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灵】宇宙快照

一、
“我的宝↗剑↗↘十↘↗年↘↗来未尝一败↗↘↗...碰噼里啪啦!”
床头柜上,电子闹钟尽职尽责地唤醒了它的主人——尽管下一秒,它就在羊角锤的淫威下支离破碎了一地。
“陆!水!月!”
床上的青年悍然向半空伸出双爪,猛的捏紧,然后如上一字一顿的喊出了妹妹的名字,目露凶光。
贝多芬老爷子临走前都没他这个气势。
此人姓陆,名水仙。从其醒来后的果决行为便可以看出,此公绝非等闲之辈。
这位爷醒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枕头底下摸出把榔头,毅然决然的砸烂了嚷嚷个不停的无辜闹钟。
原因嘛...
大家应该都有过这样的体验:考试,你面对着题目,脑子里的声音却永远不是什么“奇变偶不变”“行路难!行路难!”,而是“陛下我叫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和“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那还是上学期:月考前夜,这位兄台把起床铃设成了《王妃》——以至于次日,他考试时满脑子都是雨神那霸气又带点口音的“摇晃的红酒杯”。
期末考前夕,他在晚餐桌上和妹妹聊起此事,并在上床前痛改前非,把闹钟设成了《c小调第五交响曲(直白点,命运交响曲)》。
第二天,扼住命运咽喉的磅礴之声没有响起,唤醒他的,是某个勇者长过头的名字。
这小妮子半夜起来把闹铃换成了《达拉崩吧》。
今天是新学期开学,《得过且过的勇者》大概会在他脑子里循环一天——而他昨天晚上选定的闹铃分明是著名萨克斯曲目《回家》。
你懂我意思吧。
考试的发挥倒是不会出什么问题——打个比方,不管慈禧心情好不好你去撺掇他治国安邦结果都是一样的,人力有时穷嘛...只是洗脑循环会很烦而已。
这位杀人现行犯预备役咆哮过之后,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带着在黑暗的家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觉悟(注1),提溜着羊角锤和长钉溜溜哒哒的走下楼。
一般来讲,母亲这个时候应该在厨房做早餐;弟弟陆柒捌则会端个瓶子,蹲在母亲的脚边插花兼碍事;陆水月那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照惯的话则是在弟弟头上插花…
…不行,想想更生气了。
一响沉闷的撞击声。
随手把羊角锤和钉子都钉在原木餐桌上,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晃悠到厨房门前。
待他睁眼,双脚,却不由自主的定住。
“不得了…”他眨巴两下眼睛,“地球OL掉贴图了这是…”
(注1:所谓的“觉悟”,就是在漆黑的荒野当中…开辟出一条我们应走的光明大道!——乔鲁诺乔巴纳《JOJO的奇妙冒险》)
二、
画面有两种,喧嚣的闹市和无可名状的混沌。
老人眼前的世界,在此两者间闪烁。
“天气不错,亨利。是啊,海德医生,太阳很暖和…”
意义不明的自语着,老人拄着短杖,一瘸一拐的走向街角的咖啡馆。
早高峰,商业街的人潮喧闹得一如既往…但也只是看上去如此。
街道上有人形来来往往,其中却并没有人类的肉体填充;如同魔法作祟,衣帽们只包裹着空气,膨胀在半空,行走自如。
可惜世界永无止境的闪烁,老人眼中,它们的戏法有如掉帧动画般拙劣——这掉帧动画讲的还是出门上班,邪-典无疑。
可与以往的无视不同,今天,“人潮”却在老人面前让开了道路,像是被莫西分开的红海。
这让老人微微一愣,不过…还是没能使他麻木的心灵留意。
熟练地走进后厨,给自己倒了杯黑咖啡,出来后,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口啜饮着,老人的视线对准玻璃外的大街。
可惜的是,他的视线并未聚焦在窗外的“现实”,否则老人应该会发现,玻璃另一侧,渐渐聚集起了“人群”。
几分钟后,一坨金属块绕过后脑勺,伸到老人面前,敲了敲他眼前的窗子。
老人回头,只见座旁杵着一件类似警服的夹克,袖管平举。那坨金属块此时飘在袖管前方,一端的小洞对着自己。
他花了两秒意识到那是枪口。
又两秒后,老人笑了。
三、
我的名字是陆水陆仙,17岁,住在k市西南部的别墅区一带,单身。我在k市第一中学就读,每天晚自习上到夜里十点才能回家。我不逃课,抄作业止于浅尝。晚上十一点睡,每天要睡足七个小时。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看二十四分钟的番剧,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绝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体检报告都说我很正常。
我陆水陆仙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注一)
可今早我发现,“平凡”,这俩字于我就像是某些动画里的反派,已经呼啸着化为了天边的星辰…
好了,玩梗到此为止。
陆水仙同学杵在门前半晌,突然意识到,虽然这个场景有些瘆人没错…
但还是早饭要紧(嗯?)。
于是,他无视了衣服飘在空中的诡异状况,无视了炊具自动工作的奇幻场景,自顾自的准备向燃气灶旁的那盘煎蛋走去。
确定不需要***san值检定吗少年...
可就在他迈出一步,右脚掌正悬于厨房半空的刹那,异变陡生。
锅铲、衣物、空气,还有晨光中那束金色的尘埃,都在此刻骤然静止、凝固。某种围绕在少年身周的东西被拉扯、扩散,然后重构了这个世界。
下一个瞬间,少年的右脚才在某种“许可”下落地。
他盯了两秒地上那几堆种类齐全的衣物,又对着罢工的自动厨具(大雾)眨眨眼。
漫长的沉默。
他端着盘子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错觉错觉错觉错觉错觉…”
(注一:以上文字改自吉良吉影的名台词。)
四、
陆部长站在单向玻璃后,插腰皱眉。
虽然这块玻璃防弹,但它从来没能让自己安心。
审讯室里,一套空空荡荡的亚麻正装正襟危坐。看着对方这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陆水月觉得自己仿佛活在梦中——当然,自打进了这个部门后,她就再没觉得自己清醒过。
“部长,”一个清瘦的黑人满面春风的走近,“样本检测结果出了,确认和罗探员死时携带的布条是同一件衣服。”
“阿扎索特。”陆水月开口。
“嗯?”
“说英语吧,你口音太重了。”
“我在美国长大,中文有口音很…”
“是,我听出来了,您那老外的迫真口音特别明显,”她扭头,“可您不觉得您这美利坚口音里还有点山东话的意思吗?”
“明明你说话也有口音…”
“我那是郭德纲听多了。”
“您对山东口音有什么意见?”正牌山东人小刘走到二人中间,摊开攥着录音笔的白手套,“进去吧,可以开始了。”
“少来,你一山东人说话也一股子天津味儿,”陆水月拿起录音笔,把夹克往身上一套——里边开了空调,“东西呢?”
“这儿,”小刘另一只手一扬,手里抓着一摞A4的稿纸,“也不需要别的了吧。”
你可以称之为自暴自弃,但这于他们有血的教训。上回一个同事,见“项目”时穿了件崭新的防护服,进审讯室时还挺嘚瑟——然后他就被森蚺勒死了。
森蚺是愤怒的“项目”变出来的。变完之后,那个萨满老大爷还拄着树杈子破口大骂,意思翻译过来大概是“你们不尊重朋友!”之类的。
她在亚麻正装对面坐下,对方的帽檐于是向前倾了倾——陆水月意识到,对方这是在向自己点头示意。
这或许是个有教养的“项目”。
“你是谁?”
沉默。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沉默。
宽檐礼帽浮在空中,向左旋了半圈,向右又旋了半圈。
“项目”于是突然起身,走到小刘面前,取起了对方的手套。
是的,取起。
手套在中段被攥紧,然后从与手掌平行的方向穿出;整个过程平滑顺畅,就像是你从桌上取起一副白手套会看见的那样——当然有些不同,比如这副手套上一秒还被戴在另一双手上,比如…
小刘的双手顿时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不知是膨胀还是挤压的巨力下,它们变成了两坨…马赛克。
陆水月瞳孔微微一缩——她想起了罗一鸣探员那让她吐了两次的模糊遗体。
在倒地惨叫的小刘身边,“项目”垂首静立片刻,但还是戴上了被染上瘆人颜色的手套。
陆部长看见手套做了个写字的手势。
“部长,这个…”
“把纸笔给它,然后把小刘送去C-500号室治疗。”
“可是你…”
她将十指交叉于唇前,摆出碇司令的招牌姿势。
“快去。”
五、
这里不是历史,不是未来,不是现在。
一些敏锐的思维在这里高速地交流着,我截取了刹那的时间中一小段交流的内容,并译为了人类可以理解的语言。
“长老,‘超速者’的低速状态即将到达临界点,将于约两万个时间节点后,与其母文明发生时间轴相交。”
“能在那之后对其进行‘快照’支持吗?”
“缓冲时间太短,我的长老。”
“罢了。但是‘掉队者’的‘快照’为什么能实现?”
“…实际上,‘掉队者’的缓冲时间来自其本身的特殊性。他是十一号置于该文明的观测仪器,‘落队’属于偶然。”
“偶然?”
“是的。”
“...七号,你有没有发现,‘偶然’这个字眼…非常拗口。”
“……”
“因为这并非我族原生的词汇,而是七号-49——也就是你的前辈——根据单轴文明的文化引入的生造词。和单轴文明的单轴秩序不同,我族所处的法则环境并不容纳‘偶然’。
“这次‘偶然’中必然有别的高级存在,他们对我们的设置动了手脚,而我们对其存在方式一无所知。
“这或许是战争,而鉴于‘存在方式’的多样性,我们甚至应该做好‘对方的存在方式完全超出我们的思考边界’的准备。
“长期的重复工作让你懈怠了吗,七号。”
“…我会开始准备创造七号-67。”
“不,再等等吧。”
六、
教室,空无一人。
办公室,空无一人。
校门外车祸扎堆,驾驶室,空无一人。
客机把地标大厦撞了个对穿,黑烟散尽的废墟中,并没有发现人形的碳化物。
换言之,大概是空无一人。
清理掉撞击口边缘的碎渣,铺上一块儿木板,无视了头顶毫无支撑摇摇欲坠的楼体,陆水仙在这处危险的临时阳台就坐,双腿在47层的高空中晃荡着。
他一手用今天的考试题扇着风,一手拿着勺子,翻搅着快餐店的外送盒饭。
“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啊……”平凡高中生吃了口盒饭,咀嚼着,自言自语,“这地儿怕不是闹灭霸……”
他看向远处那根恍若不周山(或者王八爪子)的黑色巨柱。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巨柱似乎并不遵守透视原则。刚才自己故意忽视了它的存在,不过现在…
该去看看了。
七、
“知道吗,有个故事叫‘明天吃饭不要钱’,”陆柒捌抬手,再要了屉包子,“讲的是有个无良旅馆在门口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明天吃饭不要钱’。”
男人坐在他对面,穿着和他一样的黑西装,大概是他的同事。
我们就叫他路人甲吧。
路人甲把碍事的“XX房地产”工作牌甩到背后,拿包子蘸了蘸醋:“然后?”
“有个游客觉得实惠,住了进去。第二天他高高兴兴吃了早饭,老板却让他赶紧付帐。”陆柒捌则用油条蘸了蘸豆浆。
“为甚么?”含混不清。
“因为牌子写着‘明天吃饭不要钱’,可现在依然是今天。”
路人甲:“……”
陆柒捌:“……”
“好冷。”
“咳咳…好吧好吧,”陆柒捌干咳两声,然后摆出一副想要吊人胃口的表情,“现在我们想认识一个活在昨天或者明天的人,可能吗?”
两口包子下肚,半天等不到下文。
于是路人甲淡定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爱手艺全集(The_Complete_Fiction_of_H.P.Lovecraft)》,啪一声放在折叠桌上。
厚重,精装,硬质书套,特别适合开人脑壳。
陆柒捌:“…不可能。以活在昨天的人为例,你在1月1号想认识他,你们见不到,因为他还在去年年底;第二天,他来到了今年的1月1号,但你们依然见不到,因为你已经在1月2号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你永远见不到他,因为你和他在时间轴上的‘行进速度’相等;就像是平直赛道上两辆相同的五菱宏光,踩足油门儿谁也追不上谁。”
“那行进速度要不一样呢?”
“他们大概会在超车的时候看见对面一帧吧…当然我觉得人脑是反应不过来的…”
陆柒捌咬着油条,咬字便也同样模糊起来。
干掉面前所有的包子后,路人甲拿纸擦了擦嘴:“所以你说这些干嘛…”
“我打算写两个短篇,看看能不能骗点稿费…老婆要生了,打打零工,我好挣点奶粉钱。”
“你这零工还挺高雅…”
“先生谬赞了。”
“谁™在夸你啊…”
(注一:本章及全文的灵感来自《希灵帝国》有关“秒差距”的设定)
(以及现实中,“秒差距”是个距离单位)
八、
“‘生命’在空无一物的荒原上独自前进,除了自己,没有能带走的东西。”
预感到人生中那最后的瞬间临近,老人奋笔疾书。
“这荒原叫时间轴。
“我们在时间轴上身不由己的急步前行,死物却毫无热情的停留在原地;世界于我们本应该空无一物,因为我们与生命之外的物质只有刹那的相逢,之后便被拉扯着,相互远去。
“我们照理甚至不会诞生。无论哪种生命,其基本构成在偶然出现后的一瞬,便都会被扔进一切皆无的虚空(注一),被其分解同化。
“本应如此。
“对了,你能想象吗,在那样的荒原上走快了两步,回头却发现与人群失散的感受。
“那是死一样的寂静与孤独。”
他的笔尖一顿。
自己的废话…似乎太多了。
不过无所谓。
“我在这死一般的孤独中独自前行了…我不知道,或许三十年。
“那天,我远远的看见了地平线外,那条仿佛支撑着天地的巨柱。日渐深入骨髓的恶寒让我忘记了恐惧,抱着死也无妨的心情,我驱车前往。
“…我现在才发现我根本不记得路上发生了什么,当我清醒过来时,那根黑色巨柱就已在我的车窗外,与大地垂直地立在一片平坦土地的中央。我后来寻找回程的路时才知道,那地方应该是普罗维登斯的农场(注二),在几乎地球对面的美国,天知道我之前怎么看到了那东西。
“而当我来到它面前后,我意识到了他的另一个奇特性质。
“我出发时,用手量了量远处的黑色巨柱,它那时有一拃宽;可我现在在它面前,他却依然只有一拃宽——它不遵守透视原则。
“我凑近了看还发现,黑柱上面竟用汉语刻了个故事,内容…则是关于那个天生优越的伟大物种。”
老人尽可能简短的复述了这个故事,他在这个过程中换了张稿纸。
“我并不确实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但它很好的解释了我所经受的一切。
“如果是真的,我也并不憎恨祂们,至少因为祂们,我才能遇见我爱的一切。
“好吧,其实这些...也只不过是个孤单老头的牢骚罢了。”
他放下钢笔,抬头看向身侧的警员夹克。
时候到了。
不知算是造物的仁慈还是残忍,前者生命的最后一帧被几近无限的拉长。类似于芝诺口中追逐着乌龟的半神,老人的思想短暂的驻足于这虚假的永恒。
于是,他看清了这理论上人类无法察觉的画面。
留步啊瞬间,因为如斯的美丽。
“和她真像啊。”
老人想这么说,却无法说出口。
五菱宏光超过了五菱宏光。
老人停止了思考。
(注一:单纯字面意义上的“虚空”。)
(注二:普罗维登斯有没有农场我不知道...但是那里有个挺大的森林公园,我确定这老头是看错了。)
九、
这个故事开始在一个荒凉的宇宙。
你如果出于偶然的兴趣,向这个无人关照的冷清世界放下几个探测器,让他们在宇宙的物质间一个接一个的探索,你便会惊讶于此处生命的全然沉寂,并感叹于这偶然性下的偶然。
你或许会认为这种方法过于低效,于是你放下了一只可以自我复制的小宠物——读者大概会称它为冯•诺依曼探测器。
可在它进入这荒凉宇宙的下一瞬,你便与它失去了联系。
你确认对方已在全频道静默后,出于诧异,你又放下了另外一只同型号的探测器;结果未曾改变。
你来了兴趣,从奇形怪状的仆从军中挑了两个懒蛋作为炮灰,还配给他们一架加载了“多棱多”数据副本的单兵突击舰。“多棱多”是你旗舰的主机AI,你最得力和信任的副官。你觉得这次万无一失。
可当突击舰越过世界的边界后,它便带着那两个倒霉的懒蛋消失了。
你又开始尝试各种各样的办法,甚至派遣出了一个嫡系士兵——石沉大海,你投入这个世界的几乎所有单位都保持了全频道静默,除了最开始那几个、只有低级自动逻辑的探测器。
你突然意识到,你已经在这个世界消耗掉了所有能浪费的时间。
最后放下十三只“冯•诺依曼”探测器,你下令让你的舰队回到预定轨道。虽然这些探测器是拥有跨宇宙航行功能的特殊型号,你却并未对他们抱有什么期待。
临走前,你并没有忘记看一眼通讯线路——如你所料,只有一片杂波。
你离开了,继续你身为征服者的旅途。
与此同时,特型探测器们却茫然的漂流在没有物质的混沌中。隔着一段时间轴和一层世界屏障,它们却仍然一直忠诚地试图呼叫你的舰队。
而你,却把它们的忠心当成了杂波。
它们并没有战斗单位的强大火力,抑或是主机修改世界的能力;它们只擅长在不同世界间游走,以及病毒般的快速增殖——但联系不上舰队,就这样无依无靠的跨入世界间的虚空无异于送死;而为了自我复制增殖而配备的物质转换模块,在这片空无一物的混沌中却也全无用武之地。
它们留在了这个宇宙。
它们在混沌中捡拾着自己经过的死物。
它们发现自己即将面临时间的尽头。
漫长的漂流中,十三只特型探测器终于找到了将世界间航行的驱动力用于改变自身时间坐标的办法。于是他们分成两队,向前和向后,航行于时间的长河之上。
又是近乎无尽的“漫长”时光。
首先被找到的,是你的士兵。他说他正在思考。
然后,探测器们在宇宙即将毁灭之时找到了你的突击舰:其中没有两个仆从军的身影,只有AI“多棱多”聒噪着,要求上传他两次“实验”的结果。
它们继续零零散散的回收了几只报废的、停留在某个固定时间坐标的探测器,终于又在时间的起点汇合。
这个宇宙没有历史,对其腹中的天体来讲,祂也没有未来。祂就像是普通宇宙的一副“快照”,万千天体闪烁着,沉默的在时间轴上的同一个坐标上运行演化。时间于他们,只是一个其变化进度的描述。
但这个宇宙的生命会在时间轴上移动,于是生命便在诞生的一瞬间被其他物质抛弃。
他们拥有未来,于是失去了未来。
出于原则,多棱多提出了一个名为“快照”的设想。
复制这个宇宙的图像,当生命诞生后,将图像布置在他们时间轴的前方,然后再计算出世界在生命影响下发生的“改变”,将“改变”赋予原本的图像,然后将改变后的图像布置在时间轴的下一个时刻。
没有人反对。多棱多拥有在场者中的最高权限。
第一个漫长到人类无法理解的时间节点后,用于支持“快照”所需巨大计算量的星系级计算机完成了组装。
第二个相同长度的时间节点后,“快照”所需的硬件完成了架设。在缓冲和计算成本间妥协考虑后,快照只持续生命到来前的五秒和生命经过后的两秒。生命,便会生活在这“两秒”和“五秒”间的一瞬。
第一个(地球人类历法)万年后,第一个能量生命懵懂的从星云间醒来。这个孤独的孩子努力维持着自身的波长,在暖洋洋的阳光中伸展开身体——虽然这个“暖洋洋的阳光”干掉个把暗黑佟大为跟玩儿似的…
在近处起藏匿身形围观着,多棱多的信号接收器里,满是这孩子近似于“喜悦”的情绪。你留下的这些家伙都突然在心灵网络中沉默下来:它们忽然理解了星域神族面对所有生命时,那莫名其妙的母性。
第二个万年,它们发现了第二条时间轴。
第三个万年后,它们发现,除了前进和后退外,在时间轴上还有其他的行动方式。
第四个万年,它们终于进入了这个世界的高维度,惊讶的发现这里依然空无一人。
第…抱歉,旅程到此为止了。这就是我能用人类语言描述的,它们——她们——祂们的所有历史。
然后便是——这种说法显然不够严谨——今天。
十、
“哟长老。”
“大长老,您有什么事吗。”
“‘超速者’在经过相交点后失去生命反应。”
“(感叹性的感情波动)意料之中。”
“哦还有,‘掉队者’发来了一段讯息。”
长老选择了接受。
“……虽然他自己没有这样的意识,但他还是尽了一个军人的职责。”
“对了长老,还有件事。”
“什么?”
“用于‘快照’的图腾之柱让不知哪个无良游客刻了(一)行字儿。”
“嗯…嗯!?!?”
“刻得还是114号碳基生物文明文明细胞的母语,他们叫它…呃…汉字。”
“嗯!?!?!?”
十一、
满面沧桑,毛发蓬乱,衣衫褴褛。
“这玩儿我呢吧…”
看上去无疑已是个中年人的陆水仙,仰望着这根细细的通天巨柱。
他现在…站在当年那个临时阳台上。
中年人淡定的捡起一旁的空花盆——大概是以前室内种盆景用的。
沉身,拧腰。
抡!
花盆穿过黑柱,落地,溅起满眼碎瓦泥土。
他伸手推了一把,却发现这柱子自己确实能够触摸到,不似伪物。
“这花盆物理演算不过关啊…穿模了都…”陆水仙自言自语,手按在柱子上没动,“歪?么西么西?”
他清了清嗓子。
“祂们在人群中,在兽群中,是人的元素,是兽的基础,甚至是你们的构成。祂们在世界内,祂们在世界外,祂们就是世界,祂们化身千万无所不在。
“以及最后,哪个混-蛋设置的我只能说人类语言?以上。”
他收回手,皱眉凝视之。
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十二、
“你怎么看?”
陆水月靠在椅背上,看着桌对面座位里的衣帽堆。
审讯室里,阿扎索特正拿着那两张A4纸。
“如果真如他所说,”他闻言抬头,也对着那个“空座位”张望了片刻,“这位‘老先生’肯定在脱毛剂里泡过澡,可能还嫌剪指甲麻烦所以把他们全拔了。”
陆水月仰头叹了口气:“别开这种玩笑…去领个保险箱,把衣服和这两张纸放进去;文档设为A级机密,暂时还不确定有没有模因危害。”
“一会儿一起去做个san值鉴定。”
阿扎索特用力从身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得人畜无害。
“那叫心理测评…”
她把头低下来,在进入沉思前点了点头。
黑人同胞哼着《白蛇传》出去了。
究竟哪里不对,为什么自己如此不安?
陆水月有些头疼。
等一下…
等一下!
自己的部门根本没有阿扎索特这个人!
如同什么思维的屏障被撤去,她终于发现了这个文字游戏。
阿扎索特(Azathot)。
阿撒托斯(Azathoth)。
黑人,瘦高,爱笑,阿撒托斯。
奈亚拉托提普。
部长猛地抬头。
世界正在她眼前闪烁。
——END——
@远瞳
前排艾特瞳叔。
大眼珠子能不能奶我一口啊(斗胆)。
能提点意见就更感激不尽了…
——分割——
其实这是我们语文老师要求写读后感后诞生的一篇文章…强行读后感。
语文老师的评语:“看来真把自己读进去了。花了半节课翻阅,作者远瞳,看来我得找来看看。”
迫害成功(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