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茫茫大漠，烈日灼心。壶中无水，囊中无食，饥渴之中往前一望，依旧无边无际的沙海。他为何进这大漠？啊对了，传说在这大漠的尽头，有一片沃土，那里有什么呢？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他做梦都想到达的地方。他为了这个近乎虚幻的目标，背起了行囊，辞别了故土的人与物，独自踏上了这个注定艰难的旅程。
    如今看来，虚幻在他这里可能永久是虚幻了，他可能得止步于这，化为黄沙了，想想，虽有些可惜，但也不后悔，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短腿狗。至少，他走了，虽说没走到这大漠的尽头，怎么说也走到自己的尽头了。唉，他叹气，咳出了血沫。喉咙撕裂一般的疼痛中，他缓步向前挪动。
    他开始幻想自己会化成一捧什么形状的沙，又会被哪阵风卷起，吹过哪位后来者的面庞，等他经过那位勇者时，自己一定要偷偷藏在他衣兜里面，说不准就恰好走出去了呢，说不准，就见到他日思夜想的远方了。
    也说不准……他还得帮着植物扎根，这样以后，后生也不至于在自己这里渴死。
    对，不能在自己这里渴死……
    他还想写封信，让后生带回自己的故乡去。他想问问，他家老宅，后院的那棵小槐树，长起来了没有？那是他走时栽的，回不去了，就托人看看吧。还有他家后街的，兰 。他爱这么叫她。如今她应是嫁与他人了。她的孩子真真和她一样又聪明又漂亮。代他问候一声吧。
    他的父母，他笑，是该好好团圆了。
    还有谁呢……
    唉，敏良兄……替他道个歉吧，他得先行一步了，走时约定，老来回乡把那盘没下完的棋再好好下完，如今，只能让他自己慢慢琢磨了。
    还有什么呢……
    他腿软倒地，再没力气站起来。突然间，久违的凉意袭来，他睁开眼，面前是兰美丽却消瘦的脸，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身形瘦小，水汪汪的大眼睛，与她娘亲，如出一辙。
    别哭……他说不出话来，扯出来一个笑容。不知怎么，自己也流下了眼泪。
    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混乱的马蹄声由远处传来。
    他似乎知道是谁来了。
    帘被掀开了一个小口，一个小兵钻了进来。兰留着泪将女儿交给他。小兵抱着孩子迅速离开。
    相顾无言
    还有什么呢……
    他突然不敢离去了。
    他又听到了混乱的脚步声。
    我们终会大捷。
    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那会是一个多么昌盛的国度。
    他们会成为沙，不，他们还会化为雨。
    成为路……

   他躺在沙堆上，身旁是一颗芽，他看见了光，和随即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