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条麻衣与超能力者们:命运(十九)
淅淅沥沥的雨水声淹没车辆行进、脚步踩踏和徐缓的细语,人世间一切的声音。笼罩着城市的氤氲仿佛青春期总是坚信永远的朦胧爱情,虚幻而美丽。
冰冷的潮湿空气钻进领口和袖口,口中呼出的气体隐隐有化作白雾的迹象。
学校差不多该发出换秋季校服的通知了吧。明明不会忘记过去的事情,却固定的会在这个时节认为自己不知道上一年是什么时候穿上长袖的深色校服。可能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会下几场降温的雨水,周围大量信息被屏蔽掉,专注于记住雨水落下的啪嗒啪嗒,才会记不起很多事。
但是并不是真正的忘记,为了保证脑袋里十万三本魔道书不会出现任何偏差和遗漏,忘却这项技能在上条麻衣的身体中不存在,她会记住所有的事情。无论是愉快、悲伤,还是愤怒、痛苦,全部都会永远清晰牢固。
麻衣单手撑着浅蓝色的雨伞,不急不徐地轻轻转动,覆在轻薄伞面上透明的清澈水滴随着离心力向着四周飞溅,宛若舞池中央耀眼扬起的裙摆。
或许是因为雨天低气压的缘故,上条有些无精打采,封锁住城市的雨水声很让人昏昏欲睡,土御门说魔法师随时都可能来袭又让她揣揣不安的内心无法坦然接受安详的睡意。早上她就已经纠结过一次,终究因为身体对睡眠的渴望没能战胜精神,上条不得不接受起床上学的命运。然而走到一半,不够清醒的大脑才提出就算不能待在家里休养生息,也不只有去上学这一条道路。
上学路上行至中途,上条才想到逃课。她的出勤率相当危险,不过正是如此,她才会肆无忌惮,反正假期补课,弥补出勤是板上钉钉的既定事项,就算现在开始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最近还有去医院检查这个绝对好用的理由,深爱学生的月咏小萌老师绝对不会追问到医院去,身体不舒服和检查内容到时候随便编一下就好了。
尽管上条经常捅娄子,其实每次倒也不是她的错,可能是那位迷你教师热切燃烧的教育之魂,一脚迈进不良的上条总是能得到她额外的关心。加之上条不会忘记任何事情,超能力的考试她没办法,普通的学业考试对她而言则一点都不困难,所以小萌老师一直相信她是个好孩子。
偏离熟悉的路线,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上条过去偏离上学的路线多半是被魔法师追杀,逃命时候常常会不顾道路延伸的方向。只要能保命,无论是小巷,围墙,灌木,还是房顶,下水道,能通过的地方,能甩掉危险的地方就是道路。以自己的心情决定去向,反而怅然若失、不知所措。
低头跨过泛起波纹的水洼,脚步越发缓慢。上条正在往人烟稀少的边缘学区走着。穿着校服肯定不能去闹市,不然很容易被巡查的警备员给抓住盘问,上条可不想在正常的生活中也惹出麻烦。
一下子能开心的地方就给夺走了一大半,不,几乎就是全部。唯一安全的地方大概就是医院,但是已经决定作为谎言使用,身体就很抗拒将谎言变成事实。消毒水的气味总会让上条脑袋里清晰的画面带着疼痛感复苏,每次从死神冰冷锋利的镰刀下逃脱,都不是没有代价的,想想身上好像就一点伤没受过的地方。真不知道那个微胖的医生是怎么做到让她到现在还保持四肢健全,甚至一道明显的伤痕都没有……话说那个医生的脸好像最见过的那个吉祥物。
上条抬头从雨伞边缘仰望沉重的天空,胸口跟着沉闷,能够精准指出位置,能够记起断裂流血画面的伤口痕迹仿佛在回应挤压胸骨的疼痛。上条连忙甩甩头,将不必要的伤感赶出去脑袋。她可没有自虐的倾向。
一边小口呼吸,一边继续向前走,快要接近爬满绿色植物的灰色旧墙壁,上条才发现此路不通。眼前的选择有两个,原路返回,或者是左拐走进阴郁的巷道。可能是眼前灼烧了不少,却依旧顽强的绿色植物激起了上条的好奇心,她心中的天平很快倾向进入光明无法抵达的巷道,迫不及待地走入黑暗。
上条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想要知道绿色植物在她到来之前遭受了什么意外,走入冰冷的巷道之后,她却将侵入鼻腔的气味与绿色植物失去的生命联想到一起。如果不是防雨布遮盖在巷道上方,浓郁的血腥味道恐怕早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不,其实在下雨之前,这块区域已经进行过打扫,换成是其他人或许根本不会发现。可是来人是上条,尽管并非本意,但她对他人的血液的味道,和自身鲜血的味道都相当熟悉,在战斗中她有时候还会把血液散发出来的诱人气味当成是线索,和制胜的机会。
贪婪允吸着空气中快要散失掉的温暖,上条麻衣未能发现嘴角漾起的魅惑愉快。她收起雨伞,将其搭在巷道入口的墙壁上,迈着悠然的步伐向深处走出。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鼻尖,陈旧的遮雨布已经承受不起原本的职责。然而上条没有重新撑起雨伞的打算,雨水会让她更加清醒。
又向前走出不到十步,明亮的色彩从天空落下,上空的遮雨布在这一处完全损毁,仿佛只集中在这一点的雨势嘶吼着,想要占据这片空间。雨水统治的区域中央躺着异物——微黄的短喙微微长着,仿佛最后的一刻还在呼唤天空。
——一只死去的云雀躺在道路中央,即使是雨水猛烈的冲击,还是未能将黏在地面上的它移动分毫。在这场雨到来之前,它就早已死去。破碎的内脏散落在身体外,浑浊的眼睛望着最后的期盼,估计变成黑色的血液已经被雨水吞噬,,干涸的羽毛中再怎么注入水分也只剩下狼狈。
眼前的光景并未使上条内心泛起波澜,连一丝丝的涟漪都没有。她来不及为他人的悲痛诞生同情,沉重的感情只会让她不断将自己的过往与其重叠。
唯一的感想,或许该说是结论——她追寻的血腥味道不是来自于这只可怜的云雀,上条只瞥了一眼就快步通过没有遮雨布护着的区域。
请理现场的人相当仔细,连着上条走进事件中央的丝线数次几欲断裂,她要闭上眼睛才能勉强寻找到连接的方向。然后她终于找到了——浓郁的中央,扩散的原初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