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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2021-10-01 04:17 作者:MUSA罗马  | 我要投稿

干爹,抓到了吗?

抓到了,抓到了。

我的母亲被抓了,但我却无比庆幸。

太好了....对不起,干爹。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把全部的事都交给了你。

“没事,去看看你妈吧。”

看着眼前这个眼里布满血色,一身本该周整的短衬衫布满了白渍与褶皱,那本该有型的背头也生出了几根缭乱的发絮的男人,我的胸又被重石狠狠压住,愧疚的酸楚不禁涌出。

“好了好了,不用在意我。”

被我叫做干爹的男人用力把我推到审讯室门口。

“这是她儿子,这是她儿子!”

男人慌张地解释,生怕我被民警拦下。看得出,刚才的事仍让他心有余悸。大概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我母亲会对着他做出这么出格的行为,而民警也会如此不由分说。

“放开我!放开我!我有大项目!丢了钱你们给我赔吗?!”

即便是隔着加了密的门,我也还是能听见声音。我直直地看向那道厚重的铁门。

在那门里坐着的,是我的母亲。

“唉,过来吧,这边看得清一些。”

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约有不到三十岁的民警把我领进了监控室。

“他是嫌犯的儿子。”

“抱歉,打扰了,谢谢。”

我下意识地露出不合时宜的讪笑,这是我觉得尴尬和不知所措时的下意识习惯。

监控室的女民警扫了一眼我后挪出了一个位置,我只挨着凳子的前三分之一,挺直着背探出身子,但又不太敢靠监控画面。

那模糊的印象上是一个波浪卷的短发女人,她是我的母亲。她是我的母亲吗?

“姓名?”

“你知不知道!10万赚1000万!多少人都没这个机会!你把我捆在这儿?你把我捆在这儿?”

“姓名!”

即便隔着屏幕,我也能感觉到审讯的民警强忍住的情绪快要爆发。我清楚,沉溺在自己的世界,拥有自己一套逻辑的半疯之人会是多么难缠。

“人家一家子人全来了。我犯了什么法?你耽误我赚钱!你耽误我赚钱啊!”

“你知不知道这是传销!?”

“连锁经营!我这是自愿连锁经营!”

若不是座椅上的银镯,我很相信母亲会扑上前去。

男人在门外来回踱步,他一会儿在听见母亲的嘶吼后出去抽烟,一会儿又焦躁地跑进监控室看,但又看了没多久又不忍继续看下去地回到门口继续来回踱步。接下来的时间他都是这么度过的。

我紧捏着自己的手,冷汗爬上了我的背,僵直的肩发出了哀鸣,而我却丝毫不敢动。

仿佛每偷尝一点轻松都是将母亲推向牢狱一步,或者是说我想惩罚自己来弥补对母亲的愧疚。

我的眼睛没有再盯着监视画面了,我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阻止我的母亲呢?


1天前

“成山啊!警察准备收网了。我...来和你说一声。”

“老妈......知道这个事吗?”

“没有,警察说不能让那伙人跑了。你.....要不还是给你妈知会一声?”

男人的语气顿了顿,我知道他在为难。这件事上,他付出的最多。他是与这个家,与我最无关系的人。但仅凭一点,一点点对母亲的感情他愿意投入心力。比起无情冷血的我,他跟像是我母亲的家人。

“不,本来就是卖人情。这一次要是让头子跑了,我妈还是会继续犟。而且你那边也会为难.....”

“不用管我这边。”

“算了,早就打定主意让我妈彻底清醒。不通知了。”

挂掉电话后,我犹豫着要不要请假过去。可是,才毕业出来工作才稳定,现在请假会不会印象不好?如果被辞了,手里的钱.....我已经陷入了利益的计算中,对母亲的担忧远不如眼前的生活重要。

20天前

“成山....我这边还差一点就够了,你给你干爹说一说。只要几万,不,两万,一万就够啊。人家都跟我签了两年的协议,中途撤掉一分钱都拿不到的啊!”

“妈!我说了,你这是被套牢了!你赶紧走啊!报警啊!”

“不行啊,我都投了几万进去!”

“几万?几万!你从哪儿来的几万啊!”

我很惊讶母亲居然还能有钱投进去,在我印象中家里流动的钱从来不超过3万。我不敢往下想,但母亲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们要我去贷款!我就,我就去贷了。”

“你,你怎么贷的啊!你找谁贷的啊!”

“他们有人说可以贷出来!”

“那是他们自己人啊!他们联合起来坑你的!”

“哎呀,我怎么知道啊!要不,要不你过来看一下?”

说实话,我不敢过去。我怕过去,我怕我一过去就被抓住。更重要的是,我过去了,我的人生就可能被毁了。

但如果我不过去,那我母亲该怎么救出来?没关系,我已经交给干爹了,干爹能帮我处理这件事的。

我知道这只是在推卸责任,我....担负不起别人的人生。

不对,这次就是要让她吃点苦头,最好送进去关一下。不然她还会再犯。

“你这是要我工作丢掉啊!干爹呢?干爹跟你怎么说的?”

“干爹他没理我。”

比起我来,干爹要更沉得住气,毕竟是外人,他本就没有理由掺和进来。我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如果我能再早一点阻止就好了。可是,再早一点我又该怎么办呢?


35天前

“喂,干爹。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哎呀,你晓不晓得你妈又去了!”

“又去?”

不好的预感从我心里升起,我本以为她不会再犯了,没想到,没想到!我试探地问出口。

“她.....去哪儿了?”

“她现在在‘咸’。又是和之前那群人裹在一起的!”

我一下子就懂了干爹指的是谁。

“她,她她,那她去了多久啊?”

疑虑和慌乱交替在我心里来回翻涌,尽管我脑子里已经大概构思出了整个逻辑过程。但我还是想....还是想多听一些情报。或许是借此消除一些焦虑吧。

“她去了十多天了啊!我之前还不知道,她就说要出去一趟可能有点久,我还挺纳闷。后面找我投钱,我说‘你要投什么?’。她说要做什么美容院。我一听,让她发位置过来。发过来后我一看,我说,‘我那儿边有朋友’。有什么事你直接和她说,她非要让我过去考察一线。我一听就不对劲了!我让她把资料发过来,我一看,秘密麻麻什么乱七八糟。看得我气得直接删了。你先找你妈把要过来看一哈。”

和前几次的套路如出一辙。

只是我不清楚母亲到底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

“哎呀,你妈之前去‘呗’的时候她就和人混在一起了,就爱贪小便宜。被一忽悠就信以为真。她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底气让别人出钱。”

干爹的气话很刺耳,但非常的现实。上了四十的母亲不会用计算机,也不学习新鲜事物,爱贪小便宜的她身材已经开始发胖了,在同龄人中母亲当然算好看。但是,现在的世界真的会有这种纯粹的爱吗?我不相信。

“行行行,我给妈打个电话。”

我曾问过母亲,怎么就想不通跟那让我无比仇恨的亲生父亲。母亲说‘当时甜言蜜语,又会舍得花钱。谁知道结婚后这么个德行。还有你外婆一直催我。’

“妈,听干爹说,你想把我弄到‘咸’去?”

“你干爹又给你打小报告了哈?”

“你跑过去又是干啥嘛。”

“赚钱啊!”

“你已经前半辈子搭进去了,还要把后半辈子也搭进去吗?”

我的语气很冲,我的态度很高傲。我实在没法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在她眼里,我可能是一个傲慢的儿子。在我的眼里她则是一个不服输的女人。

“唉,你不懂,你过来考察一哈就知道了。”

“你先把资料发过来,我看一下是什么东西。”

资料图片很快过来了,低劣的材质,奇怪的拼接,摸不着头脑的语句,看上去通篇都是在暗示自己上面有人。

其中最显眼的是那所谓的‘十六个字’。那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穿的骗局。

很难相信这种低劣的宣传材料居然能骗到混了几十年社会的老妈,又或者是说老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喂,干爹。这很明显就是传销!”

“是啊,我都给她说了,这都是假的,他们到处流窜。之前在南,现在在西。一会儿考察这个,一会考察那个!”

“我再个妈回个电话,劝劝她吧。”

“好,劝劝。你给你妈打电话劝下她。”

“喂。”

电话拨通了,那是熟悉的声音,但现在如此的陌生。陌生到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这又是进了传销。”

“这不叫传销,这叫连锁经营。”

“那好,那你们卖什么东西?什么产品!”

“哎呀,你不懂。我们这是卖理念,拉人过来。过来的人都会成功!”

“那不就是传销吗?”

“有国家扶持,哪儿是传销嘛!”

“扶持?政策呢?有红头文件吗?”

“有!”

母亲的斩钉截铁,让我愣了一下。按理说她应该心虚的,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这个想法很快被我抹去了。

“那是什么红头文件,你发过来,我帮你查一查。”

母亲没有发过来,转而发了一个不知名的领导人,似乎那‘十六字’方针就是她说的。对着在网上搜了以后,全是一眼就能看破的骗局和虚假消息,甚至连正规的网站都没有。

而那所谓的领导人,则似乎只存在网页上而已。

“你那所谓的领导人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就和你说一个点,你干这个事就是违法。我们肯定会报警!”

“人领导人十几年前的话现在就不算数了啊!你要报就报吧!反正警察来过好几次,警局就在我们楼下!”

没办法说通了,如果这是第一次我还可能靠威胁吓唬回去,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没有用了。要花钱飞过去吗?

母亲的嘴里还念叨着‘人家老的带小的,大的带少的一家人全过来了!10W赚1000W。两三年赚一辈子的钱。这是福分,福分到了!你不要福分,你就只配当那80%的穷人。’诸如此类的话。

可落到的具体行动,我怂了。我才刚毕业出来,身上没有多少钱,万一我过去,下个月房租怎么办?我也被抓进去怎么办?

我很气愤,自己居然如此的懦弱。我连过去的勇气都没有,我甚至连该如何反驳母亲的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干爹,这个事,我觉得得把我妈弄进去关了才行,不然她不会死心的。”

“......我也觉得,她这人愣是犟的要死。你把家里能藏的东西都藏起来吧。”

“嗯....我会给家里人都提醒一声的。”

“对头,你给家里人都说一声,千万不要借钱给她。”

“那你投钱没有啊?”

“没有,一分钱没有。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嗯,你千万一分钱都不要给妈。干爹,这个事,我只能交给你了。你在那边有朋友没?”

“有,我喊我朋友过几天去看一下。”

我退缩了,我是个懦夫,我甚至不敢亲自过去。只能祈求着有人帮我解决这个麻烦。什么英雄,什么救世。除了在键盘上叱咤风雨,我一无是处。

“喂,舅舅...我想给你说个事....”

我把母亲的消息全都说出去了,如果外扬的家丑能让母亲回心转意,那也算值得。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推卸了自己的责任。装出那人畜无害,听话懂事的好孩子的模样。

呸,真够恶心。


2个月前

“喂!成山,我到‘熵亥’来玩了。要不要我去见你啊!”

“妈?你怎么跑我这儿来玩了啊。谁请你来的啊。”

“哪个请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有人包吃住就是。”

“哦.....那你要玩到多久啊。”

“嗯,玩个十几天嘛。主要也不单纯是玩。还帮朋友考察项目。”

考察项目?我本能地察觉到了蹊跷。

“考察什么项目?做什么的啊。”

“做什么的.....做什么的你就不管了嘛。真不要我来看你吗?”

“害,离得太远了。而且我又是合租,就一个房间,没啥好看的。那就你一个人来的吗?其他朋友呢?”

“嘿,我在这儿又不是没有朋友。”

“哦,那干爹知道你来这儿玩了吗?”

“知道知道,他还特地送的我上飞机。”

“好嘛,那你在这儿玩的愉快,我还要继续上班,等转正。”

挂掉了电话,我心里有些疑虑。支支吾吾的母亲对自己来玩的事说的很没有底气。

“干爹,妈到我这儿来玩了你知道吗?”

“哦,知道啊!我去送的她。”

“那她说了个考察项目,你知道是什么吗?”

“考察项目?考察什么项目?”

“这...她也没和我说。”

我有了一丝怀疑,这一丝怀疑调动起了我的记忆碎片。

“等下,干爹。我怀疑,我怀疑我妈进传销了。”

“她又和那帮人混在一起了啊?”

干爹似乎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你妈之前不是去过‘筐席’嘛。”

“啊,我知道。”

她是去那儿玩了十多天。

“她哪儿是去玩啊。她是在传销待了十多天!我逼问了之后才和我说实话的。”

疑惑,然后是醒悟。母亲的确跟我说过这回事。而我则以为母亲能够轻松摆脱。但现在的情况是,母亲看起来好像陷得有些深了。我开始慌了,没有想到,曾经停留在网络信息和宣传片里的事居然离我如此之近。

“那,那怎么办?要报警吗?”

“别慌,她现在不听我的,你给她打个电话,先把地址问出来。之后你再劝她,赶紧回去。”

“嗯嗯,好好。”

我照着干爹的话做了。只是,母亲这一次表现地意外执着。

“哎呀,你和你干爹说什么说嘛!!”

“你都进传销了,还说什么?不说你人都给卖了。”

“哪里是传销嘛,我帮别人考察场地。”

“那你这是什么项目啊,是卖什么东西啊。”

“暂时还没有定嘛。”

“东西都没有就考察场地?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我要回去的!考察完就回去。”

“那你多久考察完?工作呢?”

“工作我都交接好了的,这次请了个长假。反正店里生意也不好。一天也就十多个房间。”

听着母亲那中气十足的自信,我反而发虚了。说不定母亲真的只是来看看?

“你听她吹,传销有好恐怖你知道不.....”

于此相反,在干爹那儿我彻底涨了关于传销的知识。无论如何,也要把母亲弄回去,就算丢了我这份工作。

“妈,你必须赶紧回去!不然我不要这份工作来找你。大不了报警把你带回去。”

“你又听你干爹和你瞎吹风!”

“干爹比你懂得多嘛。我不管你怎么样。你必须立刻回去,不然就别和我发消息了,我们断绝关系。”

“真的是,早知道就不该和你们说。只晓得给我添乱。”

“是你在给我们添乱好不好。”

听上去母亲还是很不服气,但我想有这么一种要挟多少能够断了母亲的念头吧。

直到干爹那边收到了母亲上车的位置,我多少有些放心了。

母亲发来了一张照片,那是张卧铺的照片。

“票你自己买的?怎么不坐飞机。”

“那不废话,飞机贵的嘛。”

“没人给你报账?”

“你们让我提前回来,谁来报账嘛。”

母亲的怨气很重,但至少她回家乡了。没了我这个负担,母亲的工作至少养活自己没问题。等我有余力了也能帮忙改善一点生活。

可恶,为什么实习期还没有过。要坚持下来,这是我第一份工作,待遇也不错。要争取留下来,留下来就好了。


7个月前

“成山,我问你个事啊。”

还是在寒假的时候从卧室出来喝杯水的我,见到母亲卧室的台灯亮着有些好奇地敲了敲门,接着我便不顾母亲反应走了进去。母亲手机上一扫而过是和不知某人的聊天。这很正常,母亲也有寻找爱情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本想着就此走掉,却被母亲意外问住。

“怎么了妈?”

“假如,假如哈!我去外地工作了,这房子你说要不要租出去。”

“表弟不是要在家里住吗,怎么租出去?而且我那房间这么多东西,怎么收拾?怎么,有人找你去上班?”

“嗯,差不多嘛。”

“诶....那管到好多钱嘛。”

“四五千嘛。”

“这,你还不如就在家里。还省了房租。”

“人家包吃住的。”

“包吃住,四五千,那也不错。不过你去做什么啊。”

“帮别人开面馆,说是让我当店长。”

“店长?店长四五千是不是少了点。是你同学吗?”

“认识的。”

“认识的?朋友吗?”

“嗯,对,朋友。”

“好久认识的哦?靠不靠谱哟,人家干嘛偏偏找你去当店长。”

“你也太瞧不起你妈了,你妈还是很受欢迎的。”

前提是这个受欢迎得打个同龄人的定语才行。

“我前段时间不是去了‘筐席’嘛。就是那朋友请去的,白吃白喝耍了十多天。”

“不太好吧。”

“他们自己要请我的。”

“那你住哪儿的。”

“我们一群人住在一起的。”

一群人,一起?我本能地想到坏了!

“你怕不是进了传销。”

“哪里是传销嘛。人家是卖理念。”

没想到我只是随口提的一句,竟然会让母亲认真起来。

“哦?那你说他们卖的是什么理念。有什么产品吗?”

“他们产品暂时还没有,没有具体的产品。”

“没有具体的产品,那他们卖什么?盈利点是什么?”

“他们是先把人拉进来,拉进来后,你再去拉其他人,这样一层一层的。”

“那不就是传销吗?”

“哪里是嘛,传销是违法的,他们是合法的。”

这因果倒置的奇怪观点,我反而一时间哑口无言。

“那好,他们有什么具体的公司吗?我帮你查查,看是不是坑。”

“有啊。他们有注册公司。”

结果是,母亲所说的那家公司,无论怎么显示都是和传销挂钩,而那揭露的回答也都是在四五年的了。

换句话说,母亲被过时的骗术盯上了。

“你看你看,查到的都是说传销。”

母亲不说话了,她大概没办法反驳我。但她的表情并没有服气。

“干爹知道这个事吗?”

“他晓得。”

“那他没劝过你?”

“他说了的。”

“那你还不信?”

“嘿,我又不傻。他们说的就是过去玩玩,不想玩了走了就是。白玩几天,我又不亏。”

“.....他们拉你入伙,当然不亏啊。”

“哎呀,放心。你妈不蠢的。”

“是,是不蠢。我是觉得你太自信了。你忘了那10万怎么没的吗?”

“又提,又提!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个。”

“唉,算了,反正我毕业之前,工作稳定之前,你别乱来。等我稳定了,你爱怎么搞怎么搞,我也管不了你。哦,对了,房子千万留着啊,你后半辈子就指望着这个。”

“哎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往往就是心里没数。但是,我还是抱着那小概率,希望母亲能自己醒悟过来。或许,母亲真的就是如她所说的心里有数。


4年前

那个夏天,我高中毕业,勉强上了个本科。我就着稀饭和咸菜同母亲坐在餐桌上,干爹也难得有空地坐在我的对面。

“成山你晓得不,你高中的时候,你妈还背着债的。”

“嗯,我知道,是买房找别人借的钱。”

“哪里嘛,是你妈被骗了10万。”

“啊?多久的事啊?”

“哎呀,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妈显得措手不及,大概对她来说,这件事很丢人吧。

“娃娃都长大了,你也不用瞒着了,瞒着他干嘛。”

“怎么被骗的。”

10W!这是个大数目,就算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是很大的数目,至少它能省掉我的四年学费加上一台好电脑以及学校的生活费。

“她和一个男娃儿网恋,结果说要借钱投资。你妈就东拼西凑把钱凑出来了。结果就被骗了。”

“啊,那报警没有啊?”

“报了的。”

母亲插话进来,她不想让自己显得下风。虽然她面无表情,但看得出来她很不服气,可能她觉得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吧。

“那能追回来吗?”

“反正这么久了,估计追不回来。”

母亲有些埋怨,她不想再提这个事。但我却觉得这个事应该多提提。

“唉,我觉得老妈你不适合做生意,什么都求着别人。要么你就自己开店。要么你就干脆把钱留在手里。”

“要不是没钱,我怎么会找别人合伙呢。”

我本想再继续调侃的,但10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最后,我却只在心心恋恋地想着如果10万元被最后来了,该有多好。家里有了10万元的现金,或许我就敢要一台更好的电脑去大学了吧。

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没有注意到母亲眼里的落寞。


“10万赚1000万啊!你们不要绑着我啊!我还得给成山备好房子,家里的房贷也该还完了。我能扬眉吐气了!我终于不用看别人脸色。”

“我要去欧洲,我要去美国。我要到处去玩。给我妈养养身子。让姐姐看看我过的也不差。把老家剩下的一半旧房翻新一下。城里买的房子也该换了。终于不用看男人的脸色,我不用委屈自己了。”

母亲仍在审讯室里叫喊,只是语气从开始的愤怒转为了悲怆。她好像是在对着民警说话,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我其实不需要她给我备好房子,我只要自己能养活自己就够了。

家里要供的房贷已经到了我能负担的程度了,母亲可以自己留着钱自己玩了。

扬眉吐气.....只有扬眉吐气我没法帮助我母亲。仔细想想,我算是家里唯一大学生,虽然和别人比不值一提,但也好歹算个我自己自豪的小优点。

只是,只是母亲她.....对生活有太多憧憬,又被生活打击了太多。她的前半生毁在我的亲爹手里;现在,她的后半生又要毁在我的手里。

如果我的成绩能更好一点,是否就能填补母亲的底气?如果我能更果断一点,是否就能拉回母亲?如果我能更亲近一点,是否母亲不会被坑骗?如果我能更有野心,是否我能早早立业?如果我能.....是否母亲就不会陷入这种结局?

我想我可能才是毁掉了母亲的罪人。

很抱歉,我是如此的懦弱和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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