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的事务所》《序——归去来兮》CHAPTER Ⅷ:白色蝴蝶的赐福
《夏尔的事务所》《序——归去来兮》
CHAPTER Ⅷ:白色蝴蝶的赐福
“……”老人先是一愣，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这个充满哲学性的问题。
“恐怕不会。”老人回答道。
“为什么？按理说在知道了自己的既定结局以后，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与之相反的全新人生吗？”少女似乎对老人的回答很是疑惑。
“对我来说，不，对于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来说，体验不一样的人生的确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毕竟无论做些什么都不用去承担后果。但小艾莉丝，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忽略了‘选择’。所有结局的产生都是你在某个节点做了选择之后才出现的，哪怕最后依旧会通往‘既定’的结局，那也不会再是与之完全一样的‘既定’的结局……”老人端起杯子饮了几口茶水。
“想要重新来过的，都是对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不满意的，他们想要在那个既定结局到来之前，再多做一些没有做过的事情来填补内心的空白。但我不会，无论是通往终结虚空，还是美好明天，我都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
“所以哪怕知道了自己将要如何死去，我也不会以不同的方式度过一生。”
“原来这是你的回答，卡恩斯。”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想要回到过去。几乎每个人说着说着，都会抱怨自己如今的生活。都会忘记既定结局都是因为他们的选择才产生的。他们不怨恨当初做选择的自己，而是怨恨选择后的结局不如自己的意。”少女说着，微微垂下了眼眉。
“呐，假如在所谓的‘坏结局’到来前他们已经过上了所梦想中的生活，但又不得不必须面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最后都会变成虚无的事实，他们会不会自暴自弃？”少女问道。
“我想会的，一秒天堂一秒地狱的绝望落差可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但是——”
“做出自暴自弃这种举动的，也是一种‘选择’不是吗？”
“！”少女心一惊。
“那假如是‘好结局’呢？你还会想去改变通往‘好结局’的过程中的选项吗？你已经被满足了，你就不会再有勇气去尝试新的可能了。”
“你是想说安于现状也是一种‘选择’吗？”
“就是这样。”
“嗯——”少女点点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呐，卡恩斯。你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了不起的一生吗？嗯……换种说法，你有想过关于所憧憬的别人的了不起的一生吗？嗯……这样好像也不太对。就是……就是……”少女无法编织能表达自己意思的语句，她显得有些急躁。
“别着急，艾莉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人摆摆手示意少女冷静下来。
“我确实憧憬过别人那样了不起的一生，更强大，更充满力量，更富有学识，更拥有财富，那样完美的一生。”
“但是——”老人重重咬下。
“假如我真的度过了所憧憬的完美的一生，那我就不会做上现在这份工作，我就不会知道我是怎样给一个家庭送去期许，怎样帮助一位先生脱离低谷，怎样带给一位女士活下去的希望。甚至一位被遗弃在花店门前的少女，当她在世上孑然无依的时候给予她温暖，令她重新感到安宁，给她一个归宿以及一个爱她的人……”
“玲奈……”少女小声念着她的名字。
“艾莉丝。”老人久违的没有在少女的名前加“小”字。
“当我在憧憬，在追逐别人的了不起的一生时，我就已经度过了了不起的一生，只属于我自己的了不起的一生。”
“！”少女瞪大了眼睛，她在思索，在编织，在消化老人给出的答案。
那个令她最满意的答案。
“你果然是个特别的人。卡恩斯。”少女浅笑道。
“当然，有趣的灵魂可是独一无二的。”老人也跟着风趣起来。
“要是改改油嘴滑舌的毛病就更好了。”少女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送入口中。
此时茶杯里的花茶已经变温，已经远不如一开始那样烫口了，但薰衣草的香味还依旧停留在杯口，鼻尖稍稍靠近就能嗅到。
“抱歉让你陪我说了那么久。”少女放下茶杯。
“现在该你了，你的‘悄悄话’呢？”
“对哦，光跟你在这探讨哲学了，我还没有说我的事情呢。”
“快说吧，你帮我解答了疑惑，作为年长者我也要解决你的问题才行。”少女说着叉起腰，摆出一副“都交给我吧”的大人姿态。
是因为年龄所泛起的突如其来的胜负欲吗。老人心想。
“事情是这样的。”
老人蹲下身将嘴巴靠近少女的耳旁，那声音小到就算待在老人的身边也完全分辨不出究竟在说些什么，大多只能盯住老人的嘴唇动作勉强的读出几个单词。
片刻。
“！”少女面部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这就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做这种事的。”
少女粗暴的打断了老人即将说出的话语。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会有两个年幼的生命因为我的见死不救而丧失未来。”
“他们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在乎你。其余的怎样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还在活着就好，只要你还能继续当我的老朋友就好，只要你还能继续给我泡薰衣草花茶就好。其他生命什么的，其他生命什么的……”
“都毁灭了也没有关系……”
少女快速的说着，想要用语速遮掩语气中夹杂的哭腔。
“艾莉丝，我已经见识过所有想看的东西了。但是他们还没有，他们作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新的探寻者，不能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就回去，这对于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那我呢？你也是，玲奈也是。都是为了别人可以牺牲自己的大笨蛋。那你考虑我没有？你们一个一个从我的身边离开，有没有想过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总之，我办不到。”少女将头别过一边，避免自己跟老人的眼睛对视。因为她知道，如果这时候跟老人面对面的话，自己的心一定会动摇。
“你办得到。”
“说了办不到就是办不到，我没有那个能力。”少女又一次加重了语气。
“我翻过你的笔记。不，应该是说上一任‘艾莉丝’的笔记。我知道你们可以做得到，你们有能力可以利用永生花把宿主的生命分均对换给其他永生花的这件事。”
“……”少女没有出声否认，沉默代替她做了回答。
“竟然偷看别人的东西……”少女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阻止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要为别人献出自己的决心了。
“艾莉丝，你刚才答应过我要帮忙解决我的问题，难道你要不惜丢掉年长者的自尊也要食言吗？”老人见有所松动，便又立刻开展了新的攻势。
“我……”少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目前看来，无论什么理由她都不能说服眼前这个倔强的“年轻人”了。
“拜托了，这是我最后能做到的事情了。我想要完成这一份如同‘奇迹’申请书般的委托。”
“……”少女微微低下了头。
“就算失败我也不会负责任的哦。”
“嗯，我知道。”
“就算会死掉我也不会管的哦。”
“嗯。”
“就算……就算。”她用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决堤的情绪。
终于，少女做了一个深呼吸。
“好……我答应你。”像是硬生生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样少女做了答复。
“其实……我还有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如果今天再不做的话，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说罢老人离开了座椅，径直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哎？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少女抬头望向老人，一脸疑惑。
此时体态娇小的少女在老人面前就像是一只面对老虎的兔子。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老人朝面前的少女伸出了手。
“你你你你……你要干嘛？”少女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如同钳子般的大手，就算再怎么长的年龄也不能阻止内心的惊慌。
“！”少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并蜷缩起了身子。
“嘿——”
趁少女低头的一瞬间，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拽掉了少女头上的白色大蝴蝶结发带。
“——”少女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根本就不知道老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薅了一下，然后两边耳朵上的头发被提了起来，然后又散了下去。
“嗨呀，早就想这么玩了。从第一天看到你那个像大白蝴蝶一样的发带时就想那么做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不过今天算是圆梦了哦。”老人双手拉着发带上的白色大蝴蝶结，笑着说道。
“……”听到这少女试探着抬起头，在看见自己的发带在老人手里转着圈的时候，脸颊瞬间烧红了起来，与此同时几滴晶莹也在眼角里打转。
只见少女站起身跳下椅子，抬脚就朝老人的小腿踢去。
“啊——”
趁着老人吃痛的时候，少女从老人的手中一把夺过发带，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后又重新戴了回去。
“喂，很疼的。不要高看老年人的身子骨啊。”老人揉着小腿疼的龇牙咧嘴，显然那一下踹地不轻。
“活该！”少女在抛下两个字后，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叉着手把脸别过一边，一副气鼓鼓的状态只是脸上的绯红依旧没有消除。
“别生气嘛，小艾莉丝。你看……”“不许加小字！”
“好好好，艾莉丝。”
“那一切就都拜托给你了。”
“笨蛋……”少女小声嘀咕道，不经意朝窗外看去。
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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