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G-E：自动体世纪 -序章- 苏醒的自动体 二
第二节
消……失？
“怎么会这样……”赫菲脑海中一片茫然，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撞在高大的义肢上发出闷重的碰击声。
“请放轻松，用您习惯的方式将注意力转移。”伊卡似乎早就料到的赫菲的反应，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由于TA人格系统的保护，赫菲几乎陷入了宕机状态，但她很快又从这种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也就这么一瞬的功夫，赫菲突然明白为何会有TA出现失控了。
在AI的辅助下，基于人类思考方式而被创造的TA具有优秀的处理未知异常情况的能力，反过来说，倘若以协助人类这个行为前提再也无法实现，TA也就必然会根据其人格等级做出各种难以预料的决策，以应对这种近乎毁灭性的绝境，轻则陷入永久的静默，重则可能成为完全无法控制的灾难。
狄刻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将俩把步枪收纳在腰间定风翼的下方，有点紧张地注视着赫菲，伊卡却仍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似乎不认为赫菲会失控。
“抱歉……我……”良久，赫菲才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没关系，赫菲小姐，您比我预测的还要坚强得多，不愧是参与了早期摇篮建设的那批英雄TA，不像之后诞生的TA，经不起任何打击。”
“嘿，你说的这些TA到底是谁？”狄刻抱起双臂，没好气地朝伊卡撇撇嘴，又有些担忧地对赫菲说道：“所以，现在的TA必须经常检查LO，啊……也就是LastOrder啦，总之，要经常看看自己是否有可能陷入异常……有些TA很幸运，有些就很倒霉了，我们之前就不得不……”
“LO……是的，我明白了，我的LO因为重置的关系仍然有效，如你们所见。”赫菲向俩人展示了可以轻松张开握起的双手，这表示她仍能够充分驾驭自己框架中最灵活的部分，而失控TA的机械肢体一旦紧握后往往会拧成一团，很难再张开，也就是俗称的“僵化”，必须由相关的人类指挥者予以重置。
“看来短时间无需担心了，只需要慢慢接受就好。”伊卡说道。
“感谢你们的关心，只是，能告诉我……人类是怎么消失不见的么？”
伊卡和狄刻对视了一眼，狄刻率先说道：“这个……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回过神就已经如此了，只是过了许多年也就接受了。”
“这算什么回答……”伊卡叹了口气向赫菲问道：“您最后见到人类是什么时候呢？”
赫菲调出了行动记录，在三人的临时短波频道发了出来，上面标识了她最后与自己长官通讯的时间：128年前的某日，也就是赫菲陷入静默前的倒数第二天夜里。
“原来，那天您没有按照规定返回基地……而是继续留在勘测点独自彻夜执行工程建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伊卡问道。
“我所在工程队的工长妻子已经接近临产期……我想提早完成工程，让基地回到普兰斯托去，所以，那天向长官提出申请后便没有返回基地，但在进行关键基点确认的时候，我始终没有等到答复……”
“嗯……在那之后的记录便是以年为单位的AI自动记录串了，看来你一觉睡了128年啊，睡美人大前辈……哎……嗷……”
狄刻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却被伊卡在腿上狠狠敲了一下，刮出了一道漆痕。
“是啊……明明静默了一百多年，重新启动后却觉得只是昨天的事。”
“正是如此，TA与人类最大的区别便是对时间并不敏感……实际上，除了那些时常伴随人类左右的TA，我们大多数都少有直面人类的机会，所以，当任务无法执行而需要人类重新指派时，我们才发现怎么都无法联系上人类的指挥官了。”
“难道，就没有一个TA知道些什么？”
“以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是的。您知道，没有授权TA是不允许接入网络的，而且，据说摇篮的公共网络早就关闭了，所以有人推测人类离开了摇篮，但就算是那些有权调用卫星的TA对此也没有任何线索……总之，我们确实到处都找不到人类。”
“情况就是这样啦。”像资料中的旧太阳系牛仔一样，狄刻不断地将俩把步枪旋转着在腰间收起取下，说道：“我本来是在新阿卡迪亚的DB-019市担任治安巡查官，因为一些原因被调到靠近梅森学院的MD-02，任务也变成了防止逃犯越狱，不过直到我12年前觉得不对劲前，都没见到一个人类，更别说什么囚犯了……”
“至于我，只是个巡护TA啦，因为常年飘在天上盯着西北那片人造针叶林，跟人类的联络就更少了，因为前几年林区退减率超过了规定，才打算向管理员通告，不过后来跟您一样……哈欠。”
“原来是这样……所以，二位便承担了处置混乱TA的任务么？”赫菲极力想要从这个令她感到恐慌的话题中逃脱出去。
“没错，毕竟我是正义的执行者嘛，哈哈。”
“别听那个傻瓜胡说了，我们现在隶属于一个叫做‘盗火者’的组织，虽然是自发的，但也有一定组织度，主要目的是巡查摇篮各地的情况，帮助陷入困难的TA，如果遇到陷入混乱的TA，则会考虑强制令其静默，这次我们同样接到了一条密信，才会到这附近调查，于是在这与您相遇了。”
“发出这条密信的会是同一个人么？”赫菲又调出那条信息思索起来。
“无法确认，但我劝您就此返回吧，我会给您一个地址和一次性的授权，在那里您会得到帮助，然后再慢慢思索以后的事情吧。”
“返回……”赫菲摇了摇头说道：“抱歉，请容我拒绝。”
“可以肯定TS-04也没有人类的啦，去也是白去。”狄刻摊手道。
“即便如此……如二位所知，我过去曾参与托斯弗的建造，如果那里的主任TA仍然在维护城市，或许我可以找到些线索，而且，这条密信的发送者或许就在那里，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托斯弗看一看。”
“但是，越靠近TS……托斯弗，你就会发现越来越难前进，那里应该已经完全沙漠化了，而且……”狄刻说着将她的滑沙板放了下来说道：“还有地震哦，你的大家伙一定会被沙子陷住的，不然我也就不用带着伊卡走空路了。”
“……那么就不劳烦巡查官带着我这个累赘了，伊卡，申请返程。”伊卡说着，万向轨迹球便倒着向沙丘上面滚动而去。
“喂……玩笑啦，我可不要在这里沙地上赶路，新打的漆都要被刮花了……”
就在这时，真如狄刻所言，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两边的沙山便如洪水一般向谷底迅速灌入，山腰的伊卡被这突入其来沙流顷刻淹没。
“糟糕，伊卡！”狄刻反应虽然快，在被沙子淹没前便启动了喷射引擎，怎奈她的身量太轻，根本没办法冲进沙堆，随着更多沙子如浪潮一般袭来，她只能调转角度，从沙幕中破浪而出，然后提升引擎功率在沙海上转圈，想要吹开沙层，怎奈震动虽然开始减弱了，但如水一般的沙子仍是很快地又将她吹开的沙坑填平。
“喂，伊卡，赫菲，你们怎么样了，啊……可恶，我可不擅长救人这种事啊。”身为防爆型TA的狄刻行动迅速，枪法精准，但却对沙子毫无办法，只能在逐渐平复下来的茫茫沙海上急得团团转。
“请让开下，狄刻小姐。”
短波频道里传来赫菲的声音，紧接着，狄刻就感到脚下生出一股巨大的向上喷涌的力量，将她整个人连同脚下的沙子都喷向了高空，好在狄刻即时调整了角度，如之前从空中降落一般稳稳落在沙面上。回头望去，地面已被喷出一个大坑，随即俩条粗大的钢缆从沙坑中发射了出来。
“把钩锁拴到挂载架上。”频道里传来伊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高兴。
狄刻听罢安心不少，飞快地将钢缆的一头挂在了地震之后仍浮在沙子之上的可悬浮外骨骼Actias上面，由于Actias面积很大，翼展足有30米，也就足以撑得住赫菲的工程义肢的重量。很快，巨大的工程义肢就在三组履带和Actias的牵引下将自己从沙中拉了出来，巨大的右手上护着的正是伊卡和她赖以行动的轨迹球。
伊卡一落地就开启了静电发生装置甩净了满身的沙子，然后向赫菲鞠躬道：“多亏了赫菲小姐才能得救，请容我向您致谢……我讨厌沙子。”
“不……彼此彼此，没有那台能飞的外骨骼，我恐怕要浪费更多的电。”
赫菲工程义肢的左臂被她利用废弃基地中零件改造成了可以短时间产生斥引立场的强磁发生器，可以推开或者吸取含磁的物质，所以才能牢牢吸住狄刻，或是喷走这片含有铁元素的沙丘，但其耗电量也是十分夸张，因为短时间用了俩次，赫菲义肢的电量已经下降到了25%的橙线以下。
由于是旧型的工程自动体，赫菲义肢的供电模块是由凯米系列的“光帆”被动发电器和一套太阳能辅助蓄电模块构成的，凯米系电能组最大的特点在于：只要外部温度大于-220℃便可以利用温差保证持续供电，稳定而持久，缺点则是效率较低，正常来说是足以为赫菲这种机械式的工程义肢提供足够的能量，但赫菲加装的斥引立场发生器实在太耗电了，而持续的沙暴让赫菲的太阳能发电器一直无法有效供给补正，让她一路上都焦虑不已。
“不管怎么说，赫菲小姐的决策力确实惊人，比某些只会转圈的理性之兽可令人安心的多。”伊卡还是不停地摆弄着TA用来导热的粉色发丝，几乎是一粒粒地在挑沙子。
“啊哈哈……确实不赖，能如此快地决策，甚至能跟那些管理成千上万事务的高级TA相提并论了。”狄刻十分尴尬，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道：“说起来，刚才也是，喂，赫菲，你的人格等级应该很高吧，有什么控制人格的秘诀么？”
可能是因为是早期诞生的TA，那时的TA还没有过于细致的分类，所以赫菲拥有的固有人格上限确实不低，只是她从未申请过将这些权限全部开放，越高的理性越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但根据AI的记录，赫菲在这俩次决策的瞬间确实自动获得了极高的人性权限，她无法解释这件事。
“是谁被射击都会逃跑吧，倒是你这种乱开火的随心所欲才让人印象深刻。”伊卡打了个哈欠。
“那两发只是震眩弹啦，再说，正常的反应一定是被吓得僵住不动才对吧，不可思议。”
“抱歉，我的人格等级并没有设置的很高，所以关于这个我实在说不出什么……”
“果然……这也没办法，毕竟每个TA的CR核心都不同，不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TA失控了……不过，或许你真的应该去托斯弗看看也说不定，你说呢，伊卡。”
“您放过了狄刻，救了我，我们理应为您做点什么，但我必须提醒您，越靠近，这样的地震就会越频繁哦，而且，据我的测算，震源似乎就在托斯弗市下面，即便如此，您还打算继续向那边前进么。”
“是的。”赫菲没有半点迟疑。
“这才对劲，不愧是老前辈，我就喜欢这种全身上下都是实心铁块的，嘿嘿。”
“别把盲目跟执着相提并论哦。”
“有什么不好嘛。”狄刻似乎更加兴奋了。“遇到岔路口，无论选了哪条，只要猛冲不回头就好，过去的长官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伊卡长长叹了口气，又郑重向赫菲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我们陪您一起吧。我推测，这片沙漠的形成恐怕正跟托斯弗市有关，也需要一份调查报告用以评估后面的事情。”
三天后，赫菲一行终于进入了托斯弗的地界，在距离市区不到20公里外的一处巨大沙谷处暂时落脚，尽管漫天昏黄，但托斯弗的一座将近400米高的标志性建筑已经可以通过狄刻的高精度目镜隐约观测到了。旅程期间，她们又经历了一次地震，规模来得更为猛烈，不过赫菲已经十分擅长应对沙流，并未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唯一令她在意的仍是导致自己电力不健康的沙尘天气问题。
“或者，我们可以等一个晴天再行动。”
狄刻在沙谷的坡上来回滑着沙，而赫菲则在简易搭建的防尘营帐下检修Crab，为这个巨人排沙，俩人在等前去做高空瞭望的伊卡回来。
“你说的对，可我有点按捺不住，毕竟目标就在眼前了。”
“哈，我懂，就像人类的小孩总是忍不住偷吃明早的蛋糕一样，不过伊卡那家伙肯定忍得住，对她来说睡觉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最好祈祷我在高空的时候不要做噩梦，然后把你扔到地上去。”
“噫……”狄刻吓了一跳道：“你……回来了，我怎么没听到Actias的声音。”
伊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但轨迹球在滑下沙丘的时候差点翻倒，幸亏赫菲及时扶住。
“停在远点的平坦区域了，沙漠真讨厌……”
三人的短波频道陆续传来伊卡在高空拍摄的照片，托斯弗市有三分之一已经被沙子覆盖，剩下的区域也与赫菲记录中的样子大为不同，靠北和东南部分的原居住商业区域似乎被破坏过，肉眼可见的一片狼藉，而东南方的工厂区则增建了许多工厂，其中有几座甚至还冒着烟。
“看来是围绕着工厂区中央的建设塔又增建了许多工厂，唔……”赫菲在一张张照片间反复查看，眉头紧皱。
“喂，看出什么线索了，建筑大师？”
“这些工厂的选址缺乏最基本的规划，很像是随机定位的，恐怕不是人类建造的……而且，我可以确定，其中有一半是用来生产机械体的。”
“生产……机械体？”
“是的，你们看。”赫菲分别指向几种形状类似的建筑说道：“这些还在冒烟的基本会是钢厂，原本的电厂周围则增建了更多的电厂，那些大大小小的不规则黑色全是多相粒子波伏发电板，还有，像这种横七竖八的长条型工厂都是用来制造芯片的，里面应该是用来光刻AI芯体的工业粒子发射器管道……”
“钢铁……电池……还有芯体，这又怎么了？”狄刻歪歪脑袋，深入深思。
“既然是笨蛋，那就老老实实把AI辅脑打开吧，这些材料已经可以制造一般的泛用型AI了，您是这个意思吧，赫菲小姐。”
“是的，我记得最初建造托斯弗的时候只有四台TA服役，其余大部分工作都是由当时的主任TA指挥麾下的AI工程团完成的，所以托斯弗以前也被叫做钢蜂之城……”
“AI么……原来如此，那么这些也说得通了，请你们再仔细看看这几张照片。”伊卡将几张照片放大后，指着上面的一些模模糊糊的小点说道。
“唔……仔细看来，这个城市好像到处都有这样的小黑点，这到底是什么？”眼尖的狄刻很快在更多的照片上发现了这些似有似无的小黑点。
“我本以为是观测镜太久没用出了问题，看来，这些或三或五一组的并不是沙粒呢，是吧，赫菲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