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之六 裂隙

机体在天空中翱翔，喷口发出的咆哮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划出了一道白色尾迹。米奎尔.丹卡斯特（downcast）驾驶着E.T.S的配备空军战机“飞隼2号”，正在朝着E.T.S亚洲分部的坐标飞去。

自己隶属的“飞隼队”按照空军的标准来编队，包括队长一共四人，但就以现状来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原因很简单，因为常规的战斗机所配备的武器对于那些巨大生命来说——

常常失效。

在大部分武器都无效的现状下，空中作战部队面临同样可以飞翔的怪兽攻击下，损失惨重是正常的事情。

可尽管说在频发的怪兽灾害中战斗要员死伤惨重，但也不至于要让他这种新兵蛋子上场——米奎尔默默想着，本意是为了逃脱家庭束缚而来参军的他，现在只有驾驶战斗机试飞的经验。虽然自己也不是没有过要去剿灭怪兽保家卫国的想法，但每次一想到真的要亲身迫近那些充满破坏力的未知生命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快跑”。

若要说是为什么的话，除了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之外，还有出现牺牲的时候，基地中的那片死寂吧。每当出击完清点人数的时候，总会无可避免地发现自己周遭少了那么几个人，当发觉这一点的时候，双腿在发抖，冷汗也不禁在军服下的皮肤中渗出。

在接到人事调动，去到亚洲分队的这半年以来，这股死亡的气息如同笼罩在头上的阴云一般挥之不去。米奎尔也见过一些胆怯到提交了退队申请的人，他们在提交申请之后仿佛是得到了救赎似的，在将行李搬出宿舍之后向留下来的人们报以敬佩的目光。

每当这种时候，米奎尔心中总会闪过一丝对他们的蔑视——即使脱离了这里，在其他部门之中也会遇到那些如同灾厄般的生物，只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

但现在想来，自己也不过只是在通过贬低他们来给自己壮胆而已。自己也在害怕，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逃避头上的阴云。

我很害怕。

忍耐着G力的压迫，米奎尔在地球的上空飞掠而过。即使人类已经能通过工具脱离地面、深浅入海、探索宇宙，但那些自地球深处出现的生灵好似是在警告人类的傲慢一样，肆意挥霍它们的巨大力量——真是可笑，作为一名军人，心中居然是个如此的悲观主义者。

“米奎尔机，即将到达指定地点，据卫星影像分析，目标处除了R类型的怪兽以外，还有疑似H类型的新品种。”通讯回路中传来康普顿队长的声音，回想起那位平日作风严肃的军人外貌，米奎尔握在操控杆上的手握的更紧了。

他恐惧未知。自从制定NC（New century，新世纪）年历以来，地球人就开始与宇宙中的未知生命发生交集，从一开始的相互试探到现在的部分移民交往，已经37年荏再。正如事物都会有正反面一般，交际圈的壮大不仅仅只是带来新科技的发展，也带来了意图想要侵略地球、潜藏在人类之中的危险分子——天知道怪兽的出现是不是他们的手笔？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米歇尔操控机体向下，突破浓厚的云层。探测器扫描忠实的向他反应出目标的方位，暗淡的城市场景在眼前逐渐放大，聚光灯依照队长的指示打开，一道白光自飞隼号射出，仿佛就像是给舞台上的演员介绍似的笼罩在了目标上。

“先打开频率交流仪，用我们目前为止识别过的外星语言和他交流看看。”队长沉着冷静的命令传来，让米奎尔的心情暂时平复了些许。

设置在机身上的天线开始播放一道频率问候，大体的意思是“你好，我们没有恶意”一类的问候语，聚光灯停留在目标身上不敢移开，直到此时米奎尔才有空闲去留意目标的外表。

屹立于地面之上的巨大身躯展现出了属于人类体态的平衡，身上的几种颜色在聚光灯照射之下显得分外闪亮，区别于人类，仿佛是头冠一样在头部隆起的部分向后方划起了一道圆弧——据现场报告说是它击败了出现的怪兽，但确信它对人类有害的理由可谓是数之不尽。

对散布的频率不予理会，仅仅只是静静的站着，就这样与米奎尔他们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米奎尔注视着巨人，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傲慢与恐惧——那张与人类五官分布相似的脸，看上去却并没有情感似的岿然不动，只是在那里笑着，似乎在嘲笑人类的无力。

米奎尔咽了口唾沫，不知怎么的现在感觉坐在驾驶座上令他有种无处可藏的感觉。注视着那双散发光芒的眼睛，米奎尔此时只感觉到一阵冰冷的不安。与至今为止所遇到过的外星生物不同，看上去仿佛只是在观察着他一般的回望，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漠然。

仿若冻结了的空气令米歇尔产生了一种即将提升到沸点的压力。

岿然不动才是最大的轻蔑。已经忘了是何时听到过这句话了，但这句话现在就像一度沉寂在水底的物件一般，慢慢的再度从内心中浮现。

米奎尔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如若对方有什么动作的话——

“叮咚——”

就像是擂台比赛的铃声一样，巨人胸前的圆形物体散发的光芒开始由蓝转红闪烁，将这僵硬的空气也一同打碎——

与此同时，手指已经按下了发射武器的红色按钮。

飞隼号在咆哮，装备的机关枪交织出一道火线向眼前的目标直击，从机身传来的震动感联动着米奎尔那似乎要连同巨人周遭一切都毁灭的气势。

但米奎尔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瞬间便冷了下来。咆哮的机枪并未能发挥它的职能，击发的子弹就好像打在了水面一样——巨人只需要伸出右手，一片光幕便阻隔在他与飞隼号之间。子弹打击在那片光幕之上，溅起了片片涟漪。

随后失去了动能的子弹被重力拖拽，如同下一场钢铁之雨似的掉在了地上。

“米奎尔，你在干什么？！”

无视于无线电中传出的队长喝问，米奎尔此刻只能无力的看向目标。现在配备的武器在巨人身上可谓是与打在怪兽身上是相同的效果——都毫无作用。米奎尔操控机身向上攀升，试图躲避有可能的还击。

发动机的怒吼使得机身也一并震颤，仿佛与此时的米奎尔同步了似的迅速远离巨人。

但想象中的攻击没有到来。当米奎尔察觉到这一点时，他只看见巨人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化为虹色磷光在空中消散。一切重归于寂静，只有倾撒在地上的子弹和周围的事物向人们诉说着——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