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降临】第二十章 震慑苍穹的利刃
很多人都有信仰,并将其作为在动荡世界中建立自身秩序的锚点。信仰还能帮人获得内心所渴求的东西:比如目标、勇气、救赎、归属感……不一而足。信仰的形式也多种多样——可以是宗教、政治、主义,甚至个人。很多人都争论过,信阳的本质是什么?哲学家认为,信仰就是将某个不可证的命题强行设定为真理,并深信不疑的捍卫它。这样在面对那些“终极问题”时,你就可以跳过所有证明过程直接填上答案,甚至能逆推出应有的题设。逻辑自洽的系统性解释,确实是填补人类内心空洞的一剂良药。但神经生物学的研究逐渐表明,人的大脑在面对问题时,本来就会试图直接填上一个答案。而真正的理性思考,是在验算和否定那些答案的过程中发生。
当理性的火炬逐渐暗淡,人就会本能的为自己制造信仰……
正如那句名言:信仰始于思考停止的地方。
……………
“不要回复!!”
“妈妈”厉声重复着刚才的命令。
星尘:“可、可是……”
“你听好,哈蒙这次栽大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的残暴和愚蠢招致了这次自杀性报复。而且慕沙尔的遗言,会让马萨达政府,军队甚至宗教公会都成为被国际社会指责的目标。如果哈蒙还想参选……不,哪怕只是为了自己不死于非命,也必须把矛盾转移出去。而将国内冲突变成国际争端正是他最好的选择。现在他只要拿出证据,马萨达全国上下无论是否真的支持哈蒙,都只能选择支持他。所以你现在自首不仅是送死,还会坐实艾米莉的叛国罪,她的亲人也会受到牵连。哈蒙会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国公审,当庭宣判你们的死刑判决,并立刻执行。”
星尘:………”
她对局势的分析让我哑口无言。
“放弃吧……这场谈判,我们没有任何筹码。”
………
步话机的通话灯再次亮起。
步话机:“还剩四分钟。”
哈蒙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那平静到冷彻骨髓的语调,让我确信他会在倒计时结束后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怎么办……怎么办啊!!)
(给我好好……想一想啊!!!)
………
另一方面 MIB指挥室
Aling在大屏幕上迅速调出卫星的一系列数据,全然不顾脸颊上还未消退的印痕。
Aling:“那颗卫星质量三十吨,现已越过地球同步轨道。预计于十分钟后进入大气层,届时速度将达到……八十马赫!!”
Asta:“能拦截吗?”
Aling摊了摊手。
Aling:“卫星一直在做姿态微调,连轨道都无法确定,这个速度下已经没有任何能拦截它的东西了……隔热罩应该会让它在坠落中损失很多速度,但撞击的能量依然十分可观。”
秋:“现在的速度已经超过旅行者一号了吧!怎么可能……”
Aling:“是有可能的~”
Aling调出太阳系空间模型,画面中一条红色的椭圆曲线贯穿了第三和第四行星的轨道。
Aling:“如果利用地球和火星之间的霍曼转移轨道的话……两年前确实有一段时间窗口,地球和火星都处于各自轨道中的合适位置。如果当时处于地球轨道的卫星发动工质引擎瞬间加速,就能进入转移轨道,并在一年后抵达火星。然后利用引力弹弓效应加速返回地球,同时开启离子推动引擎,在归途中一直加速……只要加速120天,卫星就能达到第三宇宙速度,而从火星返回地球至少需要260天。将本来设计用于降回地球的工质引擎燃料消耗掉飞往火星,然后利用离子引擎做长时间加速……要实现这种大胆的创想,需要相当的物理学知识和精密的计算……真是厉害。”
秋:“物理学……慕沙尔?”
Asta点了点头。
Asta:“这才是最后的那块拼图,也是签约仪式为什么一定要定在今天的原因——但在这块拼图拼好之前,依然看不到慕沙尔计划的全貌……”
秋:“拼好是指?”
Aling:“是指撞击点吧~卫星不是炸弹,造成破坏的方式类似陨石撞击,而三十吨的陨石确实说不上大……撞击点不太可能在内城区,第二代『铁穹』系统的饱和式末期拦截完全能覆盖马萨达的核心区域。那种变态的拦截方式不需要考虑命中率,到时内城区上空连只虫子都活不下来 。”
秋:“其他可能被攻击的敏感区域……以利亚大坝?如果红海-死海大运河的水坝被击溃……”
Asta:“不会的,马萨达当初规划那条运河的时候就预想了可能遭受的各种攻击。如果大坝坍塌,洪水会被引向死海东岸的穆吉布和卡拉克地区。”
Aling:“祸水东引,不愧是马萨达的设计呐~”
Asta:“既然慕沙尔以死,那么撞击的绝对是一个能确保击中的目标。”
那个让慕沙尔布局数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不愿亲眼目睹的终局……
到底是什么……
………
运兵车内。
哈蒙的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两分钟。我把步话机顶在额头,手心在不停的冒汗。
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到底有什么能救下艾米的筹码……
我做了个深呼吸,慢慢闭上双眼——仔细想来……
从进入这座城市,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是为了某个宏大的目标而设计的——无处不在的标语,哨卡和AI自动防卫武器,几十米高的隔离墙还有严格划分的城区……整个马萨达堡,仿佛一座随时处于备战状态的军事要塞。
但长期的高压状态,必然会导致一系列问题——财政赤字高涨,社会矛盾激化,甚至一些城区陷入了完全崩坏的状态……
而抵抗军只要放弃正面战场,采用远离城市的游击战术,就能轻易的避开锋芒。那为什么马萨达要一直背负着如此高昂的成本呢?
这座在沙漠中拔地而起的堡垒,究竟是为了抵御外面的敌人——还是在镇守内部的什么东西……?
步话机:“还剩一分钟,倒计时结束我就开枪,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哈蒙的声音忽然将我的思绪带回现实。
(可恶……要没时间了!!!)
我用手胡乱的抓着头发,哪怕能再抠出一丁点灵感也好……
冷静,冷静下来!
就像她教我的那样——
我紧闭双眼,呼吸加快,如走马灯般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
要找到诸多信息中隐含的矛盾和关联……
隐含的矛盾……
我记得在马萨达国家博物馆,讲解员说过——
讲解员:“马萨达是个历史悠久的民族,也很重视考古发掘。从第一份古卷被发现的那天,『死海古卷』的发掘和复原工作已经持续了八十多年。”
重视考古发掘?可我明明记得两天前……
手机新闻:“十几小时前,马萨达境内希伯仑市的易卜拉清真寺附近发生一起工业化学品爆炸事故。”
星尘:又是恐怖袭击?”
易卜拉清真寺下面的麦比拉洞,是传说中马萨达人先祖的墓穴,虽然自从上个世纪接管那座城市以后,就从没进行过考古发掘。
等一下,讲解员似乎提到过麦比拉洞……
讲解员:“马萨达的圣祖雅各的一生充满传奇,他曾梦见天堂之门,听见神重申对他祖父的誓约。他曾因与神摔跤和瘸腿,而被神赐予了圣名。雅各临终前要儿子起誓,必要将他带出埃及,葬在迦南地希伯仑的麦比拉洞。那是其祖父亚伯拉罕买下的家族墓地……”
而且我还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艾米莉:“薇拉是军人世家,她的曾祖父摩西·达杨还是马萨达家喻户晓的人物。”
星尘:“诶?这么厉害……”
艾米莉:“那个人是个业余考古学家,爱好是收集古代宗教文物。据说是唯一对麦比拉洞进行过考古的马萨达人——1967年六日战争之后,马萨达获得了希伯伦的控制权。当时任国防部长的摩西·达杨派一个身材苗条的十几岁小女孩从洞穴外的缝隙钻进了麦比拉洞。不过那个收集狂居然什么文物都没弄出来,后来出于宗教原因就不再允许人们进去了。”
不再允许进入,难道是因为……?
星尘:“告诉你吧,马萨达的『幻想军势』就在内城区地下的某个地方哦!各国都猜想,或许『幻想军势』还存在某种尚未公布的关键特性。以至于马萨达的领导人不惜将全民族的命运都押在片土地上……”
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然而倒计时还剩不到三十秒,我只能强迫自己的思绪继续飞奔。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那他们一直守护这个秘密的理由……
能理直气壮的将两千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赶走并迅速建立起国家。他们的国父们当年依仗的理论论据是——
讲解员:我们的先辈便冒着枪林弹雨,只为再次回到这里,建议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尽管这只是一片贫瘠的沙漠,尽管当时连淡水都难以供应,但这里是我们的家!这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故乡,更是马萨达人几千年来的心灵家园。『应许之地』是我们先祖和神明的契约,也是我们对后世子孙的承诺!”
这片『应许之地』是他们先祖和神明的契约……?
讲解员:“根据经文中的记载,以撒的次子雅各曾用一碗红豆汤买下了哥哥以扫的长子权。根据亚伯拉罕与神的契约,获得长子权的雅各拥有了应许之地的合法继承权。”
雅各的后代是『应许之地』的合法继承人……
等一下,后代……
后代?!
(星尘?)“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已经无法取得露西的DNA信息进行验证了 。但如果尸体一直被密封保存的话,用诺亚最新的基因分析技术倒是能检测出亲缘关系哦。前两年曾经用六千年前的木乃伊提取DNA与现代基因数据库对比,真的发现了延续至今的后代。”
—!!!
那种接近真相的兴奋和紧张感让我不禁颤抖起来。这些天由不同的人传达给我的信息,似乎一直在等我将它们串联起来……
(星尘?):“这样就能传达到了吧……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
………
“冷静分析,大胆下注”吗……
听起来像个聪明的赌徒一样呢,而且……
这次的赌注,真的有些大呢。
我把通讯用的入耳式耳机拿了下来,按下了步话机的通话键。
星尘:“死蛤蟆,我劝你把身边的人都调走——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大概不会希望他们听到。”
等待回复的那几秒,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即使把耳机拿在手里,依然能隐约听到从中传出的怒吼。
哈蒙:“……我让其他人都出去了,怎么,想在自首前先做一番自白?”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步话机直奔主题。
星尘:“埋在内城区地下的XK级空间型异质物『幻想军势』的真实面目是——马萨达人的先祖,『雅各』的墓穴。”
………
步话机和耳机同时陷入了沉默。
等了大概十秒,我按下通话键继续说道。
星尘:“多亏了你们强制进行的“历史课程”……博物馆的讲解员说,约瑟夫斯的书中记载,罗马帝国征服了圣城,一百多万马萨达先民被杀害。但我记得学校的历史课明明讲过,那个时代唯一可能打到上百万人口的城市,只有罗马城吧?你们的历史还说,在公元七十年,马萨达人的先祖被罗马人大批的从犹地亚流放出去。但即使是这个世纪,艾米莉母亲的聚落迁徙,一万多人也会有四分之一死在路上。两千年前的马萨达人,在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到大规模长途迁徙。如果罗马人流放的是异教徒,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只有少数最虔诚的教士离开了那里。而绝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家乡,他们为了生存,改信了其他宗教。这些人的后裔,就是那些在今天的马萨达不被允许进入隔离墙内的“特定民族”。那些世代都生活在这里,被你们肆意屠戮和摆布的外族人,才是『雅各』真正的血脉。若要按照你们的经文,那些人才是这片土地的合法继承人不是吗?但这些都是对历史的猜想,能被你们的宣传机构轻而易举的压制——然而如果能找到雅各本人的棺椁,凭今天的DNA技术可以直接验证这个观点。这就是你们倾举国之力也要守护的秘密。”
步话机沉默了许久,忽然传出了Asta的声音。
Asta:“马萨达军用频道的加密也不过如此……下面的话,我来替你说吧。”
星尘:“诶?你是??”
Asta:“一百年前,复国主义的领袖们真是一群天才……他们用虚构的历史故事建立起意识形态,编造出了“回归故土”的传说。巧妙利用了二战后的国际形势,并靠这些手段将异教的原住民一直压制至今。那些先人利用智慧和政治手腕为自己的族人争取到了土地并建立起国家,我深感佩服。摩西·达杨在上个世纪就发现麦比拉洞里的状况和经文中的记载不符,所以立即加以封锁。但估计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圣城毁灭后,你们在古马萨达城遗址的地下找到了圣祖雅各真正的墓穴。如果这个秘密被公开,马萨达建立在坚定民族信仰上的合法性和统治根基会瞬间崩塌。但你们最想销毁的秘密,却恰恰是你们唯一能赖以达成威慑的战略武器。真是太讽刺了……”
哈蒙:“……你是什么人?”
Asta:“啊,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阿斯塔——就是你要找的“外国情报机构”MIB的主管。”
(老者的声音):“哈蒙,够了。”
步话机中又传出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
哈蒙:“叔叔?!可、可是……”
(老者的声音):“你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
阿斯塔:“呵呵,果然您也在监听这个频道。别来无恙吗——
施恩内曼总理。”
……
施恩内曼:“咳咳咳咳咳——”
步话机中传出老人一阵沉闷嘶哑的干咳。
施恩内曼:“医生说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也可能,很快就到大限了。”
哈蒙:“很快……?”
阿斯塔:“对了——星尘,你座椅旁有安全带,最好马上系好,然后伏低身体双手抱头。”
星尘:“诶?”
有颗卫星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死海坠落,预计撞击点距你四公里左右,可能会产生很强的冲击波。”
星尘:“撞、撞击!?什么时候?”
阿斯塔:“五——”
星尘:“………?”
阿斯塔:“四,三——”
星尘:“欸啊啊啊啊!!”
阿斯塔:“二——”
我手忙脚乱的扣上安全带,像蘑菇般双手抱头紧闭双眼身体蜷缩一气呵成。
然而,阿斯塔数到“一”后过了好一阵,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
星尘:“哈?你是不是骗——”
轰!!!!!!
啊……忘了冲击波传到这里也是需要时间的……
随着车体的剧烈震动,我的上半身被猛然甩飞,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椅背上。
“嗡——”的一阵耳鸣后过后,强烈的失重感向我袭来,眼前快速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仿佛前世的记忆一般……
从高空坠落,周围一片寂静,冰凉的钴蓝色长发浮在空中,摇晃着有种奇妙的质感,如丝绸般顺滑。
这是……我………?
我刚想伸出手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画面,却又看到了某个黄昏中,夕阳映照下绝望的景象……
数百枚导弹同时升空——
犹如最恐惧的噩梦终于成真……
………
MIB指挥室
闪烁着撞击警报的大屏幕上,一个马萨达地图东北侧的红圈正在迅速缩小。
Aling:“撞击点确定在……”
最终红圈在死海南端,距以利亚大坝约一公里的地方收束成一个红点。根据卫星图像,撞击瞬间激起的水柱高几十米,形成的冲击波强度却远低预期。
Asta:“怎么会?!”
由于水几乎不可被压缩,卫星撞向海面时应该像撞在水泥地面一样,造成比现在大的多的冲击。
Aling:“撞击区域是红海-死海大运河的入水口……每年有超过十二亿吨海水从红海顺运河一路北上灌入死海。那个区域的水流很强,同时伴随着大量气泡,足以破坏水体的表面张力——所以卫星没在海面解体,而是直接钻进海里,大部分能量消散在了海底的摧毁点……”
秋:“难道……撞偏了?”
Asta:“躲过一劫吗……”
Asta刚想松口气,却在卫星图像中发现了异常。
Asta:“怎么撞击时激起的水柱还没落下,是图像卡住了?”
Aling:“沙尘暴的前锋马上就要推到这里了,可能对信号传输造成了影响……”
Aling将信号切换成在高空盘旋的运载机传来的实时图像后,三人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撞击点附近的水域正不停的冒出大量气泡,海面像煮沸的开水般沸腾起来。
镜头拉远,能看到周围的水面伴随着气泡突然喷发出六七个高度超过五十米的喷泉状水柱。
被巨大水柱激起的波浪达十多米高,如海啸般呈放射状扫向四面八方。水体逐渐由清澈的浅蓝变为混浊的锈红色,仿佛海底的污泥被瞬间翻涌到了水面。
腾空而起的水柱在空中形成了大量雾气,好似被封印已久的恶灵,正迫不及待的想要破笼而出……
然而不到半分钟后,撞击点所处的海面就被土黄色的沙尘暴完全覆盖,无法继续看到有效画面了……
被这副诡异的景象所震慑,三人都沉默了许久。
秋:“那是什么东西……”
Asta:“如果这就是卫星撞击那里的原因……Aling,慕沙尔在遗言中提到过“无视他们中最有远见的人发出的警告”吧?”
Aling:“最有远见的人……”
Aling调出了瓦利德·慕沙尔在本古里安大学任教时的同时名单。
大学课程包括工程物理科学部,健康科学部,自然科学部以及人文社科部,战前教员达三百多人。
Asta:“等一下,那个人——”
Asta指着名为『itsuki』的微生物学教授说道。
Asta:“我记得慕沙尔在索尔维会议的演讲中提到过,他和大学里一位微生物学教授的关系很好……”
秋:“那名字我在一份政府备忘录里见过!我找一下!”
很快,秋发来了备忘录的电子文档——
这位教授多年前反对大运河工程,声称死海馁丰富的嗜盐菌会因水体盐度的剧变死亡而令水体酸化。当时将自然环境恶劣的马萨达定为新首都的决定本就饱受质疑,他身为外籍教授提出的意见就显得更加微妙……
秋:“很多民族主义者为了维护这个国家核心项目,疯狂的攻击他怀有险恶的政治目的。再加上此人平日里作风就有些古怪,反对声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Asta:“他说的“水体酸化”具体是指什么?”
Aling:“照那位教授的理论,死亡的嗜盐菌会沉入水底并生成大量碳酸~”
Asta:“……碳酸?”
Asta忽然打了个冷颤,她似乎隐约窥见了慕沙尔拼图的全景——若真的如她所想,那实在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死亡的嗜盐菌会沉入海底,并产生二氧化碳。而大运河涌入的盐度较低的海水形成了一面盖子,把这些气体封锁在了底层的高盐度水体中。经过多年的积累,会在运河入水口附近的水体底层积聚巨量的碳酸。而卫星的撞击,就像打破了一个装满高压碳酸饮料的罐子。
Asta:“Aling,死海上空有没有能检测温室气体的卫星!?”
Aling:“神州的TanSat卫星正扫过西亚,我可以通过环境安全协议调用……OK!拿到画面啦~”
秋:“等一下……那一大片红色的是什么?!”
Asta:“……果然。”
Asta立刻切换到国防军的通讯频道——
阿斯塔:“总理先生,我想贵国正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
施恩内曼:“那团雾气究竟是……”
阿斯塔:“是二氧化碳云团。死海南岸的部分陆地已经被那片气团笼罩,有媒体的无人机刚刚拍下了那片区域的照片——照片中草场上分布着大量不规则白色斑块,放大后发现那些斑块都是死去的山羊。散落各处的尸体看不出任何外伤的痕迹,牧场的围栏和农机设施也完好无损。”
施恩内曼:“是怎么回事?!”
阿斯塔:“刚才的撞击,释放出了存储于死海底层高盐度水体中的上百万吨二氧化碳——形成一个八十米厚,半径超过一公里的气层……正常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只有0.03%,而人体呼出的气体中二氧化碳占大概占5%,根据扩散原理,当二氧化碳浓度达到10%,人类就很难呼吸了。如果浓度达到15%,大部分需氧型生物会像照片中的羊群一样立即死亡。而这个气层的平均浓度已经超过了60%,用导弹轰炸只会徒增它的杀伤范围。在东北风的带动下,它会随着沙尘暴一起被吹向四公里外的马萨达市区……大约五分钟后抵达会展中心,六分半从贫民区隔离墙的缺口灌入内城区。而由于隔离墙仅被打开了这一个缺口,很快被隔离墙环绕的内城区就会变成一个大闷罐。二氧化碳密度比空气大,气团会一直贴近地表,即使躲在地下防空洞里也难逃一劫。在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市民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死去……”
这才是慕沙尔设计的拼图全景——无需破坏城区建筑,不会触发反击系统,却能将内城区中这个国家的精英和政要屠戮殆尽。无论是否无辜,这团死亡之云所过之处,不会留下任何生命。
施恩内曼:“唉……”
以坚强不屈意志闻名的施恩内曼总理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施恩内曼:“这就是慕沙尔说的“无法逃脱的坟墓”吗……”
(星尘?):“总理先生,或许……还有希望。如有某种足够强大的力量,能从正面吹散那片云团的话……只不过~需要借用一下艾米莉·史维特莱德少尉。以及麻烦国防军和摩诺拉,能为我让让路……”
……………
………
几分钟后。
被狂风裹挟的沙尘暴从死海海面向会展中心的方向滚滚袭来。数百米高的沙暴锋面遮蔽了日光,天空逐渐由土黄变为暗红色。城市由朝露未退的清晨,瞬间变成一副末日黄昏般的景象……巨型二氧化碳气团来袭的消息几分钟内就通过联合议会的末日预警系统扩散开来。城市中每部手机都弹出了紧急警报,酣睡中被惊醒的市民惊觉大难即将临头。有的人光着脚抱起孩子仓皇奔出,而有些人看到所剩无几的倒计时后反而陷入了绝望的平静。很多人开始打电话和亲人朋友告别,某些城区的通信网络被拥塞到几乎瘫痪。社交媒体上疯传的畜群死亡的画面,更是将一些人的恐惧情绪拉到顶点——街道上有人跪下祈祷,有人失声痛哭,尖叫和哭喊此起彼伏……
刚才感动到涕泪横流的那位女记者,驾着直播车逃跑时高跟鞋卡住了油门,车子直接怼到了树上。而当地电视台的一名老记者,爬上了死海岸边的一栋居民楼顶层,决定完成生命中最后的播报……
忽然,从会展中心的天台上垂直向上射出一道巨型光柱,捅破了黑云压城般的暗红天空。光柱亮度迅速升高,外层泛出一层钴蓝色光晕,周围空气急剧膨胀,滚烫的热浪涌向四方——霎时间,只见拿光柱如一把直入云霄的巨剑般向死海的方向劈了下去,天空也瞬间暗淡下来。
一片寂静中,由于气压骤降,方圆两公里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强烈的耳压变化。真空造成的气流回抽如飓风般强劲,让街上的人难以站住脚。裹挟着沙尘和碎石的强风持续了一两分钟,几乎没人能睁开眼睛……
待一切逐渐平息,会展中心附近的人回过神来,纷纷看到了让他们永世难忘的一幕——
沙尘暴被生生撕成两半,中间露出一片晴朗的天空和海面。在温室气体卫星的监测图像中,巨型二氧化碳气团由于瞬间剧烈的搅动,均匀消散在了死海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