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途》 永夜日志（10）
奥卡觉得昨晚的事越想越不对，但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天还没完全亮，奥卡打算在驿馆内走走。
走了一段走廊之后，奥卡不知不觉前往了黎川房间的方向。
或许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黎大哥的伤势。这连莱弥亚都还没到，就发生了这一档子事。
嗯？有声音？
奥卡听到一阵激烈的怒斥声。那是……黎大哥的声音。
奥卡踮起脚尖，小心翼翼趴在走廊墙壁上，拐角处就是黎川的房间。
奥卡侧目偷看，发现黎川正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而希美小姐背靠墙壁，正对着黎川。
黎川步步逼近，庞大的身形几乎掩盖住希美娇小的身体。
“我说过，你们想做什么都行！但是，别把他牵扯进来！”黎川怒不可遏地低咆道。他扬起锋利的爪子，狠狠插入希美旁边的墙壁上，一大片碎墟扬在希美的身上。
希美波澜不惊，她缓缓拍掉自己肩膀上的尘埃，平静地说道：“可是，您也没有拒绝，这难道不是代表着您已经默许了我们的行为吗？”
黎川顿了一下，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秒他眼神低垂，改了语气，几乎是趴在希美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拄着拐杖回房间。
他们，在讨论什么？
奥卡疑惑不解。这两兽应该是不认识的才对吧。
奥卡的联想力极其丰富。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不过那个猜测太可怕了，可怕到奥卡不敢去相信。奥卡想要把那个想法扼杀，不，先埋起来……埋起来，若是能得到证实的话……不，最好永远不会被证实。
希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后，离开那里，朝奥卡的方向走来。
奥卡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处。
“嗯？”希美经过奥卡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你是……叫奥卡对吧？”希美说，“可以请问一下，你在这里干什么吗？”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写生啊。”奥卡从容不迫地回答，他不断比划着手中的画笔，下巴朝窗口努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希美小姐，你难道不觉得黎明晨光所铺陈的大地很美吗？”
“挺美的。”希美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奥卡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后急步离开了。
奥卡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这一次，他并没有去注意希美祖母绿的瞳孔。
唉，希望他的猜测仅仅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奥卡回到自己的房间，等他把画完的时候，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吧。黎明的柔和微光消散，晨光开始照进这潮湿略显阴暗的驿馆内。不，或许不算是晨光。现在时间大概是早上九点到十点左右。照射进来的光芒介于晨光和正午阳光之间的过渡期。
奥卡把画具收起来，将那副黎明卷起塞进背包内。奥卡深吸一口气，黎大哥的房间好像是在驿馆二楼的三号房，也该认真和他谈一下了。
要谈的事很多，比如今晚发生的事，这一次任务情况，目前的国家形式，今后的道路以及……提前告别。
自己目前算是第七佣兵团的一份子，被人家救了还白吃白喝人家的，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虽说也帮助过他们完成过几单任务，可这事一档归一档。
后面的路呢？奥卡有些迷茫，自己是继续待在这佣兵团中，和这群兽人一起四处闯荡，完成悬赏任务；还是向黎大哥道谢，然后离开第七佣兵团，自己独自历险，去寻找自己的追求和目标？
奥卡更倾向于后者。不论是答应给艾薇的承诺，亦或者是自己的意向，奥卡都想着去游历这个世界那些神秘同时又可能蕴藏有极度危险的地方。奥卡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要求第七佣兵团的兽跟着自己一起去那些阽危之域探险，因此，后面的路大概只有他一只狮独自旅行。
除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之外，接下来就是有关战争的事了。这一点也是奥卡最为关心的一点了。
人类和兽人两片大陆的关系明面上还算和谐，可暗地里的紧张关系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看得出来，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事。
就连阿波罗帝国和萨亚帝国看似坚不可摧的联盟关系也随时可能土崩瓦解。
奥卡自己只是一个村里走出来的土包子，虽然能勉强判断这个世界现今的格局，但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
虽然统领两大帝国的种族和自己一样同样是狮子，可是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他们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是，关心国家大事总是没错的。奥卡对这里没有任何归属感，可并不代表他就愿意看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一介乡野小子，改变不了局势，也没能力去改变。但奥卡知道，黎川绝对不是一头普通的狼，至少以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见识和眼界，绝不是区区一个只会执行任务的佣兵团的团长该拥有的。
黎大哥是头聪明狼，想来也不会一辈子待在黑暗中完成那些见不得兽的悬赏任务。
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也该敞开天窗面对面交谈一下了。
这次任务之后，是去是留，就看这一次交谈了。
奥卡来到三号房门口，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琉璃瓶，瓶子的外形宛似雕着流动水纹的水晶，瓶内是缓缓流动着的莹绿色液体。
那是艾薇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对治疗伤势有奇效，奥卡就只剩下这半瓶了。
这瓶药，就连奥卡受重伤的时候都不舍得用。可想而知，这东西对于奥卡来说有多么珍贵了。不过物尽其用吧，正好可以用来给黎大哥疗伤。
看着禁闭的房门，他深吸一口气，踌躇了好一会儿后，把自己的狮爪子放在木门上。
门没锁？出于礼貌，奥卡还是敲了一下门。
出乎他意料的，他丝毫不用力的敲门动作竟然把门推开了。
我最近也没训练啊？怎么力气变大了。奥卡疑惑不解。随即，他把目光投向房间。
“抱歉，门没……”
奥卡的目光刚接触到房间内的画面，整只狮顿时呆愣住了。饶是性格再淡然客观的奥卡，此刻也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可能能吞下一个鸵鸟蛋的嘴巴。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只魁梧的狼和一个同样魁梧的男人在房间内打架！
黎大哥此刻绷紧身体，躺在床上，受伤的地方还绑着绷带。而芬里尔正在他身上，如果不是恪尽职守在给他疗伤的话，那出现这给个场面的缘由就不言而喻了。奥卡看不到他的脸，但能看到他的身体正蹭着黎川胸膛上的灰毛。
这画面还真刺激！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家伙在干嘛了。
仅仅过了一秒，奥卡就反应过来。我没被发现吧？应该没有吧？他们现在如此忘我。只要悄悄退出去，再小心翼翼把门关上，就能避免即将发生的尴尬场面。
一方面想着快些离开，可是另一方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奥卡想要看看一头狼和一个人……半兽人，还是雄的，到底是如何那啥的。
那种感觉很矛盾，就像小时候偷看……的你。既刺激，又怕被父母发现。
就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下，就连奥卡也没发现，他已经伫立在门口好几分钟了，期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内的景象。
同时，奥卡心底里有一种强烈的情绪迸发，奥卡并不知晓这种情绪名为何物。只是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
芬里尔扭动着他宽厚的腰部，双手不断用力揉搓着黎川身上的毛发，虽然他们是背对着他的，可奥卡从听到的喘息声判断，此刻芬里尔的表情一定是坏笑且投入的。
说实话，奥卡现在也不知道这喘息声到底是谁发出的。
而黎川的表情呢？隐忍抗拒的同时带着些许侵略的疯狂，在他狂风骤雨的进攻下，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激烈。
“信守你的承诺！”黎川低咆道。
“就别这么严肃。”芬里尔坏笑着，想要触碰黎川的脸，被他一爪拍开。
芬里尔也不恼，一边动着一边喘息道：“我不会让那伙家伙对那只小狮子做出什么事的，包括觊觎他的身体！”
黎川脸色一沉，随着一阵咆哮冲锋起来。
“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接近他！”他阴沉地警告道。
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爱抚，与其说他们在……（算了你们自己清楚就行），倒不如说他们就好像正在激烈的交战似的。
特别是，当奥卡目光不经意的同时又刻意触碰到他们……的位置时，那种极致的感官刺激感让奥卡极其不舒服！
一股类似于被捅了喉咙一样的干呕，反胃的感觉油然而生。就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味而言，让他不由得想起昨晚那碗处理不当的有些腥的鱼汤。
奥卡是感情迟钝，但并不是感情白痴，他隐隐约约知道黎川对他的心意，正因为如此，奥卡竟然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情绪！
不不不，奥卡在心里强烈告诉自己，他这是在为小卢子打抱不平！
这股强烈的情绪让奥卡迫切想要弄出一点动静，他渴望被发现，渴望看到黎川和芬里尔露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还没发现，自己的狮爪紧紧攥住琉璃瓶，瓶内的液体剧烈晃动着。
他想要知道，如果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被自己在意的兽人撞见的话，黎川的心情会是怎样的？
痛苦？懊悔？难堪？
没关系，只要想到黎川在他的刺激下产生那种情绪，奥卡就会产生一种莫大的快感！
然而，奥卡一瞬间就制止了自己脑海中那股丧心病狂的脑残想法。
说过了，他的理性思维大于感性。
奥卡懂得在任何场合下区分利害。在这种场合下莫名搅局，除了可以宣泄自己那无聊至极的负面情绪之外，没有任何有利之处。
很好，地板很干净，没有树枝之类的不分场合随意出现的玩意儿。
奥卡深吸一口气，准备悄悄退走。
天不遂人愿这句话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
“嘿，奥卡，你站在团长房间门口做什么？”
刚要退出去的奥卡倏然听到这句话，吓得几乎当场去世。
要让他知道说话的兽是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来一发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黎川和芬里尔一同抬起头看向门口。很明显，他们已经发现了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奥卡。
芬里尔有些惊讶地看了奥卡一眼，停下了声音和动作，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还立在黎川的肩膀上，抖了抖络腮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黎川僵住了身体，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似乎想要迫切解释什么。
他们赤果果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奥卡面前。奥卡能看见黎川全身的毛已经炸开了。
当黎川的目光触及到奥卡手中那瓶药水之时，猛地将靠在他身上的芬里尔推开。
黎川急忙想要起身。
“小……小奥……”
他知道那瓶药对于奥卡而言意味着什么，也猜到了奥卡来这里要做什么。
奥卡迅速反应过来，把药瓶放在门边的柜架上。
“黎大哥，这药可以治疗您的伤势，您伤得这么重，就别那么……‘劳累’了。”
奥卡现在挺佩服自己的，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如此冷静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说完后他后退几步。
“意外开门，毫无恶意。自觉离开，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奥卡飞速退了出去，走之前贴心地把门带上。他朝刚才说话的蝰竖了根中指，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脸不红，心不跳地缓步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后，奥卡整只狮的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动，还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将近超负荷了。
该死，他刚才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情绪？他刚才那样突然出现在那里，还是在那种场合下，真的很令他难堪！
还有，这种抓奸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你们想那啥就那啥呗，为什么不选择在晚上？算了，你们爱白天就白天吧，门不锁是几个意思？
被撞见的话大家都很尴尬的好不好？
不就是撞见一狼一人在友好玩游戏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奥卡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平复了一下心情。
脸皮厚点，默契忽略刚才的事，大家待会儿见面还是好朋友。
如果换做是安姐撞见，这会儿肯定已经兴奋得直接晕倒。呃……晕倒的原因也可能是气急攻心，毕竟她啃的CP不是这一对。
奥卡心绪如麻。
不一会儿，他的房间响起敲门声。
“请进。”奥卡大概猜到来者是谁了，他酝酿一下情绪。
果不其然，黎川驻着拐杖走到奥卡面前。
“黎大哥，您这么来了？”
“小奥，刚才……”
如果不是来找他喝茶，那八成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奥卡大可直接装傻，瞪着眼睛单纯地问:“黎大哥，你刚才和芬里尔大叔在玩什么游戏？好像好好玩的样子，能让我也一起玩吗？”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吧。自己再单纯能单纯过卢梭吗？况且装傻这种做法只要一想就能把奥卡自己恶心得想吐。
奥卡摇摇头:“您伤势还没好，别站着了。”
“这拐杖驻着还真不舒服。”黎川毫不客气地坐在旅馆房间的床上，把拐杖扔在一边。
奥卡眼睛跳了跳，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黎川对面。
黎川搓着狼爪子，看着奥卡的眼神有些闪躲，他支支吾吾说:“小奥，刚才你看到的……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必须和他那样做，不不不，我不是想和他那样做……奥……奥卡，你……你别误会啊……那……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这头原本魁梧豪爽的大哥级大狼此刻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垂着耳朵，眼巴巴地望着奥卡，说话都有些结巴。
原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就好办了。比起心底那隐隐的不舒服，奥卡更在意的是那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奥卡松了一口气。不过……交易？py交易吗？
“既然如此，您不回去？”奥卡说。
“小奥，不管你信不信，这次任务于你而言极其危险，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所以我才……”豆大的汗珠从黎川额头滑落，他尾巴低垂，急张拘诸地急忙解释道，甚至信誓旦旦地向奥卡做出保证，“小奥，相信我，给我一段时间，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会把一切都如实告诉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那……小卢子呢？”奥卡突然问。他没有让黎川说出最后的那个字。
等任务结束后把一切都告诉他吗？
这么说来，黎川的确有什么事瞒着他啊！
可是来得及吗？等任务一结束，奥卡就想离开第七佣兵团独自旅行了。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我时时刻刻陪着。”黎川说，“他不可能永远待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他需要独当一面的。”
“我是说……算了。”
既然黎川不想正面回答奥卡关于卢梭的问题，那他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
（图源网，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