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山河无恙(羡忘)帝王羡×质子机be预警

2021-01-18 16:19 作者:欲归处  | 我要投稿

  若要蓝湛回忆起成和二十九年,他能想起很多事。

  比如他得了含光君这个封号,比如他千里迢迢自南诏来云邑。

  蓝湛是徬晚才到云邑皇宫,面见了成和帝魏长泽后,天已然黑透了。

  “陛下特命人打扫了西宫的朝歌堂,那附近出了门不远便是御花园,这阵子桂花正开着,环境宜人,住起来再舒适不过了。”引路的宫人抬了抬手:“您虽是南诏的皇子,来到了云邑,奴才也只能唤您一声公子,衣食用度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尽可以提,只是公子此行既是为了云邑与南诏的和平,入乡随俗,云邑的规矩亦是要守的。”

  “谢过陛下。”思追是蓝湛的贴身随从,知晓蓝湛素日不爱说话,便赶紧代为谢恩。

  朝歌堂算不得太大,不过胜在清幽,院子里还有棵榆树,长的高大茂盛,几乎越出宫墙,快要中秋了,空气里果真飘着淡淡的桂花香,随着夜风暗暗浮动。

  和他在南诏时住的寝宫很像,都是这样高高的宫墙,抬起头四四方方的天空。

  住在里面的人,一不小心就被困出了个韶华白首。

  这其实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如果他没有遇见魏婴的话,他会一直这么觉得。

  可那少年眉目舒朗,坐在高高的宫墙上,背后正好是中秋一轮明月,发间飞扬着一抹鲜红,更衬脸上的笑灿烂无比,就这么突兀的闯进了他的世界。

  “你就是南诏来的那个质子么?”

  这还是蓝湛自南诏来了云邑之后,头一次见到除了入宫时为他引路的宫人外的人,贸然的出现在他的墙头,一声问候,扰乱了指尖流淌的琴声。

  “没想到竟有这般好的琴艺。”

  蓝湛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月光下透着几分畏怯和警惕。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他念着方才他弹的曲子的唱词,笑道:“你来了有三个多月了吧,想家了?”

  来云邑三个多月,倒是少有人听得懂他的琴,能背出唱词的更是头一个。

  蓝湛抿了抿唇角,看着他不说话。

  “嘿……你们南诏人,生的都如你这般好看么?”

  “……”

  “今日中秋,你一人过是不是也觉得有些无趣?”

  “……”

  “你是哑巴么,怎么不说话?”

  “……”

  “我没学过琴,笛子倒是会一些,今日未带在身边,改日可以合奏一曲,你觉得怎么样?”

  “……”

  这大抵就是蓝湛第一次见魏婴的场景,一人喋喋不休,一人未回答只言片语。

  这一晚宫中正有宴席,蓝湛心道,大约是哪位朝臣家的小公子,误闯了这寂静寥落的朝歌堂,不过一场萍水相逢而已。

  可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却开始常常看见他。

  闲来无事坐在院子里抚琴,突然就想起来那张笑脸,一抬头,便见他坐在他的围墙上,咧着嘴朝他笑。

  他似乎知道他不爱说话,他便也没那么多话了。充其量就是每次在他看见他时朝他摆摆手,道一句:“我是来听你弹琴的。”

  时间久了,好像在寂静冷清的时间里,变成了一种无声的陪伴。

  他第一次带上了他的笛子,照例坐在宫墙上,笛声悠扬,迎合着他的琴声。

  “你不想问问我是谁吗?”

  觉察了他看过去的目光,那少年问的饶有兴趣。

  他也觉得自己应该问一问他是谁,可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出于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他其实并不那么想知道他是谁。

  因为从前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很多事情迷迷糊糊是最好,一旦放在了阳光下,很快就会如同朝露,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蓝湛的记忆里,他从没有过父亲的,打有记忆起,他便和母亲生活在冷宫里,后来母亲去世,他便一个人活着。幼年时他没见过冷宫以外的世界,他知道自己是皇子,可是又是个和其它皇子云泥之别的皇子。

  只是云泥之别,到底是多大的差距,他却从来都不清楚,也许只是他们生活的屋子冬暖夏凉,他却要靠缩成一团来抵御冬日的严寒;他们锦衣玉食,他却连吃饱也要奢望;他们衣来伸手,他却要事事亲力亲为。

  除了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

  没有体验过光明的人,真的不会觉得活在黑暗里有何不妥。

  要说他生命里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人,怕是只有一个师傅。

  初次相遇,师傅给了饿极了的他一包点心,那时九岁的蓝湛第一次知道,这世间竟有这般精致又好吃的点心。

  他告诉他,他是朝中忠正侍郎府上的幕僚。

  师傅每月十五才会进一次宫,相处时间不算长,但却已经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依靠和温暖。

  从师傅口中,他学到了诗书兵法,抚琴煮茶,知晓了皇家礼仪,知晓了天下战乱,民生疾苦。

  他开始想,若有一天他能走出冷宫,走上朝堂和战场,或许也可建功立业,谋一个太平天下。

  “……五皇子蓝湛,赐字忘机,封含光君,即日起移居易安宫,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那封诏书究竟具体内容是什么,其实似乎没有在他脑子里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动作僵硬的接过诏书时,头顶上的太阳,散发着刺目的光。

  第一次穿这般繁复沉重的衣服,很不习惯,那朝堂的台阶很高,一步一步,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他慢慢往上走,猛然想起师傅的脸。

  他从前总觉得,师傅将满腔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其实很可惜。

  上天不薄,师傅,我总算走出了原先那方天地,日后必当尽心竭力,去追逐你同我说过的太平盛世。

  那一刻,他是欣喜的。

  一朝踏入大殿,金碧辉煌,敦肃恢宏迷了眼。

  天子坐明堂,那般熟悉,又那般陌生,险些让他以为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他还是在那一方冷宫,遥遥望着从未见过的天空。

  跪下来的那一刻许是太用力了,膝盖隐隐作痛。

  只是不及一句“师傅”被生生咽下,换成了一句,儿臣拜见父皇。

  蓝湛觉得,很多时候生活也很幽默,他活了十六年,从未见过什么圣旨诏书,还以为这辈子他和这种东西大约没什么缘分。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这东西竟能沉重至此,沉重到轻描淡写的就去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全然不容人挣扎。

  “……含光君蓝忘机,今年满十六,聪慧知礼,特遣其前往云邑,以兹两国谛和平之约……”

  云邑与南诏国土相邻,几十年来战乱不断,民不聊生,两国元气均伤,于是协商缔十年和平之约。

  按照规矩,南诏战败,须送皇室直系子弟去云邑为质,缔约方可生效。

  他抬起头,见坐在天子身边的,是他素未谋面的兄长,是父皇选好的接班人,是他的云泥之别。

  其实很讽刺,原来他这么多年,活在一个如此刻意编制的谎言中,当头一盆冷水将他从以为摆脱了黑暗的人生里挣脱出来的美梦中浇醒,可没人愿意给他一个解释。

  没有人给他解释,为什么那样庞大的天下无端突然要压在他的身上,只有他自己慢慢的悟,最终悟出了宿命这个理由。

  生于皇室,有些命运永远也摆脱不了。

  父皇说,他背负的是整个南诏与云邑的和平,他的牺牲换来的是两国百姓安稳的生活,终归是值得的。

  原来蓝湛依旧没有父亲,可他的师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甚至无人知晓他存在过。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儿臣,领旨。”

  明月照庭中,记忆实在太过冗长,再抬起头,那人已消失于宫墙上,同他素日的习惯一样,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去。

  那日后,他便消失不来了。夜里孤寂哀怨的琴声依旧会响,墙头却再不见风里飞扬的红色发带。

  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蓝湛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偶尔一抬头,见墙头没有人,便会突然觉得这琴弹的索然无味。

  思追似乎明白了什么,上前问:“公子是在等墙头那人么?”

  蓝湛愣了片刻,轻轻摇头。

  他或许只是偶尔听见了不一样的琴声,觉得有意思便驻足一段时间听一听,听久了,厌烦了便不再来,不过一场萍水相逢,风过则离散,没有什么值得等的。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所有的生活都按部就班的恢复了平静,思追时长在左右伺候着,只觉得眼前这人安静沉默的简直快要没了少年气息,他再也没有抬头看过,好像曾经出现在那里的人只是偶然丢进平静潭水里的石子,带起过层层涟漪,可终究石沉潭底,了无痕迹。

  这天恰逢云邑太后寿辰,皇帝摆下宴席宴请诸臣为太后贺寿,一时间皇宫里有了几分热闹气息。

  “公子,云邑太后寿辰,照规矩,您也是要前往鹤鸣殿贺寿的,寿礼思追已经替您备好了,您……”

  他是前往云邑为质的,自然没有一直躲在这朝歌堂里不见人的道理。

  蓝湛浅浅的笑了笑:“我知道了。”

  从前未想过,头一回参加这样盛大的宴席,竟是在这异国他乡。

  他素日爱穿白衣,只是思及此次毕竟是贺寿,便换了那么一身蓝袍,显得精神一些。

  他坐在角落里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总归是说多错多,他没在这样的场合与人相处过,索性便避着些,免得丢了南诏的脸。

  只是有些事,总是躲也躲不掉的。

  “宫中的曲乐,历年来也就这些,莫说陛下,臣等也都听腻了,看腻了,这么些年也未翻个新花样出来。”

  金子勋乃是云邑主将金光善的次子,此次随父亲征战是得了胜的,在席上说起话都狂傲了几分。

  金光善立刻重重的剜了自家儿子一眼。

  倒是陛下很给这个面子,笑道:“无妨,卿既这么说,可有什么别的更好的东西,能博太后的兴致也好。”

  “这宫里的舞乐已经是上成的了,臣下乃一届武夫,不懂风雅,只是前些日子路过了朝歌堂,听见一阵琴声甚是美妙,一打听,原来是蓝公子的住处,也不知今日我等能不能有幸听上一曲。”

  这话落在堂上顿时引来了许多目光,蓝湛虽不大明白朝堂上言语交锋,但金子勋有意将他拎到众人之前存心不愿给他安生他确是看出来了。

  南诏与云邑的文化风俗各不相同,曲子也不大一样,他并不了解云邑的曲子,贸然弹奏,实在怕出了乱子。

  “忘机惭愧,只是雕虫小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故而……”

  “蓝公子谦虚,莫不是瞧不上我云邑不成?”

  蓝湛着实是没受过这般刁难,愣了片刻,无奈道:“那还请陛下容忘机回去取琴。”

  “唉,何必跑这一趟。”金子勋笑道:“琴这东西,差的应是不多的吧,蓝公子将就将就就是了。”

  说着,他摆手叫大殿偏侧的琴师退下,便指着那位子道:“蓝公子请。”

  堂下之位,技士之琴,跪坐之资,有意的折辱已经不加掩饰。

  蓝湛站在原地不动。

  “蓝公子请啊。”金子勋今日喝了两杯酒,更是仗着军功在身,因此颇有几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众人皆无声看戏。陛下还未有阻止的意思,多半就是默认了,实在没有必要去做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没有这个必要吧。”

  众人皆回头,只见门口站着身影高挑的少年,腰间形影不离的插着一支笛子,红发带在黑发间犹为张扬。

  目光触及的瞬间,蓝湛还是本能的觉得呼吸停滞了一下。

  “参见太子殿下。”

  少年随性的摆摆手,示意众臣不必多礼,转头笑嘻嘻的道:“儿臣来晚了,还望太后父皇赎罪。”

  太后最是宝贝这个孙子,忙叫他免礼,笑的眼角的皱纹都深邃了几分,吩咐人将空座位换到自己身边来,留给这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巧儿臣也听过蓝公子抚琴,确为一绝,方才在外头遇见他身边伺候的,已经叫他拿了琴来,不如儿臣同他合奏一曲,就当是今日来迟给太后赔罪,蓝公子既为两国和平而来,儿臣也算是尽我云邑的风度,如何?”

  这孩子总算还有点眼色,自古帝王者当眼界长远,不论成败,都忌讳太过逞一时之气。魏长泽端坐于堂上,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赞许来。

  “如此,甚好。”

  门外思追已匆匆忙忙的取了忘机琴来了,魏婴摆手示意人将那琴支在大殿中央,友好的冲蓝湛笑了一下。

  “蓝公子请。”

  笛声率先响起,正是初见时他弹的那首曲子,少年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明亮如天上星。

  乐声自只见流淌,仿若月夜之下静谧山林里的清泉石上流,一个活泼张扬,一个柔和内敛,偏偏又相得益彰。

  金子勋有意为难落了空,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魏婴怎么说也是太子,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他只好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思追见眼前困境已解,暗自由衷的松了口气。

  “咱们这会是要感谢太子殿下的……”待蓝湛回了席,思追上前低声道。

  蓝湛沉默着点点头,心里却想,只是不曾料到,再见是这番景象。

  退了席后便等在外面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待魏婴和周围人寒暄的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去见礼:“方才多谢太子殿下解围。”

  “举手之劳,不必介怀。”魏婴露齿一笑:“金子勋那家伙也是舞刀弄枪的习惯了,脑子不大好使,他们那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总是对南诏人难免有些情绪,蓝公子也请体谅。”

  “无妨。”

  对方闻言笑着抓了抓头发:“我前些天被我父皇关禁闭了……有些日子没溜去你那里听琴,那首曲子,幸亏是没有记错。”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对待一个已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可是没来由的,他却想起了他在宴席之上坐着的样子,不笑的时候,已经有了同他的父皇十分相似的感觉。

  人与人,始终都是有差别的。

  “太子殿下往后无事,便不要来朝歌堂了罢。”

  “免得叫有心人听了去,有损殿下声名。”

  蓝湛看见,那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透露着几分不知所措,便垂下了目光,低声留下一句告辞,便行色匆匆的走进夜色里。

  单薄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浓浓的黑夜之中。

  这一夜,从他带着太子殿下这个名头出现,他就知道,他的琴,已经丧失了唯一的听众。

  他该就此远离他了,不然迟早有一日,他会变成他生命里的劫。

我带着新脑洞猝不及防的就来了,回归我的老本行,没错这是个虐的~(狗头∪・ω・∪)  

  

  

  

  

  


山河无恙(羡忘)帝王羡×质子机be预警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