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25：悲怆与欢笑
我独自坐在阔别已久的窗前，盯着正要落下去的夕阳发着呆。
奶奶走了。
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没能挽留住她，曾经充满着人生智慧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许许多多欢乐的片段都在我的脑海中闪过——秋风中摇曳的枣树、院墙里面那一笼吱吱叫的小鸡……不论我怎样忘却，都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闯入我的脑海。
有些时候，忽然会觉得这世界莫名被一个厚厚的障碍分成两个部分——一个充满了梦想、快乐、幸福，另一个充斥着痛苦、挣扎、悔恨。次去想都好像隔着窗户看另外一边一样，上周在奔波的疲劳中欢笑，可这周却在悠闲中感到莫名的悲怆和空虚。
“周末你就到日本去吧。”妈妈把一杯水放在窗台上，坐在我旁边，“千歌她妈妈刚刚还问我你的情况呢，还说你一直没有回千歌消息。怎么一直不回人家消息啊？”
“可是……奶奶的丧事……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合适？”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后悔起来了。
“什么合适不合适？“妈妈怪罪道，“这是基本的待人接物的常识啊！”
“没什么没什么。“我掩饰道。
但是妈妈似乎看出来我的想法了。
“雨晴啊，人走了就是走了，回不来了。如果说我们大家都沉溺在痛苦中，一定不是奶奶想要的结果。我们永远要活在现在，没有什么比现在更重要的了。”
“不是……我不是……好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要反对，即使我并不知道反对的是什么。
很喜欢在日本的生活，但是我更在乎家人，回来之后很快就再次离开，还是投身到另外一个欢乐的世界，怎么说都让我心存芥蒂。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我对于这么做是不是尊敬奶奶有所顾虑。
传统观念可是要给已故家长守孝三年啊！
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坐上了飞机，飞往千歌她们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世界。
……
“雨晴酱！“
我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面对千歌的超过天上那颗太阳的热情，她好像从我一不小心把发给妈妈的平安到达的消息错发给她开始就期待着我，结果一推开房门就撞见了她坐在我的床上，客厅的桌子上还摆着一袋子蜜柑。
“哇！你好扰民啊！我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
“嘻嘻嘻！想要给你个惊喜嘛！”
我把箱子拖回卧室，千歌就过来质问我：“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我……“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我……在国内……忙得不行……没想起来……“
好吧我承认这不是实话。
“哼！亏我还是你朋友呢！“
千歌堵起嘴来，装出一副很赌气的样子。
“比起这个，夏日祭的演出怎么样？“
“噢！“千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很成功啊。台下的观众都在为我们应援，小镇上的居民一直在讨论这件事，姐姐说旅馆的生意甚至因为我们都好了很多。“
“那我就放心了。“
“额……你们有没有在意，在我们之后登场的那个‘神秘嘉宾’是谁？”
这话就脱口而出，好像我想了很久一样，一定要个答案。
“啊？”千歌一脸懵，完全不知道我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别在意了，我就这么一说，别在意就好了。”
这是个忽然想起来的事情，毕竟主办方这样卖关子，我能不在意吗？节目单上面也没有什么信息，节目组那边也只说是东京来的，还是高中生的队伍，因为时间凑不开一直没能和别人一起排练过。
谁会到这里来呢？内浦不过是个小地方罢了。
其实，如果说是和我们一样的学园偶像的话，说不定能在一起交流学到什么，也或许是我想多了……
不过千歌好像并没有想这么多：“我们……后面那个节目吗？“
“是吧……”
“她们不是学园偶像这样的。“千歌似乎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这段话，“我记得她们当中有个猫猫头的女生……然后好多东西……大包小包的……。”
猫猫头？？？
我在异世界吗？？？
谁没事儿给自己整个猫猫头啊？？？
还是说国内高中的那些男生玩的那个什么para的成真了？？？
千歌的回答并没有让我对于我自己的问题有更深刻的认识，反倒让我觉得这一切更加接近谜团了。
“难不成还有猫尾巴的？”我半开玩笑地说，“你这回答也是没谁了。”
“或者说是兔子头的？记不太清了……反正后台那边太黑了真看不太清楚。”
千歌的假正经很快就破功了，房间中回荡着我俩的笑声。
“她扒了一个蜜柑给我，我咬破果肉的时候，唇齿之间的汁水仿佛格外香甜。
“真甜……”我喃喃道。
千歌奇怪的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
……
“现在已经是暑假了。那么，大家暑假都要做什么呢？“黛雅问起大家来，一改往日的严肃正经，倒是多了几分欢快，“来！千歌来回答。”
“夏天……夏天的话……果然还是海边吧。“
嘛……这个嘛……其实我比较反对……一直晒着也不是个事情……不过也不是不行。
黛雅脸上露出一丝反对，却还在期待着我们的答案。
“爸爸应该会在夏天的时候回来，估计到时候……“曜也冒冒失失地回答着。
“咱要去婆婆家的说……“花丸接茬道。
“夏天comi！“善子戏剧性地一甩披风（这披风已经把她热得脸上冒汗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着，黛雅的表情却逐渐凝重起来。
说是凝重，倒不如说是觉得我们很失望。
“噗——噗——答错啦——“
好家伙，比唢呐还响。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你们这样也配叫作学园偶像（注释：当事人表示当时并不完全是这样讲的）？“
黛雅已经和之前那只坐在办公室里严肃地对待我们的家伙判若二人，现在的她——如果用我的话说，亢奋得像个沙雕。
可是大家都很凝重，都在大脑中疯狂检索着自己的日程，生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
“所以……夏天要做什么呢？“
“咳咳。“先是假装正经地咳嗽两声，”大家都听好喽哇。“然后摆出一副非常正经地讲解一件事情的表情，”一到夏天，那就肯定是……“然后微微看向露比，”来，露比你回答。“
露比也不知道是假装思考了下还是真的在思考：“夏天的话……大概就是Lovelive了吧？”
额……卖了半天关子，搞得我还以为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真不愧是我妹妹，太可爱了，说得太好了。”黛雅揉起自己妹妹的脸，夸奖起来。
“刚巴露比！“
“所以你俩搁这儿说相声呢……”善子嘟哝起来。
大家的表情也放松下来了，看来这都不是自己落下的日程。
“不准说是相声！”黛雅显然是听见了。
我憋着笑，看黑泽学姐还能整出什么活计来。
“夏天正是举办Lovelive的季节，所以——”
她伸手指向后面白板上面贴好的《Aqours夏日合宿计划》：“为了通过Lovelive预选赛，Aqours必须进行以下特训。”
我这才注意到这白板上贴着的东西，老实说，前面几项就把我吓退了：跑步15千米，耐久游泳10千米，开合跳45分钟……
我素来听说日本高中生的体质比我这种宅女好很多，但这个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东西搞不好是什么特工训练才会用到的吧……
可黛雅似乎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着。
“这是我从自己的门路搞到的缪斯夏天合宿的行程表，只要有热情，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
“姐姐好厉害啊！“
“这东西谁做的到啊……“”就是就是……“
大家嘁嘁喳喳起来，尤其是千歌和花丸，就差互相把耳朵塞进对面的嘴巴里了。
“额……努力一下还是可以的吧……“果南似乎并不想让黛雅下不来台，接了一句。
“她怎么忽然这么有干劲啊……“曜感慨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忍到今天的所有想法，都一口气讲出来了吧。“鞠莉凑过来小声说。
这事儿啊……迟早要……要完。
还有露比啊，我严重怀疑你根本就没回过头去看那张表。你俩唱的一出好双簧，可是这东西也太。
“那么事不宜迟！大家马上到外面开始训练吧！”黛雅的热情比天上那个烤人的火炉还要猛烈，好像发誓要把这内浦海湾里面的海水烤干一样。
可是大家都没有动弹，可以说连动弹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确实，没有什么比空调和一块冰镇西瓜在这个时候更让人期待的了。
要不是黛雅说有重要事情，我现在或许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了。
尴尬的冷场一直在持续着。
“说起来，千歌，有人和你讲过海之家需要帮忙这件事情吗？”曜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向千歌使眼色。
“啊啊！确实，我想起来了。”千歌先是傻乎乎的看着曜，然后明白过来了一样，一边说一边对着果南挤眉弄眼起来，“自治会办的海之家要我去帮忙来着呢！”
“噢……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果南也沦陷了，黛雅听完简直好像有人给她脑袋上扣了一盆凉水一样。
“怎么会……那特训怎么办呢……“
“虽然我们很想……但是那个行程确实有些……“
“我们也不是故意找借口不去……“曜给了千歌一肘子，然后直接打断了她。
黛雅的眼神犀利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她的笑容里带着巨大的怒火。
“那这样吧，我们白天去海之家帮忙，等凉快点的早晨和傍晚我们再训练好不好？”鞠莉及时救场，否则这部室里面难逃一场腥风血雨。
“那时间上会不会……”黛雅看了下手表。
“正好也是暑假，大家来我这里合宿好不好？”千歌说道。
“合宿？“
“是啊，我家是开旅馆的，拜托他们找间房间给我们。“
“而且门前就是海滩，大家还免去了来回赶路的时间。“
“早上晚上就空出时间来练习了。”
“但是……大家忽然借住，会不会不方便啊……”花丸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啊，总之先这么决定下来吧。”千歌赶快回答道，她似乎也急着堵住黛雅的嘴。
最终我们一起决定，明天早上4点钟来千歌家门口的海之家店铺集合。不管我们怎么提意见，黛雅都用一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把我们的话堵了回去。
早上4点！疯了！
我感叹着，但是转念一想，好像这段时间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训练啥的我也象征性的参加一下，正好妈妈没有跟过来，跟大家疯几天也不是不行。
“恕我直言，海之家是哪家店来着？“离开部室的时候，我问果南。
“啊，那家店一般是在夏天开放来着，和海滩一起。“
“所以……有没有……固定地点之类的？“
“有啊，千歌家门口海滩上那幢小木屋就是了，开店的时候卖点茶水小吃，举办点小活动，顺带还有租借游水用具的地方。“
“啊——啊？“我错愕起来，”有这么个地方吗？“
“有点不起眼吧……“果南笑起来，毕竟没有周围的建筑那么漂亮。
她说得有道理，不起眼是真的，到现场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一团被冲上海滩的船只残骸。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在海边坐一会儿，看看远处的落日。
我脑袋里的神经一瞬间就绷紧起来。
落日——
忽然一瞬间，从奶奶走了之后开始的那种悲伤有一次盈满了我的心灵。
虽然一直试图忘记，可是那心灵的述说却是那样清晰和疼痛。
胸口隐隐的疼了起来。
我一直在大家面前展现出欢笑，也从心理感受到那份真挚的友情带来的快乐。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隔绝这两个世界的玻璃墙崩塌了，在这傍晚的海滩上，一股无形的巨大悲伤汹涌而来，而我只身抵挡着这冲击。
泪水滴落在海滩上，而我独自一人，无心诉说也无法诉说。
“雨晴酱，你没事吧？”
抬头看时，梨子正看着我。
我赶紧把泪水擦擦，挤出来一副笑容看着梨子。
“我知道，看着亲人过世肯定不好受。但是如果这样悲伤下去，想必老人家她肯定也不想看到吧。”
我惊讶地看着梨子，相隔千里，为什么她也说出了我妈妈和我讲的话？可是她只是微笑着，清澈的眼瞳反射着我的倒影。
“没事的，有我们在呢。”梨子伸手擦干了我眼角的泪水，“坚强起来，别像我之前一样沉沦下去。”
我点点头。
微微晚风吹拂着我们，落日也没有那样悲伤了。
“明天见。”
“嗯，明天见。”
好象一场梦，我在涨潮的海边醒转过来，落日也吐尽了最后一丝光芒。
我环视四周，周围的海滩上却没有第二双脚印。
她来过吗？
我永远坚信。
她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