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兆之光【第十八章 迷失的弃儿（3）】

凯特琳的长筒靴在通往律法大厅屋顶的台阶上发出响声，现身于明亮的阳光下。她听到一种声音，脊梁突然感到一阵震颤：巨大羽毛的沙沙声，鸟嘴的嘶嘶声。

这里是为乘坐飞艇抵达的人保留的平坦开阔的庭院，那儿站着三个巨大的生物。凯特琳自从十几岁时与家人进行外交访问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

它们有着优美的长脖子和巨大的翅膀，与其说是鸟，更像是拉伸成龙的形态。但它们还是鸟类，有着钩状的尖嘴，敏锐的冷眼，竖起的白金羽毛在皮尔特沃夫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当凯特琳走近时，她保持了谨慎，注意到它们背上的鞍座，还有三个下鞍的人在照顾动物。

虽然凯特琳的个子很高，但在这些穿着白色斗篷的访客面前，她也必须得仰视。

“欢迎来到皮尔特沃夫，”她转而用一种更正式的讲话语气说道，“我很遗憾，你的来信我们刚刚才收到，否则可以安排更盛大的招待会。”

“没必要，警长，”明显是他们领导者模样的人说道，不再梳理银翼猛禽的脖羽，“德玛西亚最近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我们不是以外交使节的身份离开首都的。”

他从身边的一个皮袋子里掏出一块血腥的肉，把它扔到空中，猛禽的喙像巨斧劈开木头一样把它叼住了。

“然而，能参观你们美丽的城市总是一种荣幸，”他说着，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坚忍的脸，严厉的线条如大理石般刻画出德玛西亚颧骨，一把剪得很短的黑白胡须和一双不会漏掉任何东西的锐利的灰色眼睛。

埃尔德雷德.冕卫勋爵在年轻时塑造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形象，人近中年只是更加磨砺了他的锋芒。

“即使是在我们王国的困难时期，”他笑着说，“你好，凯特琳。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高个子男人走近一步，搂着她的胳膊热情地问候。

“我想应该有七年了，冕卫勋爵，”她说，希望自己的内心也能和语言一样温暖。

“你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年轻女子了。作为警长，你的成就——让城市摆脱混乱——真是远近闻名。你的家族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在他们身后，冕卫的同伴们招来了一群警员来管理他们的坐骑——这一定是一场热切的讨论，凯特琳都希望自己也能去看一眼。

“谢谢你，冕卫勋爵，”凯特琳微笑着回应道。她的眼睛没有漏过他的同伴——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人，剃光的头上戴着一顶朴素的银色王冠；一个表情犀利、严肃的苍白女人，棕色头发卷成一组精致的辫子。

“我的精锐同事，泰文和塞拉娜。”

“你好吗？”凯特琳笑着说。他们没有回应微笑。

“很好，警长，”剃着光头的泰文说。而塞拉娜只是低着头。

“我听闻了德玛西亚的一些情况，”凯特琳严肃地补充道，“我谨代表皮尔特沃夫对国王的逝世表示遗憾...”

她与埃尔德雷德勋爵步调一致，朝着大厅的台阶走去，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留下惊慌失措的警员来对付他们的猛禽。

“对我们的王国来说，这是一个黑暗的日子，”埃尔德雷德同意道，“然而，一个统治消逝了，另一个统治又开始了。”

“嘉文四世万岁，”泰文说。

“愿他统治长久，”塞拉娜说。

凯特琳屏住呼吸。

“考虑到这些情况，以及你的行程长度...我想你的访问显然不是一次社交活动，”她说，“皮尔特沃夫能如何满足你的需求？”

埃尔德雷德停在台阶上，回头看着她。

“这关系到我的侄女，”埃尔德雷德勋爵说，“拉克珊娜.冕卫小姐。”

凯特琳的笑容没有变化。

“我明白了。”

“唉，法师起义让我们的王国陷入了混乱，”埃尔德雷德摇了摇头，“自从冲突达到顶点后，她就一直失踪了。直到现在，随着叛军被驱赶进了弗雷尔卓德，我们才有空闲寻找她的踪迹。”

埃尔德雷德勋爵笑了笑，继续以一种长期习惯于攀登高塔和楼梯间的堡垒的稳重步伐下楼，那些塔楼和楼梯间显然没有这里的通风舒适。

“我们追查到一名自称效忠于光明哨兵的冒险家贾若.轻羽的失踪，”塞拉娜说，她的声音和外表一样尖锐，“教团否认有任何这样的成员。”

“他最后一次被看到是在一名与冕卫小姐描述相符的女子的陪同下逃离德玛西亚的。”泰文补充道。

凯特琳皱起眉头。

他们走过了大楼的办公区，埃尔德雷德勋爵在繁忙的走廊上毫无斜视，只是继续往下走着下一组台阶。

“你相信他们来皮尔特沃夫了吗？”凯特琳问道，“有什么根据呢？”

“我们有我们的理由，”埃尔德雷德勋爵说，“在我们继续之前...”

他们走进大厅的主法庭，每天的这个时候这里是空的，没有进行审判。

皮尔特沃夫过往的高级法官和警长们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从墙上向下庄严凝视着他们。

在凯特琳的眼中，格雷森的表情显得特别严厉，带着责备的表情。

‘又或者，是警告’

“瓦洛兰是一个广阔的地方，寻找一个女孩...就像我们老话说的，大海捞针。”埃尔德雷德抬起头，凝视着她的前任警长们，若有所思，“我不愿意认为我们的长途旅行是徒劳的，我的心告诉我，她在这里。”

他笑了笑，转过身来面对她。

“...那么，告诉我，凯特琳，你自己有没有看到任何表明冕卫小姐可能出现在城里的迹象？”

凯特琳停顿了一下，仿佛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冰面在裂开。

“埃尔德雷德勋爵，”她抿着嘴，“恕我直言，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如果你的怀疑是真的，我必须先问问你对冕卫小姐的意图。”

“我们的意图，凯特琳？她是一个德玛西亚人，一个冕卫，还是我自己的侄女。”

凯特琳矗立原地，保持了一段恭敬的距离，但抬起头来，毫不退缩。

“虽然我理解德玛西亚法律，”她说，“但你也必须明白，根据皮尔特沃夫法律，在皮尔特沃夫领地寻求庇护的难民必须在法庭上被证明犯有刑事罪行，才会被取消对难民的保护政策。”

“我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

“她是个德玛西亚人，”埃尔德雷德回答道，“也是冕卫家族之女。由于她的哥哥和无畏先锋不知疲倦的英勇战斗，边沟镇的塞拉斯和他的乌合之众对首都的威胁被挫败了。然而，这个篡位的恶魔和他的堕落法师部落对我们边境之外的任何德玛西亚人的危险还没有过去。”

他苍白而冰冷的眼睛盯着凯特琳。有一瞬间，她几乎感觉到他们在她的脑海中四处探查，寻找她盔甲上的裂缝，寻找她正直外表下的缺陷，想把她击倒。

她原以为他是个硬汉，但凯特琳现在看到了他强硬外壳下的真相。

他恨不得将一桶冷水泼在她的脸上，与她平日接触的那些达官贵人并无二样。

“只要拉克珊娜不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她就处于危险之中。吉拉曼恩警长，我的目的是要找回我的侄女，并将她安全地送回她的家，这样边沟镇的塞拉斯就无法找到她，也无法进一步伤害她。难道这是不合理的吗？”

‘所以游戏开始了对吧’

‘那么，轮到我了’

“非常合情合理，”凯特琳说，“冕卫勋爵，请您在逗留期间接受我们的款待。我的警员会护送您到合适的住处。”

“很好。我们可以从那里开始调查。”

然而，当他转身大步向前走时，凯特琳并没有跟上去。男人在前门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他仍然显得温和而耐心，但他随从的表情已经变得冷酷而冒犯。

“恕我直言，冕卫勋爵，”凯特琳笑道，“作为皮尔特沃夫警长，请允许我代表您展开调查。冕卫小姐的命运对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有着重大外交影响，如果她确实在我们的城市里，皮尔特沃夫将会尽最大努力确保她安全归来。”

“这没有必要。”

“我坚持，”凯特琳仍然微笑着，“事实上，我会和我的搭档亲自处理这件事，马上开始。”

埃尔德雷德眯起眼睛，宛如一只脚踏进陷阱里的狐狸。

但是是一只非常危险的狐狸。

“我相信，所有的情报都会被分享。”

“当然，”凯特琳说，“但我也必须坚持，作为一个主权王国的外交使节，你们自己不得亲自参与调查，为了你们自己的安全和关系的稳定。”

“我们明白了，”埃尔德雷德举起一只手来压抑皱着眉头的塞拉娜。

“我们自己的骚乱也发生于不远之时，”凯特琳笑着说，“皮尔特沃夫和祖安是一个复杂的社会，殿下。它们有自己的规则，也有自己的危险。最好由了解它们的人来引导，你不觉得吗？”

“入乡随俗，”埃尔德雷德轻笑道，“很好，不过...”

他走近一步，礼貌地向凯特琳鞠躬，“拉克珊娜对我们来说很珍贵，是黑暗中的一道亮光，永远都是。我们从未面对过比如今更黑暗的时刻。”

他抬起眼睛看着她，再次微笑。

“皮城女警的名声名扬天下。我们希望在你的保护下，我的侄女不会受到伤害，你会安全地把她带回家。”

“如果她愿意的话，”凯特琳凝视着他说，“我会不遗余力的。”

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我期待着我们的合作，警长，以及你的调查结果。”

凯特琳点点头。

“皮城最好的一对将会马上着手此事，冕卫勋爵。”

她露出笑容。

“这个，我绝对可以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