》中亦具有诸人事迹,是元人钟继先所编。然则施氏此书所谓三十六人者,大概各本前人,独此外则附会耳。郎谓此书及《三国》并罗贯中撰,大谬。二书浅深工拙,若霄壤之悬,讵有出一手理?世传施号耐庵,名字竟不可考。友人王承父尝戏谓是编《南华》《太史》合成;余以非猾胥之魁,则剧盗之靡耳。 施某事见田叔禾《西湖志余》。

  案:《西湖游览志余》以《水浒传》为罗贯中作,而不及施耐庵,胡盖误记。

  水浒传

  《百川书志》六《史部·野史》《忠义水浒传》一百卷。钱塘施耐庵的本;罗贯中编次。宋寇宋江三十六人之事,并从副百有八人,当世尚之。周草窗《癸辛杂志》中具百八人混名。

  《续文献通考》一百七十七《经籍考·传记类》《水浒传》。罗贯著。贯字贯中,杭州人,编撰小说数十种,而《水浒传》叙宋江事,奸盗脱骗机械甚详。然变诈百端,坏人心术,说者谓子孙三代皆哑,天道好还之报

  如此。

  《古今书刻》上都察院:《水浒传》。

  《也是园书目》十《通俗小说》旧本罗贯中《水浒传》二十卷。

  《丙辰札记》稗史记王圻《续文献通考》载《琵琶记》《水浒传》,此亦别有一说,未可轻议。但余见《续通考》,止有《水浒传》,未见《琵琶记》也。又云,《通考》载罗贯中为《水浒传》,三世子弟皆哑。余见《续通考》题《水浒》为罗贯著,不名贯中;三世子弟皆哑,并无其文。岂刻本有互异耶,抑稗史之误识耶?

  案:余所见《续文献通考》,为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有三世子弟皆哑等语,是《续通考》刻本非一,且文亦详略不同也。

  《七修类稿》二十三《三国》、《宋江》二书,乃杭人罗本贯中所编。予意旧必有本,故曰编。《宋江》又曰钱塘施耐庵的本。昨于旧书肆中得抄本《录鬼簿》,乃元大梁钟继先作,载宋元传记之名,而于二书之事尤多。据此,见原亦有迹,因而增益编成之耳。

  《七修类稿》二十五史称宋江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莫抗,而侯蒙举讨方腊。周公谨载其名赞于《癸辛杂志》;罗贯中演为小说,有替天行道之言,今扬子、济宁之地,皆为立庙。据是,逆料当时非礼之礼,非义之义,江必有之,自亦异于他贼也。但贯中欲成其事,以三十六为天罡,添地煞七十二人之名,又易尺八腿为赤发鬼,一直撞为双枪将,以至淫辞诡行,饰诈眩巧,耸动人之耳目,是虽足以溺人,而传久失其实也多矣。今特书其当时之名三十六于左——

  宋江 晁盖 吴用 卢俊义 关胜 史进 柴进 阮小二 阮小五 阮小七 刘唐 张青 燕青 孙立 张顺 张横 呼延绰 李俊 花荣 秦明 李逵 雷横 戴宗 索超 杨志 杨雄 董平 解珍 解宝 朱仝穆横 石秀 徐宁 李英 花和尚 武松

  案:周密所录赞,时为后人称道,今揭之于后,以备考览——

  《癸辛杂识续集》上龚圣与作宋江三十六赞并序曰:宋江事见于街谈巷语,不足采者。虽有高如、李嵩辈传写,士大夫亦不见黜。余年少时壮其人,欲存之画赞,以未见信书载事实,不敢轻为。及异时见《东都事略》中载侍郎《侯蒙传》有书一篇,陈制贼之计云:“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材必有过人,不若赦过招降,使讨方腊,以此自赎,或可平东南之乱。”余然后知江辈真有闻于时者。于是即三十六人为一赞,而箴体在焉。盖其本拨矣,将使一归于正,义勇不相戾,此诗人忠厚之心也。余尝以江之所为,虽不得自齿,然其识性超卓,有过人者。立号既不僭侈,名称俨然,犹循轨辙,虽托之记载可也。古称柳盗跖为盗贼之圣,以其守壹至于极处,能出类而拔萃。若江者,其殆庶几乎。虽然,彼跖与江,与之盗名而不辞,躬履盗迹而无讳者也。岂若世之乱臣贼子,畏影而自走,所为近在一身,而其祸未尝不流四海?呜呼,与其逢圣公之徒,孰若跖与江也?

  呼保义宋江

  不假称王,而呼保义,岂若狂卓,专犯忌讳。

  智多星吴学究

  古人用智,义国安民,惜哉所予,酒色觕人。

  玉麒麟卢俊义

  白玉麒麟,见之可爱,风尘大行,皮毛终坏。

  大刀关胜

  大刀关胜,岂云长孙?云长义勇,汝其后昆。

  活阎罗阮小七

  地下阎罗,追魂摄魄,今其活矣,名喝太伯。

  尺八腿刘唐

  将军下短,贵称侯王。汝岂非夫,腿尺八长?

  没羽箭张清

  箭以羽行,破敌无颇,七札难穿,如游斜何。

  浪子燕青

  平康巷陌,岂知汝名?大行春色,有一丈青。

  病尉迟孙立

  尉迟壮士,以病自名,端能去病,国功可成。

  浪里白跳张顺

  雪浪如山,汝能白跳,愿随忠魂,来驾怒潮。

  船火儿张横

  大行好汉,三十有六,无此火儿,其数不足。

  短命二郎阮小二

  灌口少年,短命何益,曷不监之,清源庙食。

  花和尚鲁智深

  有飞飞儿,出家尤好,与尔同袍,佛也被恼。

  行者武松

  汝优婆塞,五戒在身,酒色财气,更要杀人。

  铁鞭呼延绰

  尉迟彦章,去来一身。长鞭铁铸,汝岂其人?

  混江龙李俊

  乖龙混江,射之即济,武皇雄争,自惜神臂。

  九文龙史进

  龙数肖九,汝有九文,盍从东皇,驾五色云。

  小李广花荣

  中心慕汉,夺马而归,汝能慕广,何忧数奇。

  霹雳火秦明

  霹雳有火,摧山破岳,天心无妄,汝孽自作。

  黑旋风李逵

  风有大小,不辨雌雄,山谷之中,遇尔亦凶。

  小旋风柴进

  风有大小,黑恶则惧,一噫之微,香满太虚。

  插翅虎雷横

  飞而食肉,有此雄奇,生入玉关,岂伤令姿。

  神行太保戴宗

  不疾而速,故神无力,汝行何之,敢离大行。

  先锋索超

  行军出师,其锋必先,汝勿锐进,天兵在前。

  立地太岁阮小五

  东家之西,即西家东,汝虽特立,何有吾宫。

  青面兽杨志

  圣人治世,四灵在郊,汝兽何名,走旷劳劳。

  赛关索杨雄

  关索之雄,超之亦贤,能持义勇,自命何全。

  一直撞董平

  昔樊将军,鸿门直撞,斗酒肉肩,其言甚壮。

  两头蛇解珍

  左啮右噬,其毒可畏,逢阴德人,杖之亦毙。

  美髯公朱仝

  长髯郁然,美哉丰姿,忍使尺宅,而见赤眉。

  没遮拦穆横

  出没太行,茫无畔岸,虽没庶拦,难离火伴。

  拚命三郎石秀

  石秀拚命,志在金宝,大似河豚,腹果一饱。

  双尾蝎解宝

  医师用蝎,其体贵全,反其常性,雷公汝嫌。

  铁天王晁盖

  毗沙天人,证紫金躯,顽铁铸汝,亦出洪炉。

  金枪班徐宁

  金不可辱,亦忌在秽,盍铸长殳,羽林是卫。

  扑天雕李应

  鸷禽雄长,惟雕最狡,毋扑天飞,封狐在草。

  此皆君盗之靡耳,圣与既各为之赞,又从而序论之,何哉?太史序游侠而进奸雄,不免异世之讥,然其首著胜广于列传,且为项籍作本纪,其意亦深矣。识者当自能辨之云,华不注山人戏书。

  《西湖游览志余》二十五钱塘罗贯中本者,南宋时人,编撰小说数十种,而《水浒传》叙宋江等事,奸盗脱骗机械甚详。然变诈百端,坏人心术,其子孙三代皆哑,天道好还之报如此。

  案:罗贯中子孙三代皆哑之说,始见于此。王圻《续文献通考》之所谓“说者”,殆即指田叔禾。

  《少室山房笔丛》四十一今世传街谈巷语,有所谓演义者,盖尤在传奇杂剧下。然元人武林施某所编《水浒传》,特为盛行;世率以其凿空无据,要不尽尔也。余偶阅一小说序,称施某尝入市肆,阅故书,于敝楮中得宋张叔夜擒贼招语一通,备悉其一百八人所由起,因润饰成此编。其门人罗本亦效之为《三国志演义》,绝浅陋可嗤也。

  杨用修《词品》云:《瓮天脞语》载宋江潜至李师师家,题一词于壁云: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鲛绡笼玉,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销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待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闲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小辞盛于宋,而剧贼亦工如此。案此即《水浒传》词,杨谓《瓮天》,或有别据;第以江尝入洛,则太愦愦也。

  《水浒》余尝戏以拟《琵琶》,谓皆不事文饰而曲尽人情耳。然《琵琶》自本色外,《长空万里》等篇,即词人中不妨翘举。而《水浒》所撰语稍涉声偶者,辄呕哕不足观,信其伎俩易尽;第述情叙事,针工密致,亦滑稽之雄也。

  今世人耽嗜《水浒传》,至缙绅文士亦间有好之者。第此书中间用意,非仓卒可窥。世但知其形容曲尽而已;至其排比一百八人,分量重轻,纤毫不爽,而中间抑扬映带,回护咏叹之工,真有超出语言之外者。余每惜斯人以如是心,用于至下之技。然自是其偏长,政使读书执笔,未必成章也。

  此书所载四六语甚厌观,盖主为俗人说,不得不尔。余二十年前所见《水浒传》本,尚极足寻味,十数载来,为闽中坊贾刊落,止录事实,中间游词余韵,神情寄寓处,一概删之,遂几不堪覆瓿。复数十年,无原本印证,此书将永废。余因叹是编初出之日,不知当更何如也。

  宋郑叔厚以《孙武子》配《论语》《易传》,明韩苑洛以关汉卿配司马子长,皆大是词场猛诨。因论《水浒》,得二事绝可作对:嘉隆间,一钜公案头无他书,仅左置《南华经》,右置《水浒传》各一部;又近一名士听人说《水浒》,作歌谓奄有丘明、太史之长。二语本滑稽,与前意稍不同,然词若符节,信宇宙间未尝无对也。

  《野获编》五武定侯郭勋,在世宗朝号好文,多艺能计数。今新安所刻《水浒传》善本,即其家所传,前有汪太函序,托名天都外

  臣者。

  《书影》一 故老传闻罗氏为《水浒传》一百回,各以妖异语引其首。嘉靖时,郭武定重刻其书,削其致语,独存本传。金坛王氏《小品》中亦云此书每回前各有楔子,今俱不传。予见建阳书坊中所刻诸书,节缩纸板,求其易售,诸书多被刊落。此书亦建阳书坊翻刻时刊落者。六十年前,白下、吴门、虎林三地书未盛行,世所传者,独建阳本耳。

  同上 予又见《续文献通考》以《琵琶记》、《水浒传》列之《经籍志》中,虽稗官小说,古人不废,然罗列不伦,何以垂远?

  同上《续文献通考》载罗贯中为《水浒传》,三世子弟皆哑。此书未大伤元气,尚受报如此,今人为种种宣淫导欲之书者,更当何如?可

  畏哉!

  《水浒传》相传为洪武初越人罗贯中作,又传为元人施耐庵作,田叔禾《西湖游览志》又云此书出宋人笔。近金圣叹自七十回之后,断为罗所续,因极口诋罗,复伪为施序于前,此书遂为施有矣。予谓世安有为此等书人,当时敢露其姓名者,阙疑可也。定为耐庵作,不知何据?

  案:尝见明刻百回本《忠义水浒传》,已题“施耐庵集撰罗贯中纂修”,盖在圣叹前。

  《识小录》一《水浒传》有郓哥不忿闹茶肆,初谓是俗语耳。乃唐人李端《闺情》云: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披衣更向门前望,不忿朝来鹊喜声。始知施耐庵之有所本。

  《居易录》七稗官小说,不尽凿空,必有所本。如施耐庵《水浒传》,微独三十六人姓名见于龚圣予赞,而首篇叙高俅出身,与《挥麈后录》所载一一吻合。俅本东坡先生小史,工笔札,坡出帅中山,留以予曾子宣;辞之,以属王晋卿。晋卿一日遣俅送篦刀子于瑞王邸,值王在园中蹴鞠,俅睥睨之。王呼来前,询曰:汝亦解此耶?曰:能之。令对蹴,大喜,呼隶云:往传语都尉,谢篦刀之贶,并送人皆辍留矣。逾月,王登大宝,眷渥日厚,不次迁拜,数年间,持节至使相。父敦复,复为节度使;兄伸,亦登八座;子侄皆为郎。《传》所云小苏学士,即东坡而稍变其文耳;都尉,即诜也。俅富贵不忘苏氏,每子弟入都,问甚厚,亦有可取。时梁师成自诡东坡之子。二人皆嬖幸,擅权势;而叔党卒终于小官,可以知其贤矣。或谓二苏党禁方严,李公麟遇苏氏子弟,至以扇障面而过之。坡族孙元老上时相启,乃至云念与党人,偶同高祖,此辈愧俅、师成,不亦多乎! 邹浩《道乡集》有《高俅转官制》。

  《居易录》二十四 宋张忠文公叔夜招安梁山泺榜文云:有赤身为国,不避凶锋,拿获宋江者,赏钱万万贯,双执花红;拿获李进义者,赏钱百万贯,双花红;拿获关胜、呼延绰、柴进、武松、张清等者,赏钱十万贯,花红;拿获董平、李进者,赏钱五万贯有差。今斗叶子戏有万万贯、千万贯、百万贯、花红递降等采,用叔夜榜文中语也。又《传》中方腊贼党吕师囊,台州仙居人,亦非杜撰。但贼所陷乃杭、睦、歙、处、衢、婺六州耳,详《泊宅编》。又《七修类稿》言《录鬼簿》元汴梁钟继先作,载宋、元传记之名,而于此传之事尤多。

  《香祖笔记》十二 徐神翁谓蔡京曰:天上方遣许多魔君下生人间,作坏世界。蔡曰:安得识其人?徐笑曰:太师亦是。按《水浒传传奇》首述误走妖魔,意亦本此;然不识蔡京为是天罡,为是地煞耳。神翁语见《钱氏私志》。

  《浪迹丛谈》六 《水浒传》之作,亦依傍正史,而事迹不能相符。《宋史·徽宗本纪》,宣和三年二月,淮南盗宋江等犯淮阳军,又犯京东、江北,入楚海州界,命知州张叔夜招降之。《侯蒙传》,宋江寇京东,蒙上书言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才必过人,今青溪盗起,不若赦江,使讨方腊以自赎。《张叔夜传》,叔夜再知海州,宋江起河朔,转略十郡,官军莫敢撄其锋,声言将至。叔夜使间者觇所向,贼径趋海滨,劫巨舟十余载卤获,于是募死士得千人,设伏近城,而出轻兵距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举火焚其舟,贼闻之皆无斗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贼,江乃降。按《侯蒙传》虽有使讨方腊之语,事无可考。宋江以二月降,方腊以四月擒,或藉其力。但其时擒腊者,据《徽宗本纪》以为忠州防御使辛兴宗;据《童贯传》以为宣抚制使童贯;据《韩世忠传》则世忠以偏将穷追至青溪峒,问野妇得径,渡险数里,捣其穴,辛兴宗掠其俘以为己功,皆与宋江无涉也。陆次云《湖壖杂记》谓六和塔下旧有鲁智深象;又言江浒人掘地得石碣,题曰武松之墓。当时进征清溪,或用兵于此,稗乘所传不尽诬。惟汪韩门以为杭人附会为之,恐不足信。

  《茶香室丛钞》十七 《癸辛杂识》载龚圣与作宋江等三十六人赞,每人各四句,今不录。惟其名号与世所传小有异同,故备录于此:呼保义宋江,智多星吴学究,玉麒麟卢俊义,大刀关胜,活阎罗阮小七,尺八腿刘唐,没羽箭张清,浪子燕青,病尉迟孙立,浪里白跳张顺,船火儿张横,短命二郎阮小二,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铁鞭呼延灼,混江龙李俊,九文龙史进,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黑旋风李逵,小旋风柴进,插翅虎雷横,神行太保戴宗,先锋索超,立地太岁阮小五,青面兽杨志,赛关索杨雄,一直撞董平,两头蛇解珍,美髯公朱仝,没遮拦穆横,拚命三郎石秀,双尾蝎解宝,铁天王晁盖,金枪班徐宁,扑天雕李应。按铁天王今作托塔天王,然其赞有顽铁铸汝之句,则当时固作铁矣。尺八腿、一直撞,亦与今异。

  《大刀关胜赞》曰:大刀关胜,岂云长孙?云长义勇,汝其后昆。俗传关胜为关公之裔,亦非无因。今所传有一丈青扈三娘,此则无之。然《浪子燕青赞》云:平康巷陌,岂知汝名?大行春色,有一丈青。未知何指。

  案:翟灏《通俗编》 三十七 云:别籍言三十六人中,有一僧一妇人。龚所赞未见妇人,而其《燕青赞》云云,然则时固有一丈青者,而不在数中。果复有所谓七十二地煞乎?

  同上 《莲社高贤佛驮邪舍传》云:罗什在姑臧,遣信要之。师恐国人止其行,取清水,以药投之,咒数十言,与弟子洗足,即夜便发,比旦,行数百里。问弟子,何所觉邪?答曰:惟闻疾风流响,两目有泪。师又咒水洗足,乃止。按小说书有神行之术,本此。

  《茶香室续秒》十六 宋洪迈《夷坚乙志》云:宣和七年,户部侍郎蔡居厚罢,知青州,以病不赴,归金陵,疽发于背卒。未几,所亲王生暴亡,三日复苏,云如梦中有人相追,逮至公庭。俄西边小门开,狱卒护一囚,纽械联贯,立庭下;别有二人舁桶血,自头浇之;囚大叫,痛苦如不堪忍者。细视之,乃侍郎也。复押入小门,回望某云:汝今归,便与吾妻说,速营功果救我,今只是理会郓州事。夫人恸哭曰:侍郎去年帅郓时,有梁山泺贼五百人受降,既而悉诛之。屡谏,不听也。乃作黄箓醮,为谢罪乞命。按此梁山泺贼,即宋江等也。宋江事见《宋史·张叔夜传》,但云擒其副贼,江乃降。至降后为蔡居厚所杀,而蔡居厚又以杀降获冥谴,则人所未知也。国朝施可斋《闽杂记》云,《宋史·陈文龙传》,先是,兴化有石手军,能投石中人,议者以为不足用,罢之,遂叛,文龙讨平之。今兴化各乡人多善投石,志眉中眉,志目中目。闻其人多于正月至三月先聚空旷处,画地为圈,大经三四尺,去十步内,以石投之,屡中屡远,圈亦寖小,至远及百步,圈小如钱而止,故其技独精。《宋史》所言当即此。按《水浒传》中有善投石者,盖亦有所本也。

  续水浒传

  《通俗编》三十七《瓮天脞语》载宋江潜至李师师家,题词于壁。钟嗣成《点鬼簿》:康进之乐府有《梁山泊黑旋风负荆》,《黑旋风老收心》。按此等事今俱见《续传》中。又陆友仁题《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云:睦州盗起尘连北,谁挽长江洗兵革。京东宋江三十六,悬赏招之使擒贼。后来报国收战功,捷书夜奏甘泉宫。则江降后自有攻讨方腊等事,《续传》所演,皆不为无因。或谓《宋鉴》刘豫所害关胜,即大刀关胜,想亦有之。

  三国志演义

  《百川书志》六《史部·野史》《三国志通俗演义》二百四卷。晋平阳侯陈寿史传,明罗本贯中编次。据正史,采小说,证文辞,通好尚,非俗非虚,易观易入,非史氏苍古之文,去瞽传诙谐之气,陈叙百年,该括

  万事。

  《古今书刻》上 都察院:《三国志演义》。

  《也是园书目》十《通俗小说》《古今演义三国志》十二卷。

  《交翠轩笔记》四 明人作《琵琶记传奇》,而陆放翁已有满村都唱蔡中郎之句。今世所传《三国演义》,亦明人所作。然《东坡集》记王彭论曹、刘之泽云:涂巷小儿薄劣,为家所厌苦,辄与数钱,令聚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玄德败,则蹙,有涕者,闻曹操败,则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云云。是北宋时已有衍说三国野史者矣。

  《七修续稿》四 《桑榆漫志》:关侯听天师召,使受戒护法,乃陈妖僧智觊,宋佞臣王钦若附会私言;至于降神助兵诸怪诞事,又为腐儒收册,疑以传疑。予以既为神将,听法使矣;解州显圣,有录据矣;诸所怪诞,或黠鬼假焉,亦难必其无也。玉泉显圣,罗贯中欲伸公冤,既援作普净之事,复辏合《传灯录》中六祖以公为伽蓝之说,故僧家即妄以公与颜良为普安侍者。殊不知普净公之乡人,曾相遇以礼,而普安元僧,江西人 见《佛祖通载》 ,隔绝甚远,何相干涉?是因伽蓝为监从之神,普安因人姓之同,遂认为监坛门神侍者之流也。此特亵公之甚。

  《少室山房笔丛》四十一 古今传闻讹谬,率不足欺有识,惟关壮缪明烛一端,则大可笑。乃读书之士,亦什九信之,何也?盖繇胜国末村学究编魏、吴、蜀演义,因《传》有羽守下邳,见执曹氏之文,撰为斯说;而俚儒潘氏又不考而赞其大节,遂致谈者纷纷。案《三国志·羽传》及裴松之注及《通鉴纲目》,并无此文,演义何所据哉?

  同上 赤壁破曹,玄德功最大。考《昭烈传》,与曹公战于赤壁,大破之。《操传》,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而不言周瑜及鲁肃。《传》俱言与备并力;陈寿书《诸葛传》后亦言权遣兵三万助备,备得用与曹公交战,大破其军,则当日战功可见。今率归重周瑜,与陈《志》不甚合。

  《通俗编》三十七 《三国志·关羽传》,先主与羽、飞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又,羽谓曹公曰: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按世俗桃园结义之说,由此敷衍。

  同上 《三国志·鲁肃传》,备遣羽争三郡,肃住益阳相拒。肃邀羽相见,各驻兵百步上,但请将军单刀俱会。此正史文原有单刀会三字也。

  《升庵外集》:世传吕布妻貂蝉,史传不载。唐李长吉《李将军歌》:榼榼银龟摇白马,傅粉女郎大旗下;似有其人也。元人有《关公斩貂蝉》剧,事尤悠缪。然《羽传》注称羽欲娶布妻,启曹公;公疑布妻有殊色,因自留之,则亦非全无所自。按原文,关所欲娶乃秦氏妇,难借为貂蝉证。

  杜牧之《赤壁》诗: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按此诗人推拟之词,非曹氏当日果蓄此念也,演义附会之,有改二桥为二乔之说。据正史《周瑜传》,桥公两女,皆国色;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则乔字本当作桥。

  《随园诗话》五 崔念陵进士诗才极佳,惜有五古一篇责关公华容道上放曹操一事。此小说衍义语也,何可入诗?何屺瞻作札,有生瑜生亮之语,被毛西河诮其无稽,终身惭悔。某孝廉作关庙对联,竟有用秉灯达旦者,俚俗乃尔。人可不解学耶?

  《丙辰札记》《三国演义》固为小说,事实不免附会,然其取材则颇博赡。如武侯班师泸水,以面为人首,裹牛羊肉,以祭厉鬼,正史所无,往往出于稗记,不可尽以小说亡稽斥之。其最不可训者,桃园结义,甚至忘其君臣而直称兄弟。且其书似出《水浒传》后,叙昭烈、关、张、诸葛,俱以《水浒传》中萑苻啸聚行径拟之。诸葛丞相生平以谨慎自命,却因有祭风及制造木牛流马等事,遂撰出无数神奇诡怪,而于昭烈未即位前君臣僚宷之间,直似《水浒传》中吴用军师,何其陋耶。张桓侯史称其爱君子,是非不知礼者,衍义直以拟《水浒》之李逵,则侮慢极矣。关公显圣,亦情理所不近。盖演义者本亡知识,不脱传奇习气,固亦无足深责,却为其意欲尊正统,故于昭烈忠武,颇极推崇,而无如其识之陋耳。凡衍义之书,如《列国志》、《东西汉》、《说唐》及《南北宋》,多纪实事;《西游记》,《金瓶梅》之类,全凭虚构,皆无伤也。唯《三国演义》则七分实事,三分虚构,以致观者往往为所惑乱。如桃园等事,士大夫有作故事用者矣。故衍义之属,虽无当于著述之伦,然流俗耳目渐染,实有益于劝惩。但须实则概从其实,虚则明著寓言,不可错杂如《三国》之淆人耳。

  《浪迹续谈》六 《三国志演义》言王允献貂蝉于董卓,作连环计。正史中实无貂蝉之名;惟《董卓传》云,卓尝使布守中阁,布与卓侍婢私通云云。李长吉作《吕将军歌》云:榼榼银龟摇白马,傅粉女郎大旗下。盖即指貂蝉事,而小说从而演之也。黄右原告余曰:《开元占经》卷三十三荧惑犯须女占,注云:《汉书通志》:曹操未得志,先诱董卓,进刁蝉以惑其君。此事异同不可考,而刁蝉之即貂蝉,则确有其人矣。《汉书通志》今亦不传,无以断之。

  案:今检《开元占经》卷三十三,注中未尝有引《汉书通志》之文。

  《三国志演义》言关公裨将有周仓,甚勇;而正史中实无其人。惟《鲁肃传》云:肃邀与关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诸将军单刀俱会。肃因责数关云云,语未究竟,坐有一人曰:夫土地者,惟德所在耳,何常之有?肃厉声呵之,辞色甚切。关操刀起谓曰:此自国家事,是人何知?目之使去。疑此人即周仓;明人小说似即因此而演,单刀二字,亦从此《传》中出也。然元人鲁贞作《汉寿亭侯碑》,已有乘赤兔兮从周仓语,则明以前已有其说矣。今《山西通志》云:周将军仓,平陆人,初为张宝将,后遇关公于卧牛山,遂相从;于樊城之役,生擒庞德,后守麦城,死之。亦见《顺德府志》,谓与参军王甫同死。则里居事迹,卓然可纪,未可以正史偶遗其名而疑之也。

  《归田琐记》七 《关西故事》载蒲州解梁关公本不姓关,少时力最猛,不可检束,父母怒而闭之后园空室。一夕,启窗越出,闻墙东有女子啼哭甚悲,有老人相向而哭。怪而排墙询之,老者诉云:我女已受聘,而本县舅爷闻女有色,欲娶为妾,我诉之尹,反受叱骂,以此相泣。公闻大怒,仗剑径往县署,杀尹并其舅而逃。至潼关,闻关门图形捕之甚急,伏于水旁,掬水洗面,自照其形,颜色变苍赤,不复认识,挺身至关,关主诘问,随口指关为姓,后遂不易。东行至涿州,张翼德在州卖肉,其卖止于午,午后即将所存肉下悬井中,举五百斤大石掩其上,曰:能举此石者与之肉。公适至,举石轻如弹丸,携肉而行。张追及,与之角力,相敌莫能解,而刘玄德卖草履亦至,从而御止。三人共谈,意气相投,遂结桃园之盟云云。语多荒诞不经,殆演义所由出欤?按今演义所载周仓事隐据《鲁肃传》,貂蝉事隐据《吕布传》,虽其名不见正史,而其事未必全虚,余近作《三国志旁证》,皆附著之。

  《竹叶亭杂记》七《三国演义》不知作于何人?东坡尝谓儿童喜看《三国志》影戏,则其书已久。尝闻有谈《三国志》典故者,其事皆出于演义,不觉失笑,乃竟有引其事入奏者。《辍耕录》载院本名目,有《赤壁鏖兵骂吕布》之目,雍正间,札少宗伯因保举人才,引孔明不识马谡事,宪皇帝怒其不当以小说入奏,责四十,仍枷示焉。乾隆初,某侍卫擢荆州将军,人贺之,辄痛哭。怪问其故,将军曰:此地以关玛法尚守不住,今遣老夫,是欲杀老夫也。闻者掩口。此又熟读演义而更加愦愦者矣。玛法,国语呼祖之称。

  《江州笔谈》下 《三国演义》可以通之妇孺,今天下无不知有关忠义者,演义之功也。忠义庙貌满天下,而有使其不安者,亦误于演义耳。演义结义本于昭烈遇关、张,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费诗亦曰:王与君侯,譬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三义二字,何尝见于纪传?而竟庙题三义,象列君臣三人,以侯于未王未帝之前称为故主者,与之并坐,侯心安乎?士大夫且据演义而为之文,直不知有陈寿志者,可胜慨叹。

  《蕙杂记》演义传奇,其不足信一也,而文士亦有承讹袭用者。王文简《雍益集》有《落凤坡吊庞士元》诗。士元死于落凤坡,自演义外更无确据。元人撰《汉寿庙碑》,其铭云:乘赤兔兮随周仓,亦祖袭演义。

  《山阳志遗》二 郡城有都土地祠,其神封山阳公,本不必实有其人。俗人读《三国演义》,见曹丕奉汉献帝为山阳公,遂认以为实,书庙榜称之。不知《后汉书·献帝本纪》注明言河内山阳,何得移置此地?《郡志》亦知此言不典,改云:汉世祖建武十五年,封子荆为山阳公,治山阳,十七年为王国;神乃世祖之子。按此说见于郦道元《水经注》,宜为可据,然郦注亦误。光武时,此地郡县皆无山阳之名;建武十五年封皇子十人,如右翊,如楚,如东海,如济南,如东平,如淮阳,如临淮,如左翊,如琅邪。九处非郡即国,何独子荆乃封之以非郡非国之山阳乎?古人封国,无是例也。道元因《明帝本纪》永平元年徙山阳王荆为广陵王,后世接壤,遂误认耳。荆所封实衮州山阳也。

  《燕下乡脞录》十 罗贯中《三国演义》多取材于陈寿、习凿齿之书,不尽子虚乌有也。太宗崇德四年,命大学士达海译《孟子》,《通鉴》,《六韬》,兼及是书,未竣。顺治七年,演义告成,大学士范文肃公文程等,蒙赏鞍马银币有差。国初,满州武将不识汉文者,类多得力于此。嘉庆间,忠毅公额勒登保初以侍卫从海超勇公帐下,每战辄陷阵,超勇曰:尔将材可造,须略识古兵法。以翻清《三国演义》授之,卒为经略,三省教匪平,论功第一。盖超勇亦追溯旧闻也。 明末,李定国初与孙可望并为贼,蜀人金公趾在军中,为说《三国演义》,每斥可望为董卓、曹操,而期定国以诸葛。定国大感,曰,孔明不敢望,关、张、伯约,不敢不勉。自是遂与可望左。及受明桂王封爵,自誓努力报国,洗去贼名,百折不回,殉身缅海,为有明三百年忠臣之殿,则亦传习郢书之

  效矣。

  《茶香室续钞》十六宋洪迈《容斋二笔》云:关公手杀袁绍二将颜良、文丑于万众之中。按《三国志》本传但有杀颜良事;文丑,非公所杀也。乃宋时即有此说,则今演义流传,亦有所本矣。

  《荀学斋日记》庚集下 诣广和楼观剧,演诸葛武侯金雁桥擒张任事。余素恶《三国志演义》,以其事多近似而乱真也。然此事则茫然。检《陈志》,惟《先主传》建安十八年先主据涪城,刘璋遣刘、冷苞、张任、邓贤等,拒先主于涪,皆破败,退保绵竹,仅一见姓名耳。裴注两引《益部耆旧杂记》曰:张任,蜀郡人,家世寒门,少有胆勇,有志节,仕州为从事。又曰:刘璋遣张任、刘率精兵拒捍先主于涪,为先主所破,退与璋子循守雒城。任勒兵出于雁桥战,复败,擒任;先主闻任之忠勇,令军降之。任厉声曰:老臣终不复事二主矣!乃杀之。先主叹息焉。《华阳国志》《刘二牧志》与陈《志》同。《通鉴》:建安十八年,刘、张任与璋子循退守雒城,备进军围之。任勒兵出战于雁桥,军败任死。胡注:雁江在雒县南,曾有金雁,故名为雁桥。是金雁桥实为有本,深愧史学之疏,乃知邨书市剧,亦有益也。考雒为今四川成都府之汉川,去成都仅九十里,无山川之险,而当日先主亲自攻围至一年有余,庞统死焉,知循等之守,必有以过人者。陈《志》简略,故事多湮没,使无裴注,则任之志节不传矣。

  《小说小话》小说感应社会之效果,殆莫过于《三国演义》一书矣。异姓联昆弟之好,辄曰桃园;帷幄侈运用之才,动言诸葛,此犹影响之小者也。太宗之去袁崇焕,即公瑾赚蒋干之故智。 太祖一生,用兵未尝败衂,惟攻广宁不下,颇挫精锐,故切齿于袁崇焕,遗命必去之。详见《啸亭杂录》等书。 海兰察目不知书,而所向无敌,动合兵法,而自言得力于绎本《三国演义》。左良玉之举兵南下,则柳麻子援衣带诏故事怂恿成之也。李定国与孙可望同为张献忠义子,其初脍肝越货,所过皆屠戮,与可望无殊焉;说书人金光以《三国演义》中诸葛、关、张之忠义相激动,遂幡然束身归明,尽忠永历,力与可望抗,又累建殊勋,使兴朝连殒名王,屡摧劲旅,日落虞渊,鲁戈独奋,为明代三百年忠臣功臣之殿,即与瞿、何二公鼎峙,亦无愧色,不可谓非演义之力焉。张献忠、李自成及近世张格尔、洪秀全等初起,众皆乌合,羌无纪律,其后攻城略地,伏险设防,渐有机智,遂成滔天巨寇,闻其皆以《三国演义》中战案为玉帐唯一之秘本,则此书不特为紫阳《纲目》张一帜,且有通俗伦理学、实验战术学之价值也。书中人物,最幸者莫如关壮缪,最不幸者莫如魏武帝。历稽史册,壮缪仅以勇称,亦不过贲、育、英、彭流亚耳;至于死敌手,通书史,古今名将,能此者正不乏人,非真可据以为超群绝伦也。魏武雄才大略,奄有众长,草创英雄中,亦当占上座,虽好用权谋,然从古英雄,岂有全不用权谋而成事者?况其对待孱王,始终守臣节,较之萧道成、高欢之徒,尚不失其为忠厚,无论莽、卓矣。乃自此书一行,而壮缪之人格,互相推崇,极于无上,祀典方诸郊禘,荣名媲于尼山,虽由吾国崇拜英雄宗教之积习, 秦汉时尊杜伯,六朝尊蒋子文,唐时尊项王、伍胥,此我国神道权位之兴替焉。自宋后,特尊壮缪,以上诸人,皆有积薪之欢矣。虽方士之吕岩,释家之观自在,术数家之鬼谷子,航海家之天妃,无以尚之也。 而演义亦一大主动力也。若魏武之名,则几与穷奇、梼杌、桀、纣、幽、厉同为恶德之代表;社会月旦,凡人之奸诈伪阴险凶残者,辄目之为曹操。今试比人以古帝王,虽傲者谦不敢居;若称以曹操,则屠沽厮养,必怫然不受,即语以魏主之尊贵,且多才,子具文武才,亦不能动之也。文人学士,虽心知其故,而亦徇世俗之曲说,不敢稍加辨正。嘻,小说之力,有什伯千万于《春秋》之所谓华衮斧钺者,岂不异哉?

  隋唐演义

  《两般秋雨盦随笔》七 《隋唐演义》,小说也,叙炀帝、明皇宫闱事甚悉,而皆有所本。其叙土木之功,御女之车,矮民王义及侯夫人自经诗词,则见于《迷楼记》。其叙杨素密谋,西苑十六院名号,美人名姓,泛舟北海遇陈后主,杨梅玉李开花,及司马戡逼帝,朱贵儿殉节等事,并见于《海山记》。其叙宫中阅广陵图,麻叔谋开河食小儿,冢中见宋襄公,狄去邪入地穴,皇甫君击大鼠,殿脚女挽龙舟等事,并见于《开河记》。 三记皆韩偓撰。 其叙唐宫事,则杂采刘《隋唐嘉话》,曹邺《梅妃传》,郑处海《明皇杂录》,柳珵《常侍言旨》,郑棨《开天传信记》,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无名氏《大唐传载》,李德裕《次柳氏旧闻》,史官乐史之《太真外传》,陈鸿之《长恨歌传》,复纬之以本纪列传而成者,可谓无一字无来历矣。

  案:《迷楼》、《海山》、《山河》三记,皆不知何人作,明人始妄以韩偓当之;《梅妃传》亦本无撰人名,题曹邺者,乃顾氏《文房小说》本,《唐人说荟》仍之,梁氏盖甚为此等坊本所误。

  《浪迹续谈》六 《唐书·高祖诸子传》,高祖二十二子。窦皇后生建成,太宗,元吉,元霸。元霸字大德,幼辨惠,隋大业十年薨,年十六,无子;武德元年,追王及谥曰卫怀王。按今小说家所言元霸勇力事,正史俱无之。

  《茶香室丛钞》十七唐刘《隋唐嘉话》云:英公始与单雄信俱臣李密,结为兄弟。密既亡,雄信降王世充;来归国。后与海陵王元吉围雒阳,元吉恃其膂力,每亲行围;王世充召雄信告之,雄信驰马而出,枪不及海陵者尺。惶遽,连呼曰:阿兄阿兄。雄信揽辔而止。按世俗相传以为救太宗,不知实救元吉也。

  国朝宋长白《柳亭诗话》云:贯休作《怀素草书歌》曰:忽如鄂公捉住单雄信,秦王身上塔着枣木槊。史称敬德善避矟,与元吉斗胜,尝三夺之。后秦王与王世充战,雄信跃马奋槊,几及秦王,敬德横刺雄信坠马,盖实事也。

  三遂平妖传

  《居易录》二十五 今小说演义记贝州王则事,其中人亦多有依据,如马遂击贼被杀是也。其云成都神医严三点者,江西人,能以三指间知六脉之受病,以是得名,见《癸辛杂识》。

  《香祖笔记》十 《平妖传》多目神,借用吕文靖事。指使马遂,乃北寺留守贾魏公所遣,借作潞公耳;郑毅夫有《马遂传》。严三点已详予《居易录》。

  《古夫于亭杂录》三 元至正间,有范益者,京师名医也。一日,有妪携二女求诊。曰:此非人脉,必异类也,当实告我!妪泣拜曰:我西山老狐也。与之药而去。今小说《平妖传》实借用其事。而所谓严三点,则南昌神医也,予已别记于《居易录》。又传中杜七圣与蜑子和尚斗法葫芦事,见《五杂俎》,乃明嘉隆间事,皆非杜撰也。

  《古夫于亭杂录》六 《平妖传》载蜑子和尚三盗猿公法,亦有所本。广州有大溪,山有一洞,每岁五月始见。土人预备墨渖纸刷入其中,以手扪石壁上有若镌刻者,急搨出;洞亦随闭。持印纸视之,或咒语,或药方,无不神验者。见焦尊生《说楛》。不仅严三点、杜七圣、马遂之有所本也。

  《茶香室丛钞》十七 《齐东野语》云:近世江西有善医严三点,以三指点间知六脉之受病,世以为奇。按小说中有严三点事,未始无本,然其人似是南宋时人,非北宋时也。

  剪灯新话 剪灯余话

  《百川书志》六《史部·小史》《剪灯新话》四卷,附录一卷。钱塘瞿佑宗吉著,古传记之派也。托事兴辞,共记十一段。但取其文采词华,非求其实也。……国朝人。

  同上《剪灯余话》四卷。广西左布政史庐陵李昌祺续著。

  《听雨纪谈》泉唐瞿宗吉佑著《剪灯新话》,多载鬼怪淫亵之事。同时,庐陵李昌期复著《剪灯余话》续之。二书今盛行市井。予尝闻嘉兴周先生鼎云,《新话》非宗吉著。元末有富某者,宋相郑公之后,家杭州吴山上。杨廉夫在杭,尝之其家,富生以事他出,值大雪,廉夫留旬日,戏为作此,将以贻主人也。宗吉少时为富氏养婿,尝侍廉夫,得其稿,后遂掩为己有,惟《秋香亭记》一篇,乃其自笔。今观《新话》之文,不类廉夫,周先生之言,岂别有本耶?昌期名桢,登永乐甲申进士,官至河南布政使,致仕,卒。其为人清谨,所著诗有《运甓漫稿》。景泰间,韩都宪雍巡抚江西,以庐陵乡贤祀学宫,昌期独以作《余话》不得入。著述可不慎欤?

  《七修类稿》三十三 吾杭元末瞿存斋先生名佑,字宗吉,生值兵火,流于四明、姑苏,明《春秋》,淹贯经史百家。入国朝为仁和山长,历宜阳、临安二学,寻取相藩,藩屏有过,先生以辅导失职,坐系锦衣狱,罪窜保安为民。太师英国张公辅,起以教读家塾,晚回钱塘,以疾卒。所著有《通鉴集览镌误》、《香台集》、《剪灯新话》、《乐府遗音》、《归田诗话》、《兴观诗》、《顺承稿》、《存斋遗稿》、《咏物诗》、《屏山佳趣》、《乐全稿》、《余清曲谱》,皆见存者。闻尚有《玉机云锦》、《游艺录》、《大藏搜奇》、《学海遗珠》,不可复得也。予家又有《香台续咏》、《香台新咏》各一百首,皆亲笔,有序。观此,则所失尤多也。昨因当道欲得先生事实书集,询之子孙,所答十止二三,志铭亦亡之矣。因述其梗概。又尝闻其《旅事》一律云:过却春光独掩门,浇愁漫有酒盈樽。孤灯听雨心多感,一剑横空气尚存。射虎何年随李广,闻鸡中夜舞刘琨。平生家国萦怀抱,湿尽青衫总泪痕。读此亦知先生也,噫!

  《七修类稿》二十三 《剪灯新话》乃杨廉夫所著,惟后《秋香亭记》乃瞿宗吉撰也。观其词气不类,可知矣。

  《西湖游览志余》十二 宗吉尝著《剪灯新话》一篇,粉饰闺情,假托冥报,虽属情妖丽,游戏翰墨之间,而劝百讽一,尚有可采。或谓《秋香亭记》乃宗吉事,使其果然,亦元微之《会真》意也。

  英烈传

  《七修类稿》二十四 元末僭窃虽多,独陈友谅兵力强大,与我师鄱阳湖之战,相持昼夜,势不两存矣。时郭英、子兴兄弟侍上侧,进火攻之策。友谅势迫,启窗视师,英望见异常,开弓射之,箭贯其颅及睛而死。至今人知友谅死于流矢,不知郭所发也。《功臣录》中亦含糊载云:有言英之箭者;《传信录》又误以为子兴之箭。不知观太祖闻友谅死,喜甚,曰:郭二兄弟一箭,胜十万师,功何可当是矣。盖子兴乃英之兄,行二;而英行四,太祖每称郭四者英也。且友谅之死,两军莫知,铁冠道人望气而后知之,语上,作文望空以祭,陈军夺气,于时方败去。因移日未知英箭,英亦不大居功,故人不知也。独《忠烈传》中明载。

  《野获编》五 初,勋以附会张永嘉议大礼,因相倚,互为援,骤得上宠,谋进爵上公,乃出奇计,自撰开国通俗纪传名《英烈传》者,内称其始祖郭英战功,几埒开平、中山,而鄱阳之战,陈友谅中流矢死,当时本不知何人,乃云郭英所射。令内官之职平话者,日唱演于上前,且谓此相传旧本。上因惜英功大赏薄,有意崇进之。会勋入直撰青词,大得上眷,几出陆武惠、仇咸宁之上,遂用工程功,峻拜太师,后又加翊国公世袭,则伪造纪传,与有力焉。此通俗书今传播于世。

  《野获编》五 太祖混一规模,成于鄱阳之战。今世谓战酣时,郭英射死伪汉主陈友谅,以此我师大捷。审果尔,即后来之配食太祖,亦不为忝。然而其时射者自是巩昌侯郭子兴,非英也,与英同姓,故郭勋遂冒窃其功。今俗说《英烈传》 一书,皆勋所自造,以故世宗惑之,然其设谋则久矣。当武宗朝,勋撰《三家世典》,已暗藏射友谅一事于卷中矣。三家者,中山王、黔宁王及其高祖追封营国公英也;序文出杨文襄一清笔。其配庙妄想,已非一日;嘉靖初,大礼议起,勋乘机逢会,奋袂而起,窃附张璁,得伸夙志,亦小人之魁杰也。

  绣榻野史 闲情别传

  《曲律》四 郁蓝生吕姓,讳天成,字勤之,别号棘津,亦余姚人。……童年便有声律之嗜;既为诸生,有名,兼工古文词。……所著传奇,始工绮丽,才藻煜然,后最服膺词隐,改辙从之,稍流质易,然工调字句平仄,兢兢毖眘,不少假借。……制作甚富;至摹写丽情亵语,尤称绝技,世所传《绣榻野史》、《闲情别传》,皆其少年游戏之笔。……勤之风貌玉立,才名籍甚,青云在襟袖间,而如此人曾不得四十,一夕溘先,风流顿尽,悲夫!……

  同上 勤之《曲品》所载,蒐罗颇博,而门户太多。……

  同上 同舍有吕公子勤之曰郁蓝生者,从髫年便解摛掞,如《神女》、《金合》、《戒珠》、《神镜》、《三星》、《双栖》、《双阁》、《四相》、《四元》、《二窑》、《神剑》以迨小剧,共二三十种,惜玉树早摧,赍志未竟。……

  案:前一种曾于十年前见上海翻印本,文笔庸秽,殆赝作也。

  华光天王传

  《五杂组》十五 小说载华光天王之母,以喜食人入饿鬼狱。经数百年,其子得道,乃拔而出之。甫出狱门,即求人肉。其子泣谏,母怒曰:不孝之子如此!若无人食,何用救吾出来?世之为恶者,往往如此矣。

  案:《五显灵官华光天王传》今亦名《南游记》,在《四游记》中。明代且演此种故事为戏文,沈德符 《野获编》二十五 云:华光显圣,目连入冥,大圣收魔之属,则太妖诞,是也。

  西游记

  《天启淮安府志》十六《人物志》二《近代文苑》 吴承恩性敏而多慧,博极群书,为诗文下笔立成,清雅流丽,有秦少游之风。复善谐剧,所著杂记几种,名震一时。数奇,竟以明经授县贰,未久。耻折腰,遂拂袖而归,放浪诗酒,卒。有文集存于家;丘少司徒汇而刻之。

  《天启淮安府志》十九《艺文志》,一《淮贤文目》 吴承恩《射阳集》四册□卷,《春秋列传序》,《西游记》。

  案:康熙《淮安府志》卷十一《文苑传》及卷十二《艺文志》所载吴承恩事迹及著作,并与天启《淮安府志》同。

  《同治山阳县志》十二《人物》二 吴承恩字汝忠,号射阳山人,工书,嘉靖中岁贡生,官长兴县丞。英敏博洽,为世所推,一时金石之文,多出其手。家贫无子,遗稿多散失;邑人邱正纲收拾残缺,分为四卷,刊布于世,太守陈文烛为之序,名曰《射阳存稿》。又《续稿》一卷,盖存其什一云。

  案:《同志卷》五《职官门》明太守条下云:黄国华,隆庆二年任;陈文烛,字玉叔,沔阳人,进士,隆庆初任;邵元哲,万历初任。

  《同治山阳县志》十八《艺文》《吴承恩射阳存稿》四卷,《续稿》一卷。

  案:《西游记》不著于录自此始,光绪《淮安府志》卷二十八《人物志》卷三十八《艺文志》所载,并与此同。

  《明诗综》四十八 吴承恩字汝忠,淮安山阳人,长兴县丞,有《射阳先生存稿》。汝忠论诗,谓近时学者徒欲谢朝华之已披,而不知漱六艺之芳润,纵诗溢缥囊,难矣。故其所作,习气悉除,一时殆鲜其匹。《杨柳青》云:村旗夸酒莲花白,津鼓开帆杨柳青。壮岁惊心频客路,故乡回首几长亭。春深水涨嘉鱼味,海近风多健鹤翎。谁向高楼横玉笛,落梅愁绝醉中听。

  《晚学集》五 《唐高僧传》,三藏法师元奘,陈留人,姓陈氏。贞观初,肇自咸京,誓往西国,穷览圣迹。经六载,至摩伽陀城。凡十二年,备历圣君,龙庭之文,鹫岭之秘,皆研机睹奥矣。又造迦叶结集之墟,千圣道成之树,虔心顶札,焚香散花,设大施会,于是五天亿众,十八国王,献毡投珠,积如山岳,咸称法师为大乘也。及东归,太宗诏留于宏福道场,乃诏明德僧灵润等二十人译梵,自《菩萨戒》至《摩诃般若》,总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余轴。法师身长八尺,眉目疏朗,凡所游历,一百二十八国。馥案许白云《西游记》,由此而作。

  案:世既妄指《西游记》小说为邱处机作,此又误为许谦。

  《石亭记事续编·淮阴脞录自序》……《癸辛杂识》载龚圣予《水浒三十六赞》并序;阮山《淮故》称龚高士画宋江等三十六像,吴承恩为之赞,大误,《赞》乃高士所自为也。承恩,明嘉靖时岁贡生,所著有《西游记》,载康熙旧志《艺文目》。钱竹汀《潜研堂集》谓《长春真人西游记》二卷,别自为书,小说《西游演义》乃明人所作,而不知为吾乡吴承恩作也。……

  《石亭记事续编·书西游记后》《潜研堂集·跋西游记》云:《长春真人西游记》二卷,其弟子李志常所述,于西域道里风俗,颇足资考证,而世鲜传本,予始于《道藏》钞得之。小说《西游演义》乃明人所作,萧山毛大可据《辍耕录》以为出邱处机之手,真郢书燕说矣。晏案钱氏谓明人作,甚是。记中如祭赛国之锦衣卫;朱紫国之司礼监;灭法国之东城兵马司;唐太宗之大学士、翰林院、中书科,皆明代官制。邱真人乃元初人,安得有此官,其为明人作无疑也。及考吾郡康熙初旧志《艺文书目》,吴承恩下有《西游记》 一种。承恩字汝忠,吾乡人,明嘉靖中岁贡生,官长兴县丞。旧志《文苑传》称承恩性慧而多敏,博极群书,复善谐剧,所著杂记几种,名震一时;《西游记》即其一也。今记中多吾乡方言,足征其为淮人作。《西游》虽虞初之流,然脍炙人口,其推衍五行,颇契道家之旨,故特表而出之,以见吾乡之小说家,尚有明金丹奥旨者,岂第秋夫之针鬼,瞽仙之精算哉?且使别于真人之记,各自为书,钱氏之说,得此证而益明矣。

  案:《西游记》中多明代官制,故非邱长春作,纪昀已于《如是我闻》卷三假客问乩仙语以发之矣。其说云:吴云岩家扶乩,其仙亦云邱长春。一客问曰:《西游记》果仙师所作,以演金丹奥旨乎?批曰:然。又问:仙师书作于元初,其中祭赛国之锦衣卫;朱紫国之司礼监;灭法国之东城兵马司;唐太宗之大学士、翰林院、中书科,皆同明制,何也?乩忽不动,再问之不复答,知已词穷而遁矣。然则《西游记》为明人依托无疑也。

  《冷庐杂识》四 《西游记》推衍五行之旨,视他演义书为胜。相传出元邱真人处机之手;山阳丁俭卿舍人晏据淮安府康熙初旧志《艺文书目》,谓是其乡嘉靖中岁贡生官长兴县丞吴承恩所作;且谓记中所述大学士、翰林院、中书科、锦衣卫、兵马司、司礼监,皆明代官制;又多淮郡方言,此足以正俗传之讹。 邱氏自有《西游记》,见《道藏》。

  《山阳志遗》四 嘉靖中,吴贡生承恩字汝忠,号射阳山人,吾淮才士也。英敏博洽,凡一时金石碑版嘏祝赠送之词,多出其手,荐绅台阁诸公,皆倩为捉刀人;顾数奇不偶,仅以岁贡官长兴县丞。贫老乏嗣,遗稿多散佚失传;邱司徒正纲收拾残缺,得其友人马清溪、马竹泉所手录,又益之以乡人所藏,分为四卷,刻之,名曰《射阳存稿》 又有《续稿》一卷 ,五岳山人陈文烛为之序。其略云:陈子守淮安时,长兴徐子与过淮。往汝忠丞长兴,与子与善,三人者呼酒韩侯祠内,酒酣,论文论诗不倦也。汝忠谓文自六经后,惟汉、魏为近古;诗自三百篇后,惟唐人为近古;近时学者,徒谢朝华而不知畜多识,去陈言而不知漱芳润,即欲敷文陈诗,难矣。徐先生与予深韪其言。今观汝忠之作,缘情而绮丽,体物而浏亮,其词微而显,其旨博而深,收百代之阙文,采千载之遗韵,沉辞渊深,浮藻云骏,张文潜以后,一人而已。其推许之者可谓至极。读其遗集,实吾郡有明一代之冠。惜其书刊板不存。予初得一抄本,纸墨已渝敝,后陆续收得刻本四卷,并续集一卷亦全,尽登其诗入《山阳耆旧集》。择其杰出者,各体载一二首于此,以志瓣香之意云。《对月感秋》四首之二:四时总一气,秋气何晶明?天空万里碧,助我悠然情。萍水香烟晚,清风拂表轻。徘徊度群壑,树树松争鸣。援琴对明月,试写松风声。又:湘波卷桃笙,齐纨扇方歇。秋来本无形,潜报梧桐叶。啼蛩代蝉鸣,其声亦何切。繁霜结珠露,忽已如初雪。六龙驱日车,羲和不留辙。群生总如梦,独尔惊豪杰。大笑仰青天,停杯问明月。《二郎搜山图歌》:李在惟闻画山水,不谓兼能貌神鬼,笔端变幻真骇人,意态如生状奇诡。少年都美清源公,指挥部从扬灵风。星飞电掣各奉命,搜罗要使山林空。名鹰攫拿犬腾啮,大剑长刀莹霜雪。猴老难延欲断魂,狐娘空洒娇啼血。江翻海搅走六丁,纷纷水怪无留踪。青锋一下断狂虺,金锁交缠擒毒龙。神兵猎妖犹猎兽,探穴捣巢无逸寇。平生气焰安在哉,爪牙虽存敢驰骤?我闻古圣开鸿濛,命官绝地天之通。轩辕铸镜禹铸鼎,四方民物俱昭融。后来群魔出孔窍,白昼搏人繁聚啸。终南进士老钟馗,空向宫闱啖虚耗。民灾翻出衣冠中,不为猿鹤为沙虫。坐观宋室用五鬼,不见虞廷诛四凶。野夫有怀多感激,无事临风三叹息。胸中磨损斩邪刀,欲起平之恨无力。救日有矢救月弓,世间岂谓无英雄。谁能为我致麟凤,长享万年保合清宁功?《秋夕》:络纬啼金井,芙蓉敛石房。寒松静生籁,仙桂妙闻香。竹火煎茶市,菱歌载酒航。人间秋夕好,第一是钱塘。《冬日送友暮发》:群动各求息,嗟君行未央。马蹄鸣冻雪,鸦腹射残阳。旅闷凭诗拨,孤身有剑防。袖中书一纸,早晚献明光。《画松》:画尔知非庸画师,画中无处著胭脂。风云暗淡藏灵气,月露庄严有异姿。猿下欲摇垂涧影,鹤归应认出云枝。生来自与繁华别,不待平章雪霰时。《平河桥》:短篷倦向河桥泊,独对青旗枕臂眠。日落牛蓑归牧笛,潮来鱼米集商船。绕篱野菜平临水,隔岸村炊互起烟。会向此中谋二顷,间搘藜杖听鸣蝉。《杨柳青》:村旗夸酒莲花白,津鼓开帆杨柳青。壮岁惊心频客路,故乡回首几长亭。春深水涨嘉鱼味,海近风多健鹤翎。谁向高楼横玉笛,落梅愁绝醉中听。《秋兴》二首之一:露桐风竹淡生辉,草阁斋心暑气微。河汉白榆秋历历,江湖玄鸟晚飞飞。佳人异国音书断,多病离群啸咏违。短褐长元不恶,南山黄犊近应肥。《买得云林画竹,上有油污,诗以浣之》:云林戏墨阿谁收,寒具犹沾旧日油。雨洗风吹消不得,湿云遮断渭川秋。《堤上》:平湖渺渺漾天光,泻入溪桥喷玉凉。一片蝉声万杨柳,荷花香里据胡床。天启旧《志》列先生为近代文苑之首,云性敏而多慧,博极群书,为诗文下笔立成,复善谐谑,所著杂记几种,名震一时。初不知杂记为何等书,及阅《淮贤文目》,载《西游记》为先生著。考《西游记》旧称为证道书,谓其合于金丹大旨;元虞道园有序,称此书系其国初邱长春真人所撰。而郡志谓出先生手,天启时去先生未远,其言必有所本。意长春初有此记,至先生乃为之通俗演义,如《三国志》本陈寿,而演义则称罗贯中也。书中多吾乡方言,其出淮人手无疑。或云有《后西游记》,为射阳先生撰。

  案:此与李志常所记之《长春真人西游记》,自是二书,吴盖未见李志常记,故有此说。芥子园刻本《西游记》小说,辄从虞集《道园集》取《长春真人西游记序》冠其首,世人遂愈不能辨矣。

  《五杂组》九 置狙于马厩,令马不疫。《西游记》谓天帝封孙行者为弼马温,盖戏词也。

  《古夫于亭杂录》二 《书弈》云:小说载人参果,亦有据。大食王遣人之海上,见一方石,石上有树枝,赤叶青葱,生小儿,手足著枝上,不能语笑。 《书弈》黄秉石著。

  《剧说》四 元人吴昌龄《西游》词,与俗所传《西游记》小说小异。

  案:《少室山房笔丛》 四十一 云:《辍耕录》记元人杂剧,有《唐三藏》一段,今其曲尚传,第不知即陶所记本否?世俗以为陈姓,且演为戏文,极可笑;然亦不甚虚也。三藏即唐僧玄奘。《独异志》云:沙门玄奘,俗姓陈,偃师县人也。幼聪慧有操行,唐武德初,往西域取经。行至罽宾国,道险虎豹不可过。奘不知为计,乃锁房门而坐,至夕开门,见一老僧,头面疮痍,身体脓血,床上独坐,莫知来由。奘乃礼拜勤求,僧口授《多心经》 一卷,令奘诵之。遂得山川平易,道路开辟,虎豹藏形,魔鬼潜迹。至佛国,取经六百余部而归;其《多心经》至今诵之。据此,皆与今颇合。又元人散套亦有西域取经等事,盖附会起于胜国,不始于今。而三藏之名,则又始于宋时,不始胜国。东坡《艾子小说》云:艾子好饮,少醒日,忽一日大饮而哕,门人密抽彘肠致哕中,持以示曰:凡人具五脏方能活,今公因饮而出一脏,止四脏矣,何以生耶?艾子熟视而笑日:唐三脏犹可活,况有四耶?此虽戏语,然宋世所称可见。盖因唐僧不空号无畏三藏,讹为玄奘耳。 《艾子》疑非东坡,然其目已见《通考》,要亦出宋人。《圣教序》虽有三藏要文等语,匪玄奘号也。 《唐三藏》及《西游》词全本,今未见。《纳书楹曲谱》有关于西游之剧本三种,一曰《唐三藏》,录《回回》一段,记三藏到西夏,回回皈依事,在续集卷二;一曰《俗西游记》,录《思春》一段,在外集卷二, 二事皆为《西游》小说所无;一曰《西游记》,在补遗卷一中,所录凡四段:一为《饯行》,皆尉迟敬德唱。二为《定心》,记收孙悟空事,有“花果山有神祗,水帘洞影幽微”,“一筋斗,十万八千里,势如飞”,及加戒箍“恰便似钉钉入头皮,胶粘在髻。你那凡心若再起,敢着你魄散魂飞。为足下常有杀人机,因此上与你师父留下这防身计”等语,与小说所叙相同。三为《揭钵》,述鬼子母揭钵事,有云“告世尊,肯发慈悲力。我着唐三藏西游便回。火孩儿妖怪,放生了他。到前面,须得二圣郎救了你”。小说中无之,然其火焰山红孩儿,与此极相类。四为《女国》,有云“俺女王岂用猴为将?俺女王也不用猪为相”,欲独留三藏,则又为小说所有也。此《西游记》,或即焦循所以为吴昌龄作。

  《扬州梦》四 《西游记》有齐天大圣、鹿力大仙,旧城竟建祠同祀。庙主言说部多诬,大圣本渔人子,形类猴狲,得奇书成道。因以驺虞为虎,杀伤过多,谪尘世为武官,颇传兵法。宋高时为大将,围金军久不下,或言其惰,意不摇;又有议其奢豪,携女子军中者,其布帛菽粟,甚自收敛,遇事有作用,又能保藏,金军退,朝廷怒之,死犹坐刑。上帝念其旧德,使复位。大仙本汉末书生,甚有文望,著《九河论》,宗白圭。为户曹转饷官,言车行迂缓,不如舟行速。又谏酒税,无私禁,官自开槽,任民自贩。事皆未成,既而自悔曰:我说势不行,行则河必溃,车夫酒户,皆无着落,又为国家增乱民矣,即此亦当受杀生报。后果陷于兵,二妾幽一载始逃。上帝怜其惨死,使掌鹿山。猫来捕鹿,大仙思前事,不忍伤生,挟鹿避之,仁人也。其说不经,较《西游》更甚。

  案:此种俗说,当起于《西游记》盛行之后。

  《茶香室丛钞》十七 宋周密《齐东野语》云,有某郡倅,江行遇盗,杀之。其妻有色,盗胁之曰:能从我乎?妻曰:吾事夫十年,仅有一儿才数月,吾欲浮之江中,庶有遗种;吾然后从汝。盗许之。乃以黑漆圆盒盛此儿,藉以文褓,且置银二片其旁,使随流去。如是十余年,盗至鄂舣舟,挟其入某寺设供,至一僧房,黑盒在焉。妻乘间问僧何从得此;僧言某年月日得于水滨,有婴儿白金在焉,吾收育之,今在此年长矣。呼视之,酷肖其父。乃为僧言始末:僧为报尉,一掩获之,遂取其子以归。按《西游演义》述玄奘事,似本此也。

  《等不等观杂录》四《大藏总经目录辨》 尝见行脚禅和佩带小摺经目,奉为法宝,阅其名目卷数,与藏内多不相符,欲究其根源而未得也。一日检《西游记》,见有唐僧取经目次,即此摺所由来矣。按《西游记》系邱长春借唐僧取经名相,演道家修炼内丹之术,其于经卷数目,不过借以表五千四十八黄道耳,所以任意摭拾,全未考核也。乃后人不察,以此为实,居然钞出刊行,广宣流布,虽禅林修士,亦莫辨其真伪,良可

  浩叹。

  又《一藏数目辨》今时僧俗持诵经咒,动称一藏。问其数,则云五千四十八也。尝考历代藏经目录,惟《开元释教录》有五千四十八卷之数,余则增减不等,至今乃有七千二百余卷矣。世俗执者五千四十八者,乃依《西游记》之说耳。……

  案:《少室山房笔丛》 四十七 云:大藏经四千五十余卷,而诸家书目所载仅百数十种,盖唱偈疏忏等,于文义相远,不得尽收也。然以西天经总较之,直百之一耳。因录此广异闻。不必论其有无:

  《涅槃经》四千八百卷,四十卷在唐;《菩萨经》一部二千一百卷,三十六卷在唐;《虚空藏经》一部四百卷,二卷在唐;《首楞严经》一部一百一十卷,十卷在唐;《恩意经大集》 一部五十卷,四卷在唐;《决定经》一部一百四十卷,四卷在唐;《宝藏经》一部一百四十卷,二卷在唐;《华严经》一部二万三千卷,八十一卷在唐;《李真经》 一部九十卷,三卷在唐;《大般若经》 一部一千六百卷,六卷在唐;《金光明品经》一部一千卷,十卷在唐,《未曾有经》一部一千五百卷,五十卷在唐;《维摩经》一部一百七十卷,三卷在唐;《三论别经》一部二百七十卷,十二卷在唐;《金刚经》一部一百卷,一卷在唐;《正法轮经》一部一百二十卷,二卷在唐;《佛本行经》一部一千八百卷,六十卷在唐;《五龙经》一部三十二卷,二卷在唐;《菩萨戒经》一部一百一十六卷,十六卷在唐;《大集经》一部一千二百卷,三卷在唐;《摩竭经》一部三百五十卷,四十卷在唐;《法华经》一部一百卷,七卷在唐;《瑜珈经》一部一百卷,三卷在唐;《宝常经》一部一千卷,七十卷在唐;《西天佛国杂经》一部九千五百卷,三十卷在唐;《起信论经》一部二千卷,五十卷在唐;《大智度经》 一部一百八十卷,十卷在唐;《宝藏经》一部四千五百二十卷,一百四十卷在唐;《本阁经》一部八百五十卷,二十卷在唐;《正律文经》一部二千卷,十卷在唐, 《因名论经》 一部二千二百卷,五十卷在唐;《唯识论经》一部一百卷,十卷在唐;《具舍论经》一部二千卷,十卷在唐。

  《西游记》第九十八回玄奘从西天持归经目与此同,惟《李真经》作《礼真如经》,《因名论经》作《大孔雀经》;又多增益在唐之一卷为十卷,共五千零四十八卷,以合《开元释教录》之数而已。因疑明代原有此等荒唐经目,流行世间,即胡氏《笔丛》所钞,亦即《西游记》所本,初非《西游》广行之后,世俗始据以钞椠此目也。

  西游补

  《觚剩续编》二 吴兴董说字若雨,华阀懿孙,才情恬旷,淑配称闺阁之贤,佳儿获芝兰之秀,中年以后,一旦捐弃,独皈净域,自号月涵,所至之地,缁素宗仰,于是海内无不推月涵为禅门尊宿矣。月涵于传钵开堂飞锡住山之辈,视若蔑如,而身心融悟,得之典籍,每一出游,则有书五十担随之,虽僻谷之深,洪涛之险,不暂离也。余幼时曾见其《西游补》一书,俱言孙悟空梦游事,凿天驱山,出入《庄》《老》,而未来世界历日先晦后朔,尤奇。

  《乾隆乌程县志》六引《蓬窝类稿》董说字若雨,斯张子。少补弟子员,长工古文词,江左名士争相倾倒;未几,罹闯祸,屏迹丰草庵,宗亲莫睹其面,以蹇自名,改氏曰林,精研五经,尤邃于《易》。丙申秋,削发灵岩,时往来浔川,甲子母亡,遂不复至,寓吴之夕香庵,一当事屏舆从访之,闻声避匿,当事叹息而去。

  《明诗综》八十一上 董说字若雨,乌程人。晚为僧,号南潜,字宝云,有《丰草庵》等十八集。若雨腹笥便便,未免有才多之恨,至其硬语涩体,绝不犹人,方诸涪翁不足,比于饶德操有余。《南邨秋鬼谣》云:妖狐拜月霜花青,髑髅骑马空中行。秋魂吹作塔铃语,叫断东流一溪水。鬼车晓唤精灵去,绿灯移过江枫树。《春日》云:煮茶烟透绿阴中,遮屋黄茅间瓦松。但遣异书供研北,不妨野语听齐东。香拈细雨招新梦,门闭春风仗短童。秋色今年应更好,小窗移得碧梧桐。《梦华潭口听客话嘉隆间大内旧事》云:月华门外转灵旗,照夜银盘碧藕肥。祠罢天孙桐叶落,君王新赐鹊桥衣。江南风景药王湾,雾縠单衣绿玉环,红芍药边棋局罢,自裁团扇画秋山。

  《甲申朝事小纪》一 董公讳说字若雨,生于万历庚申,甫三岁,尝趺坐自语,父遐周先生甚爱之。五岁读书,师教之总不开口,时董玄宰、陈眉公在座,问他喜读何书。忽开口曰:要读《圆觉经》。闻者甚怪之。遐周先生依其言,曰:吾教之自得域外之方也。读《圆觉》毕,即读四书五经,十岁能文,十三岁入泮,十六岁补廩,二十余岁善观天象,崇祯年间闻中原流贼之乱,从此无意功名矣。先生家道丰腴,房屋巍焕,园亩膏腴;忽以为富饶非乱世之福,值岁荒,出金珠米谷,用给饥寒之家。沧桑之变,先生剪发不剃头,头巾道袍,盖丰草庵,足不越户,有《丰草集》千余章,诗词乐府十余卷。生六子,曰樵,曰牧,曰耒,曰舫,曰渔,曰村。于三十四岁走见灵岩继和尚,打七参不与万物侣者是什么人,第三日即豁然,因随灵岩披剃,法名南潜,字月涵、尧封、宝云;因瓦破霜飞,又别号漏霜。有《上堂晚参》、《唱酬语录》。事师最孝;不接见宾客,其侄董楚望高发谒师,不许相见。直俟灵岩圆寂之后,在西洞庭紫石山葛公泉诸处住静,每日礼坐或吟诗,不喜见冠盖。一日,偶在夕香避暑;其时慕抚台祖道尊企慕欲见,再三嘱华山僧鉴和尚指引求见。鉴曰:若遇先通知,必不肯见,今在夕香,乞二公减从,同片舟去,即可相见矣。同至夕香叩门,僧鉴先入,祖、慕二公尾行。师曰:请少坐,吾去穿道服。从篱门逃至湖边,搭便船过洞庭去矣。其高致如此。师弃现在田园,沧桑后即剪发作头陀;及出家三十余年,惟与黄九烟先生深谈。生平目不较柴米,手不拈银钱,足不履城市,或与樵叟渔父交谈,而纨袴市井,从不相对。方外之清高,谁可与匹俦哉!

  《春在堂随笔》九 董若雨说《楝花矶随笔》,但有钞本,沈谷臣庶常以示余,字迹皆草草,殆邨学中童子所书也。其中载朱文公《祝融峰》诗云:我来万里驾长风,绝壑层云许荡胸。浊酒三杯豪气发,朗吟飞下祝融峰。有校者云:下当作上。余案头无《朱文公集》,未知孰是。然以愚见论之,作下者殊胜。盖既御风而行,则抟扶摇而上,背负苍天,视祝融峰转在下矣,故云飞下祝融峰也。若作上,则与芒鞋藜杖,攀援而上者何异?一字之分,仙凡顿别矣。当与谷臣言之,未知以为然否?又董若雨世皆以为明人,而《楝花矶随笔》有一则云:庚申二月,在鹧鸪溪艇子上见阳明先生书迹,念先师所许一凝字及补山堂一凉字,皆书苑未发之秘。旧吴释南潜题。然则此老为僧后,至康熙十九年犹在,入本朝不可谓不久矣。顾亭林、王船山皆明之遗老,而卒于本朝,则皆本朝人物也。董若雨亦可援此例乎?考汪谢城《南浔志》,董若雨卒于康熙二十五年丙寅,年六十七。则明亡时才二十五岁耳,其为本朝人无疑。《浔志》列入明人,是论其志,非论其世。

  《楝花矶随笔》有一则云:客有戴星叩余门云云,此客出门,遍告市人,曰高晖生直是退财白虎。余按汪谢城《南浔志·董说传》所载,名字甚多:初名说字若雨,号西庵,自称鹧鸪生,又称斯张子;闻谷大师锡名智龄;国变后改姓林,名蹇,字远游,号南村,亦称林胡子,又称槁木林;灵岩大师名之曰元潜,字俟庵;为僧后更名南潜,字月涵,一作月岩,号补樵,一号枫庵,又名本以。而无高晖生之名。此可补《浔志》之缺。

  案:《乾隆乌程县志》谓说为董斯张之子,非自号也,疑曲园误。然案头无汪曰桢《南浔志》,无以定之。

  金瓶梅 玉娇李

  《野获编》二十五 袁中郎《觞政》以《金瓶梅》配《水浒传》为外典,予恨未得见。丙午,遇中郎京邸,问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数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刘涎白承禧家有全本,盖从其妻家徐文贞录得者。又三年,小修上公车,已携有其书,因与借抄挈归。吴友冯犹龙见之惊喜,怂恿书坊以重价购刻;马仲良时榷吴关,亦劝予应梓人之求,可以疗饥。予曰:此等书必遂有人板行,但一刻则家传户到,坏人心术,他日阎罗究诘始祸,何辞置对,吾岂以刀锥博泥犁哉?仲良大以为然,遂固箧之。未几时,而吴中悬之国门矣。然原本实少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遍觅不得,有陋儒补以入刻,无论肤浅鄙俚,时作吴语,即前后血脉,亦绝不贯串,一见知其赝作矣。闻此为嘉靖间大名士手笔,指斥时事,如蔡京父子则指分宜,林灵素则指陶仲文,朱勔则指陆炳,其他各有所属云。中郎又云:尚有名《玉娇李》者,亦出此名士手,与前书各设报应因果。武大后世化为淫夫,上蒸下报;潘金莲亦作河间妇,终以极刑;西门庆则一憨男子,坐视妻妾外遇,以见轮回不爽,中郎亦耳剽,未之见也。去年抵辇下,从邱工部六区 志充 得寓目焉,仅首卷耳,而秽黩百端,背伦灭理,几不忍读。其帝则称完颜大定,而贵溪、分宜相构亦暗寓焉。至嘉靖辛丑庶常诸公,则直书姓名,尤可骇怪,因弃置不复再展,然笔锋恣横酣畅,似尤胜《金瓶梅》。邱旋出守去,此书不知落何所。

  《茶香室丛钞》十七 今《金瓶梅》尚有流传本,而《玉娇李》则不闻有此书矣。余从前在书肆中见有名《隔帘花影》者,云是《金瓶梅》后本。余未披览,不知是否此书也。

  《消夏闲记摘钞》上 太仓王忬家藏《清明上河图》,化工之笔也。严世蕃强索之;忬不忍舍,乃觅名手摹赝者以献。先是,忬巡抚两浙,遇裱工汤姓,流落不偶,携之归,装潢书画,旋荐于世蕃。当献画时,汤在侧,谓世蕃曰,此图某所目睹:是卷非真者,试观麻雀小脚,而踏二瓦角,即此便知其伪矣。世蕃恚甚,而亦鄙汤之为人,不复重用。会俺答入寇大同,忬方总督蓟、辽,鄢懋卿嗾御史方辂劾忬御边无术,遂见杀。后范长白公 允临 作《一捧雪传奇》,改名莫怀古,若戒人勿怀古董也。忬子凤洲 世贞 痛父冤死,图报无由,一日偶谒世蕃,世蕃问坊间有好看小说否?答曰:有。又问何名。仓卒之间,凤洲见金瓶中供梅,遂以《金瓶梅》答之,但字迹漫灭,容钞正送览。退而构思数日,借《水浒传》西门庆故事为蓝本,缘世蕃居西门,乳名庆,暗讥其闺门淫放。而世蕃不知,观之大悦,把玩不置。相传世蕃最喜修脚,凤洲重赂修工,乘世蕃专心阅书,故意微伤脚迹,阴擦烂药,后渐溃腐,不能入直。独其父嵩在阁,年衰迟钝,票本拟批不称上旨。上寖厌之,宠日以衰。御史邹应龙等乘机劾奏,以至于败。噫,怨毒之于人,甚矣哉!

  案:凤洲复仇之说,极不近情理可笑噱,而世人往往信而传之,异说尚多,今不复录。

  《劝戒四录》四 钱塘汪棣香 福臣 曰,苏扬两郡城书店中,皆有《金瓶梅》版。苏城版藏杨氏,杨故长者,以鬻书为业,家藏《金瓶梅》版,虽销售甚多,而为病魔所困,日夕不离汤药,娶妻多年,尚未有子,其友人戒之,……杨为惊寤,立取《金瓶梅》版劈而焚之。……其扬州之版,为某书贾所藏,某家小康,开设书坊三处,尝以是版获利,人屡戒之,终不毁。……某既死,有儒士捐金买版,始就毁于吴中。……

  续金瓶梅

  《今世说》六 丁野鹤官椒邱广文,忽念京师旧游,策长耳驴,冒风雪,日驰三四百里,至华严寺陆舫中,召诸贵游山人琴师剑客,杂坐酣饮,笑谑怒骂,笔墨淋漓;兴尽,策驴而返。 丁名耀亢,山东诸城人,襟期旷朗,读书好奇节,高谭惊坐,目无古人。

  又七 丁野鹤在椒邱,每晏起不冠,搦管倚树,高哦得佳句,呼酒秃发酣叫,傍若无人。间以示椒邱诸生,多不解,因抵地,直上床蒙被

  而睡。

  《乾隆诸城志》三十六《文苑》 丁耀亢,字野鹤,少孤,负奇才,倜傥不羁。弱冠为诸生,走江南。游董其昌门,与陈古白、赵凡夫、徐闇公辈联文社。既归,郁郁不得志,取历代吉凶诸事类,作《天史》十卷,以献益都钟羽正,羽正奇之。明季乡国盗起,时益都王遵坦用刘泽清兵捕土贼,耀亢素善遵坦,遇于日照境,更为募数千人,解安邱围。顺治四年入京师,由顺天籍拔贡充镶白旗教习,其时名公卿王铎、傅掌雷、张坦公、刘正宗、龚鼎孳皆与结交,日赋诗陆舫中,名大噪。陆舫者,耀亢所筑室,而正宗名之者也。后为容城教谕;迁惠安知县,以母老不赴。为诗踔厉风发,少作即饶丰韵,晚年语更壮浪,开一邑风雅之始,县中诸诗人皆推为先辈,六旬后病目,自署木鸡道人,更著《听山草》;卒,年七十二。诗甚多,李澄中尝为选择,序曰:余取其言之昌明博大者,以与世相

  见云。

  又十三《艺文考》丁耀亢《逍遥游》一卷,《陆舫诗草》五卷,《椒邱诗》二卷,《江干草》一卷,《归山草》二卷,《听山亭草》一卷,《天史》十卷,《西湖扇传奇》一卷,《化人游传奇》一卷,《蚺蛇胆传奇》 一卷,《赤松游传奇》 一卷。

  《四库全书总目》一百八十二集部·别集类·存目九 《丁野鹤诗钞》十卷 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丁耀亢撰。耀亢字西生,号野鹤,诸城人,顺治中由贡生官至惠安县知县。是集凡分五种:曰《椒邱集》二卷,起甲午,终戊戌,官容城教谕时所作;曰《陆舫诗草》五卷,起戊子,终癸已,皆其入都以后所作;曰《江干草》 一卷,起己亥,终庚子;曰《归山草》一卷,起壬寅,终丙午;曰《听山亭草》 一卷,起丁末,止己酉。自《陆舫诗草》以前,耀亢所自刻,《江干草》以下,皆其子慎行所续刻也。耀亢少负才,中更变乱,栖迟羁旅,时多激楚之音;自入都以后,交游渐广,声气日盛,而性情之故亦日薄。王士祯《池北偶谈》载其陶令儿郎诸葛妻一律,谓野鹤晚游京师,与王文安诸公倡和,其诗亢厉,无此风致,盖亦有所不满矣。

  《聊斋志异》吕湛恩注十六 野鹤公名耀光,字西生,贡生,明侍御少滨公子,官容城教谕,迁惠安知县。著有《陆舫》、《椒邱》、《江干》、《归山》、《听山》等诗集行世。

  案:丁名耀亢,作光误。

  三保太监西洋记

  《七修类稿》十二 永乐丁亥,太监郑和、王景弘、侯显三人往东南诸国赏赐宣谕。今人以为三保太监下西洋,不知郑和旧名三保,皆靖难内臣有功者,若王彦旧名狗儿等,后俱擢为边藩镇守督阵以报之。镇守自此

  始耳。

  《浪迹丛谈》六 前明三保太监下西洋,至今滨海之区,熟在人口。不知当日何以能长驾远驭,陆詟水栗如是?按《明史·郑和传》载郑和云南人,世所谓三保太监者也。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踪迹之,且欲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永乐三年,命郑和及其侪王景宏等通使西洋。治大舶,修四十四丈,广十八丈者六十有二,将士卒二万七千八百余人,自苏州刘家河泛海至福建,复自福建五虎门扬帆,首达占城,以次偏历诸番国,宣天子诏,赍金帛给赐其君长,不服,则以武临之。和经事三朝,先后凡七奉使,星槎所历,三十余国。第一次在永乐三年六月命郑和、王景宏等,至五年九月还,诸国使者随和朝见,献所俘三佛齐酋长戮之;第二次在永乐六年九月再使往锡兰山,截破其城,禽其王,九年六月献俘于朝,赦不诛,释归国;第三次在永乐十年十一月再使往苏门答刺,禽其伪王,并俘其妻子,以十三年七月还;第四次在永乐十四年,满刺加、古里等十九国咸遣使朝贡,因命和等往赐其君长,十七年七月还;第五次在永乐十九年春,和等复往,二十年八月还;第六次在永乐二十二年正月,旧港 即三佛齐 酋长请袭宣慰使职,又使和赍敕印赐之,冬还,成祖已晏驾;第七次在宣德五年六月,又使和等历往忽鲁谟斯等十七国而还。前后所得珍奇贡物,如真腊国 即今之柬浦寨 贡金缕衣,象五十九;阿丹国贡麒麟;苏录国贡大珠,重七两有奇;忽鲁谟斯国贡麒麟,又贡狮子;麻林国贡麒麟,天马,神鹿之类,不能悉数,而中国之耗费亦不资矣。自宣德以还,远方时有至者,而和亦老且死。自和后,凡将命海表者,莫不盛称和以夸外番,故俗传三保太监下西洋,为明初盛事云。

  《春在堂随笔》七《明史·宦官传》:郑和,云南人,世所谓三保太监者也。永乐三年,命和及其侪王景宏等通使西洋,将士卒二万七千八百余人,多赍金帛。造大舶,修四十四丈,广十八丈者六十二,自苏州刘家河泛海至福建,复自福建五虎门扬帆。首达占城,以次遍历诸番国,宣天子诏,因给赐其君长,不服,则以武慑之。先后七奉使,所历凡三十余国,所取无名宝物不可胜计,而中国耗费亦不资。自和后,凡将命海表者,莫不盛称和以夸外番,故俗传三保太监下西洋,为明初盛事云。是郑和之事,在明代固赫然在人耳目间。光绪辛巳岁,老友吴平斋假余《西洋记》 一书,即敷衍此事。作者为罗懋登,乃万历间人。其书视《太公封神》、《玄奘取经》尤为荒诞,而笔意恣肆则似过之。乃彼皆盛行而此顾不甚著,何也?文章之传不传,若有数存,虽平话亦然欤?平斋曰:此必明季人所为,以媚权奄者。余谓不然。读其序云:今者东事倥偬,何如西戎即叙,当事者尚兴抚髀之思乎?然则此书之作,盖以嘉靖以后,倭患方殷,故作此书,寓思古伤今之意,纾忧时感事之忱,三复其文,可为长太息矣。书中却有一二异闻。如术家有金木水火土五行遁法,见于诸书者,字皆作遁,此独作囤,未详其义。又如世俗所传八仙,此书则无张果、何仙姑,而别有风僧寿、元壶子,不知何许人,岂明代有此异说欤? 《图画见闻录》孟蜀张素卿画八仙真形,有曰长寿仙者,或即此风僧寿乎?书虽浅陋,而历年数百,便有可备考证者,未可草草读过也。

  世间有《牙牌数》一书,言近而指远,占之亦时有巧合者。余闻许子社言,杭人有为之笺注者,惟其中有五鬼闹判一语,不知所出;以问余,亦无以应也。今乃知出于《西洋记》,第九十回云灵曜府五鬼闹判,即其事也。开卷有益,信夫。

  《茶香室丛钞》十四 明人有《西洋记》一书,载三保太监郑和下西洋事。中有八仙:一汉钟离,二吕洞宾,三李铁,四风僧寿,五蓝采和,六元壶子,七曹国舅,八韩湘子,无张果、何仙姑,而别有风僧寿、元壶子,亦异闻也。

  《茶香室续钞》十七 明朗瑛《七修类稿》云:太祖建都南京,和尚金碧峰启之,见《客座新闻》。按明代坊间有《西洋记》一书,叙三保太监事,书中有金碧峰和尚。

  封神传衍义

  《两般秋雨盦随笔》六 《封神演义》一书,可谓诞且妄矣,然亦有所本。《旧唐书·礼乐志》引《六韬》云:武王伐纣,雪深丈余。五车二马,行无辙迹,诣营求谒。武王怪而问焉,太公对曰:此必五方之神,来受事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职命焉。案五车二马,乃四海之神祝融、句芒、颛顼、蓐收、河伯、风伯、雨师也。又《史记·封禅书》:八神将,太公以来作之。则俗传不尽诬矣。今凡人家门户上多贴姜太公在此,诸神回避,亦由此也。

  《浪迹续谈》六 余于剧筵喜演《封神传》,谓尚是三代故事也。忆吾乡林樾亭先生尝与余谈,《封神传》一书,是前明一名宿所撰,意欲与《西游记》、《水浒传》鼎立而三,因偶读《尚书·武成篇》惟尔有神尚克相予语,演成此传。其封神事,则隐据《六韬》 《旧唐书·礼仪志》引 、《阴谋》 《太平御览》引 、《史记·封禅书》、《唐书·礼仪志》各书,铺张俶诡,非尽无本也。我少时尝欲仿此书演成黄帝战蚩尤事,而以九天玄女兵法经纬其间;继欲演伯禹治水事,而以《山海经》所纪助其波澜;又俗演周穆王八骏巡行事,而以《穆天子传》所书作为质干,再各博采古书以附益之,亦可为小说大观,惜老而无及矣。

  《归田琐记》七 吾乡林树亭先生言:昔有士人罄家所有嫁其长女者,次女有怨色,士人慰之曰:无忧贫也。乃因《尚书·武成篇》惟尔有神尚克相予语,演为《封神传》,以稿授女;后其婿梓行之,竟大获利云云。按《史记·封禅书》云:八神将,太公以来作之。《旧唐书·礼仪志》一引《六韬》云:武王伐纣,雪深丈余。有五车二马,行无辙迹,诣营求谒。武王怪而问焉,太公曰:此必五方之神,来受命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职命焉。《太平御览》十二引《阴谋》所载,与此略同,而以祝融、玄冥、句芒、蓐收为四海神名,冯修为河伯神名,使谒者各以其名召之,五神皆惊云云。则知太公封神,古有此说。今人于门户每书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亦非无所本矣。

  水浒后传

  《茶香室续钞》十三 沈登瀛《南浔备志》云:陈雁宕忱,前明遗老,生平著述并佚,惟《后水浒传》一书乃游戏之作,托宋遗民刊行。按此书余曾见之,不知为陈雁宕作也。

  《明诗综》八十 陈忱字遐心,乌程人。唐罗隐诗中称钱镠为尚父。遐心诗云:余杭山水役精魂,末世才人眼界昏。憔悴感恩依尚父,可怜尚父事朱温。

  《国朝诗人征略》二编四引《听松庐诗话》 阅罗隐诗,议论自佳。但罗昭谏曾劝钱镠讨朱温,未可以此诮昭谏也。

  案:清初浙江有两陈忱:一即雁宕山樵,字遐心,乌程人; 一字用亶,秀水人,著《诚斋诗集》、《不出户庭录》、《读史随笔》、《同姓名录》诸书,见《两浙轩录补遗》 一 及《光绪嘉兴府志》 五十三秀水文苑 。清《四库全书总目》 卷一百四十三子部·小说家类·存目 中有《读史随笔》六卷,提要云:国朝陈忱撰,忱字遐心,秀水人云云,乃误合两人为一人也。近胡适作《水浒后传》序,引汪曰桢《南浔镇志》,所记雁荡山樵事迹及著作颇详。汪志谓道光中范来庚所修。《南浔镇志》亦云忱又有《读史随笔》,其误与《四库书目提要》正等。

 


151《小说旧闻钞》再版序言至水浒后传 鲁迅全集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