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叁（碧蓝/贝企） 终章
“前辈！”仓皇失措的埃塞克斯冲进了她很久以来不曾踏入的办公室。
这不能怪她，白鹰的力量与尊严由大海而来，自然每一片波涛都要由白鹰的荣耀亲临抚慰。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眨眼就是按年来算。
“前辈，你怎么能同意呢!”
她快疯了。
她的，以前并不是她的沙发上坐着人。
“困在这里，我也累了，埃塞克斯。”
企业微笑着，不再冷峻，温和的像是公园里的老人抚摸和自己同样徜徉在岁月里太久的猫，坐在业已西下的暖光中间。
“可是老兵他们还在争取啊，新的国会请愿书签字数马上就够了，前辈你这是要抛下他们吗？”
也是要抛下我吗？
将军手上依然摩挲着那根见证了许多倏忽而过的回忆的依然完好的手杖，丢下长弓之后她便改取钢铁为南国的枝桠。太多的时日随着手掌的温度一齐封印在了纹理中间，把它磨成了又一块石头，散射着奇异耀眼的光。
“你知道的，没意义了。”在企业坦荡的直视里，闯入者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痛，“我已经多活了很多很多年，拖着这样的身体航行在大海上，左不过是为了遵守承诺。”
是姐姐，是大黄蜂，也是她。
她们再也没能见面。
去重樱的时候，她寄来了唯一的一封信。
“这个国家还很混乱，伤兵和孤儿每一天都在为设立的殡葬部门创造意义”
“但抛开人类，重樱无愧于它的名字，漫山遍野都是樱。”
“向导说我来的晚，只能在晚樱花期之尾观赏些并不繁盛的花簇，如果早上一个月，漫山遍野都会是粉与白。”
“我也遇见了很多旧海军，相信吗？他们多数并不憎恨你，甚至有些人好奇的向我打听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她没能寄出回信。
冬天之后就该是春天了，可我的冬天到现在也迟迟不愿意过去。
两个人的境遇惊人的相似，或者说，所有战争中间活下来的家伙，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
服役，退役，重新服役。
帝国的野心支撑不了海上的钢铁之城，遥远彼岸利益的危局却一遍遍叫她们捡起上锈了的武器。不过她比自己到底好些，远东的硝烟里有她的一份，航船的尾迹和浪花也有她的那朵。
……
“我想休息了。埃塞克斯，你也清楚的，我们不至于永别。”
是的，这就是魔方，它永恒的诅咒。
连死亡都不再厚重，变成了可以讨论、商量的东西。
这种时候，背脊还在隐隐作痛。
“再见的时候，还是要做最强啊，别给我丢脸。”
将军起身，把她的命运留在了方桌上，黑胡桃的底色衬着苍白的纸，右下角的“Enterprises”潦草又飞扬。
“好好干，你是我最欣赏的后辈啊。”
埃塞克斯苦笑着，竭尽全力，让手不要扶紧门框，竭力不叫人觑出迹象，没有一点颤抖，如同那年的战场上，她在港口第一次见到了她。
有伤，有血，有硝烟，可眼神如鹰隼，脊骨同弓弦一样的绷直，简单的电波信号沸腾了整支海军。
铺天盖地的欢呼中间她楞楞的看着无敌的英雄走到面前，拍着她的肩沉静的看她:
“埃塞克斯是吗？”
那样明亮的眼睛啊。
“是!前辈！”
……
战争结束整整十一年了，企业终于走进了那个房间，没有出来。
麻醉剂顺着管道流入身体，透明的，带来永久的安逸。
在和整个世界暂别之前，她有想过，也许下一次醒来，会是她来迎接。
上帝要擦去他们的所有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哀恸、呼号、痛苦——《路加福音》
……
轻微的挪动还是把她弄醒了。
睁开眼，混沌的旧梦烟消云散，记不清了。
厨房传来刀和案板结实的碰撞，锅盖噗噗的跳着，新烧开的水咕嘟咕嘟的兑进了暖瓶，水汽和油香混合在空气里，把晨光煎至金黄。
揉揉脑袋，偏头瞧一瞧，七点了。
手边触及的床单还是温热的。
顶着昏沉的灵魂，挪移到厨房，女人盯着滚水里的意大利面，番茄浓汤早就备在一边。
一个结结实实的从后拥抱。
她既不惊也不恼，手上搅拌的动作不停，给她的吻也没有停。
“总算能起来了，再睡我又要喊你一遍。”一边嫌弃，一边汤匙已经递到了嘴边。
“尝尝，我加了一点点辣椒。”
酸甜入口，然后一点点辣的微痛，整个口腔都热闹了。
“好吃。”
漂亮眼睛带着点不甘心:“没了？”
“嗯？”
贝尔法斯特叹了口气，蜷手轻轻敲面前这个经常不灵光的脑瓜，带着不明显的挫败:“要对女仆的工作给予应有的高度评价。”
“你又不是我的女仆。”
“那是什么？”
女人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脖子，似笑非笑。盯着她逐渐红烫的脸，又得寸进尺的嚣张的戳一戳。
“我……去洗漱。”
第无数次，上将败北。
待将军灰头土脸的出来，皇家人已经准备好了餐桌上的一切。
企业对于这件事是这样欣赏自己骨子的倔强，女仆的傲骨也被一次次的请求磋磨弯，终于放弃了所谓的“服侍”，和她并肩坐着。
她总会因为天鹅公主一样的皇家人出神，如梦似幻的清晨里看这样一位淑女在身畔，她的笑容属于你，她阳光下熠熠生光的肌肤属于你，她的现在和未来都属于你，不得不让人怀疑真实和虚幻。
“快点，总是这样停住了。”贝尔法斯特举着胡椒瓶在笨蛋的眼前晃了晃，成功把魂招了回来。
好的，她又出神了，虽然真的很想说“都是因为你太好看了”，但是她可不是威尔士那种不正经的人，这样说出来真是太难为情了，就算是棘手的欧根小姐都会为之沉默。
“今天都是行政事务吗？”
“对，你要出击吗？”
“不用，那你几点回来？”
“不太清楚今天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啊……我尽量保证8点完成。”
“不可以太勉强。”
“好。”
……
这是塞壬入侵封锁大海的又一年，也是她们重逢的又一年，两个烈火淬炼的万里挑一的灵魂度过了又一个平淡的清晨。
缓缓走向紧阖的门，慢慢的打开，天与无垠的海，风和千万树梢的涌浪，和着阳光一起揽入胸怀。
为了一些人，世界这样灿烂。
“走吧。”
企业伸出手来，把她的笑着的明天牵进了光里。
“又是一个好天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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