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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实录钞(下) 作者:黄宗羲 明朝

2023-03-24 15:07 作者:拉失德史  | 我要投稿

1 冬十月乙卯朔,以总兵李成栋镇守徐州,挂镇徐将军印;总兵陈璘驻防九江。 2 吏部尚书徐石麒罢。 3 石麒以给事中陆朗、御史黄耳鼎例转,奉圣旨‘陆朗留用’:石麒奏:‘郎催饷入浙,吓诈逼辱,挟妓西湖,臣以去邪勿贰,毅然用之,岂知狡兔之窟,专尚交通,不可复动也。噫!今之交通,何独一朗?江阴知县李令□身未入都,已有中贵为之求吏部;中城兵马朱扬□□□等疏上,即有中贵为之求考选,则皆缘朗辈在中为之辟奥窔而凿混沌也。语曰:宫中、府中,相为一体,黜陟臧否,不宜同异。臣部博采舆论以上,而异同之端每见。皇上独不念此初奠之神京元气,几堪琢削也今’。耳鼎奏:‘冢臣为昌时之党,臣曾参昌时,宜冢臣之恨臣也’。石麒奏:‘耳鼎规避年例,借参吴昌时一疏为护身符;夫耳鼎之年例,为贿荐贪令郝明徽也。发之于巡方,闻之于通国,此岂昌时馀党谋害所致乎?臣久在山中,不知耳鼎奉秦差时在去岁冬月也。此时入秦无路,入燕亦无路乎?自南入北自北至南者,三月初十以前趾相错也。耳鼎奉先帝之命而出,自宜报先帝之命而归。若冬底春初入,明告先帝以不得入秦之故。宜亟吴三桂、王永吉诸督镇巩固神京,则冠骑胡得长驱至此?一人不职,九庙顿隳。臣不能申明讨贼之义,而仅发贪吏私人,所谓放饮流歠而问无齿决。恶得无罪焉’!耳鼎又奏:‘石麒杀陈新甲以败款局,逢马士英之意,欲借石麒以为款地’。石麒奏:‘耳鼎拾马绍愉之邪唾,将以颠倒成案,献媚□庭,以为后己卖国之地。不独欲为新甲报仇起大狱已也。臣请先言款事始末。我国家自有□患以来,其款非一矣。天启二年,本兵张鹤鸣惑于王化贞之说,俾违督臣熊廷弼节制,而私与孙得功为市,得功私献广宁,化贞逃而款议败;其次则袁崇焕遣𪢐嘛僧吊□□,因以议款,未成而崇焕去位。先帝初立,授崇焕以兵柄。崇焕阳主战而阴实主款也。杀江东毛文龙以示信。同先帝初不之许,遂嗾□阑入胁款,戒以勿得过蓟门一步。崇焕先顿甲以待,是夕□至。牛酒相慰劳,夜未央,口忽渝盟,拔骑突薄城下。崇焕师反殿口后。先帝于是逮崇焕诛之。而款议再败。然崇焕虽言款,其所练甲士颇精强,边备未弛,故诛后而祖大寿犹得以馀威振于边。岁久我叛帅累累家辽西,益相狎习,边将多与□媾,偷旦夕之安,而边备日弛也。杨嗣昌为枢密,廉得□状,会□亦内寇,于是再以款事闻。先帝命侦□情,竟得嫚书,大怒格之,而款议复败。嗣是即陈新甲主款也。新甲令石凤台与□通,而恶洪承畴挠其事,因□困锦州,急遣张若麒催战,欲承间杀畴胁款。此即崇焕杀文龙故智也。不虞承畴先觉,独入嵩、杏城死守,若麒计不成,乘月宵遁,陷我六师,旧辅谢升见边事大坏,忆督臣傅宗龙临行有枢臣计端主款之语。□闻,先帝召新甲陛见,切责良久。升曰:“果若得款,款亦可恃”。议遂定。时壬午正月初八日事也。已而遣一瞽者、一黜生与绍愉偕往义州议款四、五月;归,复得嫚书。先帝知为所绐,大恨,而款事又败。盖自辛巳张若麒倡逃后,举先帝十五年所鸠集之精锐,一旦悉扫,老成谋国之臣,无不私祝款事之成,庶几稍有息肩。至天子亲发玺书,下明诏,首臣属草,次辅书真,诫枢臣择使者而遣之,为使者饬冠剑,连车骑,乘传至寨外,我边臣椎牛酾酒,张筵十六席,燕□使,□之长遣纲纪一美少年、一老人来会,绝不语及开市事。问之,则云待□□命。及□□至义州,首诘□长私与中国通,拟杀我使人,译事者为之祈请,叩头乞哀。绍愉等抱头匍匐窜归,恐后尚未望见□面。今称亲到沈阳,不几梦中呓语耶。且先帝之诛新甲,非以款事。臣拟新甲罪,亦非决不待时也。先是四、五月间乞款不成,沸满长安,台省恶其辱伤国体,尽发新甲前后奸罪,章满公车。先帝概不下。忽于是年七月二十八日以十馀本悉下法司,并下新甲于理。时新甲金多党盛,为之祈生全者如市。及臣发诸纠疏读之,或言其卖总副镇金银累巨万,从海道运归,或言其陷辽城四,陷腹城七十二,陷新藩七。越旬日,臣同法司集都城隍庙,新甲口供与所纠无以异。臣于是引失陷城寨律秋斩。旧辅臣延儒为新甲营解甚力。面奏谓国法大司马□不薄城不斩也。先帝曰:“他边疆即勿论,戮辱我七亲藩,不甚薄城乎”?延儒语塞。先帝尚以秋斩来蔽辜,谕臣再议。于是引居中调度临时不能策应因而失误军机者斩律。朝上,午即会官处决。煌煌天语,而谓臣杀之乎?先帝励精明睿,庶狱庶政,无不亲裁,纶扉大臣,惴惴虑过,岂有诛一枢部大臣而竟听臣下锻链者?耳鼎视先帝为何如主,而概以汉之桓灵、宋之理度,同类视之。此臣所谓矫诬先帝者,悖之极也。耳鼎谓新甲扬历岩疆,饶有兵略,洵如此。自宜龚彰天讨,执讯获丑矣。即不然亦宜左枝右梧,可无失事。而胡以覆军杀将,亡国破城之报,若是之多也。且恭皇帝之变,皇上身尝之痛也。岂先帝痛恨之而皇上遽忘之乎?耳鼎又视我皇上为何如主?而敢于党恭皇之罪人、张封疆之罪吏也。此臣所谓欺罔圣明,老奸之极也。臣恐耳鼎之邪说得行,使国家忘用人行政修德自强之实,而端以款□为事。盖□之佯款,其愚我也。收我边民畏战之心,弛我边塞防战之备也。若其果欲我款,则非讲金缯、讲献币、讲割地、讲南北名分,不可款也。又恐耳鼎之说得行,使天下疑先帝以为昏庸无道,□当款而不款,大臣不当杀而杀,以致身祸国隳,为天下笑。使先帝抱不白之诬于天下,臣之所深痛也。又恐耳鼎之徒党罪枢者,摇鼓唇舌,变乱是非,致皇上疑新甲有于谦之功而受西市之惨,为之恤其罪累,录其子孙,孤烈皇帝敦睦之心,而增恭皇帝在天之恫。臣之所深虑也’。有旨:驰驿回籍。石麒辞表:‘臣三朝遣老,二月试铨,谟谋颇于病多,志气衰于迟莫。意欲行先帝之令甲,而不明柄凿之方员;力欲砥后进之狂澜,而未察刚柔之进退。似扬雄之老不晓事,同季梁之少不如人,动与祸期,悔将咎并。参谗累至,即慈母亦有疑投;黯戆复形,虽明主必难曲贷。瑕衅久积,窜逐宜加,蒙荷圣恩,察之舆论,奖以清鉴;念此老成,许乘传以鸣驺,立开笼而放鸟。使枯骸复上河东之垄,已是重生;俾寒泪不沾阮籍之途,尤为异数。此臣所拜稽恐后,捐报靡从者也’。 4 庚申,起解学龙为刑部尚书。 5 起逆案杨维垣为通政司通政。 6 钱谦益荐之也,谦益为马士英所胁,不得已而出此。维垣翻案疏曰:‘旧辅韩爌之再相,毫无建明。只造得一本不公不确之逆案,而所欲庇者出之,欲害者入之;如宁锦之捷,不叙经抚,乃叙一巡关御史,则洪如钟岂非魏珰私人乎?不入此案者,以钟曾首荐门户故也。建珰祠各抚臣,谁不被谴者,张凤翼岂非建祠于保定者乎?而亦不入案,则以翼为爌同乡故也。即此两端,可谓此案之公且确乎?案中真真附逆者,实繁有徒,然爌之意不在处彼多臣,而在锢阮大铖及臣等,即后来踵述爌意,多方禁锢不休者,亦非忌惮多臣,而在深忌阮大铖及臣等。其所以忌臣等者何也。皇考藩封既定,后犹求多不止。先已及皇考之母家,次将渐及皇考,臣等独平心调护之,若不知有黜斥事。彼有破绽,则畏臣等摘指之;彼有赃私,则畏臣等黜破之。凡此皆有利于君国,而甚不利于徒党。故重重蒙蔽先帝圣聪,处处阻挠先帝圣断;使先帝不能自行一政用一人;时而保举,时而换授,时而特用,亦明知诸党人之不称任使,而思有以矫之。而因以遂其援引之私,徒开仕路混杂之渐。所谓早见敢言之士。已壮者老,老者死矣,而天下事亦从此坏矣。今其心犹未已也。何以知之?其言还说旧时言,其事还做旧时事。如近之姜曰广、徐石麒是也。臣急乞皇上将逆案重复审定,确如彪虎辈则仍之,其冤者则雪之,冤而物故者,则有刘廷元、徐绍言、霍维华、吕纯如、徐大化、贾继春等,不维雪之而且恤之;其见存者,除已经疏荐外,只有周昌晋、徐复阳等,随雪之而随用之。其不染此案,而深知案之不确,从公发愤者,只有王永光、唐世济、章光岳、许鼎臣、杨兆升、袁弘勋、徐卿伯、申佳胤等,亦宜分别存殁,恤之用之’。 7 以张捷为吏部尚书。 8 以丁魁楚总督两广,以陈丹衷代黄澍。 9 大学士高弘图罢。 10 弘图使燕事宜奏:‘一、山陵;闻梓宫葬于田贵妃坟园。此出自逆冠意,请合于天寿山特立陵墓。选日恭厝。一、分地;割榆关外瓯脱与之。若议关以内,即华夷无复界限,而山陵单弱,将何以安?一、款赏;俟三年匹马不犯之后,量增岁币十分之三。一、国书;或照夷俗称可汗。亦或称金国主。一、使议;本朝使外夷,具有成礼,我使第不至屈膝,即是不辱命也’。 11 臣按:此论可谓执古不知变通者矣。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要亦非占风望气之徒也。 12 辛酉,谥陈仁赐文庄、张邦纪文愍。 13 加巡湖广何腾蛟兵部左待即。 14 凤阳地震。 15 甲子,谢三宾请恤其子于宣。 16 三宾为其子谋翰林,以万金赉之而行,故于宣遂死于货。于宣之丧归,三宾杀其同行者谢三资,以三资隐其货而不能救之也。于宣果慷概死节,三宾何以出此,其请恤也。不谓之欺君而何? 17 壬申,起蔡奕琛为吏部左侍郎。 18 丁丑,崇王移往温州。 19 礼科给事中林冲霄,叙宁绍道卢若腾平乱。 20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奉化雪窦山胡乘龙作乱,伪号大猛,改元宗贞。谓于崇祯去其头,剥其衣也。若腾遂于二十一日发兵围雪窦,擒之。 21 马士英上议开海禁税珠池。 22 令童生纳赀免府县试。 23 士英议上等纳银六两、中等三两、下等二两。 24 保国公朱国弼奏劾诸生沈寿民。 25 沈寿民,宣城人。尝与周镳读书茅山,为清议所归。阮大铖之住南京也,招引失职之士,出其门下,流言造事,荧惑听闻。如蝗蝻录等书,编复社士人姓名。谓东林衣钵。寿民以保举入都,上言丰芑之议论,淆于大铖。大铖衔之刺骨,至是授意国弼,言从贼陈名夏逃匿寿民之家,方名捕之,而寿民已变姓名入金华山中。 26 十一月乙酉朔,起孙嘉绩为九江监军佥事。 27 佥事之补,例不得书、此曷以书,以嘉绩而书也。 28 以朱继祚为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 29 继祚尝纂修三朝要典。 30 以李永茂巡抚南赣。 31 加沈廷扬光禄寺少卿,管饷务。 32 丙戌,补谥翰林沈懋学文节、焦竑文端。 33 总兵方国安入卫,隶阉人高起潜营。 34 国安随左良玉援剿数年,至是有隙,竟拔营东下。马士英深忌良玉,故收其叛人以自卫。国安亦甚恶之。其后士英入浙,依国安以居。而东江问罪之檄,遂无及之者矣。 35 以张凤翔为兵部尚书,管左侍郎事。 36 桂王常瀛薨。 37 凤阳火。 38 丁亥,参将张□上言黄澍决河事。 39 有旨:‘黄澍倡决河之议,使汴百万生灵皆殒,罪在万世,俟楚事勘结再夺’。初,澍为汴理河,闯贼围之,上下固守,已而河决,官府人民具舟星散,开封化为泽国。先帝犹奖澍守汴之功,不知澍避逃□之名,使人私决之也。 40 壬辰,张凤翔以兵部尚书巡抚苏松、卢若腾巡抚凤阳。 41 起逆案卢大复为台兵道。 42 丁酉,以总兵许定国镇守开封。 43 庚子,收朱大典募兵入京营。 44 大典以漕抚坐赃,北变既闻,刘宗周、熊汝霖、冯元飙,与大典皆会于杭。宗周命其募旅勤王,用赎前罪。大典得兵三千,引之至,冢宰徐石麒推以豫督,而遽奉严旨。于是大典结援士英,始收其兵。 45 甲辰,逮叛帅邱磊。 46 有旨:‘山东总兵邱磊靡饷二十万,逗留怨望,志图不轨。既已就擒,法司究拟’。 47 乙巳,巡抚苏松都御史祁彪佳罢。 48 丙午,谥死事吴阿衡忠毅。 49 丁未,赐宴巡抚按御吏遇颽。 50 马士英以航海张本托遇颽,而遇颽至浙,激变于民,故不终其事。 51 以何腾蛟为川湖总督,代杨鹗。 52 升郧阳兵道高斗枢为湖广巡抚。 53 戊申,淮安地震。 54 乙酉,鲁王驻跸台州。 55 追上景皇帝生母吴贤妃谥号曰孝翼温淑惠慎慈仁匡天锡圣太后。 56 补谥孝康皇帝之子允熥吴悼王,允熞衡愍王,允𤐤徐哀王;惠帝之子文圭恭愍,皇子文奎原怀王。 57 十二月乙卯朔,黄斌卿改驻池州,郑鸿逵改驻京口,榷酤。 58 大学士史可法痛愤,上陈偏安必不可保。 59 疏曰:‘晋之末也,其君臣日图中原,而仅得江左。宋之季也,其君臣尽力楚蜀,而仅困临安。盖偏安者恢复之退步,未有志在偏安而遽能自立也。屡得北来塘报,皆言□必南窥,黄河以北,悉染腥膻,而我河上之防,百未料理,复仇之师,不闻及关陕,讨贼之约,不闻达于□庭,一视君父之仇,置诸腹外。近见□示,公然以逆之一字加之于南。是和议固断断难成也。先帝以圣明罹惨祸,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变也。先帝崩于贼,恭皇帝亦崩于贼,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仇也。先帝待臣以礼,驭将以恩,一旦变出非常,在北诸臣死节者者寥寥,在南诸臣讨贼者寥寥,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耻也。庶民之家,父兄被杀,尚思陷胸断脰,得而甘心,况在朝廷,顾可膜置。皇上明承大统,原与前代不同,诸臣但有罪之当诛,实无功之足录。臣于登极诏稿,将加恩一款特为删除;不意颁发之时,仍复开载,闻□□见此亦颇笑之。今恩外加恩,纷纷未已,武臣腰玉,真等寻常,名器滥觞,于斯为极。今宜以爵赏端待战功,钱粮尽济军需,一切报罢。盖贼一日不灭,□一日不归,即有宫室,岂能晏处,即有锦衣玉食,岂能安享。此时一举一动,皆人情向背所关,狡□窥伺所在也’。 60 壬戌,访求三朝要典,宣付史馆。 61 杨维垣奏:‘张差挺击一案,谁不知其为风癫,而必欲强坐为刺客。倘差为刺客,则皇考母家必枉受主使之诛,而彼时藩邸亦将有株连之祸。光庙既不遂友于之爱,而神祖亦且被溺惑之名。首此难者,一贪酷之王之采耳。只图博非望之功,而使累朝父子兄弟无一可者。李可灼红丸一案,平心论之,亦可谓之无功,而不可诬之为行鸩。倘此药为鸩,则是光庙不得考终,熹宗不能正始。不但彼时首辅方从哲不能谢责,即次辅韩爌亦不宜再相。刘一燝亦不宜得谥,而先帝亦久失讨贼之义矣。首此难者,一事后之孙慎行耳。只图遂彼报复之私,而累朝父子君臣无一可者。李选待移宫一案,夫移宫亦止送往事居之常,而不当造垂帘听政之谤,以为非此谤不足以见吾功,然致光庙不能保其巾栉,熹庙不能酬其抚养;甚至照管冲主者,不归图之数年有恩之宫嫔,而归之妖淫干外事之客氏。首此难者,为一小臣杨涟耳。只遂王安专擅之私,为群小奥援之主,而使累朝夫妻母子无一可者。夫此等害忠伤孝之事,人人知之,第人人不敢议之。大臣不附此,则不能保其崇阶,小臣不附此,则不能跻于要路;不肖者不附此,则失其护身之符;貌贤者不附此,亦不能寻题目做文章。首此难者,为焚要典之刘鸿训、改实录之文震孟耳。亦以图快驱除异己之私,为迎合时局之助,而使累朝伦理治道人才事功无一可者。此要典一书,冠以御制,重颁天下之必不容缓也。远以白累朝之疑,近以雪皇考之恨,前以终思庙之志,后以昭万代之史,一事而四善备焉’。宁南侯左良玉谏:‘要典毁自先帝,不宜重颁’。有旨:‘要典一书,系朕家事,当存实录。列圣父于兄弟叔侄之间,数十年来,并无丝毫间言,不知当日诸臣何故借端诬构!卿一细阅,亦当为朕倍增悲愤’。 62 以定策,晋诚意伯刘孔昭东平伯、刘泽清为侯。 63 下部恤翰林院简讨胡守恒。 64 守恒字见可,舒城人,流贼攻舒,以乡官守城被害。 65 丙寅,陈洪范使北回,召对。 66 洪范奏:‘八月十五日至黄河,二十一日到宿迁。九月十八日至德州,东抚方大猷传摄政令旨:“来使止许百人进京朝见”。臣与左懋第商榷相见之礼,懋第出阁议,以抗节为不辱命。又议以关外瓯脱与之,许岁币不得擅过十万。时第知吴三桂借兵破贼而来,未知其势之不同也。二十六日,天津□抚骆养性来至静海,将臣所携官丁自百人外,其馀安置古寺,使人监守。一十九日至河西务。臣等遣参将王廷翰赞画,生员王言斋名帖往投,内院冯铨等辞色俱厉,却帖不守。十月初五日至张家湾,因遗摄政启,三使奉御书礼币而来,宜遣官郊迎,岂有呼之即入之礼。初十日,礼部又奇库来迎。十二日,鼓吹前导,御书从正阳门入,使臣随之,至鸿胪寺中,关防甚严,寺内不容举火,饮食传送,官丁饥寒殊苦。十三日,礼部至寺索御书,臣等执礼须其迎入,礼部不顾而去。十四日,内院刚林榜什率十馀人,俱夷服佩刃,直登寺堂,踞椅上坐,通事车令指地上令臣等坐于左。臣等取椅对坐。林曰:“我国为明朝破贼报仇,江南不发兵,便立皇帝。何也”?臣等曰:“今上乃神宗嫡孙,先帝既崩,伦序相应。立之讵曰不宜”!林曰:“崇祯皇帝有遗诏否”?臣等曰:“先帝变出不测,安有遗诏?南都闻变,臣民拥戴,告于高皇帝之陵而立之,安事遗诏”?林曰:“崇祯皇帝死时,江南臣子何为不来教授”?臣等曰:“南北地隔三千里,诸臣闻变,亟整兵马,正欲北来,而传闻贵国已发兵逐贼,故先遣使臣讲好谢德”。是时左懋第身服衰绖,林指而谓曰:“汝服孝便是何臣”?臣曰:“左部院之服母丧也”。林曰:“汝等何在?今日却来”。懋第曰:“先帝遭变之时,吾往江南发兵,陈总镇、马太仆尚在林下”。林曰:“汝发兵曾杀得贼否”?懋第曰:“吾奉命助剿献贼,彼时闯贼未曾敢犯上江”。林曰:“无多言,吾国不日发兵即下江南”。懋第曰:“江南尚大,兵马尚多,亦未可轻言下也”。臣曰:“使臣数千里通好致谢,何必以兵威相吓。果要用兵,岂能阻得?但恐有碍摄政王报仇破敌之初意耳”。林不答而出。十五日,内院、户部入寺,同收银币银十万两、金一千两之外,尚有馀鞘,辄起攘夺。臣等云:“银一万两、段二千疋,留赐吴三桂者”。诸□亦竟驮负去。二十六日,刚林至,以行期告。臣等曰:“三使奉命而来,一致谢贵国,一祭告祖陵,一改葬先帝。使臣尚欲一至昌平”。林不听。臣等曰:“果不容往,愿留三千金委官督工可也”。亦坚□不从。出檄一通,当堂朗诵。臣等坐而听之。臣曰:“使臣讲好而来,不得讲而去。可乎”?林曰:果欲讲好,河上亦可,江上亦可”。二十七日,□官二人带兵三百,押送出城,防守益严。二十九日,至河西务,仰望诸陵,近在咫尺,不得一谒,设位遥祭而哭之。十一月初四日,过沧州十里,忽有夷丁五六十骑,追回左懋第、马绍愉。臣问何故?云:“二人留此,放汝一人南回,报大兵即下”。□丁立拥二使,不容一语而北。十六日,过济宁。二十日,□兵乃回。臣前两奉召对,天语丁宁,思得一当以报陛下,而事势如此。□已据都僭号,自燕至齐,分兵列守,而议者欲以十万岁币出之关外,宁可得乎?且其言曰:“吾朝得自流贼,不自明朝”。使臣虽辨若仪秦,安能强之受我戎索乎?□之猜忌特甚,骆养性与臣片语,谍者驰报,即削职逮问。陷北诸臣吴三桂、祖大寿等,咸杜门结舌,不敢接见南人;而甘心献媚者唯以绝通好、杀使臣,下江南为容悦。臣又岂得以只字相闻于三桂乎?相传□即位之诏,内有“明朝诸陵,不许伤毁,仍拨内员看守”;而陵旁树木,剪伐已多,紫气犹葱,松楸非昔,臣之痛心者一也。贼奉先帝梓宫厝于田园,皇上敕臣等同旧辅谢升共议奠安,今升已在□庭,□复不容改葬,先帝圣明英烈而马鬣未封,臣之痛心者二也。臣遍访北来诸人,佥谓流贼闻□兵将至,先杀皇太子,挟二王马上偕行迎战;永平失利,二王随亦受害。受害之地,迄无实报。今仅存公主,先帝伤其一手,养在周皇亲家,臣之痛心者三也。 67 马士英加少师。 68 北兵自孟县渡河。 69 大学士史可法奏:‘我于□所隔者一河耳。□处处可渡,我处处宜守。河长二千馀里,非各镇兵马齐力捍御,不能固也。故兴平伯高杰欲自赴开雒,而以靖南侯广昌伯之兵马守邳徐。久知□之乘瑕必在开雒,无如各镇之不相应何?今□渡河,则长驱而东,刻日可至,御之河以南,较御之河北,其难百倍矣’。 70 庚午,使西人毕方济通洋舶。 71 下部恤死事御史魏景琦。 72 起御史林翥为临海道。 73 起用逆案周昌晋、陈尔翼、徐复阳、逆党袁弘勋、水佳胤。 74 弘光元年春正月(乙酉朔)。乙未,以蔡奕琛为东阁大学士。 75 召对马士英、阮大铖,赐大铖蟒衣一袭,银十两。 76 用保朱国公国弼言,以从贼案不结,革刑部尚书解学龙职。 77 丙申,起叶廷秀光禄寺少卿。 78 廷秀奉旨补都察院上官,终以非其类抑授。 79 起马思理添注左通政。 80 起唐世济为右都御史。 81 总兵卜从善比例自请封爵。 82 许定国杀高杰。 83 定国扎营睢州欲并之,宋游击往来其营,数言定国易图。十一日,杰以二千骑率前三营胡郭等镇至睢州五里庙,定国出迎。杰与之誓于庙中,杰入城,二千骑随之,前三营留城外。是日,定国宴杰。营将劝其不往,杰曰:‘定国老妮妮耳。何多虑也’!明日,杰请定国。杰言:‘人言甚讹,贵镇不宜住睢’。定国云:‘为国防河,何讹之有’?杰云:‘贵镇离此,则人言自息。若归阁部、归淮藩,亦惟所择。吾为贵镇先之也’。定国云:‘岂有近舍明公,远择所归哉’!杰云:‘果欲归我,则住子于扬州或泗州,即在明日’。定国以妻病,请缓其期。杰云:‘龌龊龌龊,丈夫行止而由于妇人,不如为子杀之,当偿汝以美人也’。定国请十六日,杰遂允之。当杰与之饮也,定国使其侄许四设酒于外,以饮杰之内司各将,皆酣甚。半夜定国,既出,使其长枪手围杰,杰提刀出砍二人,长枪手攒聚杀之。前三营闻乱,攻入瓮城,为长枪手逐出。十三日,前三营攻城不克。是夜,定国出走西门,而杰骑兵二千之在城中者,为定国所杀,逃者二、三百耳。前三营还至徐州抢掠,史可法抚之,随举后五营总兵李本身统杰之兵。 84 庚子,叙殿工。 85 刘孔昭讦御史王孙蕃不与定策。 86 孙蕃自陈孔昭至其榻前,密商定策。孔昭以士不可以无耻,讦其罔奏。 87 已故逆案徐景濂子乞恤,从之。 88 逆案潘汝祯伪为民本陈辨。 89 有旨:‘建祠会稿,潘汝祯见有题疏,岂得委之前任张选等?何故于十七年之后始行陈辨’? 90 辛丑,陈洪范回籍。 91 洪范北使回,云黄得功、刘良佐二心于□。兵科□□言:‘其果有此情,方且秘之惟恐不谨,肯以其情输我!又况追还左、马,独放洪范,使为反间,其理甚明’。 92 以瞿式耜巡抚广西。 93 壬子,以刘若金总督湖广。 94 使阉人庞天寿管两广珠池。 95 复已故逆案张汝霖、李思诚官。 96 二月甲寅朔,湖广巡抚改用王骥。 97 路、印二贼久困郧阳,道臣高斗枢,先帝用为秦抚,至是用为楚抚,皆不得达。去年十二月,用计反间,二贼相并,路贼杀死印贼,退回襄阳,郧围始解。是时南都犹断声息,故改用王骥。 98 谥桂王曰端。 99 丙辰,复逆案吴孔嘉官。 100 戎政尚书张国维告假回籍,以李希沆署戎政事。 101 丁巳,户科给事中吴适驳忻城伯赵之龙荐用逆案陈尔翼。 102 臣入垣详看内勋臣赵之龙荐用人才一疏,内有陈尔翼者,察系钦定逆案中人。简阅原案,颂逆有内外诸臣心厂臣之心等语。又荐崔呈秀为本兵,以为逆迹昭然,非若他人可以影响辨释也。因与同官张希夏面相参阅,谓不可不驳以正告之,不意勋臣复出一疏,期必用而后已。何其不谙职掌,而为是喋喋者乎!祖宗典制,惟科臣专封驳之责,未闻以勋爵参之也。以谄魏逆者为公道,将魏逆在今日,应昭雪而后可。以荐举崔逆者为公道,将崔逆在今日,应推用而后可。吏科参看得陈尔翼、徐复阳,同逆案中人;复阳二疏,护奸害正,尔翼颂魏,荐在两人,罪款有据,不应乘时诡脱。 103 己未,以高倬为刑部尚书。 104 魏国公徐弘基卒,谥壮武。 105 赠死难冯垣登太仆寺少卿,邹逢吉太仆寺丞。 106 加阮大铖兵部尚书。 107 黄得功、刘泽清攻高营,欲并之。 108 杰既死,两镇欲分其兵,得功令四营总兵往扬州追取高兵。泽清亲至仪真,发令箭于新城地方,擒高营头目五人。有旨:‘大臣当先国事而后私仇,黄得功若向扬州,既离汛地,狡□乘隙渡河,罪将谁任!朕于诸藩恩礼有加,诸藩亦当恪守臣节,不得任意轻举,致误国事’。史可法则以李本身代杰,而杰妻邢氏又纷诉不已,虽仍以高元爵统之,而别属者多矣。 109 癸亥,除朱大典兵部左侍郎。 110 甲子,谥太子献愍、永王悼、定王哀。 111 乙丑,以卫胤文总督高营兵将。 112 遣协理詹事府事礼部尚书黄道周祭告禹陵。 113 初,道周不欲出山。士英使人讽之曰:‘人望在公,公而不起,岂欲从史可法立潞王乎’?乃就召。然士英故未尝用道周,第以虚名羁络之。 114 己巳,下部恤死难阎永杰、彭文炳。 115 录逊国方孝孺后澍节为五经博士。 116 礼部尚书顾锡畴致仕。以钱谦益代。 117 庚午,怀远侯常延龄解任。 118 勋臣之中,惟延龄骨鲠,不为马士英所用。阮大铖之起,具疏争之,每必多不合,故解任而去。 119 辛未,以逆案杨维垣为左副都御史。 120 复先帝罪阉王裕民、刘元斌官,各荫弟侄。 121 □苏松死难王钟彦、宋天显、施溥祭葬。 122 谥死事武臣刘源清武节。 123 癸酉,逆党袁弘勋为大理寺左寺丞。 124 闯贼败于西安。 125 北兵败之也。贼尽撤承德荆襄之兵,援救西安,又败。于是从樊城浮桥渡江至襄。收拾兵马,水陆并下武昌,分为三道,一道渡江走随州枣阳,一道走荆门,一道水路走汉口甲戌,钦天监奏日月赤色太甚。 126 丙子,蔡奕琛进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127 北兵至宿迁。 128 逆党袁弘勋追理要典。 129 弘勋受徐大化指使,于崇祯元年劾孙慎行、韩爌、刘鸿训,荐孙之獬、徐绍吉、阎鸣泰,撒泼无赖。其疏皆嫌挟举人邵喻义所为,弘勋实蠢不解事。此疏后至先帝将逃之际,犹不知倩何人手笔,狺狺不已,直可供一笑而已。 130 左良玉复云梦县。 131 己卯,张承惠袭惠安伯 132 沈宸荃为苏松道。 133 庚辰,改谥先帝毅宗烈皇帝,先后周氏孝节烈皇后。 134 廷臣以谥法追悔前过曰思;此为下谥,而以加之先帝守死社稷之主,非臣子所安。马士英不可,特疏申明。有旨:‘庙号思宗,系卿恭拟。考据典则,各极徽隆,不必改’。已而知北亦谥思,于是改定,以修实录。 135 补谥史臣起元文庄。 136 追封福府郡王由颖王,谥曰冲。 137 定北都从贼诸臣罪。 138 从逆贼案,一等应磔十一人,宋企郊、牛金星、张嶙然、曹叙程、李振闻、喻上猷、黎志升、陆之祺、高翔汉、杨王休、刘世芳。二等应斩秋决四人,光时享、巩惰、周钟、方允昌。三等应绞议赎七人,陈名夏、杨枝起、王承夏、原毓宗、何胤光、廖国□、项煜。四等应戍议赎十五人,王孙蕙、梁兆阳、钱位坤、侯恂、陈羽白、裴希度、申芝芳、刘大巩、郭万象、金汝砺、吴达源、黄继祖、王秉监、杨廷监、张茂素。五等应徒议赎九人宋学显、沈之龙、缪沅、吕兆龙、吴刚思、方以智傅鼎铨、张家玉、傅振铎。六等应杖议赎八人,潘同春、王子曜、周寿明、向列□、徐家麟、吴泰来、张琦。陷北庭俟后定夺二十八人,何瑞征、杨观光、张若麒、方大猷、党崇雅、熊文举、龚鼎孳、叶初春、戴说、孙承泽、徐必泓、刘汉儒、薛所蕴、卫周祚、赵京仕、刘昌、张鸣骏、高尔俨、黄纪(内缺九人)。另议二十七人,翁元益、鲁卓、郭光、吴尔埙、史可程、左茂泰、王自超、白胤谦、龚相熙、王皋、梁清标、杨栖鹗、李化麟、张元琳、吕崇烈、侯埙佐、吴之瑞、邹明奎、姬坤、朱国奇、许作梅、胡显、赵煜、吴嵩元、刘廷琛、朱积、王之牧。奉旨录用十一人,张缙彦、时敏、卫胤文、苏京、韩四维、黄国琦、施凤仪、龚彝、姜筌、张正参顾大成。 139 议懿安皇后张氏谥。 140 癸未,戮妖僧于市。 141 先是十二月十二日,有僧在汉西门外,自冒先帝,缉获至戎政衙门。供名大悲。其初意不过借以动众,不虞见获,而马士英遂授以意。将一网以尽其不便者。书数十姓名,令其出之神中,言钱谦益使我来此。户部申绍芳及谦益等皆上章自理,有解之者,不竟其事。1 三月甲申朔,虞廷陛补吏科左给事。 2 礼部印被盗。 3 辛卯,马士英晋太保,王铎晋少傅。 4 改铸印信,不称南京。 5 甲午,使阉人乔尚监两淮盐课。 6 丙申,会审太子真伪。 7 先是正月内,鸿胪寺少卿高梦箕一奴穆虎自北至,同一少年,密谓梦箕曰:‘此先帝东宫也’。梦箕留之不肯,即令虎伴之至浙。顷之梦箕以闻于帝,帝使阉人马进朝追之,得于汤溪。上召国公朱国弼、侯柳昌祚、邓文虎、刘孔昭、伯赵之龙、焦梦熊、常应俊、附马都尉齐赞元、阁臣马士英、王铎、蔡奕琛、翰林刘正宗、李景濂、张居、中书吴国鼎至武英殿,谓曰:‘有稚子自称皇太子,内臣李承芳、卢九德审视回奏,皆云面貌不对,语言闪烁。卿等会同府部大小九卿科道讲读官,前去辨其真伪’。士英奏:‘原任翰林方拱干办事东宫,臣召而问之。据供干所称东宫睿质颖秀,口阔面方,目大而圆,身不甚高,最为认识。又司业李景濂、翰林刘正宗,皆系讲官。如真,则不惟三臣识东宫,东宫亦识三臣。否则,两不相认矣。赵之龙、朱国弼,皆云曾见东宫’。已而拱干、景濂、宗正、之龙、国弼回奏,皆曰伪。而大学士王铎自云在东宫侍班三载,识认极真;尤言其伪。上特称之云:‘具见忠诚大节’。于是下法司锦衣卫研究造谋根底,并收高梦箕、穆虎。又出太子伴读太监邱志忠认之,痛哭而证其非是。于是刑部尚书高倬、锦衣卫冯可宗,皆上爰书云:‘审得王之明供称年十八岁,三月十六日生。保定高阳县人,伯祖王昺,尚延庆公主;祖王晟,父王元纯,嫡母刘氏,生母徐氏,父母皆故,止有一妹,嫁与举人张廷录子问成。齐驸马之叔行四者,同陈洪范自南而北,故住之明之屋,语以南方乐土,之明买驴一头,随一仆王元出走。行至山东,王元逃失,邂逅穆虎及长班张应达、生员刘承裕,遂结伴同行。穆虎、张应达胁之明冒称皇太子。至南京,留梦箕家四日,随送汤溪潜住。又供武公名下一小内竖教之明皇后是周,东宫是田,西宫是袁;又与一单,细注历代祖宗各省藩府,令之明牢记。又讯:“方讲官汝何故识之”?之明供:有人语我:多髯而方冠者,方拱干也”。臣等会看得王之明即“汉史”所云夏阳男子假冒卫太子之故智也。又传各省提塘官、应天士民共入审视,即以审词刊刻颁行天下。然天下之人无不愈疑,即闾巷小民亦至泣下。欲生食王铎、方拱干之肉’。靖南侯黄得功奏:‘是非真假,日久自明。此时惟以多方保护,庶几天下共见其无他。万一稍有瞻顾之心,卒逢雾露病死,即真奸伪,天下亦疑为真东宫矣。盖原在东宫诸臣,即明白认识者,亦不敢矢口自取杀身之祸,则东宫诸臣之言,其不足取信于天下亦明矣’。湖广总督何腾蛟、应安江楚总督袁继咸、宁南侯左良玉,皆上疏与廷议相抗,而腾蛟、良玉疏内传闻自吴三桂、史可法送来。于是士英逼可法出疏,用释天下之疑。可法奏:‘先是传言太子为贼所害,至今二月初五日,使臣左懋第、马绍愉,抄传摄政王告示一纸云:“有妄人自称明朝太子,径造皇亲周奎家,探问怀宗公主。远望未详,蒙面而哭;及详审面貌,全然不是。袁贵妃及宫女秦柏寿等皆不相认。据假太子口称从未落贼手,流亡在外,至今方出。有礼部郎中黄熙胤、朱国诏曾与皇太子同出,亦不相认。故将周奎发刑部审问,养鱼太监常进节、羽林前卫指挥李时印,说太子是真。典乐太监□应庚,说太子是假。应庚遂犯众怒,聚而殴之。太监孙雄不敢言假,然而实非真也。为此合行晓谕。若太子避迹民间,即来投见,以便恩养等因”。随将妄人下之刑部。此左懋第等书可据也。三月中自北来者云,摄政将认太子诸人皆杀死,百姓不平,集内院之前而噪;摄政又将谢升杀死,以谢百姓。其在刑部之假太子,已勒死矣。都人言及,无不哀恸。夫虏即待太子至优,亦不过假以空名,给以廪食耳。况贵妃、公主见在,一时相随之诸珰环列,以此而假冒,虽至愚者不为。况周奎、公主一见,即相抱而哭;后有怵以利害者,乃不敢认,京城百姓环聚其门而辱詈之。各官出认太子者,多被杀而不悔。由此观之,是皇太子不死于贼,诚死于虏矣。北方之太子方杀,而南方之太子又来,此与理事之必无者也’。然天下之疑,终不可解,而中朝亦有所忌惮,不敢加害;左良玉遂以兴晋阳之甲。及帝出走,南中士民相聚而之于狱,即位一日,北兵乃入。 8 臣按:王之明招辞,之明在北,有庐有仆,其家颇亦温饱,何故弃之而出。此可疑者一也。小内竖所知,亦不过三宫之姓氏,大内之门户耳。至于历代祖宗各省藩府,名分支派,顾非所悉。若当时反复征诘,之明有一言之误,暴之于丹书矣。此可疑者二也。当时所识者,不仅一方拱干,今皆隐而不书,即拱干之识(疑有讹脱),此可疑者三也。若真太子在北,是时北将南伐,必挟太子以正江左之罪。而肯草率杀之乎?则北方之以假而杀之无疑也。臣尝闻之太宰徐石麒云:会审之时,太子谓一比侍曰:某年某月,帝尝进一扇求书,吾若为书之,颇忆此事否?然则爰书之不□□太子明矣。 9 丁酉,以耿廷禄巡抚四川。 10 定兵额。 11 京营□万,神武营五千,四镇每镇三万。安庆陆兵一万、水兵五千。应抚三千,总兵五口。淮抚一万五千。凤督一万。京口一万八千。芜采水营一万。徐镇四千,每名给饷二十两。 12 己亥,加朱大典兵部尚书,提督广昌、靖南各军。 13 北兵至河南。 14 许定国降,北封为宁南王。 15 庚子,长安门获一妄人。 16 锦衣卫冯可宗奏:妄人白应元病风阑入。逐回原籍。 17 甲辰,河南归德陷,巡按监察御史𬳶死之。 18 𬳶字龙翰,歙县人,癸未进士。二月二十八日到任,北兵下令,御史不降者城屠,于是官将吏民强𬳶纳降。北兵处之空馆,𬳶寓书,惟愿贵国尚存初志,永敦邻好,大江以南,不必进窥。否则扬子江上凌御史,即昔钱塘江上伍相国也。遂自缢。其侄润生亦从死。赠兵部左侍郎,润生赠御史。 19 辛亥,宁南侯左良玉东下,以清君测。 20 良玉檄:‘先帝升遐,海内失望。讼狱讴歌,咸思太子。比幸返驭南都,不意权奸谋逆。按下锦衣,本藩奉太子密旨,率师赴救,凡有血气,当念同仇,颙望义旗,共靖大难,速建补天浴日之绩,毋蹈失时后至之殃’。上密谕兵部:‘闻良玉被闯贼所败,残兵犯阙。该部即传督辅史可法、督抚朱大典、张凤翔、张秉贞、旷昭、王骥、田仰、靖南侯黄得功、东平侯刘泽清、广昌伯刘良玉、操江伯刘孔昭、忻城伯赵之龙、总镇杨振宗、方国安、王蜚、郑采、王斌卿、郑鸿逵、卜从善、杜弘域、张鹏冀、监军杨卓然、杨文骢,同心合力,为朕堵剿。如克殄元凶,奠安社稷,爵为上公,兴国咸休’。良玉之下,虽清君侧为名,而其驻武昌也,败于闯贼,人马既多损失,部曲亦多叛之而去者。四月初二日,至九江,遂郁郁而死。其子梦庚统其兵,初七日下安庆,随攻池州,为黄得功击退,北兵逼维阳,梦庚遂降。 21 夏四月癸丑朔,赠高杰太子太保,其子元爵〔袭〕封。 22 锦衣卫可宗、秉笔太监屈尚忠,会审假后童氏。 23 先是,帝在藩邸,有卖婆童氏与其女出入府中,帝与其女通。闻帝即位,自称为后,民间亦以后目之。河南巡按御史陈潜夫称臣而谒,见其应对赡敏,亦遂心折;与巡抚越其杰送至南京,而太后不容其入。有旨:‘朕元配黄氏,先朝册封,不幸夭逝。继配李氏殉难,俱已追封后号,诏谕天下。童氏不知何处妖妇,冒朕躬结发,即遵旨严刑讯问来历并主使拨置之人’。三月二十八日,童氏堕胎申报,帝益耻之,以潜夫私谒妖妇,无人臣礼,逮问。 24 安远侯柳祚昌参北洋副总兵张名振。 25 参其贪狡,北京指官局诈,曾经枢臣陈新甲枷责示众。 26 甲寅,以总兵李本身提督高营。 27 马士英上疏自罪。 28 疏云:‘闯贼未知何往,闻九江将士家眷皆已登舟;事急,则图道走南昌矣。归德之贼,未知实到何处,据报王之纲、李仲兴、杨承祖,皆已逃回扬州。李成栋已于徐州城外扎营,家眷俱登舟,淮徐道家眷亦登舟矣。东平侯刘泽清有书与臣,言江北文武将吏熟计,北警则相从入海。是今日防河之胜著,已豫备走海之上计也。广昌伯刘良左亦有书与臣,言诸将豫计□若东来,则入海者入海、渡江者渡江,独本藩孤军当道,无可退步。至于骗官骗饷,不能进前一步。王燮、王溁、越其杰等,不可诛胜也’。 29 庚申,刘孔昭加太傅。 30 恤已故逆案并其党人。 31 刘廷元、吕纯如、黄克缵、王永光、杨所修、徐绍吉、章光岳、徐景濂,俱赠荫祭葬与谥。徐大化、范世济,准赠荫祭葬。徐扬先、刘廷宣、许鼎臣、岳骏声、徐卿伯,准赠官祭葬。王绍徽、徐兆魁、乔应甲、陆澄源,准复原官。 32 癸亥,调靖南侯黄得功渡江入池,以御左兵。 33 丙寅,弃光时亨、周钟,武愫于市。 34 上传:‘时亨因李明睿不同声气,力阻南迁,使先帝夫妻父子无一生全。妖讹假冒,烦兴叠见。向使先帝无恙,朕安守藩服,何致日来纷纭。周钟以词臣降贼,仍敢无礼先帝。武愫受贼伪命,为贼任使,牌示有据。三犯即照原拟罪名,会官处决。其馀拟斩的都饶死,发云南金齿等卫永远充军。拟绞的发广西地面,充军终身。军罪以下为民,永不叙用。该部仍将各犯姓名刊刻成案’。 35 勒礼部郎中周镳、武德道、雷演祚自尽。 36 上传:‘二犯结党乱政,罪已当诛。乘国家多难,招引外兵,别图拥戴,紊乱天朝,流毒构衅,法应赤族。姑念所谋不成、已经大赦,狱中勒令自尽’。 37 镳字仲驭,金坛人,戊辰进士,尝与宣城沈寿民读书茅山,慨然慕范孟博、李元礼之为人。是是非非,不少假借。小人之议君子多曰伪;镳曰:‘伪而为善,宁如诚而为恶也乎’?逆案既定,阮大铖移往南京,招徕匪类,口言远近以图翻案。诸名士出南都防乱之揭,主之者镳也。当是时,南都之走大钺如市,骤而消阻,太宰郑三俊主察,其贤否多出于镳。故事:先察之日,太宰发单于科道,科道书其贤否,上之太宰。镳之母党张明弼居官无善状,镳不为隐。三俊察之,明弼当堂诘三俊,据单不应下考。三俊曰:‘吾知子之不善,何必单也’。明弼乃为肚单记以诘镳。镳在狱而左兵东下,左国棅、沈士桎等皆与闻于揭,避大铖而客良玉。故谓晋阳之揭,镳实使之(臣按南都之立,百无一为,止为大铖杀一周镳而已。斯时亦有告大铖者曰:“天下未定,不知为□为贼,公毋端以报复为也’。大铖曰:‘钟鸣漏尽,吾及时报复,亦何计其为□为贼乎’)? 38 演祚字介公,周延儒之未败,祚参之。及为武德道;北兵阑入,又参督抚玩寇,致之大辟,故为时所忌。 39 孽逆原任署正徐禹英希阮大铖旨,参顾杲、黄宗羲南都防乱揭。 40 首杲,次宗羲,次左国棅,次沈寿民,次魏学濂;学濂死于北变,寿民变姓名入金华山中,国棅客于左营。于是禹英参杲、宗羲,下法司逮问。左佥都御史邹之麟,杲之姻也,迟之,而北兵已下,不竟其狱。 41 北兵渡河,入泗州。 42 瓜州高营兵叛,郑鸿逵击退之。 43 庚午,许定国导北兵至扬州。 44 以黄斌卿为广西总兵。 45 常澄进封襄王,潘氏封王妃,暂寓江州。 46 赠殉难勋臣朱纯臣舒城王,宋裕德梁国公。 47 乙亥,北兵入瓜州,总兵张天禄、张天福、孔希贵、李成栋、李世春、王之纲等皆投入北营。 48 王铎、常应俊,督师出镇。 49 丁丑,补封于谦临安伯世袭。 50 北兵破扬州,大学士史可法、知府任民育、诸生高孝缵、王士秀死之北兵遂屠其城。 51 可法字道邻。祥符人也,戊辰进士。十五日,北兵薄城下,遣降将李世春说降,可法叱之。又遣乡约捧令旨至,可法使健丁投令旨并乡约于水。十七日,豫王移书数通,皆不发而焚之。监军高岐凤,总兵李栖凤,逾城出降。可法呼副将史得威,以遗表、遗书授之曰:‘死,葬我于高皇帝之侧’!二十五日,城陷。自刎不死,命得威刃之,得威痛哭不敢仰视,参将张友福拥可法出小东门。北兵至,可法大呼“史可法在此”。豫王犹欲降之。可法曰:‘天朝大臣,岂肯偷生作万世罪人’。遂遇害。 52 民育,济宁人,握印坐堂,不屈而死。 53 孝缵,字申伯,书其衣云:‘首阳志,睢阳气,不二其心,古今一致’。自经先师位前。 54 士琇,设烈皇帝之位,与其弟同缢。 55 附录:何刚,字悫人,华亭人也。以职方司主事监阁部军,兵溃被杀。钱应式女自缢。刘乙然妻周氏与其女同缢。其死难而姓名可知者,有江都县令鄞同志畏字抑畏,癸未进士。县丞孝丰王志端,字研方。诸生王缵,字伯绵,王绩,字亚绵;王续,字叔绵;李澜,字学海;黎增,字□修;魏应泰,字泰来;熊胤明;医陈天拔,字西明,兴平伯都司程秀夫;武生戴之藩;又兵张有德,船户徐某。画客陆榆字立梧(西星之孙)民冯应昌。 56 五月壬午朔,晋得功为靖国公。 57 丁亥,北兵渡江,入京口。 58 居民施振环妻见兵至,挈其女投河。 59 辛卯,逆案袁弘勋犹上疏追理三案。 60 甲午,帝出奔。 61 丁酉,赵之龙等迎北兵入南都,刑部尚书高倬、礼部仪制司郎中黄端伯、钦天监博士陈仲弓、太学生吴可基、诸生潘履素、武举黄金玺死之。 62 倬号枝楼,重庆忠州人,乙丑进士,先一日自缢。 63 端伯字元公,江西通贤人,戊辰进士,北人籍朝官姓名,端伯书大明忠臣黄端伯七字与之。乃被执,见之内院,端伯背立不屈,下于江宁狱中。豫王欲降之,不可。越三日,谓之曰:‘吾不强汝以官,剃头改冠,则任汝所之也’。端伯曰:‘吾志已决’,不能易矣。始命杀之。端伯趺坐,为偈曰:‘觌面绝商量,独露金刚王。问我安身处,刀山是道场’。一奴拱立其侧,端伯挥之去,不肯;卒同死。 64 仲弓,上海人,自缢公署中。 65 可基,新安人,衣白衣,‘书绝命词于上曰:蹇遇逃君臣,临危犹保身;甘心命节义,耻服北夷人’。缢死鸡鸣山关壮缪祠。已收其尸,袖中有银三两,题封买棺。 66 履素,江右人,先一日自缢。 67 金玺,江宁人,大署于壁曰:‘大明武举黄金玺,一死以愧为人臣而怀二心者’。自缢。 68 附录:户部主事吴嘉胤,号方勖,华亭人。六月二十四日,下令剃发,嘉胤命仆捧冠带,至水末亭,进拜方正学像,自缢于树。一仆欲解之,其一曰:“不如令吾主尽节’。中书舍人龚廷祥,字伯兴,无锡人。五月二十二日,投武定桥下。陈士达,金陵人,不肯剃头,投水死。水师副总兵金录,四川人,同诚意侯刘孔昭入海,风阻失队,为北兵所截,金录以金帛系妻沈之,取白玉带自束。或怪其仓卒腰玉,金录曰:‘玉重不浮,且朝廷名器,不宜委之’。投水而死。操江都司彭性迷,九江人,五月十九日,投水死。侯指挥妹自缢。安庆巡抚都御史张亮,左兵至安庆,出走,北兵执之于六合,过黄河,夜半,跃入水中死。 69 甲辰,帝被执,靖国公黄得功死之。 70 得功以御左兵调芜湖,帝幸其营,北兵追帝,而得功前金锋、马岱已降,得功督兵前进,岱断浮桥,士卒溺死者无算,得功惶急过刘良佐船,不知良佐亦降,中箭不死,遂自刎。得功死而帝北狩。至明年八月遇害。隆武即位,豫以质宗谥之,得功赠肥水王。 71 癸卯,马士英以太后至杭州。 72 刘宗周曰:‘士英亡国之罪,不必言矣。焉有身为宰相,弃天子、挟母后而逃者?当事既不能正名讨贼,国人曷不立碎其首乎?昔贾似道死于郑虎臣之手,今求一虎臣,亦不可得,何怪乎国之倾覆也’。 73 溧阳诸生谢球建义。 74 球字石攻,温处兵备道鼎新之子也。建议募兵,归者如市。士卒欲取饷民间,球不许而散。九月,为北兵所执,使之输货。球曰:‘我大明诸生,岂以货活’!至溧水,杀之。 75 附录:溧水汪氏女年十四,闻北兵至,投石臼湖中死。 76 六月乙卯,潞王监国于杭州。 77 甲子,分守台绍道于颖上疏请诛马士英。 78 刘宗周与颖书曰:‘监国举动,尚无足恃。此等疏即宜朝上夕下,何至四五日全无行止。景泰初,王竑撞杀马顺;而监国规模次第可观,惜无其人耳。今明府立发第二疏,不必候旨,随发三疏,必行其说而后已。即宗社自此丘墟,亦可下见高皇帝于九京。于臣子分义,亦浩然于天地间矣’。 79 北兵至杭州,监国潞王率群臣以降。 80 左都御史刘宗周、苏松巡抚右佥都御史祁彪佳、诸生王毓蓍、潘集、周卜年死节于浙东。 81 宗周,字启东,山阴人,学者称为念台先生。闻潞王降,方进食,即命彻之。越城降,朝于祠堂,出避郭外。诸生秦祖轼上书,以袁□□谢故事解之。答曰:‘北都之变,可以死,可以无死,以身在削籍也。而事则尚有望于中兴。南都之变,主上自弃其社稷而逃,仆在悬车,尚曰可以死,可以无死,以俟继起者有主也。监国降矣,普天无君臣之义矣,犹曰吾越为一城一旅乎?而吾越又复降矣,区区老臣尚何之乎?若曰身不在位,不当与城为存亡,独不当与土为存亡乎?故相江万里之所为死也。若少需时日,以待有叠山之征聘而后死。叠山封疆之吏,非大臣比,然安仁之败而不死,终有遗憾。宋亡矣,犹不死,尚有九十三岁老母在堂,恋恋不决耳。我又何恋乎?今谓可以不死,可以待而死,随地出脱,终成一贪生畏死之徒而已’。系之辞曰:‘信国不可为,偷生岂能久?止水与叠山,只争死先后。若云袁夏甫,时地皆非偶。得正而毙焉,庶几全所受’。宗周不食久,渴饮茶一杯,精神顿生;曰:‘此后勺水不入口矣’。宗周谓门人曰:‘吾今日自处无错否’?门人曰:‘虽圣贤处此,不过如是’。宗周曰:‘吾岂敢望圣贤哉!求不为乱臣贼子而已矣’。或传金华建义,先生宜不死。宗周曰:‘吾学问千辛万苦,做得一字,汝辈又要我做两字’。闰六月初八日卒。前后绝食者四旬,勺水不入口者十有三日。 82 彪佳,字虎之,从宗周讲学。北人有书征之,彪佳拜家庙,处分后事。封于箧中,夜半月黑,分庙中之烛,出照水滨,端坐水中而死。家人觉而寻之,烛犹未见跋也。 83 毓蓍,字玄趾,闻宗周饿未即死,上书曰:‘□官俱受,吾辈非复大明黎赤矣。先生早自决,毋为王炎午所笑’!乃作致命篇,手书数十纸。漏下二鼓,携灯独出,遍揭之通衢,赴水于柳桥下。 84 集,字子翔,与其友刘世鹍约死,相痛饮,世鹍送集赴水,其后世鹍客于清弁。 85 卜年,与集友,亦赴水死。 86 钱塘知县顾咸建被杀。 87 咸建,字汉石,昆山人,癸未进士。潞王之降,咸建独弃官而走,北抚追之,及于吴江。令其剃头改冠,咸建曰:‘不仕以完臣道,不髡以完子道’。朔日杀之,悬其头于楼,一蝇莫集。 88 行人陆培、邵武同知王道焜死节于武林。 89 培,字鲲庭,庚辰进士,上书,与其兄圻自缢。 90 道焜,字昭平,自缢。 91 临安知县唐自彩被磔。 92 自彩,字两望,四川人,据青山自守,被执。见北抚直立不跪,左右挽之,终不可。 93 瑞昌王建义。 94 卢象观,字幼哲,宜兴人也。登癸未进士,北兵既渡,象观与瑞昌王遇于湖上。时王尚为宗室,未有封号,乃入于忠肃祠盟誓,起兵茅山。南京人朱君兆者,尝结其城中豪杰以待变,象观将攻南京,使君兆为内应,王亦从君兆入城,已而象观遣僧约君兆某日举火,乃僧之北相所告变。北相戒严,而自举火以诳象观。象观兵遂薄城下。烧太平门,北兵出骑蹂躏之,象观大败走。因族君兆家,而王匿水窦中得逸。复与象观至宜兴半山,稍收士卒,出攻溧阳。观象流中矢,寻卒。象观死,王不能军,而广德人方明迎之。 95 方明,字开子,以海中黛山屯田都司入浙中道,而南都已陷。明素与吴兴豪杰相结,乃还攻广德,破之。军声颇振。王既入方明军,义师复多应之者。于是破孝丰、临安、宁国县、宁国府,而开府于孝丰。隆武皇帝册封瑞昌王,从事诸臣,授有官差。亡何,北帅张天禄由徽州出陷孝丰,王兵散,而明走浙东。其明年,明至长兴,有疑其为奸细者,执至防将郭虎所,乃虎之小卒有曾事明者,见明不觉屈膝,始知为明,斩之。 96 潘文焕,镇江人也,尝佐瑞昌王,王兵散,匿于茅山王家庄民舍。其部曲喜正之镇江买弓,事觉,有司捕正杂治之。正遂言王所,有司使其裨将从正捕王。裨将不欲得王,近王家庄,放炮,欲以惊走王。而王适在田间,正遥见呼之,于是裨将不敢隐。王乃见害,事连文焕。文焕见正,啮指而骂曰:‘吾等生死,何所损益。吾王一日未死,人心一日未散。天下大事,乃为汝鼠子所坏’!奋臂断缚而批其颊。文焕之子哭。文焕曰:‘我死忠,汝死孝,传至天下后世。若老死牖下,邻里亲戚而外,谁知之者’。传至金陵,过叶家渡,题诗壁间。欲屈之不得,被杀。女不食死。 97 附录:丹阳诸生袁钟、宜兴陈用卿(以沙壶著名)、金坛张景汉、景潮,皆从王死义。 98 嘉兴建义,以屠象美主之(翰林)。 99 北兵以大炮击之,城崩,象美从他门出走。士民追象美杀之。复相固守,至闰六月二十八日,始陷。北兵屠之。 100 吏部尚书徐石麒死节于嘉兴。 101 石麒,字虞求,闻南都失守,即避之城外。嘉兴建义,石麒犹不入。城将破,石麒曰:‘吾当归死城中’。二十五日入城,遗笔曰:‘我生不辰,会当阳九;流氛陡发,龙驭上宾。边燧旋扬,鸾舆维逊。去岁含哀忍死,赴召秉铨,自谓尽忠后皇,即是仰报先帝。岂图归田不久,国难频仍,于野未安。王畿□□,忿都会之摧坏,伤士女之流残。积力销亡,既不能单骑传呼,使异邦之谢过;年齿衰暮,又不能肃清宫禁,致宗社之奠安。惟有决志歼身,见危授命。若得魂骑箕尾,安问魄滞沟涂!下达黄泉,见父无惭于教育;上游碧落,觐帝不愧于裁成。苟无迕于君亲,庶有词于忠孝。以吾郡完毁,为此身存亡’。自经而死。仆祖敏、李成,从死。 102 海宁举人周宗彝建义,兵败死之。 103 宗彝,字五里,派钱光绣饷,光绣引北兵杀之。 104 附录:祝渊,字开美,癸酉举人。左都御史刘宗周之弟子。北兵至,不食。有难之曰:‘子以草莽臣死节,无乃过乎’?渊曰:‘吾以上书为世指名。夫名之所在,攘臂而争之;害之所在,畏首而避之:此何异市井贩夫之智也’。难者曰:‘子不从犯,亦可逃之释氏乎’?渊曰:‘释氏独非胡乎?舍彼而从此,则牛羊何择焉’?卒守志而死(或曰:时渊已病甚)。 105 总兵陈梧建义平湖,兵败走。 106 附录:陈铬妻戚氏赴水死,诸生林鸿妻沈氏投水发浮,北兵出之,大骂被杀。诸生孙锷妻俞氏投水死,诸生□铎妻为北兵所执,啮兵一指,被杀。 107 兵部侍郎沈犹龙、兵科给事中陈子龙、下江监军道荆本彻、中书舍人李待问、举人章简、徐孚远、总兵黄蜚、吴志葵,建义松江。 108 初四日,志葵以吴淞总兵官自海入江塞泖中,过淀湖,攻入苏州,而浏河参将鲁之玙字瑟若者,为其前锋,围北兵于白塔寺,塞门焚之,北兵突围死战,之玙以步抵骑,不敌而死。志葵复还泖,会本彻、蜚,从无锡进太湖,拥船千艘,亦至泖中。犹龙等召募义兵千人,各为战守之备。城守近百日。至八月,乡绅潜通于北,为其后自免之地。人心遂离,降将李成栋攻陷之。犹龙、待问、简吏部主事夏允彝、华享县教谕眭明永、举人吴纯如、傅凝之、诸生胡名荃、戴池泓、徐念祖、夏完淳皆死。而蜚、志葵见获。北相杀之。 109 犹龙,字云升,丙辰进士。 110 待问,字存我,癸未进士。城破,危坐室中,被害。 111 简,字次弓,不屈死。 112 允彝,字彝仲,丁丑进士,自沈而死。绝命词云:‘少受父训,长荷国恩。尽心报国,矢死忠贞。南部继覆,犹望中兴。中兴望杳,何忍长存。卓哉吾友,虞求广成,勿斋、纯如,子才、蕴生。愿言从之,握手九京。人孰无死,不泯此心。修身俟死,敬励后人’。子完淳,字存古,亦死。 113 明永,字嵩年,丹阳人,不肯剃发。八月初三日。书绝命词于明伦堂曰:‘明命其永,嵩祝何年。生忝祖父,死依圣贤’。遇害。 114 念祖,字无念,故相阶之后也,阖室自焚。 115 附录:陈君秀妻杨氏投河死。蒋敬妻颜氏触刃而死。云间二女,一未嫁,投阁赴水;一新嫁,北为兵所掠,骂不绝口而杀。 116 苏州少詹事徐汧、诸生顾所建,投水死。 117 汧字,九一。戊辰进士;所建,字东吴,题诗于壁,投泮水中。 118 金山卫参将侯承祖守城不下,陷城,死之。 119 承祖,字怀玉,与其子世禄城守。八月二十日,北兵破之。世禄身被四十矢,不屈死。承祖被执,降之不可。曰:‘吾祖宗为官二百八十年,今日之死,分内事也’。 120 附录:张烈女同母嫂匿于生圹中,事觉,北兵号于外曰:‘出则免,否则刃将入焉’。母嫂皆出,烈女受刃而死。 121 通政司左通政侯峒曾建义于嘉定。城破,与其子玄演、玄洁,其友癸未进士黄淳耀、举人张锡眉、龚用圆、诸生马元调、黄渊耀、夏云蛟、唐昌全等皆死之。 122 峒曾,字豫瞻;闰六月,北设官至嘉定;峒曾建义旗城守拒之。北兵来攻,亡失甚众。越三日,而城中人有为北应者。城陷,峒曾时时在城上,士卒皆曰:‘吾曾受公厚恩,尚可卫公出走’。峒曾曰:‘与城存亡,义也’。已而赴水。玄演字几道,玄洁字云居;从之。峒曾曰:‘吾死义也,夫二子者何为?且有祖母在,不可’。对曰:‘有玄瀞以奉祖母矣,何忍吾父之独死也’。语未毕,有奴趋告曰:‘贼至矣’!相挽而没。降将李成栋斩峒曾首,悬之,大掠去,使别将守嘉定。有金生者,夜窃峒曾之首,藏之箧中,峒曾之叔某自野舆棺入收其尸,方敛,闻有哭声,自外入者,则金生负箧而至也。 123 淳耀,字蕴生,城破,避之西方庵,问其从者曰:‘侯公何若’?曰:‘死矣’!曰:‘吾与侯公同事,义不独生’。乃书壁云:‘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进不得宣力王朝,退不能洁身远行。耿耿不没,此心而已。大明遗臣黄淳耀自裁于城西僧舍’。其弟渊耀,字伟恭者,谓曰:‘兄为王臣,宜死;然弟亦不愿为□□之民也’。淳耀缢于东,渊耀缢于西。 124 锡眉,字介祉,守南门,奸民导敌自北门入,峒曾与锡眉登陴而见之。锡眉曰:‘事急矣,曷各自裁’!峒曾曰:‘然。一辞家庙,行矣’。锡眉曰:‘我无以返家为也。即别公此所’。解带缢于城楼。峒曾遥视,再拜而去。 125 用圆,字知渊,分守城门。城陷,赴水死,二子从之。 126 元调,字巽甫,娄坚之门人也。当建义时,元调年七十矣,以所善诸生唐昌字圣举、夏云蛟字启霖,助调兵食;城破,元调死之。相继者十四人。 127 兵科给中时敏奉义阳王建义于常熟,寻败。 128 附录:诸生项志宁不肯削发而死。 129 昆山建义,郧阳抚治都御史王永祚主之。 130 附录:陈氏,北兵掠之,乘间刺杀北兵,自刎。 131 江阴建义,阎典史主之。 132 阎,其不知何许人也,为江阴典史。北兵渡江,弃官而隐江阴之野。北官至,下教辫发胡服,江阴人不奉教,乃殴北官,杀之,共迎典史。典史曰:‘今日之事,非有所强于诸人者,诸君其无以生死为计’。江阴人曰:‘诺’。于是收城中粮物器食,均用之,杂乡聚,皆发伏以待。两月之间,北兵至者,馘于境上,豫王发其鱼皮万馀人,使降将刘良佐将之,直薄城下。良佐招降,守陴者噪而诟之,典史乃户赋竹器,盛木绵浸水,夜半潜悬睥睨,北兵用西洋炮击城。铅弹累累入竹器,已而开门搏战,离乡聚伏皆应之,杀鱼皮无存者。豫王大怒,自将以围江阴。典史曰:‘江阴,小邑也;北兵乃围我,我何以逞’?聚江阴人而哭。江阴人各率其妻子至督学署中,闭而焚之,火三日夜不息。北兵疑,不敢攻。是时,三面皆北兵,截大江,典史与其勇士暮津大江而去。北兵入城,空无人,惊叹者久之(或曰:典吏已死于乱兵)戚磐居城外为犄角,论功独多。城将破,磐曰:‘吾之所以戮力者,为此城也。当死城中,以成吾志’。乃入城自缢。 133 夏维新,字灿焉,癸酉举人;王华,字人玉,诸生;城陷皆死。 134 冯厚敦,字培卿,金坛人也;为江阴儒学训导。城破,冠带坐明伦堂,抽匕首自刎。 135 徐趋,字佩玉;黄毓祺,字介子;聚兵竹塘,以应城中。城既破,北使故明淮安道刘景纬令之,趋被执,见之长揖。景纬曰:‘汝诸生,不当跪父母官耶’?趋曰:‘我方□汝,何为父母汝?汝为大明进士,位之监司,即郡守亦跪汝;今降而为令,且跪郡守?是为□亦不善为□矣,尚欲与诸生争体统乎’?景纬无以应,下狱杀之。毓祺亡命海陵,寓书其所善江一小者,用故时主上所给官印识之,而为毓一之客所得。江甚惧祸,遂告变,捕毓祺入狱。狱期将决,其友邓大临告之期,小祺命取袭衣自敛,趺坐而逝。 136 通城王建义于长兴。 137 王号清潮,洞庭山民梦洞庭树旗。上书“清潮”二字,已而王至,皆以王之祥也。故从者甚众。葛麟,字苍公,丹阳举人也。八月二十日,从王战北兵于湖中。持长矛刺五六十人于水,为北兵所目。曰:‘长而肥者,麟也’聚箭射之,投水而死。 138 金有镒,长兴人,以总兵再破湖州,兵败死之。 139 进士吴易建义太湖。 140 易,字日生,聚壮士数千人,退居湖中。乘间出杀北兵,道路为梗。北兵大举入湖,易先令士卒之善舟者,杂农民散处湖畔。北兵掠民船千馀,即湖畔捕人操之,义兵遂尽操北人之舟,鼓棹而出。至中流,尽弃棹而入水,凿沈其船,北兵歼焉。浙直震动。王上以兵部侍郎命之,封长兴伯。八月二十一日,北兵又大举破其营,而同事诸生沈自𬳶、自炳、吴福之,皆死之。举人孙兆奎,执至金陵;其明年,易潜至嘉善,有输情于北者,遂为所得。 141 自𬳶,字君牧;自炳,字君晦;吴江人。初,其兄自征任侠,知天下有变,造渔船千艘于湖,自征死而变作,自𬳶、自炳乃收其船以聚兵,故易得因之而起。 142 福之,字公佑,武进人,父钟峦。后死舟山之难。 143 兆奎,字君昌,吴江人,被执,见北相洪承畴而问曰:‘先帝时有洪承畴者,死于节矣。今汝亦名洪承畴,一人耶?两人耶’?承畴曰:‘汝莫问其为一人、两人,只做汝一人事,且斩之’! 144 文乘,字应符,故相震孟之子也。阴与易通,为人告变,题诗曰:‘三百年前旧姓文,一心报国许谁闻。忠魂今夜归何处,明月滩头吊白云’。遂见害。右佥都御史金声建义于徽州。 145 声,字正希,崇祯元年,选入翰林为庶吉士。明年十月,北兵阑入大安口,薄都城,上忧甚,声以新被知遇,乃荐其所知僧申甫为将,即改声御史,监其军,仓卒无兵可用,申甫召募长安中人,得数千,将之,复古车攻之法,阵于卢沟桥。北兵乃绕出其后,御车者惶急,不得转,为北兵斩馘略尽。申甫死,而声黜归田里。马士英调黔兵至凤阳,枉道掠新安,声与其郡推官吴翔凤率乡勇歼之界上,士英与声相讦,天子直声,复翰林,未之官,而北都陷。弘光即位,起佥都御史,不就。至是起义,北兵攻之。五月不下,降将张天禄从间道袭破之,执声至南都。声门士江天一字文右者,追声及之途,声曰:‘此何与汝事,而来何乎’?曰:‘天一可同公建义,独不可同公死乎’?当是时,南都改服已久,声与其徒峨冠大带而入,道路聚观。北相降声,遣人私语。天一呼曰:‘先生之千秋在此刻也’。声曰‘诺’。牵至清水塘将斩之,声谓行刑者曰:‘但绝我气,母断我头’!于是捻须仰面,饮刃而没。天一亦被杀。而声邑人王世德乃自刎,一时死声之傍者六七人,知姓名者二人而已。隆武皇帝赠声礼部尚书,天一兵部主事。指挥汪秋汉、馀公赞守岭南,北兵至,自刎。 146 中军程士皮、诸生项千里、武举洪二魁,皆被获而杀;许伯,字伯辅,阵亡。 147 推官温璜,字宝忠,乌程人,自刎。 148 吴应箕,字次尾,贵池人,募一旅以应声,兵溃,逃婺源山中,名捕得之。将戮于市,应箕不可曰:‘吾血不当落尘中’!已至松下,应箕曰:‘此吾毕命之所’。有卒拟刃向之,叱曰:‘吾头岂汝可断’!一裨将颇敬应箕,应箕拱手谓之曰:‘以此劳公’。 149 附录:马嘉,字六礼,壬午举人;方国焕,字孔文;剃发命下,嘉为绝命词,国焕赋诗,皆缢死。 150 山东巡抚都御史邱祖德同钱孝廉举义于宁国。 151 祖德,字令修,成都人,起家宁国推官,及为巡抚,贼至而逃,至是建义,寻败被磔。 152 麻三衡,字孟璇,宣城诸生也,起兵东华阳山,以应祖德。被执至金陵,赋诗云:‘吴越连沙漠,天人不可留。誓存千丈发,笑看百年头。若水心犹烈,平原事不酬。西风吹宛句,断送五湖秋’。杀于通济门外。隆武即位,赠国子监博士。 153 泾县建义,被屠。 154 赵初浣,字雪度,诸生。以建义被杀。 155 盐城诸生司石磐起义。 156 石磐同酆都司起义,兵败,执之淮官。北抚命之跪,不屈,仆之,酆都司欲脱石磐,曰:‘此故诸生,吾劫之为书记耳’。石磐大呼曰:‘公何言之谬也?吾实首事’。下狱六十馀日,狂歌痛饮。临刑,大骂而死。 157 附录:六合诸生马纯仁朴公,年十八,不肯剃发。闰六月二十二日,函书付其妹曰:‘吾三日不归,以此白之父母。袖大石投浮桥水中。发函,得铭曰:‘朝华而冠,夕□而髡;与丧乃心,宁死乃身’。明棠处士朴公纯仁(?)、金坛木工汤士鳌,剃头将及,哭祭祖考,投水死。山东兵部主事王若之不剃头,被获强之剃,不可曰:‘留此发以见先帝耳’。戮之。邳州大学生王台辅,大会亲友永诀,乘牛车出郭之相山坟所自缢。无锡副总兵何以培,六月十二日,以不受官见杀。 158 使臣兵部左侍郎懋第被杀。 159 懋第,号萝石,莱阳人也。使北,将馆之四夷馆,不可;曰:‘此中国以之待夷狄者,而以之待中国乎’?乃改馆鸿胪寺。自沧州追还,北欲降之,使其弟懋泰来见。诃之而去。江南下,北谓之曰:‘汝之所以不降者,江南在耳,今何归而不降乎’?懋第曰:‘降则何待今日;吾之所以不死者,图反命耳。今国破,有死而已’。作沁园春一阕:‘忠臣孝子,两全甚难,其实非难。从夷、齐死后,君臣义薄,纲常扫地,生也徒然。宋有文山,又有叠山,青史于今万古传。他两人、父兮与母兮,亦称大贤。嗟哉!人生易尽百年。姓与名,不予人轻贱!想多少蚩愚稽首、游魂首邱,胡服也掩黄泉。丹心照简,千秋庙食,松柏耸天风不断,堪叹他时穷节,乃见流水高山’。杀之无血,唯白乳满地。 160 总督佥都御史袁继咸被执。 161 继咸,字临侯,江西人也。总督应安江楚。左梦庚既降,劫继咸以去,继咸求死不得。八月初四日,至北都,诸降将朝见,继咸冠服如故,曰:‘某是累臣,不是降臣,无入朝礼’。北臣来见,刘学士曰:‘弘光立得是否’?曰:‘神宗诸子,光宗长,福王次之。毅宗无子,今上福王长子,伦序甚明’。刘曰:‘崇祯未葬,弘光安得遽立’?曰:‘清朝所论者,春秋之义;明臣急于定策者,社稷之谋’。刘又言弘光诸不道状。曰:‘既已为君,即吾君也。君父之事,非臣子所当言’。刘语塞而去。已令剃头。继咸曰:‘弃其生平,虽生何用’?杀之三忠祠前,明年六月二十六日也。 162 秋七月庚戌朔。江西巡抚旷昭迎降,万安知县梁于涘不下。 163 金声桓既降,即为北徇地,驻于九江。昭患之,然不知其为声桓,以为金之俊也。有胥吏郜国本者,以侵粮系狱,自言为之俊旧役,可以招之。昭具金帛,遣国本往,至则始知为声桓也。国本即以金帛迎降,声桓遣使同国本还,国本盛称金兵不可敌,昭大惧,款其来使,国本出而摇惑众心,定迎降之策。昭亡走吉安。而江省变,遂为声桓有矣。 164 于涘,号谷庵,江都人,癸未进士。郡邑皆下,于涘独婴城固守,援绝不支,被执,下南昌狱。五十三日,作绝命词曰:‘但如生富贵,谁识死功名。到头成个是,方见古人情’。自缢而死。 165 东浙、闽中建建,虽俱在闰六月,而此不载者,以事属监国、隆武两“实录”也。此所载,亦有□□所命者;然皆遥命之,非刑赏所加也。 166 ●福王登极实录 167 吴县文震亨撰 168 恭闻监国自福邸至淮也,南都文武大臣及科道诸臣方集议拥立之事。佥谓以亲、以贤、以序,即当推奉为臣民主。操臣诚意伯刘孔昭、督臣马士英,各传谕所部将士,以代来中兴之意。将士闻命感泣,亦愿奉为六军主,建义旗讨贼。诸臣恭谒陵庙,告非常大变,恸哭;乃告奉监国之议。议协,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至浦口,具启迎驾于淮安;礼部司务官赍南都百官公启,迎驾于仪真。渡江,泊燕子矶,百官郊迎,命以王礼见。监国素袍角带,对百官恸哭;百官行礼,手掖之,寻赐茶。言及宗社震惊、大行异变,复哭失声。因流涕言‘封疆大计,惟仗诸先生主持;至迎立,决不敢当。盖播迁以来,国母尚无消息,故不携宫眷一人,始意欲择浙东僻地暂居,以使迎奉。今值国难至此,迎立之事,何忍言’!睿音琅然,而睿容具日月表,百官瞻觐,感举额谓宗社之福。 169 次日,为五月朔戊子。从水西门启驾,由城外至孝陵,乘马导引官请从东门乡路入。监国逊避,从西门至飨殿,祭告礼毕,即向懿文大子陵园驻瞻良久。从朝阳门入,至东华门,步行过殿陛,行谒奉先殿礼,出西华门,暂以内守府为行宫,百官进见,行四拜礼,传令旨召诸臣入议事。 170 兵部尚书史可法、魏国公徐弘基、灵壁侯汤国祚各有奏;国祚以户部靳饷,奏对微激,署礼部兵部侍郎吕大器谓非对君体,止之。 171 京畿道御史祁彪佳,因奏纲纪法度,为国之本;吏科李沾合诸科道奏,以朝班宜肃。盖时旧京朝仪久废也。彪佳又奏早颁大号、敬天法、祖诸事。监国皆虚怀纳之。 172 朝毕,群臣退议登极、监国次第,咸谓‘仰窥睿意,必欲发丧誓师,晓然示天下以讨贼大义,而后正位。宜先上监国玺绶,而后劝进’。乃即范金铸监国宝。以次日入朝,大臣仍面奏劝进,监国复辞。谕诸臣谓:‘人生忠孝为本,今大仇未报,孤不能事君;先王殉节、国母播越,孤不能事亲:无遽登大宝之礼。且闻东宫与永、定二王尚在贼中,或可致之。又桂、惠、瑞三王皆叔父行,惟诸先生择贤迎立’。言讫泪俱。大臣及言官再奏,求允所请。监国逊谢如前。署礼部臣大器率百官跪奏劝进第一笺,传旨暂领监国,百官退;逾时,又进第二笺,命传进,手书批签,仍允监国,馀所请不允。 173 又次日,传旨:‘官止服青锦绣,朝拜仍行王礼,不必穿带朝服’。百官以典礼重大,具朝服入。监国亲行告天礼,升座,百官四拜,魏国公弘基率百官跪进监国符宝。受讫,再行四拜礼,乃退。诸臣尚有言宜即登大位以镇人心者,御史彪佳谓‘:令旨先受监国之请,其名极正,贤德益彰。既可以示谦让,海内闻之,皆知监国无因以得位之心。俟发丧,择吉登大宝,布告天下为当’。礼臣、魏国,皆然其议,议乃定。即用右都御史张慎言为吏部尚书,传旨合推阁员。疏上,先用兵部尚书可法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如故,户部尚书高弘图改礼部尚书、进东阁大学士;俱入阁办事。而召工部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凤督士英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凤阳等处如故。而以前会推疏词林仅推掌翰林院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一人,传旨吏部:‘予察祖制,阁员俱用词林;至先帝,间用别衙门官。今正推如何止列姜先生一人,似与祖制不符。著该部再行添推来看’。吏部会九卿再具疏,仍以曰广居首,而推礼部尚书王铎、礼部右侍郎陈子壮、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右春坊右庶子徐汧;令旨再点用首,次二员俱进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入阁办事,诸臣以次待用。六卿九列既备官,复催补科道各员,皆一时人望。寻特遣彪佳颁赦谕江南云。 174 是举也,群臣当攀号愤变之后,天柱地维摧陷顷刻矣;值真主缵运,日月重光,实惟二祖列宗在天式凭以有此。海内闻当阳在即,用人行政,动协人情,未有朝端已见清宁而丑类不授首膏钺者。刻□□复神京,寸砾逆贼;虽在草莽,胥忍死拭目俟之。若诸臣思祖宗三百年德泽在人、大行十七载焦劳求治,洗涤肺肠,以事新主、扫除门户以修职业,何事不可办、何罪不可讨,亦何功名不可就哉! 175 闻法驾入都之日,都人聚观呼万岁;见两大星夹日而行,钟山紫气中五色云见。而先是龙江浮楩楠巨木千章,若为鼎新大内而出者;两都并建,聿还旧观。江北诸大师,皆上表劝进。所传辽东总兵吴三桂疾驰至山海结虏入关,大杀贼十数万,夺其辎重无算;边镇诸宿将,无不投袂奋剑,以报国仇者。中兴大业,岂灵武草次、靖康偏安之足比哉!

弘光实录钞(下) 作者:黄宗羲 明朝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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