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视角问题

Chapter Twenty Two   A Matter of Perspective

 

单纯保护我们不受黑魔法的攻击撑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几乎旋踵之间，周围的环境恐怕就会危机四伏，尽管黑魔法腐化的洪流逼近蹄下这片土地时，我可以全方位阻挡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必须根除问题。我告诉竖锯和塞西瑞萨安心躲在石笋背面，接着便降下了护盾。

 

我计划根据问题的危险程度降序逐个解决——结果头一个就碰了一鼻子灰。我注意到已经折断的水晶依旧在摇晃，甚至有些飘忽不定，而且愈加剧烈，不久可能就会整个四分五裂，将全部剩余的能量聚为一束释放出来。整座城都不可能挺过如此恐怖的爆炸，最终只会灰飞烟灭。我尝试过操纵黑魔法加以稳定，却发现原先顶部掉落下来的断块，竟对剩余水晶整体施加了极强的魔法牵引力。腐化效应使得这断块趋向于与母体相连，而这种力量是我无力直接抵抗的。我需要先想出个能切断这种趋势的方法，之后有其他动作。我突然想起过来时带上的电缆和接地棒。如果能将掉落的碎片连成一条线路，再加上——

 

可如今的问题是，我得挡开母体水晶剩余部分发出的能量束，克服随之而来，令马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我需要协助。

 

“竖锯！”我嚎了一声，同时一蹄子跺在一根缠上来的触手上，而这触手原本却是幻形灵的一只前蹄。

 

我这一吼立马激起了她的信心。她不顾暴露在破裂水晶造成的恐怖之中，瞬间就出现在了我身旁。

 

“电缆！”我向她喊着，“把一根的尽头绑到我的后蹄上，另一头接上接地棒。把接地棒放到绕过水晶掉下来那块断块，然后——嗷！”眼前忽然拔地而起一个长着尖牙，七八条腿的东西，我只好暂时停顿，一道能量束先轰过去，“试着把接地棒和水晶母体连接起来，就算不嵌进去也可以。”

 

塞西瑞萨也过来帮忙，挺直身躯守卫在竖锯身旁，用魔法轰击着那些正朝我们爬过来、蜿蜒而来的恶心玩意，只是她只搞得定体型小些的。等竖锯将电缆的两头连接完毕，她嘴里叼着接地棒，便朝着断块的防线奔去。

 

“竖锯，等等！”我呼喊着，“用魔法！”

 

她摇摇头，“太远了……我的魔法作用范围不够，这东西太重了！我拿得近些。”

 

“别去！”塞西瑞萨也连忙朝她喊，动身想要挡住她的路。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把这个破玩意扔……哦……对了。”竖锯丢下接地棒，用魔法抓了起来，“小赛，把电缆展开，这样拉得太快就不会缠在一起了。对，就这样。”

 

竖锯颠了颠接地棒，口中念念有词，“重……跟标枪长度又不太一样……毫无平衡可言……我的妈，这根本不行啊！”

 

接着她挺直身板，把这根铜棒举过头顶，借着重量稍稍向后荡，直到与肩膀同高。从她独角到接地棒的一段魔法联结，变成一股轻便、富有弹性的绳，随后她的魔法又一阵脉冲，将接地棒的尾部紧紧锚住地面。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但她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远离电缆，躲好咯！”她高呼了一声，然后便用尽全力腾跃出去。由于魔法的作用，接地棒同地面相连，也就阻止了接地棒的运动。她独角以及这根铜棒的弹性联结部分逐渐拉长，直至达到最大限度。她因而也稍稍抬高，以后蹄站立，弓起身子。正当我以为他会被拉倒的时候，她颈部、胸脯、腹部以及胯部的肌肉猛地收紧，在她天蓝色的皮毛下现出清晰的轮廓，正是此刻，她也松开了魔法锚地的部分。我明白了，就是：她用魔法构筑了一个类似弹弓的构造。谁说运动就没有科学了？储存在她独角及铜棒连接部分的弹性势能突然间转化为动能，那根接地棒闪电似的冲出，在洞穴空中穿梭，拉动着其后的电缆，发出呼呼的声响。

 

我们就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接地棒飞出。乃至有些在石笋间蠕动的可怖的怪物都转过头来，随着移动。接地棒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中目标，深深埋进水晶断块之中。

 

“呀呼！”竖锯一声尖叫，高兴地翩翩起舞，“这位得过体育奖学金的女孩得一分！”

 

再之后，一连串事情十分顺利。我借助通向断块的电缆将母体的能量反馈，稳定住其摇晃。既然已经清除了马间蒸发的危险，我便着蹄封锁住水晶上正向外涌出黑暗能量的断口。

 

那些黑黢黢的触须和惨绿的魔法波渐渐消退，可很快又一波幻形灵从洞顶的豁口处突现。此刻我们进退两难，阻止泄漏也不是，抗击邪茧女王的军队也不是。

 

我当时正在导流大部分能量进入我的能量流失装置，却又不得不让魔法泄漏足够一部分，以将幻形灵的军队挡在洞穴之外。而在我控制之下的能量流并不足以逼退敌军，如果完全放开，整个洞穴就会充满致命的能量还有——那些恶心玩意。于是我交替控制魔法喷涌，希望如此随机的形式可以震慑住幻形灵，让他们不敢贸然出击。

 

如果我没有把竖锯和塞西瑞萨唤过来，协助我对抗不断涌现的怪物，那么我就根本无法分心应对，一切或许也就在此终结。那些以为我们小马都是平静、爱好和平的物种的家伙，恐怕都要被那两只伟大雌驹那天的坚决与凶狠所震惊。她们的魔法枯竭了，便用独角，用梯子，甚至牙齿。愿塞拉斯蒂亚保佑她们，是她们保我安康。

 

时收时放是个不错的战略，而且似乎还卓有成效。而等到水晶衰竭，我们也都精疲力竭，虫群接踵而至，我却不知该怎样应付。但我一定有些头绪。

 

而那时究竟会怎样，我们没有机会一睹。折断的水晶中依然还有巨量的黑暗能量，却突然碎裂做千万块残渣。我对能量流的交替操控带来的压力，使得应力点处的结构疲劳，自然而然也就崩裂了。仅仅一秒钟，裂缝编织成网，遍布水晶表面，接着——

 

从碎裂起到迸裂至的眨眼间，我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反应。我原本正传导黑暗能量以维持水晶稳定，我也是回路的一部分，所以想要切断导流路并不困难。也就是说我也可以将喷涌爆发出的能量尽数吸收，贮藏于体内——当然只是可能。我曾经不也吸收过另三只独角兽的魔法吗？难道一股黑魔法就更难以承接？只要用屁股想想，就能知道此举危险至极，可时间宝贵，我下意识吸收了水晶中剩余的所有黑魔法。

 

 

 

感觉——真畅快。

 

 

 

我微微一笑，将腿上绑着的电缆踢开。

 

我担心什么呢？

 

哎呀，这些可怜的小东西正在攻击我和我的朋友，不过要将他们清除易如反蹄。我便这样做了。

 

我抬头望向洞顶的豁口，幻形灵仍旧不断地涌进来，真是对女王忠心耿耿——天真得可爱。我飞将上去，迎面对上他们，而他们一见到我，就急忙转身，仓皇逃窜。

 

我很快冲进已经摧毁的丰饶角楼中，这建筑没了屋顶，里面的幻形灵虫群已经陷入慌乱。他们应当有马来组织。

 

“肃静，”我高呼着。建筑的外墙顿时坍倒，激起一团尘土。我只一挥，尘土即去。刚归附于我的臣民不应当受琐事打搅。他们身后都拖着长长的影子，近似扇形。真是漂亮。

 

我一只前蹄扫过面前，划出一条直线，说道，“过来。”他们不知为何畏缩着身子，但还是有几个听从命令，走上前来。有些拖在原地，磨磨蹭蹭。还有一些早就逃之夭夭。或许我应当先从基本礼节开始，这样由浅入深，渐入佳境，再要求更严格的礼仪。

 

“汝等必须屈身于我。”我命令道。

 

这就好多了！许多幻形灵立马把身子贴紧了地面。可是似乎还有一群丝毫不清楚情况。其中一只朝我喊，“我们只为我们的女王献身，你个怪物！”

 

嚯呀。还想分权？分权可不是个好法子。“你们的女王？”她便到了，在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军队的拥簇之下，对我怒目而视，顽固不从。这个嘛，一间教室共存两位风格迥异的老师，绝不可能高效运转。她非走不可。

 

“现在，我才是你们的女王。”我解释道。

 

其中一位身着盔甲的军官向我冲了过来。我将她抹除了。

 

接着我看向邪茧。她正襟危立，昂首挺胸，与我四目相对，显尽了傲气。很好。她无畏而强大，我很欣赏。估计她如果逝去了，我还会想念她呢。

 

没等我有所动向，一只身形稍小，身覆甲胄的幻形灵径直飞到写健身前，将蹄子伸出来对着我，就好像她能够阻挡我一样。真是可笑。她看上去心里怕得很，蹄子不住地打颤。她的蹄子。怪了，其他幻形灵蹄子上都有许多大洞，想要保护她女王的这一只蹄子上却只有几个小坑。

 

哦。

 

我——

 

哦。

 

忽然间，又却不想把这时吓得全身发抖的小幻形灵抹除了。可是——我必须——

 

我陷入了混乱。我不喜欢混乱。

 

本来多简单啊。现在却一点都不简单了。惹得我好不生气。他们不应该阻挠我！谁又能比我清楚，什么才算规整？我有知识。我有经验。我之前不知道面对过多少次类似的情况，只是——只是，我曾经是在另一面。他们不可能胜利，却要抗拒我。实在是傻。

 

“不要这样，”我告诫他们。我展开一边翅膀，扫出一道黑魔法汇聚而成的利刃，将这座城市切下一块。其轰然落进峡谷的声音本足以让我心旷神怡。然而不够。

 

邪茧伸出蹄子，推开夏莱瑞。“你没必要白白去死。”她耳语道。邪茧以为我听不见，其实我可以。她朝我走来几步，高声呼喊，“你若是他们新的女王，那么务必照顾好他们……要比我做得更好。”

 

但愿她不要再看着我了。

 

“求您了，陛下！”夏莱瑞哭喊着，“不要！”

 

我释放出力量。

 

所有精巧的独角兽雕刻都熔化为渣滓。地面开始扭曲变形，石英地砖就如同烟火一般爆炸开来，团团黑烟翻滚而上，涌入沙漠清亮的天空。虽然我避开了真正想到要轰击的目标，但依旧很舒服。幻形灵全部张皇失措的后悔，原先的那部分城市已然搅成了面目全非的熔块。看来稍微有点过热了。

 

我又瞄了一眼邪茧。她依旧盯着我，闹得我想再融化些东西，于是我腾空而起，俯冲而下，穿梭在峡谷之中，边飞边为这峡谷重塑。我知道不将幻形灵稳定下来，我不可能满意，但我依旧飞着，距离城市愈来愈远，所经之处下方烈焰顿起，寸草不生。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有些晕眩，估计是没有那样沮丧了吧。可我错了。这意味着我精力要耗尽了。我从空转滚落下来，最后只感觉到翅膀猛烈地划过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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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或许是真实的。这种梦也太无趣了些。

 

沙子尝起来很像真的。我想吐出去，可口干舌燥，没有口水，结果只是发出几声噗噗的声响，十分可怜。我想站起身，却突然发现全身上下每处都疼痛难耐。我试着使了个缓和魔法，可我的魔法早已枯竭。我也已经完全枯竭了。

 

唯一合理的选项就是静静躺在原地，不要过多的去想疼痛。由于我也没有力气干别的，我也就这么做了。为了避免不经意想到疼痛，我开始有意地想些其他事情。像是我刚刚干了什么，不过只瞬间我便回忆起来。

 

不论是恐惧、愤怒还是羞愧，总要消耗力气，我就躺在那里，单纯地回想。我很高兴，没有在陷入疯狂的时候杀死邪茧和夏莱瑞，不过还有其他——算了，我还是想想疼吧。

 

我忽然听见嗡嗡的响，开始以为是脑袋里传出来的，可是过了一会儿我见到一团黑影在远处沙地起起伏伏，一群幻形灵落到了旱谷中。看起来我不用再疼多久了。

 

“她死了？”邪茧问道。总之口气听来不是很在意。

 

走上前弓下身子，端详我的脸的是夏莱瑞。我朝她眨眨眼，表示我还有气。她用魔法托来一瓢水，慢慢洒了些在我的嘴唇上。我伸出舌头舔掉，她又洒上一些。

 

邪茧漫步而来，在我面前趴伏下来。“要是她搞事情，就狠狠地踢她的角。”她告诉一位下属。

 

“你好啊，茧茧。”我嗓子沙哑，声音低沉。

 

她怒目蹙眉，瞪着我，“你非要把我的希望全捅破了才行是吧？”

 

“木啊，”我说道。我这话挺滑稽的，估计精神还不太正常。要是没这么难受，我早就笑出声了。“不是水晶的事儿。我告诉过你。那些黑魔法全有毛病，没什么好处的……”我忽然呛着，连着咳嗽起来。接着我又由于疼痛呜哇乱叫，在峡谷残存的岩壁之间回荡着，持续了好几秒。

 

邪茧把耳朵折起来，贴着脑袋，看着很是恼火，又甩了一下脑袋，十分专横跋扈。我感到一阵寒意侵袭而来，疼痛竟弱了几分。本想谢谢她，可是喉咙还是干渴难忍，又咳嗽了几声。所幸这次疼痛不是很猛烈。

 

夏莱瑞又给了些水，我心怀感激地咽下几口，“是友谊，邪茧，”我说道，“是友谊的魔法。我知道你觉得这有些不讲道理，好像很智障，但是这是唯一符合事实的解释。所以，交个朋友吧。重回美貌。”

 

她白了我一眼，叹息一声，别开脑袋，盯着天空很久。突然她像是下定决心，站起了身。挥挥蹄子，示意几只工虫过来把我扶了起来，“就凭你这话，站起来吧。”她告诉我。

 

我咬咬牙，四只蹄子分得很开，等站稳当了，站出气势了，这才让那几只工虫松开我。我绝不会再倒下。既然邪茧都可以直面死亡，我又何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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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语：突然就黑了，就如作者所说 bad ass Twilight （混蛋暮）

 

第一部接近尾声，似乎很平静嘛，没事，还有第二、三、四部呢（倒也实在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