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兆之光【第十六章 失而复得(1)】
她发现金克丝蜷缩在一块悬挂在外的水泥板下,双膝紧抱,下巴夹在膝盖之间,凝视着远处冒着气泡的有毒湖泊。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眼睛发出微弱而熟悉的光芒,拉克丝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她。
拉克丝拖着手推车,车上载着辛吉德的支付物品。她踩下刹车,俯身凝视着黑暗。
“嘿,”拉克丝愉快地开口。
“...嘿。”
拉克丝滑入昏暗之中,坐在了金克丝身边。她一言不发地把被她遗忘的呼吸器递给金克丝。
“不需要。”
“你在这里戴它是有原因的,”拉克丝训斥了她一嘴,“戴上!”
金克丝瞪了一眼,但抓起了它,把它戴在了嘴鼻之上。她一直怒视着拉克丝,在呼吸器的发光罩下面,拉克丝看到她吐着舌头。
这至少让拉克丝在面具之下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比她习惯的那种更加真实。
“那么,”她说。
“那么~~~~~~什么?”
“你要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吗?”
金克丝哼了一声,慢慢贴近她的身体。她耸耸肩。
“什么?辛吉德老头子没有在我背后泄露我所有的肮脏细节?”
“他警告我,炼金男爵会为了你的血追赶而来,由于他救你的方式。我真的认为他在担心你,以他的独特方式。”
金克丝翻了个白眼,“哦是的,那个啊,随便了。他们本来就恨我恨得牙痒痒了,因为如果没有希尔科,他们都会是无名小卒。”
她们之间出现了意味深长的停顿。金克丝凝视着有毒的湖水,仿佛看到了什么,一些场景在她的脑海中无限重复。
“我明白了,”拉克丝终于说道。
金克丝吸了吸鼻子,然后怒气冲冲地低声咕哝着,咕哝声越来越大,直到她说出一大堆话,像是她一直在往瓶子里装着水,而拉克丝的回应把瓶塞打松了。
“...他比其他人加在一起更关心我,他决不会让他们像是以为掌控了祖安一样趾高气扬,如果他...他...”
她发出一声刺耳的苦笑。
“...如果不是我,他们还得舔皮尔特沃夫的臭脚。但他们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这会让他们看起来很弱。我永远是那个疯狂的女孩,她炸毁了议会,发动了一场没有人想要的战争。”
“我想确实是这样,”拉克丝看着她,平静地说。
金克丝在黑暗中靠得更近了一点,像乌鸦一样把头歪起来。
“好吧,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小金毛。每个人都想得到它。大河两边的人,执法官、男爵、黑巷的人、豪华的皮城塔楼里的人。这整座城?就是两个大火柴盒。他们都没有胆量点燃它。希尔科有,我有。”
拉克丝撅起嘴唇,观察着金克丝脸上的动态。她呼吸的加快,她的眉毛在狂躁的兴奋和痛苦与仇恨的幽灵之间抽动。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都害怕我,小金毛。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他们就总得睁着一只眼睡觉。我是个大坏蛋,把他们的世界一把火烧了,然后逃之夭夭。”
“我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这样看你,”拉克丝说。
‘也许我也应该这样看待你,但我不能,也许我永远也做不到。’
“吓到你了,是吗?”金克丝靠得更近了,直到她燃烧的眼睛靠近拉克丝的眼睛,蓝色的刘海擦过拉克丝的金边,“应该的。你不应该想待在我身边,小金毛。每个人都想成为我的敌人。”
“我不会,”拉克丝说。
金克丝皱起眉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德玛西亚蓝眼睛,好像她根本无法看懂拉克丝。
拉克丝并不惊讶,她几乎也无法理解自己。她只知道自己那双明亮的眼睛并不害怕她,至少她感受到只有令人愉快的颤抖,那颤抖使她心跳加速,皮肤变得温暖。
她看到了金克丝的眼睛后面,后面的女孩,在那里没有怪物。
只有一面镜子。
“为什么?”金克丝的声音变得刺耳,“你为什么想和我呆在一起?”
拉克丝微微一笑,带着一丝钢铁般的冷意。
“你怎敢说这种话。”
金克丝愣住了,身体缩了一下,“什么?”
“你怎么敢...吻了我,抱着我,救我的命,”拉克丝说,“把我的心放在你手里,然后还问我这个?”
拉克丝抓住金克丝的双手,紧紧握住。
“你认为我为什么在这里,金克丝?”
“我...”狂野的女孩在呼吸面罩里舔着嘴唇,“因为你想这样。”
“是的,我想这样。”
“为了我?”
“为了你,也为了我。”
金克丝发出一声嘶嘶的呼噜声,又皱了皱眉头。
“我也曾把世界烧过一次,记得吗?”拉克丝在呼吸器后面笑了,“即使他们原谅了我,我也不能回家,因为我原谅不了他们。我称之为家的地方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样,我的整个世界都在骗我,金克丝,你没有。”
“我讨厌骗子,”金克丝说,“我不是骗子。”
“不,你不是,”拉克丝伸出大拇指,顺着金克丝面罩上方脸颊的弧线抚摸着,“我想对你做出承诺,也想你对我做出承诺,好吗?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撒谎,我知道你会遵守诺言的。”
金克丝咽了口口水。“好吧。”
“答应我,无论有多么困难,多么危险,你都不会把我推开。不会为了保护我,不会为了保我安全,不会因为你认为那对我最好。”
金克丝退缩了,把眼睛远远地移开,想在地上寻找答案。
拉克丝的声音变得温和,“而我也向你保证,无论多么困难,我都不会离开你。”
“你不会?”
“我不会,”拉克丝紧握着她的手,“如果我离开,我将会来找你的,就像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一样。”
毕竟,现在拉克丝已经两次找到了金克丝,金克丝两次找到了拉克丝。
金克丝的眼睛变得明亮、灼热。
“我保证,”她说。
“我也保证,”拉克丝把金克丝的手放在心脏前。
“小太阳...”金克丝低声说,“你对我太好了。”
“我认为这就是你应得的,”拉克丝在面具后面咧嘴笑着,“现在,你要告诉我从辛吉德的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是谁吗?因为我感觉那跟你有关...”
这句话让金克丝的呼吸出现了凝滞。
“...第二个父亲。”
“第二个...父亲?”
“范德尔。”
拉克丝皱了皱眉头,“我明白了。”
“不过,博士给他起了一个不同的名字。古老传说的名字,收割死亡的名字,远远早于他取下手套之前,但博士说他只记得那个...”
一股凉意顺着拉克丝的脊椎滑下来,进入她的胃部。
“辛吉德没有救他,是吗?”
金克丝摇摇头,“噢...不,”她苦笑着说,“太晚太晚了。”
“他对他做了什么...?”
回答的声音不是来自金克丝。
它离得很远,但还不够远,也许就在几英里之外。
德玛西亚女孩知道,这声音来自内陆针叶林的黑暗地带,来自行进中围着篝火的夜晚。孤独的牧羊人、受伤的士兵和在田里玩耍的孩子的父母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害怕这种声音。
狼的嚎叫。
但是大错特错,这不仅仅是一只狼,这是钢铁部件混杂在一起发出的刺耳声,这是一个男人痛苦的尖叫,这就是所有的东西。
而且它很庞大。
“我们得走了,”金克丝低声说道,“他在捕猎。”
拉克丝瞪大了紧张的眼睛,凝视着污水坑的阴霾和黑暗。
“捕猎我们?”
“不,”金克丝小声说道,像螃蟹一样爬出来,抓起炼金物品木箱,把手推车踢开,“暂时还不是。”
她回头凝视着拉克丝,伸出手来。
“只是,呃,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出现伤口,甚至连最细微的割伤都不要,一滴血也不要流,好吗?”
拉克丝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她们的掩体中走出,“我会尽力不要的。”
“你最好真的尽力点,小太阳,因为我读了博士的笔记。一旦他闻到血的味道,他就会找到你,无论你走多远,多高或多深。我也不想看到散落一地的小金毛。”
“你也一样,”拉克丝用干燥的笑容掩饰自己的恐惧。
“噢,还有如果我说躲起来,”金克丝说,“那你就躲。如果我说跑,就拼命跑。”
第二声怒吼响起,仍然很遥远,但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
寒意继续顺着拉克丝的脊椎爬行着。
“我们走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