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圣吉列斯《伟大的天使》（九）
第九章
你见过泰坦吗？随便什么型号，随便什么大小。战犬，军阀，任何一个都可以。
如果你见过，绝对终身难忘。当我试图描述它们在战争中的样子时，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星际战士已经够离谱了。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恐吓敌人，也确实如此。但是一台泰坦……我该从哪说起呢？它们屹立于战场之上，而且生具人形。它们不必长成这样。你可以将战争机器设计成任何形态——给它装上轮子，或者履带，甚至重力悬浮板。你可以用层层盾甲包裹驾驶舱，装上一打枪炮，占满中央舱室，就像一辆超重型坦克或一架核心飞行器。
不，他们将泰坦塑造成人形。他们给了他双腿双臂，一个亡者面具覆盖的头颅。他们赋予它们利爪，发光的眼睛，让它们弯腰驼背。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制造什么。
你第一次见到泰坦时，只会怀疑自己的感官。你看到浓烟滚滚——从它释放的炮火中——它大步向前。它的动作不太协调，一瘸一拐，拖动着重达数吨的肢体，但依然近似人类的动作。你看到那个低垂的头颅从烟雾中显现，它下颌狰狞的轮廓，它喷出的蒸汽，它发光的驾驶舱玻璃。有那么一瞬间，你认为它一定就在你头顶，因为你几乎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但是接着你意识到它仍然很遥远，虽然它在缓慢地前行，逼近，吞噬天空中的所有光线，直到你头顶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躯体——火星反应堆的臭味，装甲板碰擦的噪声，仿佛崩天裂地的战争号角。
这景象已经超越了威胁，这是恐怖。你听过“神之机械”这个词，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使用这个称呼。因为神的形象类同凡人，它们是我们，但更卓越，更强大，更恒久。我们用金属与火焰创造了神明，为其注入生命，令其行走。如今，这些新神听命于我们踏过无数战场，而我们只能目瞪口呆，恐惧无言，这种恐惧在告诉我们，我们造成了这一切，是我们的杰作。如果有足够的理由，我们还会做出什么？
我愣愣地盯着它，那是一台军阀级泰坦，较大的例子之一。更重要的是，它来自死亡军团（Legio Mortis），原初的三个机械军团之一，在帝国的时代开始前就诞生于火星。他们既受信赖尊敬，又被恐惧怀疑，这是一个杀戮巨兽组成的古老结社，每个成员都沾染了怪异的仪式，以外人无法理解的语言喃喃低语。
泰坦脚下是它的支援部队：护教军、辅助军、一些装甲部队。我知道他们是必要的——他们聚集在巨大的踏板周围，以防止敌人躲过炮火近身偷袭——但他们在那里看起来如此脆弱，如此毫无意义，就像捕食者脚下蜂拥的虫蚁。每当巨型号角轰鸣，或武器臂开火的时候，我总以为他们会四散而逃，但他们继续推进，全速前行，以跟上那些装甲腿沉重地摆动，然后再次踏入尘埃，迈出了下一个大步。
我从奇美拉运输车里看到了这一切。这一次它还没有爆炸，但考虑到上次的遭遇，我依然神经紧绷。当它向前行驶时，我紧紧地抓住安全带，把我的脸贴在观察窗上，以便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尽管运输车移动颠簸，车身狭窄，但我还是有个相当清楚的视野。我看到泰坦乌黑的装甲上反射着爆炸的闪光。我通过头盔系统尝到了另一个世界陌生空气的异质味道，现在被翻涌的浓烟掩盖。我通过头盔系统尝到了另一个世界陌生空气的异质味道，现在被翻涌的浓烟掩盖。我听到了军队行进的沉闷隆隆——数百台发动机全力运行的摩擦声，成千上万战士冲锋陷阵时发出的呐喊声，外星土地上树叶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不时，泰坦会开火，我眯起眼睛抵挡光芒，胃部会因恐惧的共情而抽搐。大地会短暂震动，所有的感鸟卜仪都会颤抖，然后弹药着点，远方的地平线为之照亮。
最可怕的是，这个怪物，这个杀戮巨人，只是几十个之一，它们正跨越冒着烟的残存草地行进，犁过卷曲的深色植被，将折断的茎杆踩入红色尘土。你可以听到其他巨人，它们咆哮着、喷吐烟雾，像醉鬼一样大摇大摆、野蛮而残暴。
庞大的军力已经集结在这个战场。他们告诉还有更多战舰在路上，那显然是多余的，这个战区已经被来自不止一个军团的战士堵塞了。我看到了一辆帝皇之子兰德掠夺者的耀眼色彩穿过了那些异常高耸的草丛，后面是一长串辅助军的装甲部队。在无垠草地中一条沟壑的另一侧，我瞥见了一支庞大的影月苍狼编队，他们骨白色的盔甲与这个世界上奇怪的植物群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圣血天使的数量最多，他们的犀牛和斯巴达冲向了泰坦远程火力造成的巨大缺口中央。那些载具也在开火，点亮阴凄的森林，让惨白的枝杈化为黑灰。火焰喷射器吐出明亮的光矛，覆盖了那些尚未被能量光束和燃烧弹点燃的区域。
至少在这个世界，一切都与火有关。他们要将它烧为灰烬，彻底毁灭，让任何生命都无法生长。在伊力克，军团的行动经过深思熟虑——先是计划，然后执行，他们一贯的模式。如今一切变成了狂乱的旋风，仇恨四处迸散。他们扑向敌人，尽可能接近，跳下载具，挥舞着刀剑和拳头，尽管火焰还在周围闪烁。他们凝视着异形的眼睛——如果还能在残骸中找到的话——确保它们知晓是什么杀死他们。这是私仇，是报复。
我为此敬仰他们。王座在上，我也未能免俗。这些不是我们。他们是外星人，非人类，异种。面前这些家伙在黑暗年代一直折磨着我们，现在我们终于安全了。它们是害虫，是舱室中的老鼠，是传播疾病的载体，它们消失得越快越好。
听我这么说很惊讶吗？不用诧异。你可能有不同的观点，你可能认为这种想法令人不快，但那是因为你有这种奢侈。我了解我们的历史。长久以来，我们面对它们毫无抵抗之力。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批评这场远征——我就是这样——但你必须记住，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人类并非悠游在懒散中：我们跪伏在地。每个人类孩子都知道那些故事，知道天空会变暗，飞船会开始坠落，影子会突然长出眼目、獠牙和刺针。
复仇，这感觉很美妙，我喜欢。尽管我们以统一之名对同类所做的事让我恶心，但我还是享受异形血肉在破坏者（disruptor）边缘烧灼的气味。
我想他也是。我能看到他在先锋的最前线，尽管泰坦让我两手颤抖，他的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翱翔俯冲，跃起下落，全都穿梭都在火焰和等离子交织的网络中。军团倾泻火力，令大气为之燃烧，而他在其中编织着复杂的路径，拖曳着火焰和烟雾的尾迹，像一颗自由的彗星，他的长矛如暗夜中的星辰，凶狠而激烈。
那些生物，那些怪物已经开始畏惧，面对这个，这个脱离束缚的帝皇之子，它们崩溃了。它们尖叫，异形的尖叫，来自异形的喉咙和下颚，在惊惧与恐怖的合奏中响起。
我以前就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令我心惊胆裂。
但这次不同，它们伤害了他的子嗣。
我的建议，虽然不值一提，对于那些可能想这样做的人。
不要。千万不要。
他的名字是齐塔斯·弗洛姆（Khitas Frome）。星语者已经确定——王座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我承认我从未完全理解星语通讯。不知为何，这些可怜的瞎子能够解读虚空中翻涌的模糊梦境与幻象，将之整理成有意义的信息，然后翻译成我们这些外行也能理解的报告。我对他们既感到一种奇异的亲近，又有些厌恶。我认为他们的部分职责与我相似——他们是故事讲述者，或是故事解读者。另一方面来说，一切都太诡异了，如此与仪式和保护措施密切相关，在这个启蒙的新现实中显得非常可疑。我们没有机器能取代他们的工作，而是依赖听起来很像迷信的东西。每当我向其他抄写员指出这一点时，他们都会茫然地看着我。
它就是这么运作的，他们说，这是唯一可行的方式，你懂基本的天体物理学吗？
我知道距离让物理数据传输变得不可能，我当然明白。但是没有人能像我解释为什么另一种方式——这些潜意识里的幻象与预言——不是一种亵渎。它有效，这就足够了，虽然我永远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一旦你的体制运行在“它有效”的基础上，而不去审查为什么，你又会陷入麻烦。
没有人想听这个，他们现在不关心。他们想要的只是相关的事实，无论通过什么手段都可以。他们想要一个名字，他们得到了。齐塔斯·弗洛姆，军团的一名连长，领导着三个完整的连队。他死了，所有和他一起登陆星球的人都死了。
我记得完整数据传回伊力克时，圣血天使指挥官们的震惊。并不是说战争中没有伤亡——当然不会——只是事出突然。军团部队很少在缺乏侦察和数据收集的情况下交战。从星语者的报告来看，这次交战几乎是一种试探——连队一步步进入一个鲜为人知的战区。也许当事人遭到欺骗。或者可能是舰队指挥官的一次彻底误判。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听起来都一团糟。
圣吉列斯立刻做出了反应，他怒不可遏。他当即召集了最高级的顾问——拉多隆、阿兹凯隆、阿斯蒂安，还有其他几十位。红泪号的舰长也在，还有二十几人的仆役队伍。我设法混了进去，害怕自己随时可能被驱逐，但那从未发生。要么他们真的很乐意我在那里，要么他们如此渴望报应，以致忽略了我的存在。
他们在一个更大的议事厅会面，里面点着蜡烛，装饰有过去战役中使用的旗帜。我们进入房间时，我感到传感器干扰装置带来的皮肤微微刺痛。一旦沉重的铜门关闭，连战舰引擎的噪声——在大多数甲板都能听见——也被隔绝了。阿斯塔特站成一个松散的圆圈，圣吉列斯在远端，仆役们和我退到了更远的阴影里。
“有更多信息吗？”原体问他的信号主管卡尼奥（Canio）。
“关于异形力量的数据很有限。”卡尼奥回答，“巨型生物，外观类似蛛形纲动物，由数个互相依存的演化支构成。没有被证实的高阶智能，但反应灵敏，极具攻击性。已经要求提供进一步的信息。”
“我们在这里的工作结束了吗？”圣吉列斯转向拉多隆问道。
“还没有，”一连长回答，“几个地区还没有平定——辅助军无法全部处理。凯瓦斯（Kayvas）的集结计划也在推进中。”凯瓦斯（Kayvas）的集结计划也在推进中。”
圣吉列斯点头，继而垂首沉思。随着伊力克之战逐渐平息，我经常听到别人谈论凯瓦斯。那是下一件大事，因尼凯亚推迟的重要战役，针对的是长久以来最顽固、最危险的敌人——绿皮兽人。影月苍狼被指定执行这项任务，这只是乌兰诺后的众多清剿行动之一，但很少有人怀疑它将成为一次多军团参与的行动。鉴于圣吉列斯和荷鲁斯的亲密关系，圣血天使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动身了。鉴于圣吉列斯和荷鲁斯的亲密关系，圣血天使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动身了。
“这些计划会暂时维持原状。”阿兹凯隆干巴巴地说，“战帅已经跃迁到了140-20。”
“永远领先一步，我的兄弟。”圣吉列斯呼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双手合拢，“我们欢迎他的到来，也同样欢迎第三军团，但荣誉呼唤复仇，我们该走了。” 一些人点头，一阵赞同的低语。“我们欢迎他的到来，也同样欢迎第三军团，但荣誉呼唤复仇，我们该走了。”
一些人点头，赞同的低语响起。
“如果对他们的位置估计准确，”圣吉列斯说，“我们无法快过其他人，但可以紧随其后。我不希望由外人毁灭那些凶手。”
又来了，突然间转换为冷酷无情。前一刻还是那么温和亲切，下一刻就变得更为原始，更接近本能的情绪。两次的触发因素相同——荣誉的冒犯，平白牺牲的侮辱。我当时认为，这对他们来说必不可少。他们在战争中的愤怒不是随意发泄，也不是性情无常，它有规则，有界限，但它也深植于旧有观念，复仇，军法，兄弟情义。我想知道是哪方传统赋予了他们这种特质——巴尔，还是泰拉。
“红泪号即刻起航，”圣吉列斯说道，“其他人会在这里的行动结束后跟上——一连长，你来起草命令。”
拉多隆鞠了一躬。
“我们将点燃引擎，”圣吉列斯最终宣言，声音低沉，而后我们将点燃那个世界。格杀勿论，不留异形活口。”
（翻译让我加上一句：咕咕咕咕咕咕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