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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去世了,我却不能哭,不行吗?”

2020-11-09 19:21 作者:四独木  | 我要投稿

前方夜色茫茫,路无尽头。一列列火车的轨迹或有交叉,或有并行,但终究不能长久。

没关系,我学会了与你惊喜地相遇,我也要学会与你完满地告别

《百年孤独》里说:“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帘子。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在看,没有什么感受,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

任何一个你依恋的亲人都是如此。

岁月流转,这道帘子会逐渐透明,直至消亡。

而某一刻,当你猛然发现,亲人的生命进入最后的倒计时阶段,一个问题不断地浮现在脑海中回荡:我应该怎么面对?

在《奇葩说》第三季第22期“该鼓励病危者活下去吗?”中,马东提及了自己父亲马季去世的事情。

他说,因为父亲是突然去世,自己完全没能做好心理准备,为此耿耿于怀了三年。

直到后来,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自己的父亲,说:“我今天才真正的走了,很高兴跟你做一世父子,有缘再聚。”

马东回味这几句话,总结道:“我不信那是我父亲跟我说的话,因为我觉得我父亲在他去世的当天就已经走了。我觉得是我在跟自己说,我的潜意识,放掉了我自己。然后从那天开始,我也可能就真的放掉了。”

放掉自己。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曾经也很害怕妈妈弃我而去。

我会仔细地设想妈妈去世后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也许,不知何时何地何因,她就会这么悄无声息地突然离去。

当我在深层脑海里,还能清晰地把回忆中的她描绘在眼前时,当我还能习惯性地,用想象构造与她的日常生活时,理智忽然闯进来,冷静地击碎梦境——原来,她已经走掉了。

没有眼泪,没有钻心的疼,我茫茫然地呆站着,任一团团灰色的阳光从身上默默溜掉。

当一个和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人离开后,就如幡然换了新天地一样,你看到的一切光影都是同过去不一样的,你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不适与孤独。

我反复问自己:以后应该如何生活下去呢?

于是,我开始痛恨回忆。它就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给你一根糖,然后冷眼看着你品尝糖里的苦涩。它提醒着你,过去的自己已经死掉。

每每想到这里,我便浑身发冷,逼迫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小学的时候,我妈不知脑袋转了怎样清奇的回路,开玩笑说她死后不想被填在冰冷的骨灰盒,躺在阴森的墓地里。

她说她想让自己的骨灰裹在花布衣裳里,埋在离我家不远的树下,这样,她就能融入土壤,化作树上的精灵守护我,看着我幸福终老。

我当时愣了一会儿,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

后来长大了一点,我逐渐学会了释然。

我想,我一定会找到一处森林,那里临海靠山,海的风味与山的灵气交汇于此,吹动着一片片苍柏投下阳光的倒影,斑驳交错。

在一个雨天,我会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挖开黝黑松软的土壤,把她倾洒在坑中,然后种下一棵树苗。

她集天地日月精华,与树苗共同成长,直至参天。在风雨激打下,在太阳与星辰抚触下,她的生命随宇宙流转,会被赋予一场新的精彩。

她将成为我与自然交融的渠道,我与天地对话的工具。

现在我十九岁,我的父亲和母亲步入人生的后半段,向“人生边上”迈进,我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在流沙一样不断逝去。

我试图摆脱那个小孩子般的我,从对父母的依恋中“放逐”。

于是,我坚定着小学时的信念,一定要按照妈妈的愿望,将她树葬,埋在自己心中向往的,最神圣的地方,让她获得另一种新生。

这就是我对自己的释怀。

庄子的生命伴侣——他的妻子死后,亲友前来吊唁,他却鼓盆而歌:“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

自然,我不能像庄子一般。但我知道如何将死从“自私”的不舍变为“慷慨”的豁达:为我亲人的离去赋予伟大的意义——

他们来自于宇宙,如今也要融入宇宙,成为永恒大自然的一部分,以另一种形式陪伴在我身边,也将以另一种形式与我相见

这样,我就能慢慢从悲伤中一点点抽离。

我从前担忧,在亲人的葬礼上,未能流下一滴眼泪,没能表露出痛心的感觉,会否是冷心冷情的表现。

我错了。

也许你很难在所爱之人的葬礼上痛哭出声,表露哀痛,也许会有人因此对你议论纷纷。

不用忧虑,因为悲伤并不是在亲人离世中表达爱的唯一方式,微笑的祝福其实更加难得。眼泪也许反倒是无用的东西,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它代表着悔恨与遗憾的结晶。

你对亲人的爱永远无法体现在眼泪上,而是体现在你日复一日的关怀与尊重上。

亲人在世的时候,你必须成为一个独立而成熟的个体,要明白,他们不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他们就像是与你暂时并行的火车,

总有一天会离开。

把对他们的依恋转变成为主动奉献,让他们真正体会到幸福,而非在自认为他们会幸福的方向上,做无用的努力。

即使他们即将离你而去,即使你痛苦不已,即使你泪流满面,也要努力从心底里微笑着,给他们送出最后的温柔。

即使做不到,也要努力从悲伤中超脱,慢慢放过自己。


我是一列火车。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


当头顶的受电弓升起,


体内的发动机放出热量,


我渐渐苏醒,


只见眼前蜿蜒的轨道通向未知的远方,


我在这石头与钢铁堆砌出的路上加速奔跑。


这条路引我经过不同的风景,


我用余光看去,


一片片浮光掠影飞速闪过,


这一瞥瞧见漫山遍野的绿


那一眼望到染天晕海的蓝


颜色顺着光线,


跳跃到我的眼前,


转瞬即逝。


我遇到过另一列火车,


它有着普通的墨绿色涂装、


暗黄色的车窗、


飞扬的遮光帘。


嗡鸣的车笛声是它的高歌,


碾过铁轨的车轮声是它的低语。


它同我并肩,驶过千山万水。


我们对望,我们谈笑,


我们互相陪伴,沿着没有尽头的铁路线奔跑。


一个星辉寥寥的夜晚,万家灯火闪烁天边。


我与它脚下的铁轨分离开来,


它被自己的道路引导着呼啸而去。


我注视着它消失在地平线,融入如寒冰般纯凉的夜空,


却被困在自己的道路上


无法追随,再与它并肩。


前方夜色茫茫,路无尽头。


一列列火车的轨迹或有交叉,或有并行。


但终究不能长久。


没关系,我学会了与你惊喜地相遇,我也要学会与你完满地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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