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鸦番外篇:无关仇恨
(本篇剧情为世界观拓充,与主线剧情无关,读者可酌情观看)
一
“来尝尝这块南瓜派,雅丹刚做的,热乎。”
“谢谢村长大人。”
“嗨呀,说多少遍了,在这不用那么客气,就把村里当成家一样,快吃快吃,瞧你这瘦的,路上没少吃苦吧?”
“还不赖,但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啊,我知道,话题永远都是那几个,战争啊,屠杀啊,瘟疫啊,永夜啊,啊,世界乱成一锅粥!连我这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子都知道。白耀帝国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时候他们的税务官还隔三差五地往这边跑,我们得一边赔笑,一边点头哈腰的双手把小麦捧上去,可现在再也没人来过这边了,你说那些官老爷能去哪里呢。不过说实话,不用背粮债是件好事,大家心里都欢喜,但自摘下那面水晶马蹄旗后,村里仿佛少了点什么似的,巡逻的士兵不见了,会议也不召开了,村中央那口大钟已经好久没响过了……”
“东方又开始打仗了,你们最好提前做点准备。”
“你是说草原上那些蓄胡子,吹号角的家伙?这帮野蛮人要是哪天不打打杀杀了,那才是惊天动地的怪事。”
“我是说的那些流民,村长大人,战争不会席卷至此地,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到来,来这里时我注意到,村里的铁傀儡已经快生锈了。”
“你说的是老疙瘩?活见鬼,它已经在咱们村子里驻守了快一百个年头了,锈得路都走不动——没错,我们是该让这老伙计趟进地窖里了,还要召开会议,共同商议打造一个崭新的,连TNT都轰不动的铁汉子,对,马上就召开会议!”
“这是好事。”
“雅丹,再拿一桶浆果酒上来,不,是两桶,往里面加点冰块。波米兹小姐,你刚刚提到的流民......”
“很多,东方人,北方人,还有被永夜逼到走投无路的西方人,你们要多多防备一下。”
“啊,很正常嘛,这该死的永夜时代,该死的战争,把老百姓都逼到没有活路了。你听说过巴提亚的那场大战吗?霍伦帝国派出的五万铁甲兵全被消灭了,他们的铠甲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土壤上,胃肠在雨水中腐烂,而这一切竟然仅仅只是一个人做到的——诸神在上,那可是五万人啊。据说那场屠杀的主角披一身黑甲,长着八个脑袋,手持一把火龙般的长刀,每次挥手都在草原上刮起几千度的焚风......”
“村长大人,或许胡敦国的确出现了一名骁勇善战的猛将,脱离战场的逃兵也会添油加醋地描绘他的形象,但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换句话说就是以讹传讹,这五个小国最终只会被霍伦帝国所吞噬。”
“何以见得?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小国家联手也战胜不了?”
“霍伦帝国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太久,他们的皇帝很精明,也很有野心,训练军队更有一手。他会结束东方近百年不曾断绝的征战,就如当初白耀帝国一统西方那样。到了那时候,你们担心的事情才会刚刚开始。”
“什么意思?你说的是饥荒,瘟疫,还是.....”
“霍伦帝国有着屠杀占领地原住民的习俗,至少他们一向给人的印象如此。到了战争的尾声,成千上万的难民会离开他们的家园,向着中部旷野,北部极境,甚至是被至暗湮没的的土地,他们会像蝗虫一样涌入遥远的土地,啃食一切可见之处的粮食,或者是晕头转向地奔向黑暗,然后被里面的僵尸感染,转而去袭击自己的妻子儿女,然后将死亡的瘟疫带到附近的村庄......”
“听你这么说,你似乎不怎么同情他们。”
“我并非没有怜悯之心,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游侠,无法向皇帝奉上停战协议,也无法用爱与和平去感化大军压境的铁甲护卫,我能做的只有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忽视人性。我曾见过一群饥肠辘辘的流浪者,他们架起大铁锅,烹煮流亡路上诞生的婴儿;那些逃离了战场的人,却不幸从满地腐尸中染上黑死病和天花,他们会携带这些疾病毒害更多的人;而更多因战争而对他国恨之入骨的人会加入义军和散兵团,他们啸聚山林,烧杀劫掠敌国的边境,砍死女人和小孩,把普通老百姓的家园与农田洗劫一空。这个糟糕透顶的年代恰好折射了人的内心,世界越是动荡,人类举止中蕴藏的恶就越深,不管他是侵略他国的指挥官,还是受灾受难的农夫。”
“波米兹小姐,我的孩子,我这辈子没走过什么地方,没有你见多识广,但在人性的探讨上,我不认可你的观点,尤其是你总把别人的行为往坏处想。”
“我只是遵循我看到的结果。”
“我和你一样,孩子。我只记得在两年前,红帽地精最猖獗的那个年代,有一个灰肤色女孩来到我们村子,一人一刀,单枪匹马地走进他们的老巢,并带出了地精长老的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小孩失踪和煤矿矿工的尸体出现。”
“村长,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我就是靠这个过活的。”
“那之后的牛头人,史莱姆,蜘蛛骑士又是被谁解决的呢?那个姑娘的出现,让我们更加坚信,即便是这样一个残酷而冷漠的世界,总会有一群人秉持着善良与正直,就像你一样。”
“我只看结果,村长大人,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否正确。但我还是希望你们……”
“关紧大门,全村戒备,像提防洪水猛兽一般防着那些颠沛流离的苦命人?不,不,孩子,世道混乱阴暗,但那不是阻碍行善的理由。当你面对这些饥肠辘辘的难民时,你会因为他们会消耗你口袋里一半的粮食而任由他们死在路边么?你不会,孩子,因为我知道你内心仍是善良的,有些东西是眼睛所遮挡不住的。”
“……”
“行啦不说这些大道理了,听着人耳朵起茧不是?来,吃块烤羊肉,上面还裹着蛋液和蘑菇酱,我知道你爱吃这个。”
“不了,谢谢村长,我饱了。”
“你就准备走吗?不再多留几天?雅丹可是常念叨着你呢。”
“我会继续东行,去一趟中部旷野的塔克镇,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去南方寻找一个旧识,然后回村里准备一些补给。”
“塔克镇好啊,在我年轻时,那里热闹的就像全天开着集市……唉,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咯。你先稍等一会,我去给你准备马匹和干粮。”
“不用了,我从不骑马,我对那玩意有阴影。”

二
这是什么味道?
空气变得沉重起来,若有若无的粘稠感浮现在鼻腔内,雷娅沿着河流独行,时不时向四周张望。
天空是灰色的,今天乌云密布,但迟迟不下雨。
她再度停下脚步。
有一个长棒状的粗物缓缓漂来,那是根被劈过的横木,粗细均匀,正适合用来修建栅栏。它像死尸一样在水中浮沉,从纹路上看,这根木头被拋进水里的时间不长,表面没有朽烂的迹象。
不详的预感在雷娅心头酝酿。
那股气味,血渍,煤油,腥臭与灼烧,交织缠绕,从河的上游涌来,她皱紧眉头,用力揩了揩鼻头,拉紧身上的包裹,继续上路。
“哇——哇——”
凄厉的嘶鸣从头顶传来,她抬起眼睑,只见一只硕大的乌鸦扑腾着翅膀落下,它的眼睛污浊又迟滞,一身黑羽凌乱不堪,鸟与人相互注视,她死盯着它,它则回报以百无聊赖的目光。
很快,乌鸦拍拍翅膀,像一块黑色的抹布腾空而起,向着远方飞去。
在它的身后,还有更多肮脏乌黑的同类,这些死亡与黑暗的精灵,鼓动翅膀,沉默淡然,它们飞翔的时候便是一首挽歌。
不,不,不要在这时候。
她远远地看见了房屋,也看见了烟雾,不是从烟囱里冒出,而是从熊熊燃烧的谷仓里冒出来的。
她还看见了红色,在灰暗天空下,荒草原野上,那片红色奔涌而来,仿佛要把她连同脚下的大地一起吞噬。待她定睛一看,地上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小团的磷火随风滚动。
她捏了捏背上的剑,快步朝村里走去。与此同时,她开始祈祷。

三
“你有悬赏委托要给我?”
小孩的笔迹拙劣,稚嫩,却很生动,在这张匆匆撕下的日历纸上,画着一个有九个脖子,九双眼睛,九张血盆大口的怪物,它张牙舞爪,滑稽地炫耀着自己的力量。
雷娅放下“悬赏令”,对上孩子热切的目光。
“这么说,你想让我帮你猎杀一只九头蛇?”
“是的!”
“为什么?”
“九头蛇是世界上最危险,最邪恶的怪物,”小男孩扬起肉嘟嘟的拳头,“它会飞到天上,撞倒房屋,朝大地喷火,吃掉农场的奶牛,抢走漂亮的公主。没有什么东西比九头蛇更邪恶了,而杀死它,是勇士们莫大的荣耀!”
那一刻,男孩踮起脚尖,眼睛闪闪发亮,仿佛盔甲与长剑已经到手,就要去与传说中的邪龙一决高下。
雷娅忍不住露出微笑,她半蹲下来,将手放到男孩的小脑瓜上。
“你知道吗?其实九头蛇只生活在火焰沼泽的洞窟里,它们确实吃人,但通常它们只用呼吸那灼热的空气就足够了。九头蛇不会飞,不会劫掠公主,甚至没有九个头——顶多六个。”
“所以你看,杀死九头蛇证明不了什么,一般的勇士也不会去做这种傻乎乎的事。”
男孩迷惑不解地低下头,但很快,他又鼓着嘴巴叫嚷起来。
“可是,如果不杀死一些邪恶的怪物的话,我不就做不成勇士了吗?如果哪一天怪物来进攻我们村庄的话,不就没有人守卫这里了吗?如果能杀死一只坏到透顶的大恶龙,我就可以成为全村庄的英雄,保护我的爸妈和小伙伴们。”
“可是,九头蛇是我杀的,他们也不会尊重你啊。”
“那好办,你把战利品放到我家里,等我长大了,有力气了,那就成我自己的啦。”
雷娅强行憋笑,但看着男孩一脸认真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我做事可是要给工资的哦,你付得吗?”
“有!”
男孩一阵风似的跑进屋里,旋即抱出一个小小的木桶。
“这里有……十三个金粒和两个绿宝石,还有一些红石粉”男孩打开木桶,在里面翻检着,“如果不够的话,我还有一些河边捡来的石子,很好看的,里面说不定会有宝石!”
木桶很轻,握在手里只能感受到一颗心的分量,雷娅摇摇头,把它交还到男孩手中。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没有任务完成之前就收别人钱的习惯,这些宝贝,就请你先替我保管了。”
男孩的眼中放出光彩。
“这么说,你同意帮我抓九头蛇了?”
“是的,不过呢,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何时能重返这里,你愿意乖乖地呆在妈妈身边,等我的好消息吗?”
“当然!当然愿意!”
“那,咱们拉勾勾。”

四
“妈的,这破地方怎么这么富,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土豆和甜菜,这帮蠢货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种出这么多庄稼的?”
“那还用说,你他妈白痴啊,往口袋里塞那么多洋芋干什么?找金子啊!盔甲,首饰,铁器,统统都给我收了。”
“哈哈哈,大哥说的是,等以后我们去别的镇子干笔大的,到时候就能整天躺床上吃战斧牛排了,哈哈哈哈……”
……
这些刺耳的噪音,她并非没有听见,只是她疲于应答。寒气顺着脚踝不断上涌,直达心头。
断壁残垣,焰火熏天。
磨坊上堆着教堂,农田上散着集市,废墟压着尸体。小小的村庄看上去宛若被陨石的余波掀翻一般面目全非,四处都是跳动的火苗和焦炭。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那些碎屑和蜷曲的尸首,最后在一地散乱的木架边停下。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自己,只是将手指伸入那些本应该是围栏的朽木中,这里是马厩,也是牧场主的家,他有一个孩子,今年刚满八岁,白白胖胖,对未来满怀憧憬。
与此同时,那群人也注意到了她。
“这家伙是谁?之前好像没见过啊。”
“这身装备,不像是本地人,怎么处置啊大哥。”
“喂,你是来干什么的?搁那找啥呢?喂喂,问你话呢!”
她的双手被未熄的焦炭灼伤,但她仍不懈地往外翻着,终于,一张发黑的纸片从废墟中露出来。
九个脑袋,九口尖牙,九双咄咄逼人的锐眼,张牙舞爪,气势汹汹。这张“悬赏令”的一半已被火焰夺去,剩下的部分在血迹中浸润已久,早已模糊不清。
她的身体颤抖起来——非常剧烈的颤抖,但很快又平息了。她站起来,面向前方的站着的九个人,缓缓地,取下兜帽。
一阵极为刺耳的大笑随即响起。
“***,这世界上还有母刌民?”
“你别说,模样倒还挺标致。”
“格诺夫,这里有个和你一样的贱种来了,哈哈哈哈哈……”
劫匪们纷纷聒噪起来,身材最高大,绑着钢铁拳甲,穿着灰狼皮的男人则始终冷眼看着她。他像是这帮人的头儿,络腮胡和头发连在一起,破碎的铠甲上,一道“马掌水晶符”依稀可见。
“臭婊子,你闻到尸臭,也想来这分一杯羹?”一个带眼罩的瘦鸡男人叫到,同时将一根纤细的东西踢到她脚下,“拿上这破戒指,麻溜地滚吧,咱们没多的东西分给你。”
在雅丹夫人的无名指上,与村长款式相同的金戒指正闪闪发亮。
她站在原地不动,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你们最好小心点,这女人或许不是掠夺者,”九个人当中唯一的刌民斜着眼睛,“我从没见过背剑的灾厄刌民。”
“那玩意是剑?我还以为是棒槌呢。不管怎么说,咱们有九个人,这女人难道还想虎口夺食不成?”
他们只说对了一半,女人开始迈出步子。
她的步伐稳健又平静,容貌就如像秋天的湖面,靴子尽可能地避开了地上的残躯。九个劫匪不笑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他们心头扩散。
“弄死她!”狼皮领袖低沉地吼道。
乒乒乓乓,一大堆武器瞬间从地上转移到了手里,钩镰,重斧,短刀,长弩,亡命之徒发出群狼般的嘶鸣,向她猛冲过来。
她轻轻侧身,躲过精壮男人的斩击,同时一刀柄戳在他的后脑上,在男人倒地的瞬间,一记包钢的靴子已将他面门踢碎。
两个人向她奔来,他们的位置为左前右后,于是她以“之”字形步法,像一只鱼儿从他们身边游过,刀刃划开他们的腹腔与脖颈,血雾噗地一声散开,而两个男人仍是副不明就里的表情。
劫匪们有些坐不住了,一个高大肥胖的巨人站在她面前,头顶白光一闪,重锤砸下,雷娅稳住刀背,一个斜卸力 使锤头砸进了地里,她从胖子身边走过,顺便砍掉了他两条小腿。
“妈的,老子剁碎你……”
眼罩男的吼叫戛然而止,苗刀的刀锋穿透他的护甲,直入肚腹,她向上刺出第二刀,刀锋自髋骨入,从肩胛出,男人像糖葫芦一样被串在刀上,为她挡住飞来的弩箭。在弓箭手填装羽箭的空档,从独眼龙身体里穿出的刀刃轻轻搭在他的头上,顷刻间,他的脑袋如西瓜般爆裂开来,里面撒出一堆红红白白的瓜瓤。
她抽回剑,快速追上前方想要逃跑的劫匪,刀刃插入他的脊背,把他从地上挑起。这个男孩岁数看起来不比她大多少,四肢无力地在半空中抽搐。雷娅像扔死狗一样抛下他,转身迎向格诺夫的斧头。
灾厄刌民的动作非常迅猛,每一次劈砍都瞄准她的要害,只是那对双刃斧与苗刀相比实在过于短小,她步步后撤,在拉开距离的同时趁机砍下那对绷紧的手臂,然后一个优雅的前迴劈斩下刌民的头颅。
她的长发在鲜血的沐浴中凝结成块,全身温热粘稠,可她仍觉得冷。
只剩两个人还站立着。
劫匪的首领,身披狼皮披风的花白胡子男人沉默不语,他的指关节在银拳套里吧嗒作响。雷娅举起长刀。
他也扬起了拳头。
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浓烟与火光同时从男人的铁拳中迸出——他的拳甲中竟然暗藏火药。滚滚热流灼燎伤了雷娅的侧脸,点燃她的头发,却没能阻碍她的脚步。
不到两秒的时间里,雷娅已出现在男人的眼皮下,刀刃擦着泥土向上扬起,男人勉强躲过,但雷娅立即拧腰转背,从相反的方向再砍一刀。
刺啦,一大片狼皮被斩断,男人一侧身,竟然将苗刀夹在了自己腋下,他的五指合拢,挥动能够开山碎岩的铁拳,狠狠砸向女人的额头。
那只拳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他松开苗刀,踉踉跄跄地跌向一旁,双手撑着地,呕出洋芋,甜菜与污血。雷娅用刀面施展出的“崩劲”如陨石般震荡了他的五脏六腑,使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余力。
雷娅沉默地将暗鸦收回剑鞘,然后四下望了望,便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小刀,刀身弯曲锋利,屠夫一定常用它来剥牲畜的皮。
狼皮男人瘫软在地,看着那金属的反光离他越来越近,他瞪圆眼睛,嘴角流下一串血沫。
“放了我,我把所有宝贝都藏在那个地方,只要你想,随时就可以找到它……我们之间本来无冤无仇……”
雷娅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她的脸上已模糊的辨不出五官,在意识逐渐流失时,首领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首领,接下来我要对你做的事,同样无关仇恨。”

五
“那天,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荒野的尸堆中多出了九具尸体。”
“我想埋葬他们,但死尸实在过多,附近穷山恶水,挖不了那么大的坑。”
“我想过去寻找侥幸活下来的人,但千里百里不见人烟。”
“最后,我拿出我背包里的那片九头蛇鳞片,将它埋在了一个小土包里——是的,那个孩子肯定很想看到这东西,那是在火焰沼泽,九头蛇巢穴里打盹时,我偷偷从它身上薅下来的。为了满足一个孩子的美好愿望,这或许是值得的。”
“……这或许是值得的。”
“在那之后,没到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总会问自己,如果自己当初不是一时好心帮他们解决了红帽地精,这个村庄或许还会对外人充满警惕,会不定期地修缮他们的防御,或许那样的灾难,就不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很荒谬,对不对?但这让人不能不想。”
“这个世界没有变,而且会继续以它自己的方式运作下去,茕茕孑立或对他人敞开心扉,这两样我都无法接受,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善意会转变为伤害,无心之举最后成为灭顶之灾。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
“试想一下,如果我当初无视你的请求,独自离开塔克镇,或许你也不会和我身陷囫囵,面临一个城市的追杀,死在床上固然是凄凉的,但世界上有更多可怕的死法……”
“你不后悔?”
“哈哈,我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不妨让时间走的更远一点,到了那时候,你就会找到自己的答案,我也会找到。”
“夜深了,第二天还要赶路,你还是先休息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