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幻想 A-5
金桂雨
猩红的天空,炭黑的土地,夜幕降临前的情景,太阳没入地表的情景,无云,无星,无月,只有寂静的黑暗,无生气的,焦土地。璃沫在其中徘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如何出去的办法,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在无生机的焦土上。
猩红的夜空,远处的阴影被红色的背景切割,显出醒目的轮廓。无机的土地上,忽然传来一阵腥气,锈铁般的腥气,追溯气味的源头,璃沫终于找到了人影,一个身着披风,头戴兜帽的人影,脚下踩着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迹。
“那个……”璃沫想张口询问,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他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这个身影让他感到如此的熟悉,手臂上因鳍条而被撑起的布料,是如此的相似。那个黑影微微转身,血红的眼瞳盯着璃沫,让璃沫不禁冷汗直冒,忽然的,他听到一个声音——
“醒醒。”
“啊!”璃沫从床上惊醒,他迅速的环顾四周,紧接着愣了会儿神,接着叹了口气。“只是一场梦……”
“璃沫。”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出,璃沫回头一看,毫不意外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床边,冷冷的看着他。“有新委托了,快起来。”“好好……诶呦……”璃沫抓起床边的法袍,往身上一批,从床上爬了起来。
“快出来吧,委托人在门口等着呢。”“诶?”璃沫踩上朴素的皮靴,轻轻的踏了两脚,“你把委托人带到这来了?”璃沫站了起来,“是她坚持要跟着的。”阿科博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你没阻止吗?”璃沫跟了上去,“你看了就知道了。”说着,阿科博便打开了门。
随着门的打开,一缕阳光照进了昏暗的房间,照的璃沫紧闭着双眼,等到适应阳光的时候,才看清在门外迎阳处站着一位蓝发少女,身穿米色风衣,脚踩革制皮靴,面朝朝阳,轻轻的哼着一首轻快的小调,在这位少女身旁,仿佛还飘过几片金色花瓣,在空中回旋,飘落。
“真美啊……”璃沫不小心说出了心声,那位蓝发少女愣了一下,转过头,清澈的蓝色眼瞳中映着璃沫不气用的身形,稚嫩的脸颊上还带着些许红晕,看着入神的璃沫,那位少女咧起嘴角,说:“早上好呀。”
“早…早上好……”面对已经看入迷的璃沫,阿科博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面颊,才让他找回了神志。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委托人,锦苑小姐。”“是的,我叫锦苑,很高兴认识你。”“锦苑小姐,很高兴认识你!”“这个,给你。”锦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璃沫,“这是我从外面带来的金桂糕哦,你应该还没吃饭吧。”“真是太感谢了!”璃沫开心的接受了。
“阿科博先生呢?你要吗?”锦苑又把手伸入风衣口袋,阿科博却说:“不必了,快点去委托地点吧。”“诶,好吧。”“我先前预约了一辆马车,现在应该快到了。”阿科博看了看楼下,一辆马车正从远处驶来,阿科博走到楼梯口,说:“走吧。”
“阿科博先生感觉好神秘呢。”锦苑自言自语道,“是这样的。”璃沫拆开纸包,轻咬了一口,清新的桂花香,和适中的甜度,真是难得的珍品。
坐上马车,透过车窗,视线从小城转向郊野,城外已是黄叶与青枝并存,常青与落叶共生,落叶漫漫,树下车辙间秋花斑斑,锦葵小菊散落成星,中略带些许绯红,两三颗石蒜零星分布,与落叶青草为伴。
随太阳逐渐攀升,周围的景色开始逐渐统一,亮丽明快的淡黄,无瑕的圆叶与骄阳相称,近银的细枝上簇拥着串串金花,一阵桂香透过窗缝,直冲鼻腔。金叶桂林,这就是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一个环境优美却鲜有人问津的闲僻地方。
车速逐渐减缓,马蹄声不再响起,几人从马车上下来,璃沫伸了伸懒腰,转头看到阿科博正与司机谈话,示意司机几小时之后再来,司机同意后,将马车往小城的方向开去。
“现在,可以说明你的委托了吗,锦苑小姐。”
“嗯。”锦苑掸了掸自己的裙角,清了清嗓子,说:“我其实,是想拜托你们找我的一个朋友。”“在金叶桂林?”阿科博环顾了四周,又深吸了一口气,说:“这里根本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嗯……其实我是在找一棵树啦。”
“他是这里最老的一棵树,上面应该还有一些类似蛱蝶的图案,血色的。”“那应该很好找的吧。”“金叶桂最高仅有4米,树皮也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变得粗糙,树干的粗细变化也不明显……总而言之就是……我找不到他……”说到这里,锦苑的心情显得有些低落。
“简单来说,就是要找到这里最老的树……对吧。”璃沫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我会帮你找出来的,放心吧。”说完就往林子里钻。“嗯呐。”锦苑也跟着往林子深处跑,只有阿科博还在外面,看着开在金叶桂下的血色小花,若有所思。
踩着飘落于地的金黄树叶,干脆的“咔嚓”声流入耳中,阿科博正跟着这星星点点的血红小花,慢慢的在林子里晃悠。慢慢的,阿科博发现了脚下的变化——这些小花开始变得一簇一簇,静坐于树根旁,不远处的桂花树下也是如此。
跟着这些小花的步伐,空气中的桂花气息也变得浑浊,像是被血浸蘸了很久的物品,就算用桂花的香味也没法完全覆盖,渐渐地,这种味道变得越来越难以被覆盖,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地从一片美丽祥和的金黄变成了一片惊悚骇人的血红,天空中飞舞着靓丽的蛱蝶,像一片血红的树叶。
阿科博抓起地上的一把树叶,往空中一抛,树叶瞬间从中缝间开裂,成了一群翩翩起舞的血色蛱蝶。用指尖夹住其中一只,单薄的翅膀上竟流出了昏黑的鲜血,虽然昏黑,却能感觉到一点余温。“啧!”他把那只蛱蝶摔倒地上,蛱蝶即刻失去了活性,宛如干枯掉落的树叶。
同时间……
“欸!”一个略显恼火的声音传了出来,“真的好难找啊~”“一点影子都没有呢……”一点线索都没找到的二人,正站在一棵金桂下唉声叹气。
忽然的,一个红色的影子飞进了锦苑的余光中,她转头一看,是一只血红色的蝴蝶,正在慢悠悠的拍打着它的翅膀。“华德!”她一眼便认出了这血色蝴蝶的主人,并朝着那只蝴蝶跑去,“华德?欸,等等我!”璃沫也跟着锦苑的脚步,朝蝴蝶的方向跑去。
那只蝴蝶见他们来了,便翻了个圈,朝着那片血色飞去,“等等!”锦苑他们紧随其后,在一片的金黄中,逐渐向骇人的深处跑去。
当蛱蝶终于飞回血色的树海时,它却忽然开始往下坠,锦苑见了,赶忙伸手,妄图接住这脆弱的奇迹,但当它落到她手心里的时候,却变成了一滩血水。“怎么……怎么这样……”她攥紧手心,不愿让旧友的血液流回这伤心的大地。
“你们终于来了。”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阿科博走到了他们的面前,靛蓝的风衣上沾满了血迹,满手的鲜血,还有身后飞舞的无数血蝶,让锦苑无意间说出了一句:“华德?”
“看来华德就是你要找的朋友。”阿科博甩了甩手,手上的血液洒在了一片血红的地面上,然后走到一边,原先被遮挡住的血色大树映入眼帘,枝头附近还有一对对血蝶飞舞,“他现在在那呢。”
“哈……”锦苑看到后,朝着那座血色大树走去,她走到树下,手轻抚着它的树干,又贴在树干上,侧耳听,“他”的声音,“我们……终于再见面了……”,几只血蝶停在了她的肩膀上,翅膀轻轻的开合着,其他的则是在一旁伴舞。
“我们算是完成委托了吗?”“……不,不会这么简单。”阿科博对璃沫说,“你先暂时回避一下,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着,阿科博便将璃沫推了出去。“好了……华德,准备好换个身体了吗。”
说着,锦苑将手一抬,天空中开始飘落粉白的花瓣,这些花瓣在她的驱使下,逐渐拼凑,压实,随后成了一个完整的兽人身躯,树梢上的一群群血蝶飞入其中,为这具躯体带去生命。就在此时,地上的血红落叶忽然被卷起,变成了一头头血红的郊狼,朝着锦苑扑去。
就在锦苑即将被袭击的时候,阿科博瞬间挡在了她前边,一剑刺穿,并将其甩在地上,那匹血狼随即化为血水,“小心点,地上的这些血液貌似充满了怨恨。”“我知道。我的身后就拜托你了,深海众。”“哼,知道了,魔女小姐。”阿科博掏枪猛射,一匹血狼便应声倒地。
一匹匹血狼接二连三的赶来,阿科博一开始还能游刃有余的将它们全数斩杀,但随着数量越来越多,他开始渐渐的力不从心,在他对一匹血狼出剑突刺时,另一匹便径直的咬在了手臂上,又是一枪,将血狼直接击碎,却被另一匹一爪撕裂了后背,随后群狼更是蜂拥而上,将阿科博压在狼堆之下。
“真是麻烦……”一阵响彻天际的炮击音传出,阿科博身边的狼堆瞬间化为血水,一时间雾气缭绕,将阿科博的身影完全罩住,隐约中,他的额头处生长出了剑鱼般的长吻,伴生的是头上树立的冠,一条粗大的墨蓝鱼尾将身旁的雾气拍散,一个清晰的人影立于血泊之中。
刚刚冷却成型的头冠和铠甲,现在还些许冒着热气,宛如炽红的钢铁一般,“呲——”一阵气流声传来,头冠、后背和腿甲开启的窗格正向外排放着经过加热的空气,将脚边的血液都吹出一米开外,近乎墨色的头冠,将原本的耳朵和头发紧压其中,将无神的双瞳遮出满满的杀意。
“形态转换了?”锦苑转头一看,身后站着的已然成为了一个一米九的骑士,虽然手中没有武器,但后续生成的血狼却不敢再靠近半步,眼角黄色的眼影,拉出了一条宛如泪痕一般的造型,墨蓝色的尾巴被一条明黄色的亮线分割,上为墨蓝,下为云白,尾上的棘冠有如一面旗帜,彰显着高昂的斗志与必胜的信心。
血狼的嘶吼从身后传出,一只血狼从他的身后跃起,朝着他的肩头咬去,却被他一拳击碎,在空中便化为了一滩血水。其他的血狼蜂拥而上,而阿科博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一瞬之间,便碾碎了一排血狼,身后拖拽着宛如延时摄影一般的残影,一拳,一脚,顿时间血水横飞。
高速的风景,不容错过,前提是你追得上来,每一拳,都能将空气撕裂,每一脚,都能掀起狂风,脚边的树叶被卷入上空,一阵阵破空声,一阵阵带着腥味的风,狼群的速度已经完全跟不上他时,他便在原地驻足几秒,直到它们再次探出头。
地面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连那些血色的树叶也跟着消失,融入了这片大地,在最后一匹血狼的哀嚎声下,他的身影才终于清晰,再也没有那些残影。“呲——”又是一阵气流声,滚热的空气被排出,温度之高,甚至将脚边的绿草烘成了火种。
“……破浪。”刚才一直沉默杀戮的阿科博忽然开口了,“你说,破浪这个名字怎么样,花之魔女。”他转头看向锦苑,无神的面容和平淡的语气,让人不由得感到背脊发凉,“挺合适。”
随着林中血色的完全消失,那具躯体也获得了生命,他缓缓的飘落下来,被锦苑接在了怀里,雪白的毛发中透着些许粉嫩,脸上的娇红是他重生的证明,他缓缓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锦苑,他很自然的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锦苑。”
“欢迎回来,华德.迈尔斯。”

“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几个人站在金叶桂林的入口,锦苑和华德站在阿科博的正对面,说:“我就是传说中的‘花之魔女’,锦苑嫣思。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华德.迈尔斯。”“请多指教。”
“刚才的血蝶,应该是你的能力吧,华德。”“是的。”“花和树叶也是,对吧。”“这些实属无奈之举。”“嗯……之后有考虑去处吗?”“我在高卢有一处与世隔绝的小别墅,不用担心哦。”锦苑说,“是吗,花之魔女的别墅……应该会在花从中央吧。”“很浪漫的想法呢。”
“为什么会在树里呢?”“是为了让灵魂暂住在树木里呢。”“是说将虚弱的灵魂依附在树木中,等到灵魂不再虚弱的时候再转移到新的身体上,从而达到‘复活’的目的,是吧。”“知道的可真清楚呢。”锦苑笑着说。
“说起来啊,锦苑。”华德看了看自己粉白的身躯,说:“我记得我以前是深灰的吧。”“白色看起来可爱一点嘛~”“嗯……嘛,也不坏。”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之前的那辆马车赶来了,不同的是,后面还跟着一辆,是往高卢的。四个人在上车前互相告别,坐上了各自的车,前往了不同的目的地。
“璃沫,你想找你的父亲吗。”虽然一句疑问句,但一点都听不出疑问的语气,更像是一个告示。“诶?”璃沫有些疑惑,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回答很明显就是“想”。“我们去找你父亲,去古奥。”阿科博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看向窗外。
“那……什么时候出发?”“明天,太阳初升之时。”“一定得这么早吗……”
致旧友 @锦仔吖 我们的冒险从未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