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嫁衣同人
本文以纸嫁衣相关故事情节为背景,对陶梦嫣救治昏迷的荀元丰的情节进行
合理
猜想与加工创作。故事情节纯属虚构。
第一章 瞒天过海
陶梦嫣忧心忡忡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荀元丰。 “梓萓,小荀的病情放在普通医院恐怕治不好吧?” “我听说市里的医院之前接收过一个和小荀情况差不多的病人,也是神志不清昏迷不醒。叫王...我记不清。是个女孩子!他们对治疗类似的病症有丰富的经验,能够维持小荀的生命体征。可招魂的事情,还要你我去完成。” 陶梦嫣答应屠浮生,如果他帮忙救治荀元丰,不但不会烧掉他的木偶,也不会以绑架等罪名起诉他。如果屠浮生袖手旁观乃至继续胡作非为,要面临陶梦嫣提起的诸多罪名的指控。他只能选择帮助陶梦嫣三人。陶梦嫣和钟梓萓留在医院照顾荀元丰,派遣屠浮生乔装打扮潜入奘铃村和益昌镇,搜集太一水脉的相关信息。半个月以后,屠浮生整理好线索回来交差。益昌镇至阴之地的太一水脉被毁掉了,没办法进行招魂。好消息是,太一水脉并不是一条死脉,而是一条和海水相连的生脉,绝大多数支脉位于海底的死火山中无从考证位置。仅有一处支脉位于孤悬海外的名为蕉岛的小岛上,小岛仅有五平方公里大小,到蕉岛的太一支脉中,或许能招回荀元丰的游魂。 “你最好没有骗我们。”陶梦嫣半信半疑。 “我没必要骗你们。找到水脉能够解除屠家的家族诅咒,帮助你们就是帮助我自己。” 三人乘车前往当地的图书馆搜集蕉岛的相关信息。蕉岛由于形状酷似香蕉而得名,又称月牙岛。岛上的绝大多数居民以捕鱼为生,只在每年夏天的三个月和陆地通船,其余时间没有供游客登岛的游轮。传说岛上的居民世代守护着水脉的秘密,水脉附近埋藏有数不尽的珍宝,但是对财宝起歹心的人无一例外地被大海吞噬。蕉岛流传下一个诅咒:见过水脉的人和占有财宝的人,都没法活着离开蕉岛。最近的一次事故发生在二十年前,有一艘私人探险船曾经停靠在蕉岛,还没等船员登陆,探险船就莫名其妙地开到远海并且沉没了,事故的调查结果是轮机失控。 “船上的船员呢?全部遇难了吗?”屠浮生询问道。 “只有六个人活了下来。其中三个已经过世了,还有两个是外国人。唯一还在世的中国籍船员叫吴辰华。我们要不要找到吴辰华,雇佣他做向导呢?”陶梦嫣盯着电脑屏幕,若有所思。 “梦嫣,你再说一遍?幸存的船员叫什么?” “吴辰华。怎么了,梓萓,你认识这个吴辰华?” 钟梓萓沉默不语。陶梦嫣匆匆关掉网页,抓住钟梓萓的胳膊。“对不起,我是不是提到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我……我不是故意的。” 钟梓萓摇了摇头,给陶梦嫣和屠浮生讲起吴辰华的故事。 吴辰华是钟梓萓父亲的朋友,不过不是什么正经朋友,是她爸爸盗窃的同伙。吴辰华年轻的时候在远航船上做水手,蕉岛海难以后领了一大笔保险金。一夜暴富的他没有拿着这笔钱走上正路,而是染上了赌博。他在赌场结识钟梓萓的父亲。两人因为欠赌债,铤而走险入室盗窃。最终难逃正义的制裁。判决结果出来以后,吴辰华比钟梓萓的爸爸少判四年。钟梓萓因此对他充满敌意,认为他把罪名推给父亲。如今吴辰华已经释放,而自己的爸爸依旧身陷囹圄遭受牢狱之苦。她不想去和爸爸的狐朋狗友打交道,她怨恨那些人,若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爸爸不会沾染赌瘾,更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见到吴辰华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实在做不到低声下气请他帮忙。 “没关系的梓萓,条条大路通罗马。就算你登门拜访,他也未必能帮我们的忙。” “梦嫣,如果他真的能帮助我们前往蕉岛,我可以委曲求全。有一种方法能够在我不登门拜访的情况下,还让吴辰华死心塌地地为我们出力。”钟梓萓将自己的办法说与二人听,陶梦嫣和屠浮生对她的方案赞不绝口。钟梓萓抱着肩膀嫣然一笑:“嗯哼。好戏晚上开场。” 夜里,吴辰华打算上床休息,客厅传来的敲门声让他的神经紧张起来。“谁啊?大半夜串门,来哩!”他一边喊着,一边蹬上拖鞋来到门前。他的警惕性很高,开门之前先趴在猫眼上查看,发现门外空无一人。他骂了一句,心想谁搞恶作剧。刚转过身,敲门声又一次“嘭嘭嘭”地响了起来。他急忙再次透过门镜查看,外面还是空无一人,但是“嘭嘭嘭”的敲门声却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急促。吴辰华向后倒退几步,轻手轻脚去厨房翻找菜刀,等他提着菜刀来到家门口的时候,眼前所见把他吓得瘫在地上。家门大开,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一个黑衣人和一个白衣人。黑衣人身材短小,黑帽黑衣,帽子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青面獠牙,手持锁链;白衣人身形细长,白帽白衣,帽子上写有“一见生财”四字,口吐长舌面露阴笑,两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吴辰华看呢。吴辰华撒手丢掉菜刀,扑通跪倒以头抢地:“无常二爷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四岁幼儿,我这一走家里人都要饿死了。” 白无常“咯咯咯”冷笑几声,没有说话。黑无常一甩手中锁链:“罪民吴辰华,走千家过百户索取不义之财,做得尽是折煞阳寿之事。今日你命数已尽,本应收你性命而去。怎奈天数另有启示,有一逃脱死罪的方法,你可愿听?” 吴辰华磕头如捣蒜,“小的愿听,小的愿听。” “有一命主武曲者名为荀元丰,为恶煞所伤命在旦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又是转世的武曲星。若事成,不但能免你今日死罪,归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小的与那荀元丰素不相识,想要施以援手不知从何谈起?” “荀元丰有一友名为钟梓萓,她是你朋友的女儿,正为荀元丰的重病奔波劳碌。明日你可登门拜访钟梓萓,切记不可提起我二人今日叮嘱之事,如若泄露天机,我等可随时随地取你性命。”言罢,黑白无常一抖袍袖消失不见。吴辰华惊魂未定,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陶梦嫣看着视频画面里正在吴辰华家楼下装神弄鬼的屠浮生,疑惑不解地问钟梓萓:“梓萓,为什么吴辰华那么怕鬼啊?要是我,我肯定举起锤子对着鬼脑袋砸两下,看它还敢故弄玄虚!” “你不怕鬼是因为平日里从不做亏心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亏心事做得太多,惧怕所谓的‘鬼’。我看是时候收手了。屠浮生,好戏到此为止,别再给他吓死。” 屠浮生干净利索地处理好“作案现场”,陶梦嫣忍不住出言嘲讽:“屠浮生,你那两句话说得真没水平。能行吗,吓唬小孩子呢?”她打算拉上钟梓萓一起笑话屠浮生,转头看见身边的钟梓萓撅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反应过来主意都是钟梓萓出的。她当即改口:“嘿嘿,梓萓的主意不错嘛。我这么勇敢的人都听得害怕,何况是无恶不作的他。”说罢紧紧地抱住钟梓萓的胳膊。“抓住!” 一切都是钟梓萓的计策。钟梓萓对陶梦嫣和屠浮生二人说,自己的爸爸每次盗窃前都要在家里拜一拜祖师爷,钟梓萓感到可笑,做着违法事情的同时又在祈求所谓的神的庇佑,就算他祭拜的祖师爷真的灵验,可邪不压正,他的祖师爷又如何去和正道的神明抗衡呢?他们这种人都特别迷信,尤其惧怕鬼差秋后算账。屠浮生最会弄虚作假,我帮你撬开他家的门,你做法吓唬他。用黑白无常的纸人告诉他今天死期将至,唯有帮助荀元丰才能逃脱死罪。 为防止屠浮生的幻法伤及自己和陶梦嫣,钟梓萓决定让陶梦嫣留下来看着屠浮生,自己先去把屠浮生所需之物存放在指定位置,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吴辰华的家门,用一根小木棍卡住,防止门被风吹开。等到一切安排妥当、钟梓萓回来以后,两手空空的屠浮生才能出发。而且,两个女孩要求他全程开着视频直播,不然就烧他的木偶。屠浮生叫苦不迭,但也知道自己要拿出诚意和实际行动来才能获得两个女孩子的信任,便按照钟梓萓的计划行事。 钟梓萓三人在梓萓家中静静等待吴辰华上门。翌日上午九点,吴辰华拎着两包礼物登门拜访。 “梓萓,好多年没见,长这么漂亮了啊?”钟梓萓虽然厌恶吴辰华,但表面上依旧保留对长辈的尊重。 “吴叔叔,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招待不周,还请您多多见谅。” “哪里话。梓萓,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荀元丰,现在卧病在床?” 钟梓萓故作惊讶,“您是从何听说的呢?” “我……我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给我说的,我前天去医院找他办点事情,远远地看见你从病房出来。还以为是嫂子生病了,一问才知道是你的朋友荀元丰。”吴辰华随口撒谎道。钟梓萓也不再深问,唯恐再问下去她们三个人会憋不住笑出来。“可否去医院探望一下?”吴辰华试探地询问。钟梓萓客气了几句,最后“盛情难却”,同意吴辰华去医院探望荀元丰。陶梦嫣和屠浮生也装作严肃感谢的样子。 见到躺在病床上的荀元丰,吴辰华脸色大变:“恕我直言,小友可是被煞气所伤?” 钟梓萓也不隐瞒,将荀元丰被斩煞刀所伤、唯有前往蕉岛招魂方能救治之事和盘托出。钟梓萓刻意没提请吴辰华当向导的事情,她相信昨晚的戏效果不错,吴辰华会主动提出当向导的。 果不其然。吴辰华面露难色,本想和三人一起前往蕉岛,多年前的海难给他留下难以估量的心理阴影,他并不愿意前往蕉岛。可闭上眼睛就是那鬼气森森的黑白无常,他害怕万一自己在医院当缩头乌龟,回到家里一看黑白无常坐在客厅等自己。索性把心一横:“我曾经去过蕉岛,对那里的水文地理情况甚是熟悉,可同你们一起前去。” 钟梓萓忙不迭地拒绝:“不不不,怎么好意思呢。” 吴辰华拦住钟梓萓的话头,“不必客气。我与荀小友甚是投缘,这就回家打点行装择日出发。我列一张清单,上面是出海登岛必备之物,切记准备妥当。” 三人千恩万谢,吴辰华回家收拾行装,屠浮生按照吴辰华所列清单准备登岛出行必备之物。除了必需的食品药品和登山工具以外,屠浮生还搞来四套便携式氧气瓶,应对可能存在的潜水作业。钟梓萓也去商场购买旅行必需品,她没指望屠浮生知道女孩子出门需要准备些什么。病房里只剩下陶梦嫣和荀元丰两个人。荀元丰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容平静像是在安眠。他后背的刀伤已经痊愈,但仍旧昏迷不醒。陶梦嫣明白,这是中了斩煞刀的缘故。她趴在床边,闭上眼睛轻轻摩挲荀元丰的手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你应该能听见我说话吧。传统的故事情节总是千篇一律,你救我,我救你。好消息是我们的队伍壮大了,有了更多的帮手,更多的朋友,更好的装备,也更有把握治好你的病。一,二,三,四,五……如果把我现在抓住的你和我将要去寻找的你算做两个人的话,那我们的队伍就有六个人。你一定想不到,大坏蛋屠浮生也加入我们的队伍,说帮助我们就是帮助他自己。我看不透他,总觉得他在对我隐瞒什么事情。我可掌握他的好多把柄,量他也不敢为非作歹。你会相信他吗?嗯,我知道,温柔的你一定选择相信人的善良。可是善良有些时候也会把人带入深渊,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辨别,要是再被人欺负,就用我送你的锤子狠狠地敲他们的头。你好好休息,就当是做一场梦。床头柜子上是我送你的蝴蝶兰,拜托护士姐姐帮忙浇水,等到它盛开的那一天,幸福会向你飞来,我也会带着迷路的你回家啦。” 陶梦嫣睁开眼,起身走到窗前,在窗子上哈了口气,伸出食指胡乱涂抹几笔,又抹去窗户上的水汽。她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是钟梓萓回来了。钟梓萓兴奋地把陶梦嫣拉到病房外面,打开背包:“梦嫣,快看我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是……电棍?” “没错!我们一人一把,再也不用担心屠浮生装神弄鬼。” 二人进入病房,并肩站在荀元丰床前。陶梦嫣不安地绞动手指:“你说……我会不会把事情搞砸啊?我是说,救不回来荀元丰。我特别害怕以后再也拥抱不到他。之前在奘铃村受困以及其他危险的处境,无一例外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太多的顾虑。可这一次是为了救荀元丰而踏上旅途,我很担心失败。” “我很理解你的焦虑,担心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我们此行不就是去海岛上摆放个招魂幡把荀元丰的迷路的魂魄招回来嘛,比之前的经历要轻松得多。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带小荀回家的。” “嗯!一定会。梓萓,如果屠浮生真的对我们产生威胁,你的这个吴叔叔会站在哪一边?” “我还真不好说。他只会站在自己利益的一方,任何损害他利益的人在他眼里都是敌人。他没有太多的追求,利益很简单,就是钱嘛!” “尽量不要触碰他的逆鳞。我们约定个暗号吧,方便辨认自己是不是在幻境中。” “什么暗号?宫廷玉液酒?天王盖地虎?” “换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那也不能放弃!’” “好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那也不能放弃!” 几天后,陶钟屠吴四人在约定地点集合清点装备。陶梦嫣说,自己昨天向小时候的玩伴借来一套招魂铃。她的玩伴说曾经接触过招魂之术,有一套招魂铃和一面招魂镜。招魂镜在前不久被毁坏了,只留下一套招魂铃。 “你在奘铃村的玩伴吗?”钟梓萓询问道。 “是的,她叫聂莫琪,刚结婚不久。我还没见过她的新郎长什么样呢。昨天偶然在路上遇到她,聊起我最近遭遇的困难,没想到她真的能帮上忙。” 吴辰华眯着眼睛点点头,“我听说过以铃铛招魂的方法,平生未尝得见。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 钟梓萓转头对屠浮生说,“屠浮生,你现在仍被列入我和陶梦嫣的信任黑名单。我看你的背包也不重,不如就先让我来保管,你要用什么必须先给我和梦嫣汇报,要不然,”她挥动手中的电棍,“我们这次可不会白给了。” “我是你们抓获的俘虏吗,一点自由也没有?”屠浮生抗议道。 “怎么?你的木偶可都在我手上,屠浮生,你也不想你的木偶都被烧成飞灰吧?再说我和梓萓还没去找警察告你非法拘禁和绑架呢。路上你最好乖乖听话。只要能帮我们救回小荀,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我俩都帮你拿背包了,你不得表示表示?最重的装备,比如便携式氧气瓶,还烦劳您背着。”陶梦嫣用吴辰华听不见的声音提醒屠浮生。 “不是我们不讲人情,你之前做的事情不得不让我们提防你。我和梦嫣会在路上留意你的行为,好好表现哦。表现好的话就把背包还给你。”
(第一章完)
第二章 关门捉贼
现在是蕉岛对外开放的季节,四人先乘坐火车,接着步行,最后转坐游轮前往蕉岛。并没有太多的陆地游客前往蕉岛游玩,船上的乘客除了出岛办事的岛上居民以外,大多数都是来往的商人。他们乘坐的游轮名为“服务”号,两层客舱,排水量一千吨。陆地到蕉岛约有一个小时的航程,吴辰华与屠浮生去二层商议登岛后的相关事宜,陶梦嫣和钟梓萓留在一层。“服务”号启动没多久以后,梦嫣兴冲冲离开座位跑到船头,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握拳高举,两腿呈弓箭步站立,海风呼啸着掠过她的耳畔。成群的海鸥追随在船后,不时有乘客把食物抛向海面,食物刚落到海面上,就有海鸥抖翅低飞,衔起食物而去。沐浴在海风中,陶梦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凉畅快。她冲着钟梓萓大喊:“你看我像不像个将要征服大海的威武船长!”钟梓萓正在把手里的面包撕成小块扔进海里喂海鸥,她建议陶梦嫣戴上眼罩,嘴里钓支烟斗,腰间再插一把火铳,“你去扮演海盗吧。” 陶梦嫣很快蹦跶不起来了。今天的海况不好,让她想起范仲淹的词句,“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排水量仅有千余吨的“服务”号游轮在风浪中左摇右摆,把她摇晃得晕了船。她扶着甲板上的栏杆,像走钢丝一样挪回座位靠着钟梓萓坐下,把头搭在她肩膀双眼紧闭:“梓萓,我头好晕。” 痛苦中的陶梦嫣突然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钟梓萓食指的指尖压在她左手无名指指甲盖下方,发力按压;另一只手捏住陶梦嫣的中指指腹。钟梓萓持续按摩了好一段时间,又抓住陶梦嫣的手腕,按压起来。“梦嫣,还难受吗?” 陶梦嫣没有睁开眼睛,她勉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晕船的症状有所缓解。钟梓萓边按边说,“无名指下方的穴位叫做关冲穴,中指指腹的穴位叫做中冲穴,手腕纹理处的穴位叫做神门穴,位于过无名指和小拇指指缝的指尖方向的平行线和手腕纹理的交汇处。三个穴位都对缓解晕船晕车症状有奇效。假如你是个气球,晕船代表气球在膨胀,三个穴位则是气球的阀门,我把你的阀门打开了,体内的污浊之气排出来,身体会舒服一点。”陶梦嫣靠在钟梓萓身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钟梓萓担心她着凉,找来毛毯披在她身上,自己则轻轻搂住陶梦嫣。 “梦嫣,醒醒,码头有情况。”钟梓萓轻轻拍醒陶梦嫣。陶梦嫣从睡梦中惊醒,找出望远镜向船外瞭望。船只就要靠岸,码头上却有一群人身方头的怪物正在列队前行。陶梦嫣“扑哧”笑了一声,把望远镜递给钟梓萓,“你看看他们为什么是方脑袋。”钟梓萓接过望远镜仔细看,码头上原来是一排运输工人,每个人的肩上扛着一个纸箱,由于视觉错位,远远地看去误让她以为是人身方头的怪物。陶梦嫣说:“我猜他们是贩卖日用品的商人雇佣的工人,岛上的居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日用品商人在蕉岛很受欢迎。” 四人在先前联系好的民宿落脚休息,屠浮生和吴辰华准备去岛上捡闲话听,顺便再套取“鬼门”的相关线索。屠浮生本就有从商经历,吴辰华更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套话这种事情交给他俩并不让人担心。他们假扮成货物正在运输途中的商人,和几个朴素的渔民攀谈起来。与大多数沿海居民一样,蕉岛上的渔民也祭拜妈祖。相传妈祖是掌管海上航运的女神,慈祥仁爱,保佑出海的渔民平安归来。岛上有一座妈祖山,山中建有妈祖庙。于明清时代建成,现已废弃无人看管。传说妈祖庙后山的山洞里有一座“鬼门”,“鬼门”千百年来只有活人进没有活人出。“不信邪的人都死在里面了,连去收尸的都没法活着出来。”因此,无论是来往的商人游客,还是岛上的原住民,都对妈祖庙有莫名的敬畏和恐惧,平日里避而远之。看来“鬼门”就是众人寻找的招魂去处。但想要得到关于“鬼门”的详细资料,只有他们四个冒死前去一探究竟。回到住所以后,吴辰华对众人说:“我看根本没什么传说,就是岛上渔民编造的谎言,让外人不敢接近。我早就听说庙里满是金银财宝。下午好好睡一觉,晚上去妈祖庙看看。” 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陶梦嫣和钟梓萓住在同一个房间,回到房间以后,陶梦嫣小声问钟梓萓:“你这个吴叔叔不是信鬼神的吗,怎么又突然不怕了,吵闹进妈祖庙一探究竟?” 钟梓萓说:“他明面上是为给荀元丰治病,拔刀相助。内心却有自己的想法,我猜测他是被传说里的财宝给冲昏头,完全忘记恐惧。如果他真的偷取财宝,只要不威胁到我们的安全,我们千万别拦着他,我怕他翻脸不认人。得把情况通知屠浮生,万一他俩起了利益纠纷,我们帮谁都不是。” 陶梦嫣点头表示认可,在手机上发消息提醒屠浮生。很快她们得到屠浮生的回复: “放心。在船上和他的交流过程中,我发现吴辰华是个爱财如命的人。救回荀元丰是最要紧的事情,只要不触碰这一条,我会处处让着他。” 深夜,四人将所需之物携带整齐,按照白天观测好的路线起身前往妈祖庙。庙门上象征性地挂着一把锁。这难不倒钟梓萓和吴辰华,他们用一根铁丝不到五秒钟就拆下门锁,推开庙门。建成于明清时代的妈祖庙有些简陋,仅有一间大殿。众人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一个类似仓库的二层小楼。借着手电筒的灯光,陶梦嫣认出了楼门上挂着的牌匾:“藏珍阁。” “小篆?小篆是秦代的官方文字。奇怪,明清时代的庙里居然藏有一座秦代的藏珍阁。我们进去看看?” 屠浮生阻拦道:“我们此行是为了寻‘鬼门’救荀元丰,这突兀的秦代藏珍阁实属反常,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吴辰华笑道:“屠老弟,你太谨小慎微。区区一间破房子,有什么不能看的?”说着不顾屠浮生的阻拦,当先推开了藏珍阁的门。藏珍阁连门锁都没有,吴辰华推门而入,众人只得跟着他鱼贯而入。手中电筒光束所及之处一片珠光宝气,晃得众人眼冒金星。金银饰品,玉石雕刻品,翡翠玛瑙和瓷瓶字画应有尽有,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最中间的台子上摆放着两颗宝珠,手电筒的光线没有照在宝珠表面,它却发着蓝幽幽冷森森的光,如同两团鬼火。 “那是传说中龙王的眼睛,上古的神器夜明珠啊。这么多宝贝,我们发财了!”吴辰华看得眼睛发直,打开背包就要把宝货往里装。陶梦嫣出言制止:“吴叔,您先别动。连我们都能破解如此简单的防护措施,千百年来这些财宝为何会安然无恙地放在藏珍阁里呢?道旁苦李呀。不如我们先去楼上看看。”吴辰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地咳嗽两声,“我主要是担心荀小友的病情,想拿几件值钱的东西回去变卖当作医药费。”几人不再理会吴辰华,径直走上二楼。陶梦嫣发现,二楼的地面上摆放着几十块小石碑,石碑以一种奇怪的顺序由里至外围城一个圆形。年深日久,石碑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形状,上面的碑文也看不清楚。钟梓萓打着手电筒四处张望,她指着最里面的墙面大喊道:“你们快看,这也有块牌匾!上面写的什么呀?” 陶梦嫣凑近观瞧,还是小篆。她把翻译后的小篆轻声念了出来:“贪于财货最甚者遭雷劫。是说最贪财的入侵者将会被天雷劈死。我们四个谁是最贪财的呢?”她瞥见一旁的吴辰华色惨白,他正在手忙脚乱地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连同自己的手机、戒指等等物件像扔虫子扔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我不贪财,我不贪财,队伍里最贪财的肯定不是我啊……是他!是他!”吴辰华哆哆嗦嗦地举起胳膊指向屠浮生,“我亲眼看见屠浮生把两颗最值钱的夜明珠揣走了!不信你们看他的背包!” 为防止屠浮生再次施展幻法迷人心智,钟梓萓背着装有屠浮生随身物品的背包,而屠浮生则背着便携式氧气瓶等重的装备。听到吴辰华指认自己,屠浮生一怔,他卸下背包拉开拉链,见两团蓝幽幽的荧光闪动,正是先前见到的神器夜明珠。黄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流进衣领里,他破口大骂:“吴辰华,你栽赃陷害!定是你见财起意,偷了不该碰的夜明珠,你怕引火上身,趁我不备把珠子藏在我身上,你好歹毒!” “人证物证具在,你还在狡辩什么?你就等着被天雷劈死吧!我可不想给你们陪葬,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先活下去再说!”吴辰华顾不上自己扔在地上的随身物品,他恨不得脱了衣服落荒而逃,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陶梦嫣冷哼一声,“随他去吧。越是亏心事做得多的人,越相信世界上鬼神诅咒。现在留下来的,可都是久经考验的唯物主义战士喽?” “梓萓,梦嫣,你们要相信我!我真没有碰夜明珠,是吴辰华栽赃陷害!”钟梓萓戴上手套,从地上捡起一对儿夜明珠,冷冰冰地说:“屠浮生,你不用急着自证清白。是谁偷的夜明珠,夜明珠自然会告诉我们。” “夜明珠又不会说话,你怎么问它?”陶梦嫣疑惑不解。钟梓萓不慌不忙打开手电,把光线调到最亮,仔细检索夜明珠表面的每一个角落。“梦嫣,你知道入室行窃惯犯最显著的一个特点是什么吗?会开锁?怕鬼神?不是。他们会刻意擦去自己接触过的物品上的指纹,为的是不留下任何痕迹。虽然吴辰华已经出狱,但我发现他还是保留了当年的习惯。在医院,他总是‘不经意’地擦去自己接触过的任何地方上的指纹。开门的时候,用纸巾或手帕垫在手中推门把手。如果吴辰华碰过夜明珠且故意栽赃于你,夜明珠上面一定没有指纹;如果夜明珠上有指纹,屠浮生,你可要解释清楚,究竟是你被金钱蒙蔽双眼不顾朋友的安危,还是有意触发机关陷害我们?” “可如果他这次忘记了擦指纹呢?我们又没有比对指纹的设备,单凭借有没有指纹来判断谁偷的珠子,你的方法偶然性太太,我不接受!”屠浮生涨红了脸争辩道。 “你会在上厕所以后忘记擦纸吗?我还没公布调查结果呢,你心虚什么?” 屠浮生哑口无言,珠内鬼火般的蓝色荧光依旧在幽幽地闪烁,他的心也随着闪烁的荧光紧张地跳动。少顷,钟梓萓拍了拍屠浮生的肩膀, “恭喜你,夜明珠告诉我你是清白的。上面不仅没有指纹,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明显被人刻意擦拭过,想来是吴辰华栽赃于你。 ”屠浮生如释重负,双手扶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陶梦嫣秀眉微蹙:“咦,吴辰华的栽赃行为让我发现诅咒的漏洞,恐怕其中有诈。” 最贪财的人,究竟是精神层面上最贪财的人,还是现实行为上最贪财的人?四人当中精神层面最贪财的自然是吴辰华,但现实中却是屠浮生携带着被诅咒的财宝。引来天雷的是诡异的神器珠子,还是入侵者贪得无厌的灵魂?亦或是二者都有?而且,最贪财的人被天雷所击,施加在队伍中的诅咒还会继续存在吗?第二贪财的人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遇难者呢?如果夜明珠和破解“鬼门”的关键有关,把它携带在身上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呢?一切都是未知数,三人没有任何头绪,坐在地上默默祈祷灾难不要降临到自己头顶。陶梦嫣率先打破宁静:“我看诅咒完全是个骗局,为了通过利益纠纷引起闯入者的内斗,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天雷。最坚固的堡垒只能从内部攻破,看到诅咒的闯入者,第一反应都是揪出队伍里那个最贪财的人,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结果是闯入者自相残杀。当灾难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主动站出来承担的勇气。我不会相信它的鬼话,休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的队伍任何时刻也不能抛弃同伴,”她伸出手,一左一右把两个人拉起来,“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来救小荀,他正躺在床上等我们的好消息呢,可不能轻易放弃。”陶梦嫣话音未落,忽听见外面雷声骤响。平日里不惧雷声的陶梦嫣三人此刻心惊肉跳,好似一记记重锤砸在他们头顶,差点没把手电筒摔在地上。三人急冲到外面查看,发现天空中黑云密布,不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是一条满身鳞甲的黑龙盘旋在头顶,正张牙舞爪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随时可能俯冲下来把他们吞了吃了。他们面面相觑,心中明白诅咒没有半字虚假。 陶梦嫣握住钟梓萓的手,“相信我,梓萓,不会有事的。” 钟梓萓问陶梦嫣:“梦嫣,认识你以后,我心里始终存在一个疑惑。你独自经历过那么多惊奇恐怖的事情,从来没有产生过恐惧吗?” “你想听官方的回答,还是我内心的答案?” “那要看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我想听陶梦嫣的回答。” “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嘛。官方的回答是,一切牛鬼蛇神在唯物主义的铁锤下都无所遁形,所以我不怕,一开始是装出来的不怕,因为我没得选,怕也没有用嘛。装着装着,就真的不怕了,恐怖的事情也好挫折困难也罢,越惧怕它,它在眼里就越可怕。相反,如果勇敢面对,会发现它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内心的答案…我很怕,怕得要死。我从小就被纸新娘的噩梦困扰,怕有一天噩梦里的遭遇会变成现实;我在学校被视为异类,被他们孤立欺凌。遇到你和小荀以后,我感受到被保护的感觉,同样产生了保护别人的责任感。我明白我也可以拥有爱情和友情这样的宝藏,竟是如此的美好。所以我怕失去你们,包括你,”她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屠浮生,“你算我的半个朋友吧,一路上没少帮助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心,等回去以后我把木偶擦得干干净净再还给你,连指纹都不留下。” “相比噩梦、孤立和我曾经遭遇的惊奇恐怖的事情,我更害怕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怎么说呢…从来没有一份责任能够凌驾于生命之上,是生命主动选择承担责任,才变成更有意义的生命。” 屠浮生留下自己携带的装备,想要主动离开陶梦嫣和钟梓萓:“背负诅咒的人是我,还是不要连累你们为好。”钟梓萓一把拽住他,“你不能走。你傻呀,梦嫣说过,能引来诅咒的无外乎肮脏的灵魂和埋藏于此的财宝。吴辰华已经逃跑,我们只要远离那些财宝便可渡过劫难。我也把你当半个朋友看待,半个加半个等于一个,你是我和陶梦嫣共同的朋友。我们是从来不会抛弃朋友的,对吧梦嫣?”陶梦嫣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在山上遇到雷雨天气,要注意避雷,远离树木远离金属,远离空旷的地方,尽量蹲在地上不要乱跑,现在还要加上一条,远离鬼气森森的夜明珠。我看妈祖庙庙前是个好去处,不妨去暂避一时。” 来到庙前,陶梦嫣使劲摇了摇头,感觉心神稍定,从背包里取出干粮分给钟梓萓屠浮生二人,“别愁眉苦脸的,吃点东西。” 屠浮生的眉毛拧成一团,咬牙切齿,“我真佩服你们两个,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吃饭?你们就不怕一会儿遭雷击丧命?” “吃好喝足好上路啊,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你不吃可以啊,我替你吃。”陶梦嫣狼吞虎咽地啃着干粮,口齿不清地回答。 “就是,忙碌大半夜,我都饿坏了。”钟梓萓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拍手附和道。 “你俩又在说相声气我。算了,我是一点也吃不进去。”屠浮生气鼓鼓地喝水,坐在地上盯着瓶子里微微颤抖的水面发愣。倏然间,山中天象异动。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一道白得耀眼的闪电从天而降,落在远处山腰的树林里,整个蕉岛变得一片煞白。随着一阵低沉的炸雷声,几颗树木燃起明火,奇怪的是火势没有扩大,而是越燃越弱,看样子不多时就会熄灭。火焰熄灭以后,天空中黑云消散,星星和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好奇地注视着这座灾难之岛。屠浮生如梦初醒,他扔掉水瓶大喊道:“是吴辰华!他在逃跑的路上被劈死了!” 吴辰华逃出妈祖庙以后,清冷的海风吹散了他的恐惧。他财迷心窍,无常二爷说我此行回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已经明示此行不仅能够安全回去,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财宝当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砸在我头顶,是要靠我自己争取的。孤悬海外的小岛上的神仙算什么?无常二爷可是阎王爷的使者,阎王他老人家都不敢动我,何况一个掌管海上航运的神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若是真该命绝于此,就是赤条条跑回去也难逃一死,可如果我命不该绝,若不卷了金银财宝而去,错过这次财运,将来后悔都来不及。想到这里,他偷偷溜回妈祖庙,把方便携带的金银财宝搜刮殆尽,连壁画上镶嵌的宝石都给抠下来一并卷走。他是入室盗窃的惯犯,动作轻如狸猫没有一点声音,因此陶梦嫣三人根本没发现他去而复回。他背着金银财宝,幻想着回去以后的富贵生活。刚跑到半山腰的树林上,便被一道天雷击中,甚至没来得及叫喊,他的灵魂和他卑劣的过往一起烧成灰烬,扫进历史的垃圾桶里。陶梦嫣不知道,在她用手机才能看到的世界里,梁少平飞身取走用铜线系在庙门顶部的长刀,飘然而去。他始终在暗处保护陶梦嫣,担心雷火殃及妈祖庙,便以长刀为杆铜丝接地,搭建一套简易的防雷装置。 钟梓萓走上前,伸手拉起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屠浮生。“没事啦。吴辰华算是恶贯满盈咎由自取,估计烧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也用不着给他收尸。钱乃身外之物,有命赚没命花的钱离得越远越好。”陶梦嫣说,在自己各处搜集太一水脉相关线索的时候,偶然间了解到一种夏商时代的残酷刑罚,若非刚才亲眼所见,定不会认为书中所载是真的。在空旷的平地中央布设特殊的阵法,中间设有一具铜人空壳,行刑时把罪犯关在铜人之中,灌下夺魂散——一种类似现代医学中麻醉剂的汤药。服药者会变得神志不清,在古人看来,是魂魄已被夺走的表现。在铜人外面贴上符印,行刑者到远处的高台之上作法求引天雷。雷火持续七七四十九天,熄灭之时铜人和罪犯将一并烧成灰烬。这种酷刑常用来处死在部族活动中忤逆神明之人。惹怒神明的人的灵魂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人世间的火是没办法烧毁灵魂的,所以必须以天雷引火将他们的灵魂焚烧殆尽,让他们连精神带肉体一并从各个世界彻底消失。不过,据说这种引天雷的法术,不仅咒语复杂诡秘掌握者极少,而且施法者由于窃取天机而折损阳寿,不出一年必无疾而终。秘术早在春秋时代就已失传。后人只窥得其表象,无从得知其中奥秘。妈祖庙的前身极有可能是一处废弃的部族活动场所,亦或是他们的分支门派、后人之类的信徒。他们把搜集的财产埋藏在山中各个角落。每一处财宝的摆设位置经过严格考证测量,其中混杂着大量的强磁石,它们交错形成的磁场与山体云层的风水形势构成微妙的平衡,搭建了一个无解的自然报警系统。一旦有人打破平衡,即擅动山中财宝,必将引得天雷烧山,入侵者被烧成灰烬,财宝则被世代守护于此的信徒送回原处。随着时间的流逝,信徒慢慢演变为岛上的渔民。死在岛上的探险者越多,渔民们就越相信诅咒的真实性。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求财,离它们远一点。我可不想成为可怕传说的受害者。相传齐天大圣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却是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我们没有齐天大圣的道行,还是不要去大闹天宫。 一直沉默的屠浮生开口道:“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财宝。我怀疑藏珍阁里只有能够触发雷火机关的东西,具体的触发方式应该与梦嫣所说大同小异。触发雷火机关以后,岛上只有吴辰华一个人在没命地逃跑,从概率上来讲确实是他遭雷击的可能性最大。我们在藏珍阁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你们听说过‘特克斯勒消逝效应‘吗?当人的目光聚焦一个地方一段时间后,视野中的其他事物都会慢慢淡化最后消失不见。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我闻到淡淡的熏香气味,我的嗅觉很灵敏,尤其对令人致幻的熏香类药物很敏感。我当时以为是你俩的发香,因此并未多想。现在仔细回想,香味的来源确实是一种古老的致幻类药物。它的优点是寿命很长,在合适的保存方法下,能够残留几百上千年。它的缺点也很明显,药效不强,并不能让人完全进入幻觉;生效范围小,只能在密闭的空间内设置,需要搭配其他的致幻手段使用。室内的墙壁上涂抹有吸光材料,只有在几个特定位置的视觉点,光线才能反射进入人眼。密室通过视觉和嗅觉的双重作用将人带入幻觉,离开密室,它们的致幻效果便会逐渐消失。这种药物慢慢地被后人研制的药效更好的药物所替代。万幸屋子里没有其他陷阱,不然我们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以防再次被致幻药物所伤,接下来的行程一直好戴防毒面具吧。” 三人戴上防毒面具,打点行装继续前进。夏天的海岛天气炎热,他们身上却生出几分寒意。看来一切并不是如同想象中顺利。还没进入“鬼门“,就已经折损一名同伴,自己也差点断送性命。“鬼门”中的环境会不会更凶险的?能不能克服重重困难救回荀元丰?三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
(第二章完)
第三章 以逸待劳
三人没敢进妈祖庙的大殿,绕到后门进入后山。站在山洞的入口前,钟梓萓有些犹豫。“真的要进去吗?我,我不是害怕!是担心万一全军覆没,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依我看,梦嫣留在外面巡风放哨,我和屠浮生进去,如果里面有什么异动,你也好接应我们。如果天亮了我们还没出来,你也别惦记着我俩,多半是被关在‘鬼门’里阴阳两隔,快去另想办法拯救荀元丰。”还有一个钟梓萓并未说出口的原因:陶梦嫣是荀元丰的情人,说句难听的话,三个人里谁都可以出意外,唯独陶梦嫣不能出意外。万一陶梦嫣有个三长两短,即使他们成功招回荀元丰的魂魄,他的生命也不会完整,对于痴痴念念的小荀来说,极有可能余生都生活在失去爱人的阴影里。钟梓萓没有把自己的这一想法用来劝说陶梦嫣,她怕起到反作用,无形中给梦嫣增加心理负担。” 屠浮生说:“‘鬼门’里危机四伏,你们进去恐怕凶多吉少。你俩在外面等着,让我一个人带着招魂铃进去吧,我相信以我的经验足以破解这些古老的秘密。我亏欠你们太多,能够招回荀元丰的魂魄,死在里面也是值得的。” “屠浮生,即使梦嫣教给你招魂铃的使用方法,你确定荀元丰的魂魄会跟你走吗?别忘了,在他的记忆里你还是敌人。” 活泼开朗的陶梦嫣此刻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失去爱人的恐惧,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她的心理压力已经到达她能够承受的极点。她拉住钟梓萓的手哽咽着说:“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一路遇到无数困难挫折,却始终对我不离不弃。无论我们能不能成功,我都替荀元丰谢谢你们。我一个人下去吧,能够陪我走到这里,已经让我不胜感激,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一个人完成就好,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梦嫣,我也是小荀的好朋友,朋友有难,我不会坐视不管。而且我更是你的好朋友,舍不得再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我会一直陪着你。别争了,我们三个一起下去吧。里面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走个来回。” 三人不再争执,收拾利落,打开手电筒依次进入“鬼门”山洞。陶梦嫣暗想,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但是就算我们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也要让荀元丰看见。 山洞里面比较宽敞,约有一人多高,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走,没有任何人工开凿过的痕迹。石路纵横交错,陶梦嫣疑惑地问:“我们该走哪一条呢?”屠浮生指着气压计说道:“我们往下走,离太一水脉的支脉越来越近。罗盘已经失灵,好在气压计还能用,我们按照气压计的读数往低处走。小心一点,山洞的深处极有可能和海水连通。”他们在漆黑漫长的山洞中摸索前进,大约四十分钟以后,他们终于在远处的石崖下面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三人精神一振,紧走几步来到石崖边。石崖距水面约有一米五的距离,石崖边还有很多黑漆漆的洞口,看来通往水脉的路不止一条。水脉的另一端不知连接着什么地方,水质虽然清澈,三人却看不清水底有什么东西。 钟梓萓说:“荀元丰的魂魄是不是被困在河底?我们有潜水设备,要不要下去?”屠浮生提出了反对意见:“不能下水。我们在外面看见的海水浑浊不堪,而洞穴里的水却清澈异常。现在是夏天,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刺骨的寒意?这可能是传说中的阴河,活人进入要被吸去阳气而死。”陶梦嫣向河面抛出一支手电筒,奇怪的是,手电筒竟然在水面转了几个圈,停在河面中央没有沉下去,甚至还随着微微起伏的水面晃动。波光粼粼的水面好像凝固了一样,十分诡异。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他们看见河水的另一端笼罩在一层白色的迷雾当中。 陶梦嫣从背包取出五个小铃铛:“小荀迷路的魂魄应该就在阴河对面,事不宜迟,阴冷的河水让人十分不安,由内而外产生莫名其妙的恐惧。应当赶快进行招魂仪式。”五个小铃铛上分别刻有篆文的“心、肺、肝、脾、肾”,对应人的五脏。陶梦嫣按照聂莫琪教给自己的方法晃动招魂铃,肺、肾、肝、肺、心、肾、肾、肺、心、肺,再反过来摇一次,肺、心、肺、肾、肾、心、肺、肝、肾、肺。 “和那位勇敢的人类先驱一样,我也第一次为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而感到遗憾。不知道该祈祷什么神明,才能保佑你平安归来。如果能听到我的呼唤,荀元丰,和我回家吧。” 四周没有任何变化,除了铃声的回音仍在山洞中萦绕,并没有其他声音。钟梓萓诧异道:“怎么没反应呢?是不是你摇得声音太小了,小荀没听见。我来试试。”她接过招魂铃,学着陶梦嫣的方法依次晃动,她用了很大的力气,震得自己手腕发麻。“荀元丰,我知道你眼前的路很黑,你很害怕。别怕,我会为你照亮前方的道路。顺着手电筒的光线,顺着铃声,快回到我身边来。”山洞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屠浮生也拿起招魂铃依次晃动,“荀元丰,你是不是因为看到我在这里才不敢过来。我欠你一句道歉,我为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忏悔,对不起荀元丰。我现在和陶梦嫣钟梓萓一样,也是你的朋友。不必害怕,到我们这边来。” 山洞里还是没有变化。钟梓萓说:“也没办法确定荀元丰的魂魄跑到哪里。要不……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荀元丰已经醒过来了。” “我刚才看过了。山洞里没有手机信号。”屠浮生提醒道。 “手机!一语点醒梦中人,梓萓,你还记得吗,用手机能看见现实世界看不见的东西!”陶梦嫣说着拿出手机,激动地对准阴河远方。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屏幕上的事物还是把他们惊出一身冷汗。几艘船飘荡在阴河上,每条船上有一列被锁链拷住的犯人,正在阴差摆渡下横渡阴河。他们的目的地在手电筒光线的死角里,看不清通往何处。钟梓萓抬手想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却被防毒面具所阻,她懊恼地甩甩手,“荀元丰会不会在队伍里?刚才的铃声有没有惊动这些人?” 陶梦嫣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隔着防毒面具,钟梓萓能猜出陶梦嫣脸上愁眉不展的表情。她们调整手机焦距,想看清每一个犯人的面容长相,突然听见屠浮生颤抖的声音,那是一种在极度的恐惧下发出的声音:“有没有惊动那些阴差我不太清楚,但是我们大概也是闯下大祸。”二人放下手机顺着屠浮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现实的视野里,原本清澈的水发生异变,水面下似有无数条黑影窜动,把阴河水染得如同墨汁一样漆黑。随着扔在水面的手电筒最后一道光线淹没在黑暗中,黑色的河水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沸腾起来,水面密密麻麻地冒出无数凸起,看得人头皮发麻。陶梦嫣第一个反应过来,“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给我们拜年来的。我们快撤出山洞再做计较!”可为时已晚,陶梦嫣还没来得及迈开腿,感觉自己的背包被什么东西抓住,用力往阴河里拖。她惊叫一声甩掉背包回头观看,一个人形的黑影从阴河里爬了上来,正紧紧地拽着她挂在背包侧面的登山杖。陶梦嫣的背包主要装有食物,失去主人的背包在黑影的拖拽中掉下石崖,竟然没有落水的声音。手电筒光线所及之处,还有数十道黑影正在爬上石崖,向他们包围过来。屠浮生摘下背包上的登山杖驱赶近处的几只怪物,他抡圆拐杖冲着黑影的头部便砸,却好像砸进了棉花堆里,软塌塌的,登山杖随即被不可名状的巨大力量牢牢抓住。他大叫一声不好,踉跄几步撒手扔掉登山杖,拉上惊慌失措的钟梓萓向来路逃窜。他气喘吁吁地说:“阴河里冒出来的都是泥兵泥将,好像要把我们抓回鬼门交差。我们就算跑出山洞,又到何处去躲避这群来自地狱的怪物呢?” 陶梦嫣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那也得先跑出山洞再说。说不定晒太阳能把它们晒死,可现在外面是午夜,我们至少要坚持到太阳升起!”钟梓萓边跑边喊:“你们别光顾着跑,倒是注意一下是不是来时走过的路啊! 我们跑到哪里来了?”三人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周围情况,祸不单行,混乱中他们只顾着逃命没注意脚下,在一处陌生的山洞缝隙之中迷了路。泥鬼越追越近,山洞里罗盘失灵,手机收不到信号。他们只能沿着陌生的道路奔向黑暗的前方。陶梦嫣低声说:“我们体力有限,跑下去不是办法。我发现泥人的行动速度并不快,找些坚固的东西堵住来路,再寻找其他出口逃出妈祖山!” 泥人被他们甩下一段距离,但是山洞中不断逼近的泥浆翻涌之声,在警示他们安全只是暂时的。附近山岩碎石不计其数,陶梦嫣三人用铁铲等一切能派上用场的工具,平地筑起一座半人高的矮墙。钟梓萓闷声闷气地说:“戴着防毒面具干活太累了,还没被泥人抓走,我恐怕就要晕倒在山洞里。” 屠浮生说:“再坚持一下,呼,不知道泥人会不会散发有毒气体,防毒面具不能摘下来。” “好吧,听你的。梦嫣,你快看,它们追过来了!” 矮墙外,成群结队的泥人扭曲着向他们爬了过来。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却发现泥人在距离矮墙五米左右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不得前进。陶梦嫣把折叠铲插进山岩,打开手机观看墙外的情况。此行她穿着一条宽松舒适的运动裤,手机揣在裤兜里,没有随装着食物的背包一同遗失在阴河边。矮墙外伫立着一位披挂整齐、威风凛凛的将军,陶梦嫣看不见他的脸,但足以从背影认出来,眼前的人正是梁少平。钟梓萓放下手中的工作凑到手机前:“这是你和我提过很多次的,梁少平?外面太危险了,你快让他到墙里面来。”屠浮生也看见了墙外的梁少平,“他在帮助我们拖延时间。我们抓紧时间建石墙,给他留个进来的缝隙!”想起自家祖先与梁少平的冤仇,屠浮生的脸色很难看。隔着防毒面具,没有人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梁少平好像听见了三人的谈话,他单手提刀,另一只手冲着身后做了个拒绝的手势。陶梦嫣焦急地询问:“你是说,不用给你留过墙的空间?”梁少平点点头,调转刀尖插入地面,似乎在说:有我在,泥鬼休想伤你们分毫。 三人不再犹豫,加快垒墙的速度。墙外的梁少平愈战愈勇,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刀刃寒光锋芒,近者即死,划过之处泥鬼纷纷断为两半。 陶梦嫣担心地说:“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帮他?”钟梓萓往石墙上塞了最后一块石头,用铁铲拍牢固,扶着石墙说道:“谁发明的防毒面具,连个喝水的口的没有。梦嫣,就凭我们的实力,还是别出去白给了,反倒给他添麻烦。” 他们商讨如何寻找新的出口逃离妈祖山,却透过石墙的缝隙发现墙外的战局发生了变化。被梁少平斩断的泥鬼竟自断裂处重新生长出头和躯干四肢,变成两个新的泥鬼,加入围攻梁少平的泥鬼大军。梁少平双拳难敌四手,面对越杀越多的泥鬼逐渐落在下风。动作略一迟缓,有几只泥鬼绕开梁少平直奔石墙扑来。不多时,手机画面和现实视野中只剩下一群扑过来的黑色恶鬼,梁少平踪迹全无。石墙虽然坚固,可那泥鬼形状变幻莫测,在墙外融合成一滩漆黑的泥浆,钻过石墙的缝隙,又重新生出躯干四肢。三人心中骇然,索命的泥鬼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沾上就甩不掉呢。难道真的要被它们抓回鬼门吗? 陶梦嫣火冒三丈,抄起铁铲就要出去和泥鬼拼命,营救梁少平。屠浮生急忙拦住了她,说道:“我发现他们的攻击目标很明确,不是梁少平,而是我们三个活着的入侵者。他只是暂时受困,不必担心。当务之急是活着逃出山洞,万不可意气用事。”钟梓萓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指着屠浮生:“从进入妈祖庙开始,你就处处阻拦我和陶梦嫣。你究竟想搞什么鬼?这一切是不是你制造出来的幻象?”
(第三章完)
第四章 李代桃僵
屠浮生沉默片刻,好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我有办法让你…我们逃脱泥人的追杀,不过你要先把我的背包给我。”钟梓萓伸手阻拦,“我警告你,别想耍花样!刚对你产生了一点信任,你可别得寸进尺。”屠浮生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的东西都在你们手里,路途中也没有离开你们的视线范围,大家还都戴着防毒面具,就算是想使用幻法也没机会。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些索命鬼追上来,跑不了你们也跑不了我,所以我根本不想害人,不要总对我存在偏见好不好?”陶梦嫣恢复了理智,她轻轻按下钟梓萓的胳膊说道:“先听听他怎么说。屠浮生,你少威胁我们,就算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几个也是不危害农民伯伯的好蚂蚱,但凭借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分析,你是只专吃庄稼的坏蚂蚱。你想要背包里的什么东西,指给我看,我递给你,你还要解释清楚用它做什么。”屠浮生说背包的里层有个小布包,里面有个又像种子又像虫蛹的东西,你应该在益昌镇的地下空洞里见过类似的东西。把他种到地里能迅速长出大树,以此阻挡泥人的追杀。陶梦嫣按照屠浮生所言找到“奇怪的种子”,把它放在地面上,抬起头询问:“有酒吗?我在益昌地下空洞里给它浇了酒它才迅速长高的。” “梦嫣,我衣兜里有酒精湿巾,浸泡过酒精湿巾的水说不定能派上用场。”钟梓萓蹲在地上制作酒精,陶梦嫣在一旁举着手电帮忙照明。 “不用找了,它不用种到土里也能发芽成长。”二人惊愕地抬头看去,发现种子不知何时被屠浮生从地面上捡起来,他的防毒面具扔在一边,正张开嘴打算把种子吃下去!二人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屠浮生把种子塞进嘴里,仰头吞进肚子。 “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陶梦嫣气得想用锤子砸烂他的头,再把种子挖出来。屠浮生苍白的脸正在肉眼可见地变黄变黑,在手电筒的光束晃动下显得格外诡异瘆人。他回头看了眼越追越近的泥人,长叹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早就说过,在我的分析中你我今天的遭遇并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过错,而是命运的安排。命运不会在意我们在它面前的挣扎,它依旧像冰冷的钟表一样缓步前行,我总想掌管自己命运木偶的提线,可在控制木偶的同时也被木偶的一举一动所限制。拿起提线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变成木偶的一部分了呢?当梁少平力拒群鬼之时,我曾想过一种解决方案,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解释。以木克土。水生木,木克土,是因为木能够吸收土的养分为己所用。按照陶梦嫣在益昌镇的方法种出来的树,能够对付普通的陶人兵俑,却拦不住一群被恶煞所侵的泥鬼,只有以活人血肉滋养的噬骨吞魂树,才能吸取泥人体内的土髓,把他们变成一堆碎渣。你们都是荀元丰不能失去的好朋友,而我害他变成今天的样子,这个祭品,”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沙哑僵硬,木质化的进程已经延展到咽喉,“非我不可。”顷刻之间,陶梦嫣和钟梓萓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屠浮生的面孔。他的两条腿化作树根直插入地,疯狂地吸收着养料水分,躯体变成树干,正在飞速变高变粗,双臂和头部变成树冠,生出无数树枝,长短粗细各异,皆为殷红色,每条树枝末端生有类似蝉的口器,在空中不断扭动。恐怖骇人的场景让陶梦嫣想起了古希腊神话中满头毒蛇的女妖美杜莎。活人血肉滋养的噬骨吞魂树开始展现它狂暴的一面,树枝箭雨攒射般刺向蜂拥而至的泥人,被刺中的泥人很快被吸尽土髓水分,摔碎在山岩上。有的泥人还在挣扎,却被一把无形的长刀削为两半,不再动作。陶梦嫣钟梓萓二人在远处看得真切, “梓萓,快,手机!”钟梓萓明白陶梦嫣的意思,打开手机从摄像头中观看远处的战斗,她们惊奇地发现,被泥人围攻消失不见的梁少平,此刻正手持长刀加入战斗。 无论前世今生有着怎样的仇恨,此刻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我们并肩而战。 陶梦嫣扯了扯钟梓萓的胳膊,“没时间缅怀,活下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祷告。别看了,我们快走!”钟梓萓一步三回头,和陶梦嫣互相搀扶着继续赶路。走出大约两百米,她们发现眼前的路被碎石堵死无路可走,回头看去,数不清的泥人依旧前仆后继,吸收泥人养分的噬骨吞魂树越长越大,扑上来的泥人也越来越多。钟梓萓颓唐地靠着山岩坐下,“山穷水尽。这次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陶梦嫣抓住钟梓萓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递给钟梓萓一把登山镐,“不能每次都等着别人来救,就算当新时代的愚公,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我相信唯物主义战士的拳头要比山岩坚硬百倍!”钟梓萓接过登山镐,赌气往身后的山岩上砸去。她们的力气太小,一次次徒劳的敲击只能在山岩上留下点点白印。陶梦嫣沮丧地扔掉登山镐,“别费力气了,想想别的办法。”却突然看见钟梓萓转过身愣愣地瞪眼盯着她,钟梓萓脸部的其他地方被防毒面具所遮挡,陶梦嫣看不清她的表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钟梓萓纵身扑倒压在身下。陶梦嫣的头脑中清晰绝望地闪过一个念头:和在益昌镇一样,自己又中了幻术骗局。眼前的是假小钟,自己就要穿着纸做的嫁衣,绑在祭台上。凭借自己的力量不太可能逃脱,真正的钟梓萓去哪了呢?荀元丰正躺在病床上,招魂仪式已经进行,他现在的情况或许会有好转?屠浮生的布包里暗藏致幻的药物,在我们碰到它的一刻便进入他创造的幻觉中,可是我们戴着防毒面具也会中毒吗?难道是他在防毒面具上动了手脚?唯一欣慰的是,她坚信招魂仪式不是幻觉,这一世换我来救你,你要好好活下去。她放弃挣扎的想法,“屠浮生”说得没错,命运是不会在意的。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真的没有人会来救我了。她感觉无数条绳子从自己的身体上滑过,提着自己不断升高,眼中所见一片殷红,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钟梓萓?假的,都是假的。可自己的脸为什么在火辣辣地疼? “梦嫣你醒醒,怎么又抽都抽不醒了…是不是我把你扑倒的时候摔到头了啊。你快醒醒,这不是幻觉,我们现在在噬骨吞魂树树枝围成的巨大篮子里,他正带着我们穿过山岩!刚才把你扑倒是因为我看见你身后有很多树枝正无声无息地伸过来,一开始我以为树枝要把我们当成泥人一样串糖葫芦,后来才发现他是在保护我们。你说得没错,要相信生命的奇迹,可是你为什么还是抽都抽不醒。” “我要是醒不过来就是被你抽昏过去了。你是真的小钟?我问你,‘虽然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那也不能放弃!我真的是你的好朋友小钟。你听!这是树枝穿过山岩的声音,是生命向命运抗争的声音!”树枝穿破山岩的声音尖锐刺耳,她们面对面都听不清对方在喊什么。二人索性不再说话,紧紧地抓住“摇篮”底部的树枝,发觉手中的树枝并不是冰冷的,而是带有些许温度。不知道这趟惊心骇人的列车在山岩里穿梭了多久,直到斑斑点点的清冷月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洒下,“摇篮”又开始顺着山坡滚落。陶梦嫣没有力气再抓紧树枝了,她松开紧握树枝的手,像在旋风中飘零的落叶,时而被甩到“摇篮”顶部,时而被丢在“摇篮”底部,时而又和钟梓萓撞在一起,疼得两个人龇牙咧嘴。这趟蕉岛特快列车终于在海滩上停了下来,她们拖着撞得酸痛难忍的身体,砍断树枝,破茧而出。
(第四章完)
第五章 借尸还魂
荀元丰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的阴差用锁链穿了他的琵琶骨,和其他几个陌生的犯人串成一串,押送他们登上一艘船。哭喊、哀求、反抗,都无济于事,没有人理会他的一举一动。他突然看见河边站着几个熟悉的人影,“小陶?小钟?还有屠浮生?他们来到这里做什么?是来救我回去吗?还是说他们也是将要被押送的犯人?我还是不要连累他们为好,该如何警示他们不要靠近呢?”他冲着陶梦嫣三人摆手呐喊:“这边危险,千万别过来!”可他们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对着河面指指点点。他的叫喊声惊动了押送犯人的阴差,一个喽啰模样的阴差对着头目模样的阴差报告,“报!犯人荀元丰公然违反界规,应当速速押送进鬼门。” 阴差头目把一支令箭摔在地上,“斩无赦!” “喏!”喽啰拾起令箭,鞠躬离去。荀元丰随即被众阴差抬起,手腕脚腕加上重铐。阴差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鬼门。他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希望小陶看见了自己的警告。在他就要被拉进鬼门的一瞬间,忽然听见岸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听到铃声的阴差四散奔逃,他听见阴差在逃跑过程中不断提到一个称呼:“魕娘子。”他不理解这个称呼的具体含义,四周空荡荡什么也看不见,本想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忽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元丰,和我回家吧。” “小荀,顺着铃声回到我身边来。” “对不起荀元丰,我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向你道歉,快到我们这边来。” “梦嫣,梓萓?是你们吗?你们在哪里?”四周变得又一片死寂。一个女子的奸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奸笑声阴森刺耳,惊得荀元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在找谁?你的情人陶梦嫣?你的朋友钟梓萓?” “你是谁?不许伤害她们!” “承认吧,荀元丰,承认你内心的懦弱。你不必伪装出勇敢的样子给他们看。你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人。我要这世人都来和我一起羽化飞升,度化的人越多,我的功德就越圆满。你会和他们在鬼门团聚。” “我承认我不勇敢,但是她依旧爱我,她也不会因为我是个懦弱的朋友而离我而去。所以,我虽然害怕也要保护她们。而你,一个不敢展示真实面孔的家伙,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妄下定论?” “等到你们团圆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你要是敢动她们一根汗毛,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哦?你以为你现在不是鬼魂吗?我承认你生前曾经救过她们,可又能如何呢?你改变不了宿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把她们撕碎在你面前。”任凭荀元丰怎么叫骂,女子不再理睬他。荀元丰愤怒而煎熬地等待了很久,这一次他没有怨恨自己无能为力,愤怒使他几近疯狂。他又听见女子的声音: “他居然会牺牲自己?可恶,我又低估了人与人之间情谊的重量。荀元丰,你和你的情人和朋友还能多活些时日。那个叫王娇彤的女孩子又在我家门口胡闹,真吵。我先去处理她,你可以走了。” 荀元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身边的护士姐姐惊呼:“主任!他醒了!”门外围起来一群人,有他的亲人,有他的主治医师,还有来看热闹的其他病人。荀元丰呆呆地注视着门口,那个从前世开始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护士姐姐把无关人员都赶出病房,一边给荀元丰测量各种指标,一边对荀元丰说:“在你昏迷的时间里,有个女孩子每天都会来看望你。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床边,拉着你的手自言自语。有一天她带来一盆花摆放在床头柜上,拜托我每天浇水。她说她要出趟差,会在蝴蝶兰盛开的那天回来,恳请我照顾好你。你看,蝴蝶兰已经含苞待放,不出几天她就会回来啦。她担心你不知道蝴蝶兰的花语,特地在上面留了一张小卡片,你现在能看清东西吧?”荀元丰点了点头,护士姐姐把卡片举到他眼前,上面写着:我爱你,幸福向你飞来! 当晚,荀元丰又做了一个梦,梦里陶梦嫣背着手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想要拉住陶梦嫣,却发现指尖所触及的却是一只残破的蝴蝶翅膀。他哭泣着醒来。有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自己的手。陶梦嫣坐在床前,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小荀,你也做噩梦了?堂堂男子汉做个梦都哭哭啼啼的。”说罢捏了捏他的脸,“疼吗?疼吧。这不是梦境,你看,蝴蝶兰悄然绽放,按照约定,我也回来啦,我们都回来啦。” 翌日,荀元丰的神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还是不能够下地走动。陶梦嫣和钟梓萓商议用轮椅推着他去海边走走。 “晒晒太阳,或许他很快可以站起来呢!” “你把他当树苗了呀?”提到树苗,钟梓萓沉默不语,陶梦嫣也不再说话,皆面露伤感。他们把荀元丰带到沙滩上,聪明的钟梓萓以买好吃好喝的为借口离开了。沙滩上仅剩下坐在轮椅上的荀元丰和推着轮椅慢慢前行的陶梦嫣。陶梦嫣给荀元丰讲述蕉岛之旅的经历,荀元丰黯然失色:“他是因为救我才死的。为什么我每次都会给别人拖后腿。” “你从来都没有给别人拖过后腿,小荀。在益昌镇,我看见你挺身挡在我和木偶中间的背影,终于相信那些古典戏剧吟唱的百战百胜的英雄将军并非是只存在于戏台上的故事。我为你骄傲。每个人做出的选择都有目的和意义,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救赎吧。他不是因你而死,而是你因他活着。我真希望那段回忆都是幻觉。你真的相信人能够变成大树?虽然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已经见怪不怪,可我还是不相信人吃进去一粒古怪的种子以后,几分钟之内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我可没少不小心把西瓜籽吞进肚子里,那我是不是也早变成西瓜苗了呢?唉,不提他了。我相信山海经中的描述,‘汤谷上有扶桑’。看看我们脚下的海风和海水,海风吹起朵朵浪花,海水的波纹又衬托出海风的形状。他们本没有意义,是因为彼此的存在才给他们的存在增加意义,我们两个人也是如此。” 推着荀元丰回到医院以后,陶梦嫣登门拜访聂莫琪,打算把招魂铃还给她。逃命的过程中她也没忘了带着关键信物,万一此行招魂失败,还要另想办法招魂呢。万幸荀元丰已经苏醒,铃铛自然要物归原主。 聂莫琪一脸诧异:“梦嫣,这是我家的招魂铃不假,可我从来没把它借给过你啊?” 陶梦嫣也一头雾水:“怎么会呢?你不仅把铃铛借给我,还教会了我使用铃铛的方法。多亏了这件宝贝,不然我家小荀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你是不是新婚生活太幸福,这些琐碎的事情都忘了呀!”聂莫琪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子服,家里来客人,你躲在厨房像话嘛!”又对着陶梦嫣摇摇头说:“不可能。招魂铃这种重要的东西我不会轻易借给外人使用的,如果借出去我一定记得很清楚。” 说话间,宁子服从厨房里端着一盘水果走出来,在围裙上擦擦手,和陶梦嫣打过招呼。宁子服对聂莫琪说:“莫琪,你忘了嘛,招魂铃是我们当初一起借给梦嫣的。” 聂莫琪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最终她选择相信宁子服,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瞧我的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陶梦嫣给宁子服夫妻二人讲起蕉岛发生的故事,说到开心处他们一起欢笑,提到屠浮生时,三人一同为他流泪。黄昏时分,陶梦嫣起身告辞。 “子服,开车送她回去吧。” 在车上,陶梦嫣问宁子服:“子服哥,为什么莫琪对借我招魂铃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啊?而且,当初借我铃铛的时候你并不在场,只有莫琪一个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宁子服询问陶梦嫣,所谓的聂莫琪是如何教她使用招魂铃的。陶梦嫣如实相告:“先这样,然后再反过来摇一遍。”宁子服面色凝重:“梦嫣,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事情,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莫琪有个孪生的姐姐叫聂莫黎,由于年幼时遭受不公平的对待,她现在回来复仇了。我之所以欺骗莫琪,是不想让她卷入这场百年的恩怨闹剧中。好狠毒的聂莫黎。先摇一遍是正确的招魂方式,但是如果再反过来摇一遍,鬼门附近的所有恶煞都将进入阳间,附着在阴河河底的泥土中,把碰到的一切生物全都变成活不活死不死的怪物。若非屠浮生舍身相阻,梁少平殊死搏斗,我们就全要被聂莫黎给度化了。做好准备,是时候和她做个了断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