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曼·永恒】第13.5章 个人翻译
“这是亡者之堂，“ 阿里曼走进山顶的舱室时想道。高柱从地板上升起，刺状的黑石拱出天花板，就像支撑着胸腔的肋骨。云状水晶分布于拱门的交汇处。刻痕覆盖了一切，无数圆圈和线条顺着墙壁延伸到地板上。它们让阿里曼想起了屠宰台上的血槽。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如同一层令人窒息的颗粒状裹尸布，阿里曼的脚步几乎不能使这样厚重的灰尘移动。他头脑中苍白的压力越来越大。亚空间的以太流动现在只不过是一丝进入他思想的涓涓细流。
两排六边形晶体沿着房间的两侧延伸，在远端，有一个边长十二米的绿黑色物质构成的立方体。没有丝毫灰尘粘在它的表面。当阿里曼看向它时，它光滑如镜的正面反射出他目镜的形状。他感觉到伊格尼斯在门槛处停了下来。瑟特卡被锁在他身边。梅赫克塔则留守在房间外面，因为阿里曼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与亚空间尽可能牢固的联系。
“没有门，” 伊格尼斯发来灵能通讯。“也没有锁或是防御设备。”
阿里曼环顾四周。
瑟特卡已经在回望着他。
“你正站在你想站的地方，阿里曼，你站在一个王国的中心，一个在你的种族甚至不能生火或是筑起泥墙之前就建立的王国。”
“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哈克索斯王朝的瑟特卡。你旁观了你同胞的杰作，而你的骄傲只剩下灰尘。”
当最后一句话离开他的嘴唇时，一丝意志从他的脑海中传到了伊格尼斯身上。伊格尼斯转过身来，拳头带着奔腾而过的蓝色火焰瞬间轰击在瑟特卡身上。阿里曼感到并听到了他兄弟脑海中雷鸣般的意志爆裂声。当伊格尼斯的手指捏碎它的躯干时，瑟特卡的目光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充满静电的刺耳声是异形最后发出的声音，类似一种电击般的笑声。伊格尼斯肆意倾泻着他的怒火，蓝色的火焰在异形的残骸上燃烧。它们发出白色的闪耀亮光，然后崩塌。阿里曼感觉到伊格尼斯的思绪又归于平静，在稀薄的空气中因刚才的过激发泄而发痛喘息。
“没有它，你怎么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呢？” 科努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但他的感知正与王座厅中的所有千子成员都协调一致。他能见阿里曼和其他人之所见，听他们之所听。“这里只是个废墟。如果他们真的制造了任何设备，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我们在遗迹入口洞穴里发现的那些遗留的异形是什么身份？” 伊格尼斯发来通讯。“他们被定位为狱卒。无论是名副其实的战士还是古墓的哨卫，他们被放在那里都是为了看守什么东西。”
“坟墓里总是有尸体的。” 科努无所谓地回复道。“如果这是一个异形帝国的心脏，那么它的成就已和它的统治一样消逝了。”
“这个地下世界里的那些建筑又是什么呢？它们没有腐坏，都在正常运作。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维护它们，” 伊格尼斯说。
“这里什么都没有，” 科努回复道。
“那为什么要把守卫放在上面呢？”
“仪式感。侮辱被摧毁的敌人。如果象形文字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哈克索斯人就是他们同胞的叛徒。死亡不足以惩罚他们。必须在土地上撒盐，并竖起标记作为对其他人的警示。就像我们……就像狼群来到普罗斯佩罗的时候。”
“历史总是重复着相同的规律，” 阿里曼回应道。他停下来看着镶嵌在墙上的水晶。它在轻微振动，感知几乎都无法察觉。“无论经历了多长时间，或是存在什么样种族的鸿沟，惩罚和背叛的方式对于那些敢做别人不敢之事的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你听起来好像很钦佩他们，” 吉尔伽摩斯说。
阿里曼把手放在水晶上，屏住呼吸和肌肉，这样他就能感觉到手指轻微的颤抖。
“我很佩服他们的洞察力。他们走得可能比我们的理解更远，至少在他们的知识领域中。”
“现在他们消逝了，因为这个秘密，他们被他们自己的同胞惩罚。”
阿里曼站了起来。“他们没有消逝，他们就在这里。就在我们所站的地方，时间的秘密与他们埋在一起。”
阿里曼能感觉到科努的焦躁，亚空间稀薄的感觉对每个巫师来说都不好受。
“这里除了冰冷的石头外什么都没有。我能感觉到这里通往的走道和房间。它们就像这里一样空无一物。我感觉不到亚空间里的波动。如果这里有东西，那么是谁在隐藏它？”
“他还没明白，” 阿里曼想。他记起了他的学生和朋友，他的头脑像海上的风一样敏捷，但现在他的洞察力和智慧已经从向外转为向内。看得太清楚，反而会变得盲目。
知识就是力量，但前提是你的意志可以阻止它将你变得软弱。
“这个异形种族的其它同族没有摧毁哈克索斯人。也许他们不能，也许他们不想，也许他们打算给他们一个忏悔的机会。但他们害怕哈克索斯人，所以他们把哈克索斯王朝变成了监狱。”
“在哪？” 科努问道。
“就在这里，” 阿里曼回答，并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监牢就在这里，时间的一小部分不与现实同步。”
他闭上眼睛片刻，然后偏移了他的感知。
“看吧，” 他发出灵能通讯，然后睁开眼睛让他的兄弟们共享他的视野。一瞬间，他们都看到了两个空间。其中一个房间的中央是空的，而另一个则放着一个黑色的立方体。
“你知道这个东西吗？” 吉尔伽摩斯问，他的灵能通讯声从遥远的地表传来。
“那是个什么东西？” 科努问道。
“一个钥匙孔，” 阿里曼回答。
阿里曼对着伊格尼斯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立方体走去。当他走近时，他法杖顶端的光芒变暗了。里面有一个形状，起初是暗淡的，像一个淹没在绿水下的模糊影子。他将一只手放在与水面伸手可及的距离上。那里有一些形状，在水晶般的深处……
阿里曼回头看了看。
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啊，他想。“给我你们的力量，兄弟们，” 他的思想呼喊着。沿着穿过地下世界的巫术链接，他的意志传递给每个千子巫师，从一个思想跳到另一个思想，直到向上跳到地表。
在那里，吉尔伽摩斯也听到了他的命令，然后做好了准备。他的思维飞入了星球的轨道。在宇宙中的母舰上，奸角兽的酋长和无数奸奇教派的领袖听到了他们主人的意志，将他们的灵魂抛出亚空间的海面，等待着咒术之网的捕捉。他们的生命之光纷纷涌入以太，扭曲着，顺着意志之线下降到死去世界的表面，就像一道无形的闪电，跟随着被扔进了风暴的牵线风筝。它从一个思想传到另一个思想，直到到达阿里曼的脑海。
他觉得力量充满了他的身体，仿佛风暴潮涌入他的头骨，可能性的极限退到地平线。幽灵之火环绕着他。他的思维正在攀升到顶峰，未来正在以秒的速度向他接近。他举起了手，指尖闪着炫目的光。这光刺穿过水晶。阿里曼的思想是一个棱镜，将力量和意志拉成一束统一的聚焦。水晶疯狂闪烁着。它的内外尺寸颠倒，颜色在黑暗和不透明之间瞬息万变。它现在不是在阿里曼面前，而是在他周围的所有空间，所有时间，然后他——
西尔瓦努斯试图闭上眼睛，但他不能。他动弹不得。一圈蓝绿色的光从面具掉落的地方旋转而出，越来越宽，面具的轮廓像在桌面上旋转的硬币一样模糊。空间在它的背面和内部展开，向后盘绕，现在它不再是一个圆盘，而是一个贯穿现实的洞，一条通向彼岸的隧道。一瞬间，一切归于沉寂，万籁无声，然后舞者在一阵爆发性的眩光和悲伤的尖叫声中闪亮登场。
西尔瓦努斯意识到他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了。浓郁的雾气从隧道口涌出，颜色在雾中变得模糊。只见一个身穿红白相间破烂斗篷的轻盈身影闪电般窜出，黑色的泪珠顺着它的脸庞流下。然后是另一个，它在彩虹中快速旋转；然后又是另一个，它的斗篷在着陆时变成了一阵红色和金色钻石的风暴。三道身影蹲下，捂住眼睛，或捂住嘴巴，或捂住耳朵。他们看起来和西尔瓦努斯一样害怕。西尔瓦努斯睁大眼睛，身体僵硬，注视着房间的边缘。他别无选择，因为他是这一场好戏的观众。有别的东西要来了，他知道。他想跑。他不想在那里，不想看到从发光的传送门中传来的东西。西尔瓦努斯感觉他在雾中看到了一个影子。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在他的脑海深处，他正在回忆——不，是感觉——童年时给他留下创伤的记忆片段：月光下被掏空的狗；从雪地里走出的高个子男人，他的手是红色的，眼睛是弹孔；从平静海面下的深水中升起的形状。
第四个舞者从传送门中走出来。
它没有跑，尽管它的每一步都速度极快。它被黑色包裹着，彩色钻石从它的边缘渗出；它身形高大，就像一把赋予生命的刀刃，它的脸是一张没有感情或怜悯的面具，两只角从黑色头罩下的额头上伸出。空洞……空虚……剃刀般的怜悯。它踏进飞船，然后走到门口，门被它轻轻一碰就炸成了碎片。其他三个舞者一跃而起。颜色和噪音在房间里呼啸而过，然后它们消失了，随着那个孤独的身影不断翻跃着。更多的舞者从隧道口跳出，模糊的肢体和睥睨的面具化作跳跃的瀑布。西尔瓦努斯紧紧抱住自己，试图缩进墙里，不被注意地原地融化。
这个最后出现的丑角就是‘独角’，详见我的丑角阵营介绍
一个身影落在他面前，像狗一样歪着头。它的眼睛是红白相间的悲伤黑星。
“求你了……” 西尔瓦努斯挣扎着说道。那个人影大笑，向后一翻，举起手枪，在他看到它落地之前就开枪击中了他。
现实折叠了起来。虽然阿里曼的眼睛已经多次看到不可能之事，却也无法处理这样的景象。
明暗交织在一起。物质化作泡沫。维度像肥皂泡表面反射的光一样弯曲。然后出现了一条横跨一切的线，超越色彩极限。一股颤抖的感觉掠过他的手臂。黑暗螺旋上升，就像一个装满虚空和星辰的水罐，在填满和流失时旋转。头痛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看见了超越色阶的前所未见之颜色。
然后什么都没了。
阿里曼感觉自己站在某个房间的地板上。他能感觉到它在他手脚下的触感。他跌倒在地，艰难地移动身体，试图站起来。他摇摇晃晃。亚空间之海是一个遥远的光点，就像从深井里看太阳一样。够了……够了。他的皮肤在颤抖。头盔里显示器的光芒变成了一团橙色的静电云，然后熄灭了。他盲目，迷失，孤独。他无法用意念感知或用眼睛看到面前的路。手甲从他手上脱落。空气接触到下面裸露的皮肤，很冷，非常冷，就好像冻结一般，静止不动，分子运动逐渐减慢到无熵，所有的能量都耗尽了。他伸出手，开始摸索。一步，两步，他的肌肉在移动时感觉无比沉重。
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坚固的表面。他用手指抚摸着它。一堵墙……被通道切割，连接和发散。 没有受损。墙体坚硬，边缘干净，没有温度。触摸在他的脑海中形成图像，就像针从留声机圆筒的凹槽中拾取声音一样。他看到巨大的身影在寒冷的星辰中升起：黑色的、有形状的石头，披挂在夜潮中——一座从梦中升起的非人之城。街道上的身影动作就像剪刀的切片和倒计时的齿轮咔哒。他让景象消逝于阴影，然后继续前进。脚步声嘎嘎作响，渐渐远去。他能感觉到寂静和空虚笼罩着他和周围。天气很冷。就像死去已久的星辰一样冷。他刚想要迈出一步，就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他的肉身在盔甲里颤抖，四肢麻木。
“这就是溺水的感觉吗，” 阿里曼想。“或者就像一条从水中被拉到空中的鱼，因离开了维持生命的海洋而喘息。” 他再次伸出手，但这一次手边却空无一物。他右边之前有一堵墙，但现在没有了。他停了下来，在思考的时候放慢一切不必要的事情。他花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短。这是一个折叠空间、一个口袋维度或一系列维度。就在那个，在他旁边，伊格尼斯正站在金字塔顶部的房间里。这不是由亚空间的力量造成的，它只是——对以太和物质定律的侵犯。深不可测……无光……就像古人认为堕神封锁处的深渊。他能感觉到热量从他的肉体中渗出。头盔目镜的显示器上充满了静电，图标在褪色。他眼睁睁地看着装甲的动力系统正在耗尽。没过多久，它就会变成一个沉重的负担，然后成为里面冰冻肉体的棺材。光，他需要光。当他伸手去拿腰间的荧光弹时，他感到手指都很难移动了。荧光弹点燃，化成白光，发出燃烧的嘶嘶声。然而它立刻开始变暗，从刺眼的光辉缩小为阴沉的光芒，就像一支蜡烛在没有空气的情况下挣扎着燃烧。
视线边缘好像有柱子，向上弯曲，柱子之外的空间勾勒出更深的黑暗。
阿里曼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的法杖尖都会在石头地板上刮擦——标记出一条返回的路径……但那是哪里？光线一旦触及类似底座和拱门的物体边缘就会被吸收减弱。他的盔甲越来越冷，里面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往回走的意志之线拉紧了，他越往前走，这种连接就越细。他站在一个一定很宽的平台上，平台表面光滑，但没有光线反射。可能是巨大扶壁的阴影在他头顶弯曲，但他却看不到墙壁。只有无尽的黑暗，让他的视线消失在无边的地方。阿里曼感觉头晕目眩，每一个方向都坠入了无止境的深渊。这不仅仅是一个洞穴：它是世界下的世界。他知道他可能走不出去，永远找不到边界。
他的盔甲发出警告：动力处于临界水平。警报嗡嗡作响。阿里曼凝聚意志，又迈出一步。
远处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锋利而沉重的东西拖刮过石头。阿里曼停下来，等待着，看向声音可能来源的方向。没有声音再传来。他又转回身去。
他的脚下有一个宽阔的洞，陷进地面，看不见里面的模样。它明明刚才还不存在的。
他小心地跪下，肌肉颤抖着。逐渐消退的光斑没有向下延伸到足够远的距离，只能显露出洞里竖井般光滑的墙壁。他把灯举到洞口上方，然后放手。它向下落去，越往下光芒越暗，直到……它落到了底部。
阿里曼向下看去，将头盔目镜的聚焦调到最大，即使它模糊不清。有……什么东西。不是一个形状，而是好几个，如同缠绕在焦油中的链条般长度。他盔甲上的动力警报再次响起。他伸手从腰带上取下那个西尔瓦努斯肯定很熟悉的墓穴圣甲虫。它背上的金色线条在他目镜片的光芒下闪闪发亮。他回头看了看照明弹逐渐暗淡的光芒，然后把墓穴圣甲虫扔了下去。他看着它落下，直到照明弹熄灭，黑暗再次笼罩了他。
头盔里的显示器亮光逐渐黯淡，然后关闭了。他没有动。
紧接着，一道声音从坑中传了出来。嘎嘎作响的声音，就像链条在转动的齿轮上发出的声音一样，不断增长，繁殖。有什么东西在上升，加速，它的金属撞击声现在震耳欲聋。还有光，只有边缘可见的灰色光，脉动着，扭曲着柱子和拱门的形状，模糊了深度和距离。 阿里曼猛地回过神来，然后看见它就在那里，正在他面前。镰刀的腿抓着石头地板。触手展开。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上方。一个深色金属的身影，其刀片骨架的线条很细。蜘蛛腿和触手悬挂在它的躯干下方。它卡顿地移动着，就像齿轮在崩解时跳动的嵌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