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泽宇《好吃星球》（二十一）| 长篇科幻连载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前情提要】
在探险队还在苦苦寻找美食时，飞船的养殖场失火了，是谁放的火，大家能逃过一劫吗？此时的飞船浓烟弥漫，大家已被逼得没有退路。这时探险队挺身而出，秘密在这时已不能保守了，他们将带着飞船居民逃往地球，但地球会不会让他们更加恐惧呢？
房泽宇 | 科幻作家，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了件黑色幽默，奔上舞台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好吃星球
第二十章 无墙之地（下）
全文约3500字，预计阅读时7分钟
草莓号的营养剂分发一空，人们急不可待地撕开塑料袋，把它们挤进食杯，就这样等着棕黄的藻泥一层层生长出来，而后溢满。他们一直守着杯子看，那蓝色的液体把他们眼睛都映蓝了，但即便是这样的蓝色，也不及地球今天的天空那样蔚蓝。这一天它蓝得发紫，因为刚下过一场雨，一点灰尘也没有。月芽形的田野上晶亮地闪着水滴，在泥土的芬芳中，几个孩子在丘脊上行走着，茫茫大地，辽辽原野，他们想，究竟还有多少美味藏在这里呢？
花生和番茄盖满了合作菜园，美世佳山犄角的泞路上，从梦幻果园那蔓延过来一片藤蔓，它们的叶子就像砸在地上的绿漆一样，裂成了粗短爪子的模样。在这堆叶子中挂满了如紧凑水晶般的葡萄，有的发青，有的暗红，有的已像这天空一样紫了。葡萄的味道如结住糖的水滴，孩子们尝过了，如甜蜜的眼泪。
可他们没有把葡萄，或是树上其它的果子装进袋子里，他们如留恋般地在其中徘徊，在叶子上抚摸一把，闻闻花的香味，随后又黯然神伤地经过而去了。
微斜的山坡上，艾由与嘴溜子追逐着，每当嘴溜子接触到这无尽的天空时，便会一抹眼地溜走，它变得活泼了很多，不那么听艾由的话了，它仿佛也知道自己是探险队的一员一样，主动去辨认那些还认不出的东西。星尘用板手斧翻开沿路的石头，探索可怕的大虫子，猎犬一样的嘴溜子飞过来，告诉他这种虫子的名字。
一股微凉的晨风穿过星雨的头发，她大口呼吸，风带来了遥远的味道，储存进记忆，做梦的时候会散发出来。
在这无墙之地上，祖先爷爷依然喜欢对太阳招手，它像他的老朋友，像一个能倾谈的人，而汤依旧在脚下遥远的沙滩那坐着，哪怕这才是一天的开始，他期待着夜晚，等待着星空的降临。
清二站在丘陵的最高处，背对着太阳，面向被打亮的田野。每一朵花、每一株草尽收进他的眼里，他们爱这片留下他们足迹的地方。
说不出来，可每个人都觉得是要离开了。
他们收获的食物还不能满足每一个人，他们的力量是有限的，知识也是，从不知该怎么面对那么多人的恐惧。
居民们害怕地球，飞船里翻天覆地了一般，没人再好好工作了，他们打探消息，在飞船里找避难的地方。也有人想冲破禁区，嚷嚷着一定要飞回到太空。更多的人是向长老们抗议，清二的爷爷每天都要对付好几个这样的人，就连家人们，星雨的父母也吓得天天躲在床上，要不是在凌晨溜出来，星雨和星尘又要被锁在家里了。
他们就是不敢提起地球，怕说出来便成真，哪怕这已经是真的了。
也许真的有一天，飞船再次启动，再飞回到太空吧。
但飞船不可能永远停在宇宙里的，机器不可能永远是完好的，金属不可能永远都牢固。那是一座牢笼，是一面面的墙。但人们已经习惯在那生活了。
地球的食物是如此多样，养殖场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孩子们虽然嘴里倔强，心中却难免惆怅，他们一路走下去，没有采集，没有寻找，只是回忆。
他们想起第一天来这儿时的样子，现在更加的美丽了，漫山遍野的草原和鲜花，香味可口的食物，每一样都是新的，是希望。
希望，美味小队没有失去它，只不过这憧憬越发渺茫了，他们的要求并不多，艾由只不过想吃那可口的食物坐在草上编花环。星尘也只是想和祖先爷爷一样躺在干燥的苔藓上午睡。汤只想守望星星，而星雨也不过是要把祖先奶奶日记上的食物全尝一尝罢了。
清二也想起来，发现这世界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好多体验没有经历。“可至少我们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啊。”他虽然那么想，却一直在安慰大家。
“难道飞船终究是要离开这吗？”
“我会想它的。”
“要是大家愿意留在这多好。”
祖先爷爷气哼哼的，他什么也没有，就一直向前走。小队成员们跟着他，从一个个回忆中路过。
没有好吃星球的世界，生活中还能尝出味道吗？他们想。
走到山崖下，爷爷停住了，他像是眼含热泪，望着面前高大的山峰。
“美世佳！”他一遍遍地向上喊，他第一次登上山顶时也是这样喊的，这山也是他起的名字。孩子们留恋这儿，他们还记得草莓的味道，记得一次次的冒险，一次次的收获。
难道这些仅仅是一种经历，一次不同寻常的体验吗？
“我……其实并不是特别想当长老了。”清二忽然这样说道。
“咦？”艾由好奇地问，“那可是你的愿望啊。”
“嗯，虽然是我的愿望没错，可和这儿比起来，那愿望小得可怜。”
的确，那个世界也太小了，远不如地球的广阔。
艾由迎风站起来，看着这片被她起的名字的世界。
“那我们就留在这儿。”她忽然说。
清二惊讶地看向她，“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他问。
“嗯，晨梦居民都留下了，我们也可以。你说呢？姐姐。”她问星雨。
“我们也可以学着建房子，学着做各种各样的菜。”星雨笑着说。
“我可以保护大家，我总会长大的。”星尘保证道。
“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真的决定离开飞船，离开居民们和我们的家人了吗？”清二犹豫起来。
“美世佳！”祖先爷爷继续呐喊着，他向峭壁走去，分开草丛，爬上了山脚下的梯田。
他分开齐腰高的植物，依旧向上大喊，“我带它回来了，我播种了，妈妈，我按你说的做了，请把它给我吧！”
星雨听着祖先爷爷的话，他似乎在索取什么。
斜风穿过，这片寸草不生的梯田上已被新的植物盖满了，这里曾经是光秃秃的，不知何时被植物侵占。
“植物真是奇怪的东西啊。”艾由感叹道，“虽然长着根须一样的脚，也没见它们走路过，却总能莫名其妙地出现。”
星雨看着这些植物，她忽然想起，第一次上美世佳山时，爷爷在叫祖先奶奶的名字前，把一些东西从袋子里从山顶上散向大地，她在记忆中比对着，想到了什么，赶忙拿出日记，在里面翻找。
她终于停在了一页上，在那一页，一层层的穗子迎风摇摆着，正如她面前的这些一样。
【好吃日记—收获的季节】
星雨碾开一颗穗子，露出里面的颗粒，正是祖先爷爷撒下那些。
她还曾以为那是祖先奶奶的骨灰……现在知道了，她听着爷爷的喊叫终于明白了，是祖先奶奶带来的种子，让爷爷回到地球时播撒下去。
“原来是这样。”种子播撒下去便能得到食物，这就是种植，“我们要寻找种子。”星雨豁然开朗。
日记上记载着种植的方法，挑选种子的方法，原来美食并不是自己跑出来的，是可以创造出来的。
星雨明白了，她赶紧告诉了小队的成员们，他们听了也惊叹无比。
“祖先奶奶比造物者还要伟大。”艾由说。
“是大自然更伟大。”星雨合上日记，再次放眼这片大地，而这次的目光已变得不同了。
我们将探索，寻找，以及种植。我们将收获，制作美味的食物，让人们爱上地球。我们不怕暴雨和闪电，不怕鸟和虫子，美味探险队将继续运作，去创造，去得到希望，我们将团结一致，把希望带给大家。
小队成员们恢复了信心，他们站在这金黄无尽的麦穗中间宣誓，希望又回来了。
星雨告诉他们。
我们很快就有馒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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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狼行者》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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