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 《上元依旧》 飒炸 (上)
本文灵感来自李清照和刘辰翁的两首《永遇乐》。
背景架空
过程有点点虐 ,he放心食用,看的开心 ( ๑╹ ꇴ╹)۶


落日在远处粉紫色的云层中熔成灿金圆润的辉光,暮霭浅浅淡淡地织上了天空。湖堤畔吹过的风寒气依旧,但上南城却已经被热闹的喧哗浸染。
上元已至。
花灯一盏盏亮起,街道连成了光雾的河流。华灯初上,人群已然熙攘。
万家灯火映进炸的眼眸里,令那原本含笑的面容显得有些清冷。上南宫楼,可以俯察整座城市的风光美景。冷风吹起了锦袍一角,暖和的穿着并不淹没他高挑清瘦的身形。
炸转身。看到花灯亮起,他正想着去帮下人高挂灯笼,却忽然注意到了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飒。他的衣着更加华丽,正坐在炸常坐的那把竹椅上,身姿倜傥。
“上南王找我何事?” 他没有亲昵地叫他“飒”,公事公办似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听得出疏离。
看着飒随意地把玩着小桌上的白瓷杯,炸眼中的伤感一层层堆积。
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这么僵化过。
飒第一次拉着炸去见父母亲的时候,二人还都止十五岁年纪。
上南王府上下见到炸都吃了一惊,都以为小王爷飒是从什么画儿里领出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怎么生的如此温润如玉,五官明朗得好看。
炸是读书人家的孩子,琴棋书画是略胜一筹,可对外面的见识可就跟飒差的远了。
于是便常常见到飒一大早拽着还没睡醒的炸去城东的山上看日出,下午去穿城而过的清水河上借一只船,在水上玩儿到月色初升。
有次在宫楼上赏日落,炸的眼睛亮亮的,装满了瑰丽的天空。飒拿出一张白天临好的字,轻轻放在他的手里。
只有十个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借着最后一点日光看清楚了,眼睛比刚刚还要亮,嘴角是掩不住的笑。他把纸折了折,稳妥地收在怀里。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问飒时,他说自己非炸不娶;问炸时,他红了脸,手指悄悄揪住飒的衣袖,点了点头。
大婚当晚,飒一直咬着炸的耳垂呢喃,说自己的后宫只会有他一个,说自己除了他不会另娶他人。
炸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陪他登上王位,陪他除掉位高权重的奸臣,陪他渡过那年岁末难熬的饥荒。有他在,飒身边就一直会有一个可以托付身心和后背的人。
慢慢的,什么都好了起来。可是几个月前,飒却让一个女人住进了上南宫。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找炸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几次甚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匆匆离开,另外一个院落很快传来嬉闹与歌舞的声音。炸不得不出席的场合,飒对他,也是倦于敷衍的淡漠。
炸六宫之主的仪仗、地位没变,但宫中所有人都明白,飒心中最宠的人,已经不是和他一同长大的那个少年了。
好事的人都在猜测,有的说上南王被那一时的新鲜蒙蔽了双眼,更有人撇出了风凉话:
终究是两个男子罢了,怎么会有真正的爱情。
流言蜚语都传到过炸的耳朵里。他像是没听见过,自顾自地煮滚了一壶去年寒梅上攒下的雪水,在沁开的茶香中铺开笔墨,写成几幅带着梅花典雅的书法。
他还是按老样子生活着,只不过院子中多了空旷寂寥,枕边少了那人罢了。他在屋围种了大片绿竹,隔开了自己和那凌乱的一切。
清风一吹,竹林里是碎玉的声音。
那所谓的后宫三千“佳丽”,不知从何处习得一身谄媚,整日便是画脸描眉、裁衣比美,弄得庭院中满是庸脂俗粉。
她们哪里有炸精妙高雅的琴艺和绝伦的才华,又怎么比得上他不施粉黛的清绝。
眼前是百花争艳,飒偏偏忽略了头顶皎白皭然的月光。
炸的思绪跑远了,等他回过神来,还是那个刮着寒风的上元夜。
飒的声音比风还冷,眉宇间夹杂着凉薄:“这么忙着备好车马,是着急着去寻你那藏在民间的小情人?”
几日不见,已经从忽视变成讥讽了么……
上元节备车马出游本是惯例,飒的一番话显然是没来由地信口胡诌。话里像藏着刀,不留痕迹地把人伤的体无完肤。
“上南王多虑了。”最后一点笑意被冲淡,炸不愿多说,转身就走。
飒脱口而出的话让他生生停了步伐。
“今年上元节,谁都不准出上南宫。”飒满意地欣赏着炸的惊讶,一脸玩世不恭地补充,“不为什么,就是想罚你。”
说完还勾唇笑一笑,夜色中挑眉的动作更是邪魅。
冷落倒是日常,禁足倒还是第一次。飒显然就是拿他取乐,那些个女人中有个没被记住名字的说要回家看母亲,飒挥一挥手就让她走了,临了还补了一句说让她坐炸的车马回去。
炸只觉得歉于自己身边的婢子下人们,连累着他们也被禁在这宫中。他给他们放了节日的假,准他们随便娱乐什么都行,还拿了好几样吃食小菜与他们下酒。炸自己关上了房门,不去听大殿里一派歌舞升平。
他也烫了一小壶热酒,燃了一小点熏香。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了一支旧笛子,他试了半天的音,吹的是尚不成调的《梅花落》。
深夜,临近新岁。外面大大小小的楼阁上都是绚烂的灯光烛火,照得夜空宛如明昼,而炸却早都丢下了笛子,呆呆地倚在门边发怔。
酒已冷了,他本无心去喝。这一年的上元夜,炸靠在帘儿下,听两个谈天的小僮,闲聊了一晚上他们家乡的故事。
新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一些。午觉醒来,外面一片银装素裹。未取下的红灯笼儿在雪地里煞是好看。
日头西垂,炸正在屋里看书。没有通报,前门忽地一下打开,把他惊了一跳。
飒穿得单薄,手上拿着几小坛酒,嗵地一声放在炸写字的桌子上。毛笔被震掉了,在白毡上滚出一道墨迹,差点染上了炸刚刚临写的一首《永遇乐》。
飒的神情和以往都不一样。门开着,冷风灌进来。他好像不觉得冷似的,也不准人关门,就那么木然地一口一口灌酒。
此时的他,哪里像一个造福一方的王侯将相,分明是个街头巷尾的流浪乞儿,贪婪着、悲苦着喝干了一坛佳酿。
再倒酒时,酒汁飞溅,《永遇乐》中那句“芳景犹自如故”被晕染开,混乱一片。
炸倒是不恼,默默地收下纸笔。二人无言,飒也不看他,手边已经多了两个空酒坛子。他的酒量本就一般,此时已醺醺然有了醉意。
见他还要戳破第三坛酒的泥封,炸毫不客气地抢过飒的酒碗,递给一旁战战兢兢的下人,自己把那坛酒拿出去丢在了雪地上。
正当他往回走时,一个不留意,飒直接把他扛上肩头。他走路倒不趔趄,稳稳当当地把炸放到屏风后的床上。
几个小僮连忙关上门,合上了了一室嘈杂。
……
次日醒来,都快正午了。屋里只有炸一人,昨天碰到的花架已经扶了起来,枕边是叠好的衣裳。
炸没有叫人来伺候,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起了床,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半晌,伸手从阁子里取下一小盒药膏,涂在脖颈处几个显眼的红痕上。
药香淡淡的,透着苦味。
雪还在下。
他再没有见过飒。
听人说飒是被皇上叫去帝都了。可是白日渐长,等院落里花木开始抽枝,他都没有回来。

待续…( •̥́ 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