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追月亮的人(6)

“哥,你出去以后往右边贴着草丛走,当心一点,人太多容易被发现,你就过了草丛到小门就有人接你了。”
“好,”bambam攀上窗台,想着就是哭,也不能当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兄弟面前哭。他轻身翻下,走得有些吃力,猫着腰走到草丛,忍着疼痛尽量快速的穿过去,走到了朴源指给他的小门。
他离门还剩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倏然止住了脚步。
他想,原来被通缉了很多年的罪犯在被抓到的这一刻,竟然会这么轻松。
在门口接应的哥们身边窝着一个王嘉尔,两个人蹲在一起,一只手农民揣一只手夹着烟,胡天胡地侃大山,看起来非常投缘。
“bambam,你来啦,”王嘉尔站起来迎过来扶他,“你朋友和我说行李马上就拿下来了,我刚刚到,还以为自己来迟了。”
他一副真的很担心所以要过来接bambam,帮他拿行李的模样。
Bambam把重心都堆到那两个人身上,整体从里到外的轻盈起来。王嘉尔把车钥匙拿给他刚刚用一根烟收买过来的兄弟,让他先去发动汽车打开空调。他扛起bambam的半个身子,在后面慢吞吞的走着。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王嘉尔好声好气的劝他,“你们现在业务方向有了转变,我觉得你不需要有某些方面的顾虑。”
“所以最近行业洗牌和你有多大关系?”bambam对于他的消息灵敏度已经没什么诧异了,Amy和朴振英能在这场洗牌中比同行提前那么久得到消息,甚至毫发无损的脱身,这里面的巧合太多了。
“没多大关系,至少上面那一票被双规的高官和我没关系,我要是有这么大能耐,也不至于让段宜恩离开我那么久。”王嘉尔笑的很真诚,用两个本质上完全不沾边的事情打了个圆场,“就是手里有那么两张照片,又正好有那么几个朋友而已。”
他话说的轻巧,仿佛那几张照片和几个朋友就是唾手可得的,说能拎起来就能拎起来,说放下来就能放下来的物什一样。
“我老板和我姐,都是你保的?”
“你太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要去保谁,”王嘉尔一边搀着他,一边慢条斯理的解释,“Amy姐是我很好的朋友,也是我一直非常欣赏的女强人。你可能不知道,她是我认识的所有酒吧老板里,唯一一个不卖假酒,不收容xidu的,比起听见风声跑路,我更倾向于她因为不顺应潜规则,干不下去想转行了。”
“振英哥那边,我简单说两句,”王嘉尔眼看快到车边了,打算暂时中止这段对话,“他前段时间被仇家砍了几刀,上个月才从ICU出来,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他老了。”
前排驾驶座上的兄弟明显是为自己认识了一个大佬而感到非常的荣幸,他发动车子,殷勤的询问目的地,似乎在bambam不知道的时候,和王嘉尔达成了什么共识。
“先去xx路那家三层的烧烤店,bambam说想吃说好几次了,我在那边定了位置。”王嘉尔给金有谦发短信说他接到人了,“待会你们大嫂也过来,你们随便吃,我买单。”
“嘉尔哥你还认识我们嫂子呢,”前头笑嘻嘻的搭茬,“大哥有你这么厉害的朋友居然我们都不知道,我可太羡慕了。”
“认识也不是很久,没来得及和你们介绍,”bambam瘫在车上,一副彻底放弃抵抗的样子,“我也觉得我有点高攀。”
王嘉尔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彻底认识到自己这一声声“哥”,都是面子工程。人家大佬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面子上亲切温和,背地里就和小说里一样,弹指间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几辆车一前一后的到了烧烤店。朴源下车的时候明明没人碰他,但整个人感觉,像是被拎住了后颈皮扔下来的样子。
天知道他上一秒还在为他哥的爱情默哀,准备上楼拿东西的时候,下一秒,金有谦就靠在电梯旁,一脸温和的笑意,说他想想还是觉得过来接一下行李比较好。
“啊真的不用,我们会把bam哥照顾好完好无损的送到你手里的,”他劝金有谦,“上面有点乱,一些朋友还没睡醒,你进去真的不太合适。”
金有谦仍然笑眯眯的看着朴源,看的他心里发毛。两个人不知道在电梯间对峙了多久,直到金有谦的手机先响了起来。他低头回了个消息,朴源觉得他笑的更恐怖了。
他拿起手机给朴源看了一眼对话框,然后告诉他,“我就在门口你们把行李拿出来就行,我不进去,我朋友已经接到bambam了。”
他看到大哥的时候,本意还想强撑着解释一下不是兄弟能力不行,是嫂子实在太高明,结果一看到后座扶着bambam出来的人是王嘉尔,他腿一软,左膝盖直接跪到了地上。
玩不过玩不过,这把输的惨绝人寰,整个团灭,他们十几个臭皮匠,都没斗过这两个诸葛亮。
Bambam已经不觉得朴源丢人了,他的整个计划,就是“现眼”俩字的活词典。
“走吧走吧,今天没照顾到,只定了一个包间。大堂归你们,我们三个坐包厢聊聊天,你们看行不行?”王嘉尔开始招呼起人,仿佛他们不是bambam五年呕心沥血带出来的兄弟,而是他自己亲生亲养的猴子猴孙。
“别拘束,今天我请客,怎么吃都行。”
“吃吧吃吧,”bambam向他们招招手,“朴源你带他们去找座位,我们就在二楼。”
包厢里弥漫着蒜蓉生蚝,孜然羊肉,麻辣烤鱼的香味。Bambam低头风卷残云的一整狂扫,好像已经十几年没吃过肉的样子。王嘉尔吃的慢慢吞吞,金有谦面前的菜几乎没怎么动。Bambam没注意到两个人都在盯着他看,一边放下第八个啃干净的羊腿,一边往自己嘴里猛灌肥宅快乐水。
金有谦心想,自己是不是把他吓着了,他怎么吃出了一副断头饭的架势。
“服务员,再上五个羊腿,”王嘉尔打开门往外喊了一声。他回过头来问金有谦,“公立医院的伙食已经差到这种水平了吗?”
“他的伙食都是我一手包办的,基本上我有空回家就给他煲汤,或者把食材买好,给熟悉的五星级酒店送过去让他们做,我妈跟那边主厨是牌友。”
“人家五星级酒店厨师很忙的,怎么有空跟你妈打牌?”王嘉尔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茬。
“不知道,我妈的牌友遍布七大洲八大洋,据说上回去巴黎度假呆了一个月,硬是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给她们那个街区的所有老太太都普及了我们的国粹。在人际社交这方面,我一直都很佩服我妈。”金有谦淡淡的解释了一遍,顺便抬手合上了王嘉尔的下巴。
他表面云淡风轻的插科打诨,心跳却已经快把胸膛撞出一个窟窿了,生怕bambam吃完饭把嘴擦干净,然后拍拍屁股说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请我吃饭,但是这个手我不得不分,因为我没有大学毕业证和国家编制五险一金,你妈妈出门打麻将的时候被人问起来儿媳妇是干嘛的,她都不好意思赢人家钱。
“我感觉我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已经吃遍了所有的可以合法食用的禽类了,”bambam往烤肉上面加了一圈辣椒粉,“没有辣椒,没有味精,我真切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嘴里淡出了个鸟了。”
金有谦疑惑的皱眉:“我记得上回炖的那只野生鹧鸪你吃完以后问我能不能舔保温桶。”
“总之,”bambam自动略过了金有谦的话,“我们打工人最热爱的街边地沟油烧烤摊才是真的香。”
“这里没有地沟油...”王嘉尔躲着金有谦的兵荒马乱的眼神,小声补充,“我前段时间入股了...我保证没有...”
“太有钱了,”bambam兴奋的赞叹,“我也想拥有一家烧烤店。”
“开,”土豪金大手一挥,天上仿佛下起了一阵钞票雨,“需要投多少钱直接和我说。”
“不用,我在街边拉个推车支个棚子就行,没多少钱,”bambam打开了第二瓶可乐,开始“吨吨吨吨吨吨”,“应该不会用地沟油。”
金有谦的心脏被拎到了喉咙眼。
他开始了,他已经有了自力更生不要老公的计划了。
“你真有钱,”王嘉尔为金有谦打肿脸充胖子的的行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bambam,我猜你不知道,金有谦前两个月全款买了套房子,三室两厅,已经快马加鞭装修完了,用的是那种没甲醛乙醛的贵上天的材料,”他碰碰bambam的胳膊,“你猜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装修一套可以马上住进去的房子呢。”
“你提这个干嘛,”金有谦的手悄悄攥紧了坐垫,为王嘉尔的话暗暗紧张,“新家的摆件和书架还没收拾好呢。”
“我们唠闲磕唠的太偏了,”王嘉尔指着桌子上的羊腿骨头,“我觉得再不进入正题,这几只羊会含冤九泉。”
他站起来,bambam的桌对面移坐到他身边,“今天你差一点就吃不上这顿烧烤了。”
“说起来,我和朴源是临时改计划的,基本上就交代了几句话,其他全靠兄弟默契,连我都不知道我走哪个门,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金有谦说,“你们不让我上去,我一个人也不能硬来,就在路上给王嘉尔说了这个事,也是兄弟默契,他就说他马上过来,保证能截住你。”
“我运气好,”王嘉尔开始了他谦虚的发言,“那个小区开发的时候我有投资,我知道只有两个正门一个偏门,走哪个正门,都躲不开金有谦的视线,我就去侧门试了一下。说实话,如果你兄弟带着你当着有谦的面直接走,那我也没办法,我只能给交警大队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查车牌了。”
什么运气好,他根本是插翅难飞吧,bambam愤愤不平的拿筷子戳盘子里的烤腿排,一下一下,也不知道是在鞭谁的尸。
“这么说吧,他虽然不敢告诉你藏娇的金屋都造好了,皮看起来薄的不行,但是你要是真准备走,多半也是走不掉。”
“我不走了,”bambam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都是食物,“逃跑这事讲究一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以为我的安排已经足够出其不意了,结果你们说截住就截住,360°无死角包围,我跑什么,”他骨头一吐,把嘴一撅,“我心态崩了,我不跑了。”
“我今晚就跟老板辞职,”他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然后我去摆烧烤摊,我们赌...我们单位旁边的烧烤摊据说一个月能挣到五位数,我努努力,说不定能挣的比有谦还多一点。唉,让对象养着,时间长了会在家里丧失话语权的。”
他放下烧烤,手臂撑着脖子若有所思,“我看电视剧里的婆媳矛盾90%都和钱有关系,如果我不会挣钱,你迟早有一天会嫌我除了吃什么都不会,你妈会从我盘子洗不干净挑到今天地板上有根头发丝为什么没有及时清洁掉。我觉得不管我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只要钱挣的不够多,家庭煮夫黄脸公的命运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金有谦被这套家庭矛盾组合拳打的接不上话,王嘉尔沉默了,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
他们此时的疑问十分相似,八点半的时候bambam不是应该在场子里喝酒吹牛逼吗?哪里来的时间坐下来看狗血黄金档的?赌场还有这种集体文化?
为了维护bambam那为数不多的自尊,金有谦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虽然现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王嘉尔多半把bambam的职业扒了个底朝天,但是金有谦还是要维护“相信bambam是个普通打工人”的人设。
“说起来,你妈妈真的不介意我和你都没办法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这件事吗?”bambam看起来是彻底吃饱了,一肚子的胡话,“我一直都想问问你妈妈是怎么看我的,以前觉得自己迟早要走,虽然对她老人家满怀感激但是无从报答,现在我就得问清楚你家对于子嗣和上门女婿这方面的要求了。”
王嘉尔一时之间被bambam的自我定位搅得有点混乱,他诧异的看着金有谦,一时有点拿不准的问。
“你俩到底谁是1?”
“我,”金有谦不容置疑,“我家没有皇位要继承,准确说我们全家都觉得夫妻才是真爱孩子只是个意外,我妈当年生我单纯是觉得打掉造孽,生下来也不是养不起,还能逗着玩,我爸无权发表意见,他除了挣钱,意见方面就是个摆设。家务我会找小时工上门做,你不用担心。”
金有谦像刚刚那样抬手,合上了bambam的下巴,顺便给他把没擦干净的嘴角重新擦了一遍。
“阿姨还真想得开,我以为她会像所有小说里敏感多虑的母亲一样,询问你没有孩子,老了以后怎么办这种事情,”bambam托着脑袋,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要补充的问题。王嘉尔在一旁插嘴:“养儿不一定防老,钱才防老。我投资了一个最新理念的养老院...”
“段宜恩知道你有这么多资产吗?”金有谦问道,“今天朴源要给段宜恩塞红包,他没收,事后跟我说他回办公室就后悔了,非常后悔,养家糊口的压力太大了。”
Bambam摊在沙发上面笑的一抽一抽的。
他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现在有朋友,有爱人,没有债务。把一切都倒回去,五年的时间把他迅速拉扯成一个成年人,又让他在日复一日的打打杀杀中,过着睁眼天黑闭眼天亮的日子。
五年前的他说,命运怎么会有馈赠,神怎么会降临。他窝在角落里,连慈善家的目光都畏惧。寒窗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他不信抬头再有光明。
可是他现在,有家了。
by.重五

软糖来啦!
还没结束呢,宝宝们放心~玻璃渣正在赶来的路上!(划掉)不过故事也接近尾声啦~
这么好的一部作品,希望能被更多人看到,如果没有,只怪我自己积攒的人气还不够高,能力尚浅,太太这篇文用我的账号发出来,也算是埋没了......
害,不整那些有的没的了,一直在支持的宝宝,软糖携重五太太一起向你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