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其一、二
一、 人体
[——多多益善。]
我随着初夏雨后的冷风漫步在街头。不过说是漫步，其实是在回家的路上。
向前走了几步才发觉，月亮被大楼挡住了，回头去看并非极度圆满的月亮又有些不值当，于是我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路边的霓虹灯闪烁着各色的光芒，我好奇的盯着上面的字。越想看清，就越是看不清楚。
“是鹰村吗？”
“？”
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是我啊，尾藤。”
其实就算他不报上名字，我也还有很深的印象，至少在我小学毕业之前的人生里，我与他的关系还算是熟络，年幼时经常一起在外面疯跑乱逛，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怀念，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感觉吧。
我只能硬着头皮转而向他迎去，看着他微笑的表情，我感到一阵厌恶涌上心头。
二、器官
朋友多多益善。——记
于是我们在某处的快餐店走去，我捏着兜里估计将将够的钞票，心底打起了退堂鼓。或许够，也或许不够？
我拿捏不定，但又不想说明这种情况。
戴着口罩，我闻不到雨后的空气，心底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堵住一般，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了，于是我只好把口罩拉到下巴的位置。
“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鹰村……翼。”
“不是有一段时间，是几年了。”
尾藤真一仍笑嘻嘻地说道，而我冷淡地补充道，说出了真实情况。
“什么？有这么长时间吗？”
“……”
然后又重新回归安静。
我们曾是挚友，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但是，自从我被他诓骗之后，就选择与他慢慢断交了。而事到如今，我并不打算再恢复关系。
“你话真少啊，为什么？”
“其实我说话一直很少。”
尾藤走在前面，我盯着他的背影一阵出神，路边正巧有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我毫不留情地把它一脚踢进了另一边的水洼中，石头沾了很多泥，变得肮脏不堪。
他看向那边水洼之中的石头，又疑惑地看看我，而我只是摆着一副没有表情的臭脸。他似乎也对我的态度产生了一丝不耐烦，很快就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他的大道。
啊，他永远不可能知道我的想法，他永远不会知道，在我的心里，他已经和那块石头别无二致了。
对此，我反而松了口气。
解脱。
我飞快地理解了我的脑袋蹦出这个词的原因，我如此厌恶着与半生不熟的人的交流。或者说，我期待着近乎被人遗忘的来自他人的漠然感，随着我自己的成长，我学会了挑三拣四。
“到了。”
“真够快的，算是够巧的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我似乎已经能够从他心里读到他的想法了，不值一提，这只是个小笑话而已。我只要秉持着自己的冷静就可以了。
他让我恶心，尾藤，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犯。
我藏好心中萌生的恶意，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店里开着空调，但我丝毫不觉得凉爽。
东西很快就上好了，店里食物的香味顺着空气的流动钻入了我的鼻腔里，而我却没有任何食欲。
“你点这么多吃的吗？”
“啊，够便宜才买吧？话说，你会请客的吧。”
“为什么？”
我质问他。
“没什么为什么吧，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适时地扯出了一点冷笑，然后低头看着我点的盖饭，又看了看他点的三四样食物。
“我可没有会用烂借口欠我钱的朋友。”
“烂借口？不是，那个是真的……”
“真的什么，抄袭？”
“抄袭？”他的脸颊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转而又用僵硬的笑容面对我，“我抄的哪门子袭啊？”
“你把人看的太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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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的夏天，我刚开始写小说。
那时的我文笔可以说是相当青涩，或者说，没有固定的文风。他拿来了一段“自己写的小说”给我看，描写手法虽然非常流水，但故事的情节还算得上有趣。总之，我相信了这是他自己写的小说。
我把当时攒下的钱全部借给了他用来作为小说的起步，但事后想想，这种事情其实根本用不上钱。
后来在某次巧合下读到一个较有名气的中篇小说时，才发现，这是其中的一段故事的简化版，我再想去质问他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搬家了。
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一个无聊的故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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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着盖饭，炸得刚好的虾天妇罗让我的内心感到一阵享受。
而他只是和先前的我一样，摆着一副臭脸。
我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翼，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尾藤像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一般，用力吸了一口可乐，一脸非常严肃的表情对我说道，“关于这件事，我会把你的文章投给这家杂志社的，肯定保证你能上去，怎么样？”
“我实在不明白事已至此，你为什么还要说这些，也别再装作熟悉叫我的名字了，还有，我已经不再对你所说的小说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开始一边吃东西一边打发时间。
尾藤见到我这幅样子，手中的纸杯捏的稍稍有些变形。
“够了，吃完就回去吧。”
我不会念在旧情上帮他结账，我已经不会再去做那些烂好人才做的事了，打感情牌对现在的我来说，正好是最坏的方式。
“……”
我走在他前面一起去前台结账，当他从兜里掏钱时，掉出来了一张纸，正好落在了我的脚边。是一张欠条，上面的数字至少是我和他这个年纪支付不起的。
我装作没有看见，径直走出了快餐店，打了辆车就回家了。
我既不希望他知道我的住址，也不想再遇见尾藤这个人了。直到站在家门前，我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算得上是糟糕的一天吗？
“或许吧。”
我对自己这么回答道，因为我自己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我为了自己的成长铲平了一块土堆，至少这是好的，但我不知道是否正确。
多多益善。扯谎罢了。
间记：
总之，令我感到不太糟糕的第一步终究还是踏出去了。不够长的内容，不算耐读的情节，两章写下来却能够稍稍点燃我心里对小说的热情。再一次，我站在这条轨道上，选择了去相信自己的能力，情节足够简练，我只想推翻我自己的理论。[因为我自己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这句话写下来，我就已经变得和尾藤真一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了。我希望被人了解，想被人清楚的理解剧情中的巧妙之处，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巧妙之处还是什么，打从一开始就没人愿意对这个人伸出援手，只是夜半三更在这诉苦而已。
那么，下章再见。
季翎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