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书尝试(结构)】《罪与罚》第一部
前情提要
事情的前情提要是这样的
渣叔在中图的共读群里,跟一帮好朋友一起读了《罪与罚》,然后在共度群里做了读书分享。于是直接丢出来。
当时还有别的朋友也做了很棒的分享,不过毕竟是别的朋友做的,所以就不放了。
然后做分享的时候叔只读完了第一部。
所以分享只有第一部的。
不过接下来叔打算把剩下的也都读完、拆了。所以后续应该会放出第二部、第三部的拆书尝试。
以下是第一部的内容。
前言
目前我只读完了《罪与罚》的第一部。想要做的是在不剧透的前提下拆解分析一下第一部的结构设计。
我这么做的理由有三
第一是,之前参与共读推书,涉及到文学作品,主要是侧重于角色形象、读书感悟之类的方面,这次想整点儿不一样的。
第二是,最近上了两门南方周末的写作相关的网课,学习一些写作相关的技巧,也看了些书,所以打算学以致用一下——写作技巧除了用来指导写作,也可以用来指导拆书,然后再指导写作。
最后是,以我自己对《罪与罚》的阅读体验来说。第一部本身明明是一个带有一定悬疑色彩、冲突逐渐紧张积累,达到高潮后迅猛爆发,然后紧促结局的完整故事。原本完全可以作为小说写作技巧的教科书来推介,但是愚蠢的小说介绍基本上把小说都剧透完了,导致通过阅读所带来的愉悦感在很大程度上被破坏了。
所以我尝试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做结构拆解,在尽量避免破坏大家阅读体验的基础上吹一波我家陀神。
一部优秀的作品一定是讲了一个好的故事。这里面包括两层含义,首先故事是好故事,也就是说,得是一个真正关系到读者最普遍和最核心价值的故事;然后,就是作者讲得足够好。
而《罪与罚》即便只看第一部,也完美的贴合这两点。
开篇抛出的问题和交替加重的砝码
在《罪与罚》的一开篇,就展示了主角生活困窘的状态,并且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主角要做什么事,以至于他目前的困窘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同时也展现出了主角内心的那杆天平——to be or not to be。做,还是不做;如果做,为什么;不做,又为什么?在这个问题被提出的同时,加在这杆天平上做的这一段,已经摆上了第一个砝码:主角穷困窘迫的处境。
主角需要做这么一件事,来摆脱他穷迫困窘的处境。
紧接着,随着主角的行动,在展示主角所处环境、主角的外貌、衣着的时候,又通过主角的帽子,把第一个问题强调了一下——他的穷困更加的具象化了。
同时通过主角担心自己的帽子导致自己被注意这个反应,直接点出了,主角计划做的事情是“罪行”,把第一个问题(也就是主角打算做什么)进一步细化的同时,让悬疑情绪被拉紧的同时,在主角的内心天平,和读者内心天平的反对一端加上了第一块砝码——既然是罪行,也许最好还是不要去做?
然后,一个新的角色登场。
在这里作者已经开始埋伏笔了:通过主角的口吻给这个新角色一个负面的定性。紧接着通过这个新角色自己的言行对这一负面定性进行了深化,强化了“这个角色不是啥好人”的印象。
同时也将主角穷困的经济状况做了进一步的强调——主角(可能是)最后一点收入遭到了对方在经济上的残酷盘剥。
当然,这样,就不经意的在“to be”的方向加重了。
这样来回拉扯的结果就是,主角一离开,立刻就发生了第一次精神上的激烈冲突——他自己也强烈的抗拒去做这件事。
但是在小酒馆里一杯酒下肚之后,这种激烈的抗拒得到了缓和。
也就是在这样的缓和中,主角和自己的第一个互文角色相遇了。
互文和扣题,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在这里我把九等文官先生称为“主角的第一个互文角色”
意思是,主角的境遇、主角的行为、主角的挣扎,实际上和这一位的境遇、这一位的行为、这一位的挣扎,是高度映照的。
这也是我吹陀神的理由之一。在这里,作者看似离题万里,让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角色跑出来痛陈自己的苦难,和主角完全没什么关系。但是实际上每一句话都是在说主角——或者说,这种苦难和挣扎不只是九等文官的苦难和挣扎,不只是主角的苦难和挣扎,而是无数类似处境的人的苦难和挣扎。
九等文官的失业、穷迫、家庭破碎,女儿沦为妓女,出卖自己补贴家用……
而与此同时,他自暴自弃,明明得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却又自甘堕落的放弃,到最后用女儿的皮肉钱来买醉
但他又不是真的无可救药,他的良心在挣扎,在自我惩罚,以至于他在回到家后承受肉体上的痛苦时高呼“我很享受”——他精神上承受的痛苦导致他宁愿承受肉体上的惩罚。这也是对小说题目“罪与罚”的第一次扣题。
主角尽管自己穷困潦倒,却仍旧为九等文官家留下了不多的钱。这里实际上也是主角的挣扎。他试图帮助别人,同时又怀疑这种微薄帮助有什么用,对这样的家庭值得吗?
最后,他又怀疑自己的怀疑——如果我错了呢?如果人没有我想的这么卑鄙呢?这样的挣扎,在后面他还将进行很多次。
舒缓,节奏的变化
在经过了激烈的挣扎和冲突之后,作者又把节奏放缓了,作为下一个高潮前的休息——主角回到家,和女仆谈话。这里看起来没有那种激烈的冲突和对峙,却在轻描淡写的时候把第一个问题和悬念(也就是主角到底计划做什么)再推了一层。
之前只是表示这是一桩罪行,如今则说明了这桩罪行能够赚大钱而不是小钱。
这一方面提高了罪行的严重程度,另一方面也为“去做”增加了砝码——毕竟,通过前面的反复描写,我们都知道,主角已经穷得尿血了。
无私的爱,最大的砝码,又一次互文
而在这种轻描淡写的舒缓之后,第一个将主角推向深渊的波浪到来——主角母亲的信。
这封信展示了主角母亲和妹妹同样困窘的生活状态,以一种看似欢欢喜喜的拥抱美好未来的口吻向主角展示了一个残酷的未来——为了主角,主角的妹妹将要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
在这里,主角的妹妹和九等文官的女儿形成了一次互文——无辜的女性出卖肉体养家的处境。
主角对信的解读,对母亲的控诉,对妹妹的感慨,对自己的拷问,可以说是刀刀见血,句句诛心。
但是随后,作者又继续毫不留情的表示——这种拷问屁用没有,一来是因为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二来是因为,想法不能解决问题。
就在这样刀刀见血字字诛心的自我拷问中,在看起来似乎无路可走的时候,作者偏偏又给主角安排了一桩见义勇为。
面对需要帮助的人他毫不迟疑的挺身而出,出力、出钱,最后再次挣扎和纠结。并且终于想起,自己要去找自己的一位同学。
不存在的希望,没有路的路
我曾经纠结过要不要把这位同学视为主角的第二个互文角色。但是最后决定不这么做。
这位同学,至少在第一部里,看起来似乎是主角的另一种可能——深陷泥潭的小人物如果自强不息,也许生活还是有机会的。
这种可能也是对主角和九等文官的一种,很常见的可能的指责。
然而你我都能想到的事儿,我家陀神会想不到吗?(让我们一起高呼,我家陀神就是棒啊!)
主角毫不迟疑的否决了这个想法,理由也很简单——杯水车薪。
而为了说明这种可能的不切实际,陀神干脆让主角睡了一觉,梦见了主角的第二个互文对象,一匹被杀死的瘦马。
通常拉大车的应该是强壮的驮马,拉着大车根本不费劲。但是这个梦里的情形(童年时的情形)恰恰是瘦马拉大车,超出了能力范围,拉不动,激怒了主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打,最后以一个笑柄的姿态被杀死。
这既是对至今社会上都很常见的那种“你为什么不努力”的指责的反驳,也是对九等文官,乃至主角的互文和辩护。
高潮,一气呵成下的一唱三叹
直到这一步,在做完了所有的铺垫之后,在将主角所面临的困境交代得足够清楚明白之后,答案才残酷的摆在读者面前——主角计划犯下的罪行是谋杀和盗窃。
更妙的是,在答案揭晓的同时,在主角这么做的理由似乎已经非常充分(走投无路、不这么做的代价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情况下,主角却断然的、彻底了否定了这么做——脓疮破裂,恶念消散——我怎么能谋杀呢!绝不!
但是等等,别忘了——主角可以拒绝犯下罪行,但是他的处境并不会因此有丝毫改善。于是接下来,像是“机缘巧合”,主角得到了最有利于他行凶的线索。
至此,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主角是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的?穷困潦倒的人很多,但是会因为穷困潦倒而计划杀人的人可不怎么常见。作者给出了解答——这想法并不是主角自生的,而是被灌输的,而且似乎听起来很合理,一个大学生和一个军官都认同:杀死一个恶棍,用他的钱财去拯救好人,(似乎)天经地义。
于是接下来,主角在合适的时刻醒来,摆脱了所有不适,以一种惊人的超然的姿态采取了最细致的行动,为行凶做好了一切准备,如有天助的顺利到达老太婆家,通过狡诈的手段入室,干净利落的杀人。
如果是个一般的作者,到这里可能就够了。但是我家陀神是神啦。
所以他并没有肤浅的让主角杀了人拿了钱就走,而是让他被撞破,于是在杀了看起来“罪有应得”的老太婆的同时,又杀了一个“绝对无辜者”,把罪行也推上一个新的高峰。
紧接着,节奏再次紧绷——主角被堵门!他是否会被抓?
只是因为堵门者的不负责任,他才得以逃脱。紧接着又险些被堵在走廊里,(非常巧合的)遇上了一个空屋子,才得以脱身。
最后,终于,主角出了大院,一路顺利(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回到自己家。
到此,第一部也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