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之声》第二十九章 星光(furry小说&兽人文)
“我叫聂阳。”
聂…阳?
灰狼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又渐渐远去,朦胧而缥缈。
面前灰狼的身影刹那间竟带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
眼前瞬间变得模糊起来,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不断地袭来,我近乎无法正常思考。
兴许是在太阳下站太久了的缘故。我停止思考之后,身体状况立即好了不少。
胸口有些微烫,吊坠透过布袋散发淡淡的红光。
世界上叫聂阳的人并不少,有重名的人也不奇怪,这个名字很常见。
我尽量不要让自己多想。
“喂,你没事吧?
灰狼伸出右手,把手掌放到了我的额前。
“有点烫啊。”
他皱起眉头,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胃里一阵翻腾,很想吐,难受的要死。
“你这样子也走不了路”,他背对着我蹲下来,“真麻烦,上来吧,我背你去医务室。”
我深呼吸一口气,艰难地摇了摇头。
面对未知的突发症状,随意移动病人反而不是明智之举,有可能会因为颠簸等各种问题而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
再说了,我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只要再在原地待一会,我大概就能够恢复到自由行走的程度了。
“喂,你还不上来,我腿都要麻了。”
他嚷嚷道。
“我…没事。”
我再次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在意。
“小屁孩没有拒绝大人的权利。”
他没听从我的话,直接把我背了起来。
虽然他的背确实挺结实和温暖的,但也不能这么蛮横……
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
眼前的景物一上一下地晃动着,灰狼背着我快步向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我已经好很多了,没有必要去医务室。”
我踢了踢灰狼的腰,示意他放我下来。
“你说要我放你下来,我就放你下来?”
灰狼没有理会我,继续向前跑。
“卓洋老师在前面。”
“我操,你不早说。”
灰狼躲到了一栋楼后面,把我轻轻放下来,探头看了下四周。
“你真没事了?”
他有些怀疑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事了,刚刚可能只是突发性中暑。”
我对他笑了笑。
这家伙举止看起来很糙,其实心地也不坏,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温柔。
“真没事?出事了我可不管。”他看起来还在犹豫。
还真爱操心,我可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都需要别人照顾的人。
你说对吧,狐吉?
“没事的,把我从小径背到教学楼这一路上,谢谢你了,聂阳。”
还是感觉怪怪的啊,对着别人的脸喊我自己的名字什么的。
————
“这一路上谢谢你了。”
白狼轻声说着。
好像…好像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谁?
她是谁?
它是谁?
好像有某种枷锁被打开了一角,记忆相册中那片褪色的空白正被一点点地染上颜色。
就好像是被埋葬在地面之下的宝藏,被取出时仍然留有斑斑锈迹。
记忆中的泡沫逐渐成型,逐渐凝聚成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被我遗忘之人的身影。
……
“砰,砰”
我坐在巷子间的垃圾桶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生锈的水果刀。
隔壁原先是家外卖店,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家卖那些花花绿绿、又贵得要死的衣服的服装店。
所以垃圾桶里从那该死的快餐店老板跑掉以后,就看不到什么剩菜剩饭了,操他妈的。
今天要是再找不到下手的目标,我就要考虑换个蹲点了,毕竟不能一直这么饿着。
我跳到地上,扫走烦人的苍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巷子外面走去。
……
夕阳的红光布满了大地。
今天运气不错,才只过了半天,我就已经找好了下手的目标。
我窝在草丛里,弓着腰,视野里出现了三个犬兽人,他们还在那里说笑打闹,待会可有你们哭的。
他们是我下手的最佳目标,首先,他们看起来比我矮,我有身高优势。其次,这三个蠢货敢独自跑到公园里这么偏僻的地方,周围又没有大人。
这是天赐的良机,还是三份一起来。
光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和书包就够我两天的饭钱了。
我默默地跟着他们,等待出手的时机,这一块的地形我了如指掌,再往前就是荒废的旧公园,那里基本上没有人会去。
当然,如果他们有原路返回的意图,我不介意在这里动手。
幸运的是,他们如我所愿,一路走到了旧公园。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简直就像是老天把饭喂到我嘴里。
他们在一座喷泉前停了下来,喷泉前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操他妈的,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尽量去听他们的谈话,同时用眼睛观察他们的动作。
我可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
“看吧,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傻子。”
为首的犬兽人跟旁边两个同伙说道。
喷泉前坐着一个北极狼兽人,跟我差不多高,年纪大概也差不多,丝毫没有对他们的话产生反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傻子”了。
嘁,就一傻子,他妈的害老子提防了这么久。
不过这傻子身上的衣服还挺干净,倒是可以扒下来穿,反正我跟他体型也差不多。
“呦,还真是傻子啊。”
旁边的犬兽人揪了揪那傻子的耳朵,他仍然没有反应。
然后是虫子、铅笔、钢笔、尺子、圆规……
那傻子都没有反应,好像没有痛觉似的,倒是傻得彻底。
“喂喂,你们说我拿这玩意砸他,他会不会还没有反应?”
为首的犬兽人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上下抛着。
“我赌一包充值卡,他会有反应。”
“我赌他不会。”
他们叽叽喳喳地在那边商量,吵死了。
我可不是来看他们施虐的,再说了,那么大的石头是想砸死人吗?
我向着他们冲了过去,距离很近,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
先把手里拿石头的那个犬兽人给踹到地上,再把另外两个同伙打翻。
三个人看样子很凶狠,那也不过是对更弱的人施暴而已,实际上就是三个连架都不会打的傻逼。
“蠢货,把你们的钱交出来,身上的东西都留下,不然的话……”
我亮出手里的那把水果刀。
“…好好好……”三个蠢货点头如捣蒜,一脸切怕,生怕这把刀落在他们头上。
那眼神,仿佛我是他们亲爹妈一样。
很快他们的价值就被榨干,被我打发走了。
我心满意足地看着地上的一摊东西,收获颇丰啊,比我想象的还要富一点。
本来还想从傻子身上拿点东西过来的,现在看来也没必要,傻子身上的东西我还嫌晦气。
迎着最后一点夕阳的余光,我近距离总算是看清了所谓的“傻子”。
白狼的脸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一些地方也因虫子爬过而肿起了水泡。
没受伤之前的话,长得也还算可以了。
说到底,这傻子也挺可怜的。
反正今天收获不少,我犹豫了一下,递给他一块面包。
“吃吗?”
我问他。
他仍然没理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爱吃不吃。”
我拆开包装,一口吃了下去。
有饭吃就不错了。
夕阳终于落下,路灯亮起。
傻子终于有了动作,他从喷泉边上的矮墙起身,向着公园出口走去。
他要去哪里?
我有些好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反正这里没人来,战利品暂时放这里也不会有事。
我跟着他走走停停,经过几个红绿灯,拐了几个弯,走了许久,最终到了一座公寓楼下。
他就住这里吗?
这里已经比较靠近郊区了,依稀可以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山。
那傻子径直走进了公寓楼,我咬咬牙,跟了上去。
一来我没有对他做什么,那些伤反正不是我弄的,二来我都跟到这里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我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里就我们俩,他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
“叮咚”,电梯门开了,我跟他走出了电梯。
他在楼道里又拐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嘛,他还是能自己回来的,亏我还有些担心。
反正我的好奇心也已经被满足了,我也不想被他的家人发现,更何况我的“战利品”还在公园放着——那可是我接下来的饭钱。
我转身准备离开。
钥匙与锁孔相扣,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门被打开了。
室内漆黑一片——看样子他的家人还没有回来。
既然这样的话,我顺点东西当做保护费也不过分吧?
我临时改变主意,跟着白狼进了屋。
洁白的灯光亮起,空旷的屋内呈现在我眼前,略微让我有些不安和好奇。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来别人家。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让手显得没那么脏,关上了门。
回过头来,先前的傻子好像意识到了我的存在,盯着我。
虽然是个傻子,但是我被这样盯着还是不免感到警惕,这是我在社会里挣扎练就的本能。
“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白狼开口了,声音意外的偏中性,说出的话却让我悚然一惊。
他不是傻子,我此刻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恐怕是个疯子。
对我而言,疯子远比傻子要更加危险,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一个疯子下一步想干什么。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刀把,观察下手的部位,同时握住门把手,时刻准备逃跑。
靠,玩脱了。
我暗下决心,以后少管闲事。
“我知道你有刀,也知道你是一个地痞,想要我身上的东西。既然如此,杀了我吧。”
白狼喃喃自语,向我靠近。
操,精神病真他妈变态。
见他靠近,我下意识抽出了刀,他不退反进,伸出自己的脖子向我刀上撞来。
疯了,这傻逼绝对疯了……
我虽然打过不少架,但一个人也没杀过。
杀人和伤人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要是杀了人,我这一生就真他妈完蛋了,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不想、也不敢杀人。
我没有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因为我深知活着的艰难。
我迅速把刀收起来,他扑了个空。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他的语调依旧没有起伏。
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此刻,我真被面前的白狼搞怕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死呢?”
“如果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可以杀了我吗?”他用空洞的眼神望着我。
“看情况吧。”
我缓缓后退,已经摸到了门把手。
“我和我父母遭遇了一场空难,他们为了让我活下来,死了。是我,我害死了最爱的人。”
他捂住脑袋,身体不断颤抖。
“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说好的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哈里木高原看湖,说好的一起去海边看日出……”
他崩溃了。
“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越说语气越急促,再也没有之前的平缓,声音不断颤抖。
他近乎失态,屋里充斥着他悲伤的语调。
他抬起头来,我看到一张满是眼泪的脸和一副恳求的神情。
“所以,请杀了我吧。”
他求我杀了他。
“开什么玩笑?”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难以控制翻涌的愤怒。
先前的害怕、担忧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你他妈有什么理由去死?就因为成了孤儿?”
我朝他大吼,对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老子他妈也没爹没娘,但你知道老子为了活下去有多拼命吗?”
“每天去垃圾桶里找吃的,抢劫一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每天就像个蛆虫一样活着,有一顿没一顿……”
“老子的梦想,就是他妈活着!”
我几乎对着他的脸大吼。
“我爸我妈是军人,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几面,最后还不是死在那狗屁战场上了,而我连他们尸体都没见到!”
“留给我的是什么?哈哈,是他妈的一张死亡通知书!”
“还说什么保家卫国,连他们的亲生儿子都保护不了,卫个屁的国!”
“看到了吧,生命就像纸一样,只有活着才会有可能,哪怕是像我这样苟活,死了就他妈屁都没有!”
我大笑,又或者是大哭着,从未与他人说过的感受倾泻而出,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满脸黏糊糊的泪。
白狼沉默不语。
我好笑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说,我父母的命应该会给我换来一笔可观的抚恤金?”
“你以为这笔钱能到我的手里吗?贪官在这个小县城,要多少有多少。”
“我他妈最看中的东西,在你眼里就成了烫手山芋一样的垃圾?”
“亏你父母还牺牲自己想让你活下去,就你这傻逼,根本不配活着。”
我朝他吐了口口水。
我们都哭累了,面对面抽噎,默然不做声。
我透过窗看到夜色越发深沉,更加衬托出月和星星的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白狼开口道:
“也许,你说得对,我应该带着爸妈的那一份,继续活下去。”
“但是,我不认同你的观点。我认为世界上总有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要不然我爸妈不会为我而死,你爸妈也不会为国而死。”
是这样的吗?
我张开嘴,却无法反驳。
“但是生命是我们实现它们的资本。”
我开口道。
“所以我现在才决定活下去,带着我爸妈的份一起。”
白狼走到阳台前,打开了阳台的门,说道。
凉爽的夜风带着草木潮湿的气息和花朵的芬芳,灌入室内。
我叹了口气,既然都是同命人,我也就没有顺点东西走的打算了。
“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他面朝着我,开口道。
回家?回哪里去?
我常睡的天桥底下,这么晚肯定早就被占满了。
我撇撇嘴。
“都这么晚了,睡觉的位置肯定被占满了,不过我睡街上也没关系。”
我可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只要有地方,我就能睡。
“拜了。”
我朝他挥挥手,拉开了房门。
有些寒冷的风灌进屋内,我裹了裹身上破洞的衣服。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虽然都失去了自己的至亲,但他比我要幸福多了。
也不知道公园里那些东西现在还在不在,我可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
我眯起眼睛,眺望起夜空下的城市。
灯光交相辉映,五彩斑斓,一片繁盛。
但我的归宿,终究是那浓厚夜幕下肮脏的巷子,是那平和的表面之下真实的腐败之处。
“叮咚”。
电梯到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电梯上下楼,感觉还不错。
当我正要走出公寓楼时,我的左臂被人一把拉住。
大概是保安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的穿着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基本上会被当作小偷盘问一番。
不过我也无需担心,因为我的确什么也没拿。
我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白狼。
他跟来干什么?
“其实…你可以来我家住一晚,比起在外面睡肯定是好多了。”
他湛蓝色的瞳孔里满是真诚,我别扭地移开视线。
“开什么玩笑?”,我甩开他的手,“我是地痞,是你们眼中的流氓。让我进你家?我一晚上就能把你家抢空!”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种人是没有底线的?为了活下去,我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怎么敢让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住进你家?”
我向他冷笑道。
这货真他妈的蠢,以他这种性格,父母又不在,在别的同行眼里就是一块行走的肥肉。
“但你是个好人,不是吗?”
他忽然快走两步,把我抱在了怀里,轻声说道。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吗?
至少我认为自己不是。
“你这样善良到愚蠢的性格,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你。”
“爸妈曾经教过我要有善心,而且——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觊觎。”
他很认真地说着。
“我相信你。”
相信我这样的人……吗?
我从来都把“相信”这个词看得很轻,但此刻我却感受到了它背后沉甸甸的重量。
相信,是一种无条件的托付。
他是第一个除我父母之外,这么愿意相信我的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蠢的人,蠢得无药可救。
回过神来,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
“你不也把一个想死的人拉了回来吗?这是回礼而已,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就只能互相依靠取暖了吧。”
他忽然沉默,我知道,他想他爸妈了。
“先说好,如果住着舒服的话,我就赖着不走了啊。”
我想要活跃气氛,却也说不出什么幽默的话。
“想来的话就随时来吧。”
皎白的月光将他湛蓝色的眼睛映照得无比澄澈,比我见过最蓝的天空还要好看。
…………
这不是我第一次用热水器洗澡,毕竟我父母还在的时候,我仍然过着一般家庭的生活。
但这是我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脏。
不知道洗了多久,从我身上流下的水才不带有灰色的杂质。
用了半瓶的清新剂才把我身上的异味给清除干净。
之前明明都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洗的干净反而有些不适应。
当我再一次站到镜子前面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镜中的灰狼和之前比简直判若两人。
我头一次发现自己刚毅的脸干净起来有这么帅。
从基因上来看,我大概遗传爸那边的基因比较明显,比较阳刚,棱角分明,当然我没有他那种军人威严的气势就是了。
经过刚刚的一番介绍,我了解到白狼叫唐尧镜。他也知道了我叫聂阳。
我们年龄相仿,他的生日是八月十二,比我小两个月。
话说回来,我现在穿着小尧的衣服——反正我们尺寸差不多。
当然内裤穿的是新买的。
至于称呼,反正我比他大,就叫他小尧了。
他叫我小双,这是我的小名。
但我挺想让他叫我双哥来着。
我此刻正躺在沙发上,灯已经都熄灭,小尧也已经回到房间休息。
我立起狼耳,弹了弹残留的水分。
虽然我很疲惫,沙发也比坚硬的地面要柔软的多,但我还是不习惯,没有立即睡着。
趁着月光,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摸得发白的照片。
上面是灰狼一家三口穿军装的合影。
右边是我的父亲,左边是我的母亲,我在他们中间,牵起他们的手,笑得很开心。
我为我的父母感到自豪,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先前的模样,肯定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但现在,我有一个新的开始。
小尧的房门忽然打开,我匆忙把照片收进口袋,闭眼装睡。
听见他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睁开了眼。
他坐在阳台中间的凳子上,痴痴地看着星星。
我现在知道,这是他想爸妈了。
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过了一会,他起身朝我这边走来。
被发现了?
我屏住呼吸,努力装睡。
他帮我盖了盖被子,然后走回了房间。
依稀可以听见他轻微的抽泣声。
他还在哭啊。
毕竟,他的父母刚走不久。
当时听到我父母噩耗的时候,我又能比他好多少呢?
老实说,我从前并不能理解我的父母。
他们是军人,总是把使命感和责任感挂到嘴边,总是说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但他们甚至不愿意多花点时间放到这个小家里。
从小学起,每每看到其他人有父母接送,我都无比羡慕。
因为我的父母很少回家,同学问我父母的情况我也都沉默不语。
要说对他们没有过怨恨是不可能的。
我受伤的时候,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我生病的时候,他们都不在我的身边。
那种被同学和老师用烂的家长照顾生病孩子的作文,我一篇都写不出来。
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尽管如此,当他们从前线回来时,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他们并不懂得照顾孩子,对我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要哭”。
在他们眼里,哭好像是一种无能的表现,而我身为他们的儿子,身为军人的儿子,不应该哭。
但我不笨,我从来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哭。
他们每次回来,也许只是带我出去散散步,也许只是跟我去游乐园买一串棉花糖,也许只是跟我讲他们在军营的生活。
即便这样,我也已经很开心,因为我能够见到他们,跟他们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他们也是爱我的。
即使这种爱,和其他人的父母不一样。
但我知道,这就是他们爱我的方式。
不过也正因此,从小到大我与父母见面的次数不多,几乎也没留下什么照片。
我始终不能理解他们,不能理解他们挂在嘴边的责任感,不能理解还能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比家人更重要。
但现在,我好像有一点点理解他们。
也许,正如小尧对我的信任一样,这种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很难用语言描述,但能让我安心,而有力量。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你吃完了这一顿,而且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下一顿,知道自己不会饿肚子的那种安心、那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感觉。
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还是睡不着。
小尧睡了吗?
犹豫了一下,我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房门没锁,唉,这傻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好自己呢?
白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样子已经睡着了,但还是能听见他明显的啜泣声。
我轻轻走了过去,尽量不吵到他。
“爸,妈……”
他断断续续地发出没有逻辑顺序的词语,身体微微蜷曲,看样子是在做梦。
因为父母不在了,所以很没有安全感吗?
我也曾有过这种经历,所以很清楚这种感受。
不过我本来对于父母的依赖性就不是很强,所以自然要好很多。
银色的毛发之上起了细密的汗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苍白,尾巴缩成一团,夹在两腿之间。
真拿你没办法啊。
我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面朝着白狼。
他呼出的热气吹到我脸上,暖暖的,带着股奶香。
不同于那些有钱人喷的名贵香水所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小尧身上的味道是自然散发的,让我感觉很舒服。
我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缓缓揽住他的腰。
我把他抱在了怀中,我们抱了在一起。
我能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我们彼此的心脏都在各自的心房有力地跳动。
我能感受到,同样作为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们的呼吸、我们的生命,都在此时此刻交织在一起。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我们相见,我们相遇,我们相诉,我们相拥着报团取暖。
我们要学会坚强,要在这样一个肮脏与希望并存的小县城,挣扎着活下去。
恢宏的银河撒下满天的光,落下的星星是秋天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