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第一季第7章 从告别开始（文字版）

第7章 从告别开始 ——“信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又遇见了” 7-1 雷电，风雨，乌云，犹如大火腾起的团团浓烟，在昏暗的天空缓慢浮动。我在长长的阶梯上奔跑，逼近的乌云不断给它着色，越着越深。台阶无休止地往上蔓延，看不到终点。……耳边是嘶吼般的风声和孱弱的呼救声。雷声轰鸣，阶梯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我一脚踩空。无边的黑暗，将我吞没。 我蓦的回过神，笔尖已经在白纸上戳出墨蓝色的小洞。 我：“糟糕！” 我急忙翻开纸张，墨水果然渗透到了下面的文件上。 抽出纸巾，我仔细地擦掉痕迹。 我：“吁……幸好没有影响到文件。”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我的生活除了日常忙碌的提案、拍摄，也发生了越来越多奇怪的变化。 比如急剧增加的节目委托量，还有这些越来越频繁闪现的梦境。 揉了揉太阳穴，我拿起笔继续写着之前的策划案。 “哒哒达”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干练又清脆。 安娜：“你怎么还在这里？面试的人到了，赶紧过来。” 我：“我马上到！” 抱起电脑，我快步跑出了办公室。 顾梦：“为什么面试了好几个礼拜都招不到人！我要疯了！” 我看了看头发乱蓬蓬的顾梦和黑眼圈挂到脸颊的悦悦，叹了口气。 顾梦：“不管了，今天先把这几个面完，实在不行我只好去大学里抓实习生了！” 顾梦露出了老妖婆一样的神色，我和悦悦一个激灵。 悦悦：“(大喊)下一个！” 趁着hr出门去领下一个应聘者，我打开电脑抓紧一切空隙。 “在这个电脑与手机盛行的时代，人们有了更为便利的联络交流方式。” “《时光的书信》这档节目却以渐渐式微的信件为情感的载体，传达都市人……” 悦悦：“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保存了文件，拿起简历。 ？？：“我叫韩野，韩信的韩，野蛮的野……” 我：“噗……” 端起咖啡的我一口喷了出去。 我：“韩韩韩、韩野？！” 韩野：“没错！被小爷我名字帅到了吧。” 坐在对面的男孩朝我眨眨眼睛，歪嘴得瑟一笑，露出一排牙齿，短短的头发染成了浅灰色。 除了稍微黑了一点，和高中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我揉揉眼睛，看看韩野看看简历，一脸不可置信。 来回看了三遍，我才终于确认，眼前这个滔滔不绝的家伙真的是我的高中同学。 话痨、好动、爱闯祸、得瑟、体育很好，偶尔也扶老奶奶过马路。 虽然经常抄我作业但被抓到也从来没有供出过我，这大概是我对他的全部印象。 哦，还有，是白起的跟屁虫。关于韩野如何能近白起身旁一米内且不被打出去，这是当年校园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当然我把这一切都归根结底为他的自来熟和不要脸。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中时，顾梦已经和韩野聊得热火朝天了。 顾梦：“你对影视行业内最近盛行拍网络大电影和网剧有什么看法？” 韩野：“嗯……在我看来网剧是大趋势，尤其是在共用审核制度的情况下，制作只会更加精良，然而网络大电影只是一个捞快钱的产品……”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这还是我那个好吃懒做每天翘课的老同学吗？ 韩野：“我一直觉得这个行业需要像我这样德智体美劳多方面发展的人才来拯救，曾经有个算命的和我说，我会是下一个……李安。” 咳咳咳，终于不只是我，悦悦和顾梦也被呛到了。 果然还是他，我那个自恋得瑟的老同学。 顾梦：“嗯，换个话题吧，如果给你机会做一档节目，你会做什么？” 韩野：“美食节目吧。” 顾梦：“哦？看来你对美食很有研究？平时喜欢什么菜式？” 韩野：“都喜欢，我这个人博爱，不挑。” 顾梦：“可以具体说说看吗？法餐日料或者其他都可以。” 韩野：“(沉思了一下)这样啊，我觉得皇家方便面好吃，而且要煮着吃，最好选海鲜口味的。下两个鸡蛋，一个搅拌一个卧在里面煮成溏心蛋，起锅的时候放一点点酱油和黑胡椒粉。” 死一般的静寂，顾梦已经呆了，而我还听到悦悦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我用手掩着额头， 假装看不到韩野。 不过为什么听他描述得这么熟悉呢…… 韩野：“你们别不信，这可是我高中同学教我的方法。当时我快饿死了，身边只有一袋泡面，还在上化学课，我那个乖乖女同桌看不下去偷偷帮我用酒精灯……” 我：“停！好了好了，就你了！” 我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恭喜你通过了我们的面试，你过来我有入职测试给你……” 我一把拉过韩野，飞速跑了出去，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顾梦和悦悦。 顾梦：“……就这么通过了？” 悦悦：“老板今天怎么了……” 7-2 我拉着韩野一路小跑到办公室门口，他靠在门框上大笑着揉揉头发。 韩野：“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我：“呵呵，真是好久不见……” 韩野：“你怎么都不让我把话说完的……” 我：“公司规定第12条，不许背后说老板坏话。” 韩野：“可我是当面啊，再说了哪里是坏话，你帮我煮面的时候简直像个英雄一样。” 我：“我现在可以反悔吗……” 韩野：“老！板！好！话说我的入职测试呢？” 我敲了敲额头，这家伙，是故意跟我作对的吧！ 算了，我自己也没什么灵感，说不定这个脑回路很不一样的家伙有什么好主意呢。 我：“唔……我最近在准备一个叫做《时光的书信》的节目。入职测试的内容就是这档节目的策划案。” 韩野：“哇你吸血鬼啊，哪有让新人做策划案的！” 韩野抗议似的撇撇嘴。 我：“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啊未来的李安同志，赶紧回去写吧，记得这周要给我方案哦！” 韩野：“这一定是报复……” 韩野摇摇头，苦大仇深地看着我，一路小跑着走了。 真是鸡飞狗跳的一个上午。 面完了所有人，我打开电脑， deadline的数字不停地提醒着我时间的紧迫。 我：“时光的书信……时光……小学的时候倒是有交过笔友，不过新鲜劲一过就没有再继续了。家书？这个主题好像有点狭窄，也和我们的目标受众不唔……情书？不行不行，太老土了……” 安娜：“不如去采访一下现在年轻人吧，看看他们的理解，毕竟现在还在写书信的也没多少人了。” 我：“嗯……” 安娜：“这个节目你要抓紧了，对业内口碑影响很大。” 我：“我在想从年轻人入手的话大学生应该和书信接触的比较少，或许把高中作为切入点也不错。” 安娜：“嗯，不错，最近正好高考结束了，可以借一下高考的热度。对了，你有没有及时去华锐那边跟进季度汇报？” 我：“糟糕！”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昨晚迷迷糊糊地接到李泽言的短信，答应三点前给他汇报的……现在两点半，还来得及。 宁静的下午，机械的”嘟——嘟——”显得格外突兀。大概响了四五声，李泽言才接起。 过了几秒钟，那边响起了呼吸声。 我：“喂？我是＊＊＊。关于＊＊＊公司的季度报告刚才已经发送给了审核小组，同时抄送了你一份。关于我们公司下季度的项目进展，我有新的……” 李泽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美国出差？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汇报一个季度报告，你在想些什么？” 美、美国……好像是有这么件事。 我：“好像有的……对不起！不打扰你了……你、你先睡……” 我立马挂了电话。好险……还是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大概过了五分钟，手机突然开始震动，看到李泽言三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我差点想扔出去。 我闭着眼睛点开接听按钮。 我：“喂？” 李泽言：“你挂我电话？” 我：“没、我哪敢啊……” 李泽言：“你不敢的事情我想不出有几件。” 我：“对不起！我想到3点前要给你汇报，就打过来了……” 那边静默了片刻，李泽言突然低笑了一声。 李泽言：“说吧，下不为例。” 我：“真的不打扰你吗？” 虽然李泽言情绪控制的很好，但是凌晨两点被电话吵醒，心里一定会很恼火吧。 李泽言：“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现在还有四分三十秒。” 我：“好的！” 我立马开始汇报起来，电话那头响起了细微摩擦的声音，电脑运转的轰鸣声和略显慵懒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报告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我们下半年的招商视频和PPT，第二部分是上个季度的创收报表……” 李泽言：“你是指这份2个G的文件吗？” 我：“嗯，我把片子和PPT都压缩放进去了，还有附上的详细说明文档和报表，数据很清晰， 你可以先看一下……” 李泽言：“我要听数据背后的逻辑。任何可以在短时间内用语言表述的内容都比数据来得清楚。” 我突然一愣，李泽言认真的语气让我不由得严肃起来。 李泽言：“发什么愣？” 我：“那、那我开始了……” 李泽言：“嗯，鉴于电话汇报我可以给你多一点时间。” 这是……鼓励吗？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口述报告。 没有预料中的骂声，李泽言只是简单指出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我：“谢谢你……我马上改完再发你！” 李泽言：“嗯？” 我：“哦我是说晚上再发给你，你那边应该是上午了吧……” 又是一声轻笑，李泽言的声音有些慵懒。 李泽言：“不用，醒都醒了。” 7-4 行政楼。 和李泽言汇报完所有的内容，我来到学校，顺利地和宣传部老师预约好了采访。 我：“谢谢老师，那我明天九点来采访。” 傍晚，已经是放学时间，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在校园里走着。 许久没回学校，我用力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毕业的人似乎总是对学生时代有着执念， 连空气都觉得异常清新。 学校似乎变了很多，老旧的教学楼被灰色的高层大楼取代，沿着大草坪建了几座读书台，图书馆的后面还新修了一座钟楼。 就连以前每天捧着茶杯的保安大爷都不见了，安保人员都换成了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我：“难得回来一次，不如就在学校里面逛逛找找素材吧。” 踢着石子，我走在林荫道，恍然间有一种自己还在读高中马上要去上晚自修的错觉。 滚落的石子突然被踩住，我抬起头。 眼前的男人一脸淡然地看着我。他单手插兜，一头凌乱的短发。 落日的余珲穿过梧桐树茂密的枝叶，落在他的脸上，眼睛的棕瞳里带着一点点的凉意，说不清的静谧。 我：“……学长？” 白起：“(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白起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他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开口。 我：“最近在做一个新的节目，我来学校预约采访。学长呢？” 白起垂下头踢了踢石子。 白起：“有点事情。” 我：“诶？是学校里面发生什么了吗？” 白起：“咳，不是公事。” 我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安静的林荫道，只有石子滚动的声音。 我清了清嗓，试图打破这并不尴尬的沉默. 我：“那……我先走了？还有一些事情……” 白起抬头看着我。 白起：“去哪里？” 我：“林家小馆。就是在校门口左边巷子的那家拉面店……” 白起：“我知道。这个时间店已经打烊了，你不知道吗？” 我：“糟糕！” 离开学校太久，忘了这家开了十几年的拉面店每天都只做定量的东西，卖光为止，基本到了下午三四点就关门了。 我：“……只能碰碰运气了，如果关了那就只好明天来约采访吧……” 白起：“为什么非要采访那家店？” 我：“……其实不知道学长还记不记得，他们家有一面很大的墙，上面贴满了便利贴。如果那面墙还保留着，也许对这次节目有很大的帮助呢。不说了，我先过去……” 我朝白起挥挥手，转过身。 白起：“回来，我带你去。” 我：“啊？” 说话间白起已经走在我的身侧。 白起：“走吧。” 不是说关了吗？难道白起有什么办法？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古惑仔电影中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砸店的场景。 不禁失笑，我这是在想什么，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7-6 跟着白起一路来到了学校门口，两旁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小吃摊，挤满了穿校服的学生。 隔了老远我都能看到拉面店紧闭大门的样子，这不摆明着来吃闭门羹嘛…… 我看看一直走在左前方的白起，他拿出手机，简短的通话后很快就挂了。 白起来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林家小馆的门就从里面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黝黑的肤色和瘦削的脸。看到白起，他一愣。 这个大叔我认得，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白起站在门口，两人在说些什么，店主像是被吓到的样子，手微微颤抖。高中时偶然目睹的一幕突然在我眼前闪现、重叠。 当时，适逢高一的期末考试，刚下晚自习的我准备骑车回家。 刚出校门，却听到小巷中传来低沉的交谈声，那是自己回家的必经之路。 我壮着胆子踩着自行车骑过，偷偷一瞥，却看到林家小馆的店主给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递了一叠钱。 很眼熟的样子，我又偷偷望去，却看到男生抬起头朝我所在的地方看来。！那不是高三的白起吗？ 我心下一惊，加快了速度。 这是……在收保护费吗？想起上午听到班里几个女生说白起经常向低年级的学生收钱的事情，他冷冷的脸在我眼里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这个学长还真是……名不虚传。 从此，只活在传言中的白起在我心里有了深刻的形象——爱收保护费的校园一霸。 思绪被拉回，眼前的白起还在和店主说着什么。看着店主微微发颤的样子，我突然开始后悔答应白起一起过来。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店主还是很害怕白起吗？ 白起：“愣着干什么？进来吧。” 我：“诶？真的可以吗？” 老板：“小姑娘，快进来吧。” 这是什么情况？我一头雾水跟着白起走进了小店。 老板：“先坐下。面已经下锅了，再等五分钟就可以吃了。” 诶？不是应该卖完了吗？ 难道是老板特地为我们做的？ 我看了看白起，他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拿出两只碗，放在我面前。 老板：“我去厨房看看面好了没。” 老板忙不迭快步走进厨房。 没想到白起的一个动作就有这么大的威慑力，看来老板当年的阴影真的不小啊…… 正思索着，白起将一双筷子递给我。我愣了下，赶紧接过。 等候的空隙，我环视着小店，这里比高中时候宽敞了一些，简洁的装修风格，给人舒适的感觉。 最让我惊喜的是，那一整面贴满便利贴的墙还在，不知道换了几茬，依然是密密麻麻。 想到高中也在这里贴过便利贴，我好奇的找了起来。结果当然是没有了，应该说能找到就见鬼了吧。 老板：“面来了，快，趁热吃。” 我：“哇好香啊！谢谢！” 老板把热气腾腾的拉面放在我们面前，是两碗不同的面。 白起面前是一碗红油拉面，淡黄色的面条，边上有序的放着蒜苗、香菜和切成薄片的牛肉。 而放在我面前的是一碗清透的拉面，葱花叉烧依序放在边上，还有半个溏心蛋。 我特别爱吃这家店的清汤面，高中的时候几乎只要早下课就会过来排队。 奇怪的是，老板怎么知道我的口味？好像从进来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提过……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我抬起头，看了看白起。他正埋头吃面，几缕头发垂在眼前，氤氲的雾气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不少。 老板：“怎么样，还合口味吗？” 我放下喝了一半面汤的碗，擦擦嘴。 我：“太好吃了！比高中的时候还好吃！对了，我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可以吗？” 店主愣了一下，放下碗筷，点点头。 我：“是这样的，我是＊＊＊公司的制片人，最近在做一期访谈类的节目。我觉得您店里的这面便利贴墙特别符合我的节目要求，可以耽误您一些时间做个采访吗？” 听完我的话，店主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阵沉默后，店主摇了摇头。 我：“……是有什么顾虑吗？您不妨和我说……” 老板：“不是你的问题，这面墙其实是我媳妇弄出来的，她……不太方便，抱歉。” 心下一阵失落，我扯出一个笑容朝老板摇摇头。 白起：“可以不出镜吗？” 我：“啊？” 我看着白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可以可以！不强制的，到时候拍个坐着的背影就当做采访背景了！” 我急忙站起来和店主保证。沉思了一会儿，店主点了点头。 我：“太好了！谢谢您！” 我感激地看着老板，拿出笔记本记下了采访的时间。 白起：“先走了。” 诶？就这么走了吗？是不是还没付钱啊？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霸王餐？ 我急忙从包里掏出钱塞给店主，连说了十几个“谢谢”，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采访的事情。 照例还是送到楼下，我朝白起挥挥手。 我：“那我先上去了，今天谢谢学长……” 白起：“那个” 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我抬起头。 白起：“明天我来接你。” 我：“啊？” 白起：“咳，最近接到指令，恋语市有危险事件发生，你还是不要自己行动了。” 我：“那好……不不不，我突然想起了公司还有点别的事情……不如我们明天九点校门口见吧。” 我想起白起“收保护费”的一幕，还有刚才的霸王餐，还是不要让他去了…… 白起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走进电梯，我朝白起挥了挥手。他依然站在那儿，双手插兜，安静地看着我。 我突然有种错觉，好像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叮”电梯到了，我走到家门口，下意识地看了看隔壁。 紧闭的大门，门口是堆积的信件。 似乎很久没看见许墨了，自从……那天以后。 楼下，白起跨上摩托车，飞驰而去。 风吹过小巷，卷起落叶，在深沉夜幕中，拉扯着最后一丝明亮的光。 许墨颀长的影子拖拽在阳台上，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捡起掉落在阳台上的落叶，视线看着白起离开的方向。 7-8 第二天起了大早，我拿着相机，来到了学校门口。 我：“你好？请问有人吗？”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林家小馆，轻轻叩响了木门。 很快门被移开，今天的老板似乎很不一样，他没有穿平时那件黑色的围裙，而是一件挺括而整洁的衬衫。 我：“老板你好，叫我＊＊＊就好啦。” 老板：“嗯，进来吧。” 我跟着老板走进去，却看到桌前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她穿着丹青色的长裙，眼睛不笑时也弯弯的。 这应该就是老板娘了吧。 我：“阿姨好，我是来采访的＊＊＊。” 她听到我的话眼睛更弯了，朝我点点头。 我刚摆好相机，却看到老板娘身下是一台轮椅。她却不在意似的朝我笑了笑。我这才明白白起当时问的不出镜是什么意思。 顿时有些恍然大悟，白起不愧是收保护费的，对店主夫妇的情况这么熟悉。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呢。 老板娘：“可以开始了吗？” 我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很快采访进入了尾声，老板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幽默和善。我收起相机，正准备告别。 老板娘：“怎么白起没跟你一起？” 我下意识愣了一下，老板娘问我白起？我没有听错吧？ 难道不应该是避之不及吗？心里的疑惑促使我问了出来。 我：“……你们希望他来吗？” 老板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讶异，然后笑了出来。 老板娘：“小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他了？” 我摇了摇头又顿住了，忽然想到那件事，壮着胆子问了。 我：“高中的时候，我看见老板给了他一叠钱……还以为……” 老板娘：“还以为他在跟我们收钱？”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板娘：“傻孩子，你是真的误会他了，我儿子当时出了车祸，是白起及时把他送到医院还垫付了药费，那是我们还他的。” 原来……眼见不一定为真，自己竟然误会了他这么久。歉意一点点地在心里弥漫开来。 老板娘：“后来他就一直来我们店，从高中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吧。” 老板娘淡淡的语气，我却听出了一些伤意。 我才明白在这个沉默的父亲和这个总是笑着的母亲的身后，藏着的是一段无法抒解的心事。 老板将我送到门口，掏出一张纸币塞给了我。 我：“不不不，您误会了，我采访不收钱的……” 老板：“这是昨天你给的面钱，拿着吧，白起早就付过了。” 我接过钱，看着老板和老板娘，深深地鞠了一躬。 白起：“不是说公司有事吗？怎么在这里？” 我：“啊！” 冷不丁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过身，白起逆光而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谎言一瞬间被拆穿的窘迫，让我有点不敢看他。 我：“哈哈……今天天气可真好……” 轻微的笑声，我抬起头，却看到白起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慵懒的双眼。 心里的歉疚和羞愧又翻涌了上来，我张了张嘴又咽回了话。 总不见得和他说对不起高中的时候我误会你是收保护费的吧。 白起：“看够了吗？采访要迟到了。” 我：“啊？啊！已经九点了！” 我急急忙忙跑进学校，下意识地拉着白起。 在我看不见的背后，男人扬起了嘴角。 7-9 刚踏进学校，一个不明物体远远地向我们袭来。 ？？：“老板！” 突然他停了下来，看着白起，脸色从喜悦到惊讶再到激动。他涨红着脸，一把扑了过去。 白起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韩野：“白哥！！！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当年你一走我都失去信仰了！现在我感觉我的热血青春都回来了！” 韩野的大嗓门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学生a：“那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白起啊？” 学生b：“白起？是谁？” 学生c：“你连白起都没听说过？当年的校园一霸啊！” 学生d：“我知道我知道，我哥当年和他一个班的，我听说1对20不带喘。” 学生a：“什么1对20，明明是1对50好不好……”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变得越来越大声，感觉都快要凑到耳边，我偷偷看了看白起的脸，依然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没想到离开学校这么多年，还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只不过也太假了吧，我当年明明听到的是1对10啊…… 不对不对，我怎么在想这种事，那些说不定也是误会呢。 我：“你生气了吗？” 白起：“我为什么要生气？” 额，也对……当年传言满天飞的时候也不见他出来说过什么。 韩野：“老大，没想到你离开那么久，江湖上还有你的传说。” 白起：“滚……” 韩野：“老大，你怎么可以在我老板面前这么对我呢？留点面子啊。” 白起的目光在我和韩野间流转，韩野立马竖起手指。 韩野：“老大，我是清白的！＊＊＊现在是我老板。” 说完还朝白起挑了挑眉。 韩野：“老大没想到啊你……这么多年居然还……” 白起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羞恼，一下子给了韩野一拳。 韩野一个机灵，闪躲，却撞到了身后的短发女孩。 韩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没伤到哪儿吧？” 短发女孩站起，急忙捡起地上的照片，摇了摇头。 她看了看我们，举起照片。 短发女孩：“请问你们有见过照片里的这个女生吗？” 照片里面是一个染着黄发穿着校服的女生，一脸的骄傲。 我摇了摇头，短发女孩脸上笼罩着失望和焦虑。新闻人的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对。 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短发女孩略一沉思，欲言又止。 短发女孩：“其实……其实她是我室友，刚才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喊了好几声救命就挂了，再拨过去就接不通。” 韩野：“不会是恶作剧吧？” 短发女孩：“本来我也以为是恶作剧，可是她的声音真的很恐慌，而且她都三天没回来寝室了……我担心她有什么意外……” 白起的眉头渐渐紧锁。 白起：“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她的时间和地点。” 短发女孩：“……你是？” 韩野：“他是警察！特别厉害的那种！” 短发女孩：“你是警察？” 白起：“嗯。” 白起掏出证件。 短发女孩：“太好了！警察先生，拜托你一定要救救她！” 白起略一点头，转头看着我。 白起：“采访完不要乱跑，在教室等我。” 我：“嗯。” 白起：“(看向韩野)保护好她。” 说完白起跟着女孩快步走进了人群。 7-11 还有采访任务的我拉着韩野， 飞快的跑到了教室。 比约定的时间来得迟了二十分钟，我急忙和等候采访的老师和同学道歉。 幸好刚高考完，脱离魔爪的同学们对我并没有多少责怪。 除了录音笔偶尔奇怪的电磁声，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 采访很快就进行到了尾声。 男同学a：“学姐，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我：“(愣了一下)可以啊。” 男同学a：“学姐为什么会想要来采访我们呢？” 我：“可能是因为青春期会开始拥有秘密，而这些秘密都会变成时光里的书信吧。” 我和学生们相视一笑，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刻。 收齐采访稿，我看着在教室里闲逛的韩野。 我：“不过说起来你怎么会在学校的？” 韩野：“还不是为了找节目策划的灵感，我可是想了个大招。” 我：“哦？” 韩野：“我看了部电影，叫《抽屉里的情书》，大受启发。那是女主角她爸爸偷偷留给她的，因为女主角没有及时拆开，错过了和爸爸解除误会的机会，太心塞了……诶，你当时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啊？” 我：“啊？什么信？” 韩野：“什么什么信，就是你抽屉里那封啊！” 韩野突然站起来手臂撑在桌子上，我吓得一个后退。 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坐在教室里的我被时光拉回了几年前，抽屉里面似乎还躺着那封带血的、皱巴巴的信。 我：“你怎么知道那封恐吓信？！” 我的神经突然被绷起，仿佛抓住了这件当年非常困扰我的事情的尾巴。 韩野：“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可是我亲自放进去的！” 说完韩野突然跳了起来，他开始在教室里转圈圈。 韩野：“完了完了，闯祸了！老大不让我提的！我这张嘴啊怎么就这么多话呢！” 我一头雾水，看着韩野一个人自言自语。 转了两圈的韩野突然又凑到我面前。 韩野：“等等！恐吓信？什么恐吓信？” 我：“就是你放在我抽屉里的那封……” 韩野：“虽然我没看过，但是怎么可能是恐吓信啊！我白哥才不会干那么掉价的事情！” 韩野瞪着眼睛看着我，突然捂住嘴巴。 韩野：“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去问白哥吧。” 韩野摇摇头似乎不愿意再说话，我一把拉住他的包带。 我：“你当时为什么要在我抽屉放那封信？” 韩野：“那可是大哥第一次给我布置任务！我当然要放啊！” 7-12 韩野：“你个傻子！真是误会老大了！” 韩野的话一直在我耳边闪现。不是恐吓信的话，那到底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站在走廊里，心不在焉地拍着工作照。 等忙完工作，不如问一问白起吧。 一个黄发的少女闯进了我的镜头。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少女在一楼的走廊里匆匆走过，我下意识的举起相机。“咔嚓”。 我：“是她！” 那个照片中一头黄发面容骄傲的女学生！虽然看不清脸，但发型却是一模一样。 我径直朝楼下跑去。 我：“同学，等一等！” 她却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步伐匆匆地转弯拐进了旁边的剧院大楼。 我：“同学！” 我提高音量，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然后……我停了下来。前面哪还有女生的身影，空空荡荡的剧院广场，只有被风吹落的树叶。 平时都上锁的剧院大楼半开着门，我轻轻推开，一间一间教室搜寻着。 一口气跑到五楼的我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难道……跟丢了？ 我怔怔地站在楼梯口，看着向，上蜿蜒的长长的台阶一阵晕眩，那个梦…… 我慌乱地拿出手机准备打给白起，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我：“谁？” 我转过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心里突然慌乱了起来。 分不清声音的来源，只觉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捏着包的手渗出了涔涔的汗，我不停地寻找着楼道里的安全出口，满脑子只剩下逃跑。 我：“唔！” 后脖颈一阵闷痛，我的嘴被捂住，不停地挣扎却始终抵不过勒在脖子上的手臂，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逆光而立的白起。 金属色的光芒从眼前闪过，水泥地面忽然裂开，我摔下被卷进风里。 想呼救，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我眼前跃过，抓住了我的手。 黄沙被扬起，堆起的石子倾倒，狂风卷起乌云，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知觉渐渐爬上了神经，我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只感觉到双脚一阵酸痛和无力。原来刚才只是个梦。 我……这是在哪儿？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水泥地，脚边堆着麻绳和黄沙。 抬起头，是卷曲的云朵，阳光被严丝密缝地盖住，这里似乎是离天空很近的地方。 双手被反扣住，身后的人一只手勒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正略微急促地将麻绳一圈圈捆住我的手。 我：“你是谁？快放开我！”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他加快了动作，我却感觉他的手有些抖动。 我用力挣扎，可这些微小的反抗却对歹徒没有任何影响。 恐惧在我心中疯狂地涌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怎么办！白起！白起会来救我么！我的大脑一片死寂。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离开了这么久，白起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也许他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那么，在他找到我之前，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 歹徒收紧了绑着的麻绳，依然一言不发，绕到前方，拽起我，往天台的边缘拖动 不好！我用尽力气抵住地面， 地上立刻出现了两条黄沙痕迹。 石子、黄沙、乌云，这个地方……是那个梦！ 我的心砰砰直跳！或许那个梦是在告诉我答案！也许这一次，我真的拥有自己的力量！ 我不动声色地膝盖一曲，一下子倒在地上，小石子戳得我背疼。没来得及在意这些，偷偷捡起一块，藏在衣袖里。 歹徒：“别想耍什么花招！起来！” 歹徒凶狠地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我低垂着头，背在身后的手却没有停下动作。 一下一下地，用尽力气，割着那粗粗的麻绳。 在割断绳子前，我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我：“你到底是谁？你跟踪那个女孩有什么目的？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我明显感觉到歹徒停顿了一下。 我：“你把她怎么样了？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 我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严词厉色，手心却浸出了层层的汗。 歹徒：“报警？呵，也好，让他们来收个尸。” 歹徒呼吸越发粗重，他没有再理我，继续把我往边缘拖动。 我的意识渐渐有一些模糊，杂乱无章的压迫感一重重涌来。 歹徒：“你一定会死得很值得的……” 手上的麻绳裂开了一个小口，还远远不到松开的地步。眼看着快到天台的边缘，慌乱涌上喉咙，手心的汗变得冰凉。 我想要用力挣脱麻绳，却发现还是无用功。怎么办！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不行！都到了这个时刻，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头顶的乌云压近，带起一阵风。就是这个时候！我用力将脚边的石子黄沙踢向歹徒，一时间眼前细沙飞扬。 歹徒骂了一声，松开紧抓我的一只手，我趁机拼命挣脱。 头顶的云层聚集笼罩，空气越发沉闷。 在斜方新修的钟楼上，一杆长枪遮掩在飘动的黑色窗帘内，被悄然架起。浑然一体的黑色，凝重得像天然的盾剑。 十字线叠在女孩的脑袋上，烟头熄灭，手指扣上了扳机。 7-14 歹徒的手有一瞬间的松动，我刚想迈出脚步，就被一只手牢牢勒住，脖子抵上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 歹徒：“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是刀！惊慌涌上喉咙，我屏住了呼吸，不敢再乱动。 他持刀的手有些发抖，仿佛随时都会在我的脖子上划上口子。 刀锋微不可闻擦过脖颈，歹徒将我勒得更紧，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歹徒：“只有你死了，我妹妹才会回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突然笑了起来，收紧了手中的刀子。头顶的云层突然散开，刺眼的光让我睁不开眼睛。 白起：“不可能。”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原来电影和小说里用了千万镜头和笔墨描写的生死一刻是那样的苍白，原来胸腔里安稳的心跳声是那么动听。 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牢牢地钳住了歹徒的手，“咔嚓”一声，歹徒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我，表情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明晃晃的手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戴上。 那一瞬间，我看到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 手上的绳子被瞬间划开，白起高大的身躯站在我的面前，棱角分明的脸被汗水浸湿。阳光在他身后晕开一圈很淡的黄色光晕。 下一秒，我落入了一个怀抱。 这个怀抱温暖而宽厚，干净而安心，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白起的力气很大，箍得我心口生疼。 这样的怀抱，不由得让人想无所顾忌地撒娇和流泪。 我：“学长……” 白起：“……别怕。” 白起的声音比以往轻了些，可就这两个字却让我觉得，那些惊险和危急都不值一提了。 指尖突然一阵刺痛，梦中的金属光在我眼前闪现。我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我：“学长小心！” 只感到耳边有有阵风呼啸而过，闪着冷光的子弹从白起身旁擦过。 刚离开白起怀抱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回怀里，扑倒在高楼的边缘。 白起：“闭上眼睛。”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白起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白起：“抱紧我。” 白起一跃而下，呼啸的风灌满了他的衣服。我紧紧搂住白起的脖子，失重的感觉让我的心似乎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了。 睁开眼睛，眼前是飘舞的银杏。 记忆里琴房外漫天飞舞的银杏叶重叠在眼前。 我微微垂下头，却一眼看到白起脖子上的那条伤疤，横亘在锁骨间。 尽管已经痊愈，可是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我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一抬头，就撞进了那双极深的眼眸里。他的目光清冽而坚定，有着某种让人镇定的力量。 扬起的嘴角把他乖戾张扬的面容变得柔和了不少。 我愣愣地看着白起。 白起：“你还要被我抱多久？” 我：“啊？不是不是……” 我羞红了脸，立马从白起怀里跳了下来。 我：“啊对了！那个女生！我看到她走进剧院大楼就不见了！” 白起：“你就是为了这个跑出了教室？” 我：“……嗯！” 无视了之前白起的话还擅作主张地跟踪，我羞愧地低下头。 我：“那个女生呢？有没有找到？” 白起：“嗯，找到了，人没事。” 我：“太好了！” 白起：“为什么不关心自己？” 我：“我没事啊，你看，刚才谢谢学长……” 我佯装镇定，手却微微有些发抖。 我：“不过，说来很奇怪，我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行踪才被挟持的。可是刚才，他说了很奇怪的话……” 白起：“什么话？” 我：“唔……他说，只有我死了，他妹妹才会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可是我连他都不认识，怎么会认识他妹妹呢……而且他一直想把我从天台推下去，就因为我撞破了他的绑架计划吗？还有，那个人明明都被铐住了啊，怎么会开枪呢？你有没有伤到哪儿？” 连珠炮似的问了这么多问题，我才发现白起皱着眉头抿紧了嘴唇。 白起：“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这次不要再乱跑了。还有，我没事。” 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风里。 7-16 乖乖地站在楼下等着白起。想起刚才的惊险，我发现我的预知能力似乎越来越显现了。这一切好像都是从那个夜晚开始。 那天，白起站在旧校舍前握着枪，眼神冰冷。 白起：“走开。” 我努力喊出他的名字，声音却完全被狂风吞没。身旁的许墨牢牢地把我护在身后。 他说别过去，他还说白起很危险。我不相信，可是我却看到白起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朝着我的方向，扣动扳机。 我紧紧闭着眼睛，却只听到“哐当”的声音。在离我不到一寸的地方，躺着两颗子弹。 白起朝我走来，此刻的脸戾气十足。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迈出一步。 他看着许墨，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白起：“麻烦你先送她回家。” 许墨：“不麻烦。” 许墨淡淡地笑着，眼神里是清冷和疏离。 他们……认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抬起头懵懵地看着白起，心里的惊慌还没有平息。 白起：“我还有事，到家后告诉我一声，晚上我会再联系你。” 我：“你刚才为什么……” 白起：“如果我没有开枪，现在你已经和那两颗子弹一样躺在地上了。” 两颗子弹是真的，我没有受伤是真的，有一肚子话想问，却在看到白起眼神后收了回来。 白起：“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今天这偶然的危险提醒着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主动去寻求真相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不如今天就问清楚上次的事情吧。 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安娜姐打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吃饭了。这才发现包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 是录音笔！怎么会是录音状态？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对了！应该是当时捏着包被我误打误撞打开的！ 我的心突突直跳。这算不算是物证？ 刚才录到现在，那不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录下来了？！还有白起的那些话…… 腾地脸一下红了，我第一次觉得数码产品续航能力强是件不好的事情。 我：“不如拿回家把后面的剪掉再送去警局吧……” 白起：“送什么？” 我：“啊？没、没什么。” 我急忙把录音笔背在身后，抹了把汗。 我：“学长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这次可没有乱跑哦。” 我心虚地低下头，怕被白起看穿。他突然伸手，曲起手指弹掉了我刘海上的细沙。 白起：“手给我。” 我：“啊？” 白起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银杏手链，仔细地替我带上。 我：“诶？这个怎么会在你那里？” 白起：“剧院五楼门口捡到的。” 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弄丢了……” 白起不说话，仔细地扣着手链，几缕头发垂在眼前，抚过挺直的鼻梁。 略带薄茧的手指在我的手腕擦过，手指的热度一点点从手腕向上延伸，一直传到我的脸上。 白起：“好了。” 我：“……谢谢。” 我脸红的想抽回手，却被白起一把抓住。 白起：“免得你又乱跑，再被绑架了。” 我的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脑子一懵，忘了挣脱，任由他牵着住前走。 阴沉的乌云已经全部散开，所有的视线都被阳光所吞噬。 白起的脸在错落的光影中显得干净而柔和。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我心里漫开。 我开始回想起和白起的第一次见面，是那次小巷的一瞥还是匆匆路过走廊看到他被罚站的身影？ 这个脾气不算太好、偶尔很神秘、让我从害怕到疑惑的学长好像一阵夏日的风，吹起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学长。” 白起：“嗯？” 我：“我可以问你件事情吗？” 白起：“说。” 我：“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白起不语，忽然张扬一笑，眉峰微微挑起。 白起：“我也不记得了。” 我：“啊？”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了出来，可这是什么答案？ 白起的嘴角似乎又更上扬了一些，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他想到高三开学那天午后，滂沱大雨。扎马尾辫的女孩站在屋檐下，身边坐着一只猫，猫的身上似乎还披着一条小手帕。 很傻的样子，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站在一边的自己好像有点破坏了这和谐的一幕。 似乎投去了太多的目光，女孩回过头朝自己笑了笑。清澈而温暖的笑容就这样不讲理地闯进了视线。 后来白起也一直问自己，那一天到底有什么那么难忘。 是那双纯净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睛吗？他也不知道。 雨越下越大，女孩抱着肩，似乎有点冷的样子。 白起心里一阵烦躁，踢了踢脚边的易拉罐，脱下外套，一下子盖在女孩头上，冲进了雨里。 看来女孩已经忘了那天的事情。白起握紧了手。 白起：“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 7-18 因为是第一目击者，白起带着我去警局做了详细的笔录。离开的时候，天色已黑。 我和白起并肩走在路上，他坚毅的侧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挺拔的身体站在一侧，迈出的每一步都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白起：“录音笔暂时还不能还你，不过除了案件的其他内容我可以拷出来。” 我：“没关系的，可以帮到忙就好……” 希望别人没有听到后面的对话……我在心里暗暗地接着下一句。 白起：“和案件无关的东西你不用担心。” 被白起看穿了，我有些微微脸红。 我：“这件事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白起：“从犯人身上搜到了乙醚和刀片，他自己也对绑架供认不讳。包括对你的劫持。导火索是他的妹妹，因为展现了异于常人的能力，被周围的人认为是怪物。遭遇校园暴力后离家出走，再也没有音讯。” 白起冷冷地说着，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白起：“犯人混入新雇佣的保安中，企图绑架施暴者来寻找妹妹的下落。但他真正的目标，是你。他不是想把你推下天台，而是想把你置于边缘，射程范围内最佳狙击点。还记得我在孤儿院开的那一枪吗？挡住的那颗子弹，和今天的子弹，来自同一个组织。” 我的后背冒起层层凉意，蔓延至全身。 我：“我正想问你这个，当时你是怎么发现那颗子弹的？” 白起：“气流。当时有一股特殊的气流从你身后袭来。而那颗子弹，我从没见过。今天，是我第二次看见。” 我：“所以……其实这件事情还有背后的人？” 白起：“嗯。不过犯人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我们也没有从他上搜出任何有指身向性的信息。不用担心，我们已经采取行动，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我：“……我可以做些什么？” 白起看着我的眼睛。 白起：“保护好自己。还有，相信我。”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不过那种闷闷的压抑感还在萦绕着我。 白起：“在想什么？” 我：“自从被告知有预知方面的evol后，我一直在回想过去的22年。可是除了两次车祸还有今天的劫持，再也没有碰到其他事情。其实，今天之前我没有特别在意这个超能力。只是我没想到仅仅是拥有evol也会遭受到伤害和攻击。” 白起：“在想那个因为校园暴力而失踪的女孩吗？” 我：“嗯……失去亲人的痛苦一定很撕心裂肺吧。我想如果他可以找到救赎的方式，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犯罪了。” 白起：“那我很幸运，有一个人在我落地前的那一刻抓住了我。” 感受到白起的目光，我突然不是很敢看他，夏夜晚风，连知了都很安静。 白起转过头看着前方，月光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 我：“学长，如果可以选择，你会想要拥有evol吗？” 白起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白起：“会。在我拥有想要保护的人的时候。”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紧拧的眉毛舒展开来。 白起：“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 走到家门口前，我一直在想白起的这句话。 黎明前的黑暗吗……白起也有经历这样的黑暗吗？ 站在家门口，白起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双手插兜，一双眼睛里是疏离和散漫。 我和白起：“你……” 我停了停，看白起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和白起：“你当时……” 再次地异口同声，我和白起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白起：“你先说。” 我：“嗯……我想问学长……” 看着白起的眼睛，我突然就有点心虚了…… 毕竟放他鸽子是事实…… 白起：“你想问什么？” 白起朝我走近一步，我的声音更加结结巴巴了。 不管了，我心一横低着头大声地问了出来。 我：“学长你当年为什么要给我一封带血的信？” 许久没有回音，低着头的我一路脸红到了脖子。 诶？怎么不说话？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我悄悄抬起头，想捕捉白起脸上的表情，他还是依然皱着眉头。 我：“我……我，我当时太害怕没敢看。我以为是恐吓信……” 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白起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白起：“你误会了。” 我：“我、我知道，啊不是不是，我是今天才知道这是误会……我当时不知道……” 我越说声音越小，白起还是没有说话。 我：“对不起，那封信……” 白起：“已经不重要了。” 什、什么？白起是生气了吗？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一阵失落。 我：“对不起！我误会了你很多事情，不过我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你在小巷里拦住男生是因为你被老师误解。林家小馆的老板给你钱是因为你帮他们儿子垫付了医药费。” 这封信……这封信是因为我对你的种种误会才没有被打开…… 我：“当时，学校里都是你的传闻，我知道你很凶，你一直打架，我很害怕。也不知道怎么收到了这封信……” 白起：“那现在呢？” 白起看着我，在等我的回答。 我：“你脾气有点不好，有的时候没什么耐心，但我知道其实你不是他们口中的那样。你、你目标很明确，无论摔得多狠都能站起来，其实你内心是、是很善良的。额，也不能说是善良，就是、就是很干净很坦荡……” 白起静静地听着， 忽然朝我跨进了一步，张扬的笑容又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白起：“道歉我接受了。信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又遇见了。” 7-20 到最后，还是没能知道信的内容。 我抱着腿，想着刚才白起的话。 “叮”短信推送的声音， 我打开手机看到韩野两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短信：快点进去这个网址，小爷我呕心沥血做成了电台节目，不听完不认你这个老板。 我：“噗……”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我打开电脑，输入网址。 韩野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 韩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抽屉里的情书》这部电影，别看名字写的是情书，这句话在日本语中的意思是没有说出的话。在你的生命中，有没有一些未说出而带来后悔的话呢？我采访了一些听众，他们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有关遗憾的故事。” 听众a：“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在我爸爸出车祸前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之前我和他因为工作的问题闹了很久的矛盾……” 听众b：“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在上司开除我的时候问候他全家……” 韩野：“哈哈哈，这位听众情绪有点激动，我们来听下一个……” 我跟着韩野一起笑起来，电波里缓缓流淌的是人间百态喜怒哀乐。 熟悉的声音从电台里传来，似乎还刻意压低了声线。 白起：“最后悔的事吗？应该是没有亲手把一封信交给那个女孩。” 心跳突然加快了一下，我下意识地靠近电脑。 韩野：“是情书吗？” 白起：“不，是告别信。” 韩野：“为什么要写告别信呢？” 突然一段沉默。 白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韩野：“白哥，你看，观众都听着呢，给点面子。” 白起：“因为那个女孩说最不喜欢别人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那不是我写在林家小馆便利贴上的内容吗？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那张便利贴。 当年最好的朋友突然转学，我伤心了好几天，也消沉了一段日子。 这件事……白起也知道吗？ 韩野：“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那封信里的内容吗？” 我屏住了呼吸，电台里面又突然没了声音，一阵干扰的电磁音后，是白起缓缓的声音。 白起：“已经不重要了，那封信就留在过去吧。未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16岁。 闷热的午后，呼呼作响的电扇，叫不停的知了，隔壁教室的朗读声，趴在桌上看窗外的自己。 还有从窗口跑过的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年，独自一人，看不清面容。 7-23 沉浸在回忆中的我不知道，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些事情正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宽阔的房间里，嗡嗡作响的机器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多个小时。 周棋洛在键盘上敲击着，一行行数字在屏幕上飞过。 他忽然停了下来，在一个登陆界面，一字一字地键入Helios。 嗡嗡声突然静止，屏幕上跳出了邮箱的界面。停在发件人处的光标一闪一闪。 周棋洛：“BLACK SWAN。” 周棋洛低低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在黑夜里。 他伸了个懒腰，打开一罐可乐，点击发送。拿过手机，关掉飞行模式。 “叮”的一声，手机闪烁。 正准备入睡的我拿起手机，是白起的短信。 短信里说，犯人的邮箱里突然出现了一封犯罪指令，而事件就是今天的绑架案，发件人叫做BLACK SW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