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那孩子水蓝的瞳孔凝视着深渊中的我。周围的一朵朵水仙花争先恐后着将我包围。花香缠绕心头,将眼前的事物笼罩于白色薄雾之中。
周围再次恢复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透着寂静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身着白裙的女孩身上。她白得渗人的皮肤几乎与那条白裙融为一体,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落进脚下的泥土中。
咔唦、咔唦...
毫无生机的森林里传来脚步声,她木纳地转过身。那双溢着绝望的水蓝色瞳孔撞入了我的视线。
“你是....”
“滴滴滴——”
床上的人儿被一阵闹铃吵醒。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黑与白的交界处仍旧残留着昨夜的碎梦。方阿米下床拉开窗户,看向桌面,上面是昨晚看一半的文件和一杯凉透了的咖啡。
【160929 清潭洞溺亡女尸总结报告】
文件上醒目的一行大字,让自己回想起梦中的那双瞳孔。
因为一直没能破案所以,来托梦告诉自己凶手是谁?
震动的手机将方阿米拉回现实,她将睡乱的头发束起,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方组长,案件调查得怎么样?”
是案件组的电话。因为案件一直找不出头绪,让上头一慌再慌。部分国民已经开始搞抗议游行了。
“还是不怎么乐观。”
听着电话那头心急如焚的声音,方阿米再次陷入困境。为民除害什么的,还真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做。
“我现在进去局里,好好整理一下资料。”
从17年年末当上警察,开始调查这桩案子到今年,历经三年,没有丝毫线索。被害者高姜雨的生命就此停留在美好的十九岁。
将其沉入冰冷江底的杀人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这对于专门负责特案组的高智商人员来说,真的是一种侮辱。
“我们在案发现场采集到的..只有被害人的指纹...”
副组长在分析案件情况,虚掩着的门外,传来路过刑事组人员的闲言碎语,
“连哈佛复旦抢着要的方阿米都没办法,这些菜鸟还唧唧歪歪啥啊。”
“方组长,打扰一下,有人想见你。”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副组长的话。
“谁?”
方阿米皱起眉头,火烧眉毛了,还有谁要找自己。
“说是叫...金泰亨。”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竟从心底扬起了一股熟悉,但又很陌生的感觉。
可明明是没听说过的名字。
玻璃门被推开,来者是个留着胡茬的男子,邋遢的头发下是黯淡无神的双眼,在望见方阿米的一瞬间闪过一道光。他踉跄着走过来,握起她的手,眼里竟泛起涟漪来。
就在众人正因为他不寻常的动作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
“阿米、你是方阿米...对吧..”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伴随着方阿米迟疑的点头,他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她的手臂上。
是能够灼伤皮肤的温度。
他像是堕落许久的人重新寻见光明,眼里布满了希望和喜悦。
“我、我是泰亨啊,金泰亨...你..记得我吗?”
他祈求着,半蹲的双腿逐渐变成了跪地的姿势。本就干燥的下嘴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发白之处还渗着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不认识你啊...”
语音刚落,他便停止颤抖,眼里划过一丝黯淡,随之便开始躁动。
“你一定记得我的,我们认识的。你怎么会不记得呢...怎么会呢...”
他抓着方阿米肩膀的力度越来越大,她却慌了神。
想说些什么,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姜雨...姜雨..阿米..姜雨...”
他被周围的人搀扶着走出了办公室。不断回头喊着让人头大的名字。
“又一个热心市民。”
方阿米揉着被捏得抬不起来的手臂,脑海中不断浮现梦中的那双瞳孔。她的瞳孔就似乎和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共鸣,联手将她整理出来的思绪搅得一团乱。
“组长,没事吧?胳膊好红..”
“没事...头有点晕...我回去休息一下。”
水流声淹没了心跳声,像是被刀尖抵住了心尖,眼看下一秒就要刺穿了,可她却无法体会到那份心慌。
镜子里的自己变得陌生了,让自己不禁有些怀疑。
方阿米。到底是谁。
方阿米推开那扇黑色的门,是一间点着白蜡烛的房间。
唦、唦、唦。
木屑随风飘动着聚集到一起,成了一条白蛇。它吐着暗红的芯子,慢慢缠上小腿。
方阿米的脚灌了铅似的沉重,就在她因为蛇的靠近而惊慌时,她看见了蜷缩在角落的那个女孩。
锋利的雕刻刀下,是一张有了雏形的面具。
一对细长的尖角下,是撇着眉笑得诡异的丑陋鬼面。
蛇身的冰凉逐渐蔓延,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到底是谁...”
她闻声停下动作,缓慢地抬起头。
没有五官的那张脸,只有一双水蓝色的眼睛。
方阿米被吓得发不出声音。那只白蛇不见了踪影。
等她抬起头,那人已经站在面前了。
从她眼里传达出的空洞与绝望将她推向锐利的刀尖,一下刺穿心脏。
方阿米感受不到疼痛,伤口却不断涌出滚烫的鲜血。
她手中的面具不知在何时有了颜色。
是赤般若面具。
透过那对漆黑的眼睛,方阿米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金泰亨。
“你到底是谁!!!”
方阿米拼了命地叫喊,最终从那个压抑的梦境中醒来。喘着粗气缩起身体,却触碰到了手臂上的疼痛。
“阿米、你是...方..阿米。对吧...对吧?”
“姜雨...姜雨..阿米..姜雨...”
眼前浮现金泰亨无助的样子,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在这片黑暗中正对自己的,是一张合照。
不对...那里摆的明明是全家福...
方阿米晃晃脑袋,那张照片却愈发清晰的呈现在了她眼前。照片上的三个人站在一起,一起拿着棒棒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三个人正是她自己、金泰亨,还有被杀害的高姜雨。她的脸扭曲在一起,取而代之的是那双被无尽放大的水蓝瞳孔。
不安、恐惧、猜疑。
方阿米的头疼得厉害,脑海中一帧一幅的画面拼凑着,随着一声巨响,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不要靠近他。我的意思很明白了。”
“可你就是不听,那有什么办法。”
她成了悲剧的旁观者,安静地看着自己举起匕首。般若面具的尖角沾着鲜血,划过獠牙,滴落在她手中。
那样炙热,那样滚烫。好像要被灼伤了。
贪婪的欲望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一场巨大的阴谋,
那只奄奄一息的金鱼悄无声息地被染成血红色。
十字路口的刺眼红灯在无力道述着悲剧的发生,
少女的红裙与那片清澈通透的汉江水融为一体。
我,杀人了。
红蓝色的灯光点缀着漆黑的夜晚,
不识趣的彼岸花却在这时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