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森近霖之助】学问家(上)by 家落瓦

倘若从名字与实际的契合来看,“人间之里”的确比“妖怪之山”要差上许多。妖怪之山上面几乎都是妖怪,可是人间之里里面却不都是人类,反倒是妖怪横行了。不过,说是横行,倒是并不是那种强梁似的霸道行径,主要指的是不需忌惮什么。天狗来这里卖报纸,河童来这里兜售道具,月兔到这里销贩药品,吸血鬼的女仆则来此购置可以放进洋馆里的新鲜物件,这些活动都不需要留神遭受退治。人间之里总是充盈着一种非人类的气息,但人们对此见怪不怪。这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对于人们来说,生活总得继续,只要还得过活,就得做工、挣钱、交易,即便一起做买卖的不是人类,也没什么可以计较的。
我原本是一直呆在更“纯粹”的妖怪之山做工,并没有涉足纷繁的人间之里的心思。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因为一些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厂子裁了一批人马,于是我就光荣下岗了。我在厂里一直闷头干活,绩效从来没有差过,也从没搞出过差头或者惹出乱子,甚至还当过几次厂里的模范标兵。假使我能够搞明白其中缘由,那么我就不会是被裁的,而是裁别人的了。没了饭碗,我来到人间之里,凭着在厂里磨练的手艺,给人做些修修补补的活儿,因此也让“人间之里”的名号变得稍微地更加不纯粹了那么一点儿。找我来修的东西多半是比较精密的机械,因此我仍然算是技术工种。但是手艺人终究是手艺人,在人们心中,确实要比学问人差上许多。
而学问人之中的上品,则被称为学问家了。若虚心请教起闻名的学问家来,森近霖之助绝对是人们首先所想到的名字。
森近霖之助是一个商人,开着家名为“香霖堂”的店铺。不过,其位置却远离人间之里的繁华地界,反倒离着魔法森林不远。此等离经叛道的选址,正是印证了这店铺绝非一般的买卖场所,而是一个隔绝世俗的超然存在。他店里主打的特色,是外界的器具。这些东西一般的人类和妖怪会用的太少,他的生意也可想而知了。我曾经纠结他究竟从哪里进得这些货。后来一想,于别人来说没有用的东西,他自然可以不需要怎么破费就可以得到,而且,几乎卖不出去的东西,自然也几乎不需要时常的进货了。
我因为为人修东西的缘故,有时需要些工具零件,或是参考图册之类,也会去他那里寻找,因此与他也算混个脸熟了。霖之助身材很高大,穿着长袍,一头灰白的头发,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儿,一脸的酸相。我每次见到他,他总是一副冷冷的面孔,端着一副架子,说几个简单的单词,甚至不需要动一动嘴唇。后来听别人说,他面对我们这种碌碌之辈,都是摆出这副皮相。这也没有办法,人家是学问家。
有些人说,霖之助的学问,体现在不论看见什么东西,都能说出名字和用途。但是实际上这并不是他的学问。他只能知道东西的用途,却不知道用法,因此,算不得真正懂得事物的本质。比如说,照相机,印刷机,移动电话是怎么使用的,甚至,大概是怎么制造的,这些连我都能说出一二的事情,他反倒一窍不通。不知道内里的构成,当然就不是知识。谁都知道博丽巫女能够退治妖怪,难道说谁都有博丽巫女的本事,都可以当博丽巫女吗?
霖之助真正的广为人知的学问,肯定是跟认识一些东西没有关系,跟这种凡尘琐事没有瓜葛的。他平日里与我们这些家伙没有什么可谈,但是倘若他一真讲起话来,那必然是高深莫测,玄之又玄。那些话,我听起来总是使得头发昏,眼发花,难以理解。有些话经过其他人的转述,就更为神秘诡谲了。什么“命名是神明的能力”啦,什么“世间万物从无名之浑沌诞生,而神明赋予其名字”啦,都是些神神明明的东西,一说出来,就给人一种忽忽悠悠忽忽悠悠,直上九霄云外的感觉。
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他的忽悠很是受用。今年樱花烂漫的季节,也是一如既往地赏心悦目,时常引得人们驻足观赏,交口称赞。但是很快人们当中就传出话来,说,为了“好看”而看樱花,乃是庸俗行为。倘若开口称赞“好看”,则更是枉为人了。于是,很快,在那繁盛、灿烂、妖冶的花朵之下,是一群群无声无息,默默挪动步伐的人们。他们的目光直直的,一点儿也不敢去仰望头顶的绚烂。乍一看上去,就跟集体中邪似的,别扭极了。后来听人说,这话最早就是大学问家霖之助说的。当时我正好在给人修相机需要更换工具,添置配件,要去造访香霖堂,倒是可以旁敲侧击地证实一下人们的传言是否为真。
于是乎,我迎着朝阳,一路上有争奇斗艳的群芳作伴,来到了香霖堂。
“森近先生!早啊!”
我推开门,走进店里。
“唔。”
霖之助打从嘴缝里面挤出一个语气词来。
“我最近跟人接了一个修相机的活。最近的樱花不是挺好看吗!人家本主等着拿来拍些照片呢。”
“嗯?”
霖之助的神色似乎发生了细小的变化,如同湖面起微澜。
“要我说,他这就是心不纯。拍个照片,怎么能叫欣赏呢?真正的欣赏……是用心来欣赏,而不是用这种机械的东西……对吧?……”我假意与霖之助侃起来,留意他的神色。
“是啊!见到花朵,只是知晓‘好看’,甚至用机械去拍照,那么这样的人本身与机械也并无二致了。”
不出所料,霖之助果然如此说。他的嘴角似乎在某一刻露出一丝笑容,但是又转瞬即逝了。既然猜想得到了验证,那么我也该干正事了。但是霖之助却并不想停止给我分享学问——他开始讲起当年的“西行法师”的和歌,里面说什么樱花这那的。具体的词儿我已经忘却了,但是大意或许是“樱花树下死,做鬼也风流”罢——当然,人家的原词儿肯定比我说的这两句要雅致得多。
我一边应和着霖之助的讲演,一边在店中寻觅。说是应和,其实我的确不太懂得他的那一套,因而只不过是发出一些声响从而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罢了。与此同时,我得用心去挑选需要购置的东西。这些东西说给他他也不大懂,因此还是我自己去挑比较妥当。一般来说,店里其实也没有现成的配件,我都得是买些机械的器具,回去自己卸下来零件用,因此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像是西行法师这样的生活,用心感受、体味生命的真谛,可以说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境界……”
“先生您瞧这些多少钱?”
“不是用眼观瞧,而是把自己的生命与花朵和周遭融为一体……这些三十块!”
“好嘞,给您钱。”
霖之助不是纯种的妖怪,而是半妖。因而,为了保证他那不纯粹的那一半的存续,偶尔也稍微可能或许需要一些钱两的,即便钱财“乃身外之物”吧。
自此,我来这儿的任务就完成了。该买的买了,也查证了人们的说法的来源。我于是跟霖之助道别。
“谢谢您,回见!”
“真是匆忙……”
霖之助见我急着走,脸面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但是又是一眨眼就恢复了往常的平淡脸色。我并没有理会,向门外走去。
我推开门,却正撞见迎面走来的红白相间的少女。定睛一看,正是博丽巫女。
博丽巫女是退治妖怪的家伙,跟我则又不是一个路数,因此我与她也没有什么太多可以说的。当然,我平日里在老实本分这个方面也是标兵级别的,因而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于是我与她点头示意,就一错身出了店铺。
然而,出门的那一刻我还是回头去看了一眼。在这短短的一眼之中,我瞧见霖之助舒展了眉间,柔顺了面颊,似乎从头到脚整个人的线条都变得柔顺了。博丽巫女似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事物迸发出勃勃生机来。
从我的耳闻和眼见所得,霖之助似乎的确对博丽巫女灵梦和雾雨魔理沙她们不仅是相识,而且是要好。她们年幼的时候,吃穿用度,霖之助没少给操心。后来要当巫女和魔法使,霖之助也是殚精竭虑。灵梦的巫女服就是霖之助的手笔,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把上臂和腋下露出来,我就不晓得是什么高深原理了。魔理沙善使的八卦炉也是霖之助的杰作,不过我实在想不通全身上下是西洋风格的魔法使,为什么要使用八卦炉作为法器,这就好比是一个东方风格的道士,掏出一个十字架作为法器一样。
博丽灵梦是翱翔于天际的巫女,自由地维护着梦幻。雾雨魔理沙是放浪不羁的魔法使,肆意地创造着梦幻。人们都这样说。她们的活法,是学问家所推崇的有学问的活法。那么我呢?
“咳,算了。我要是能想明白,我就成霖之助了。”
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随即远离了香霖堂。
日子渐渐热起来了。我的日常活计当然不应该受到影响,依旧是给乡亲们修东西。只要每天多喝些水就好了。
妖怪,也并不是无忧无虑,依然要奔波忙碌。解释起来,妖怪需要维持一种在人类心中的地位。这种地位,传统来说是靠人类的恐惧维持的,因此妖怪需要袭击人类,甚至捕食人类。但是,这样就会遭至退治。因此,更合适的方法实际上是与人类交往,用自己的能力与人类交易。人类依靠我们的力量做事,心中自然而然地为我们留下了一个位置。我贩卖自己的手艺给人类,也归于此范畴。霖之助也与人类交易,不过他那些外界藏品卖给人类的实在是太少了,反倒是他的学问上的高论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更为深刻吧。不管怎么说,人类们对我们的看法,反过来也塑造了我们。人类与妖怪的关系,《幻想乡缘起》里面有讲,我也去看过早期的版本。不过,这东西人们大多不愿意去细看。而且,很多人还秉持着妖怪散步恐惧这种老旧思想。有些人是如此,有些妖怪也是如此。其中的缘由,可就过于复杂了。
而与人类打交道最为令人称道的,我想应该是上白泽慧音。她是半白泽兽,给小孩子教书开蒙。人们都知道她并非人类,毕竟自己的祖先,祖父,世系,父亲……都是由慧音老师教出来的,从长辈们口口相传的话语里,多少年前慧音老师的面容就是那样温婉和蔼,这自然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她教给人们的,都是简单浅显的道理和知识,让人长大了之后可以讨生活,而人们之后又把自己的子辈送到她这里来读书学习,多少辈都是这样。不过,人们虽然叫她老师,却从来没有把学问家的名号冠给她。
我手头正好就有一个她的物件,那是一柄教鞭,昨天拿来让我修。修起来很简单,就是里面原来的那根弹簧坏掉了,换一根新的,就又可以“啪”地一下伸长出来了。不过,掂量掂量这教鞭的粗细和分量,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一般教鞭,不如说是甩棍。我后来一想,慧音老师教书同时也时常维护人间之里的安全,由此看来,带着根甩棍倒也是合情合理。
既然已经修好,自然就应该给她送去。我正打算趁着现在没有别的生意去送货(反正对于妖怪的速度来说人间之里绝对算不上多大),却一眼看见桌上的新报纸,是顺着窗户丢进来的。我随手拿起报纸,却见头版头条上面大字儿写着,
《森近霖之助先生恋爱大揭秘:恋人竟是上白泽慧音?》
还有一副巨大的照片,拍的是慧音老师从香霖堂里面出来,却又回首望去,好像在说什么。店里的霖之助则是少见的神采奕奕的脸色,似乎恋恋不舍,含情脉脉。通常情况下霖之助不会保持这种表情超过半秒,鸦天狗的抓拍技巧可见一斑。
“这,这啥啊?”
我不得不承认,鸦天狗吸引眼球的手段的确奏效。我拿着报纸看了起来。
“近日,有消息称森近霖之助先生已然坠入爱河。霖之助在幻想乡以其澄澈的思想而负有盛名,那么他的感情生活是何等样的呢?接下来,请与本报社记者一同走进霖之助先生的情感世界。
前日,在霖之助先生的店铺香霖堂,人间之里的教师兼安保队长上白泽慧音女士前来拜访。慧音轻轻推开店门,微微摇曳着妙曼身姿,来到店铺之中。霖之助见到慧音女士风姿绰约,不禁喜上眉梢,眉目传情。他缓缓走上前,靠近佳人的面庞。四目相对,纯净的眼眸之中似有说不尽的温情。
霖之助牵起伊人的纤纤玉手,来到柜台后面,二人相对落座,嘘寒问暖,热情洋溢。
‘最近课程越来越繁多,想来您也十分操劳吧。’
‘作为老师,这些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瞧您说的,我替学生们都感谢您呢。’
霖之助说着,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收藏品。这些都是来自外界的物件,经过霖之助识物的能力,辨别出了具体用途。其一是被称作按摩器的东西,可以缓解肌肉的疲劳。其二是所谓的润喉含片,缓解长期授课导致的喉咙干涩。还有被叫做是面膜的东西,主要用来保持肌肤的水嫩。
‘这,这怎么好意思?’
慧音老师见状,羞红了面颊。
‘没关系,先试一试嘛。’
霖之助拿起按摩器,对着慧音使用起来,引得佳人声声娇吟。
一时间琴瑟和鸣,鱼水和谐。郎情妾意,成双成对。
…………
虽然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但是二人在点滴之中已然铸造了永恒。随后二人依依惜别,盼望着下一次的相会。
这正如霖之助所说的,世间之生灵,成双成对,自然之理也。绚烂地放射着自己的激情与活力,在阳光下增添自己的色彩。倾尽全力地爱,此生无怨无悔。惊天动地的情,留存于沧海桑田。正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请诸君凭着风华正茂正当时,传递似火的浓情吧!
本报记者射命丸文”
“这都是啥跟啥跟啥!”
好不容易看完了射命丸文那蹩脚地堆砌辞藻搞出来的新闻,我感觉就好像是喝了一斤白的那么难受。
只要稍微想一想平日里的霖之助和慧音,就能够断定这新闻基本上属于胡编乱造。一定是慧音去香霖堂被抓拍,然后就借题发挥,信口雌黄起来。而且霖之助是名人,名人就得有绯闻嘛。不过,我也去过香霖堂,怎么没有拿我来做文章呢?难道是因为我的身材没有慧音老师那么……那么有话题性吗?
但是我转念一想,还是跟慧音老师确认一下比较好。万一俩人真的……呢?再者说,本来也也是要去找她送货的。打定主意,我拿起那根教鞭和报纸,走出我自己打的铁皮房店铺,锁好了门,前往寺子屋。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正好是一堂课的课间。慧音老师正在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歇息,教室里则传来阵阵孩子们嘈杂的声音。
“慧音老师!”
“呦,您来啦。”
慧音抬起头,面色有些凝重。看来她似乎已经知道了。
“您的教鞭我给您拿来啦。”
我说着把教鞭递给她。她伸手去接的时候,看到我拿着的报纸。
“这个报纸……慧音老师,我也是为这事儿来的。您说现在这些媒体,总是不负责任,胡说八道……”
“唉……”
慧音不住地垂头叹气。
“慧音老师,我是相信您的。您当时是找霖之助去……”
“当时?当时我找他当然就是买东西了。”慧音抬头说道。
“买东西……”
“是,我之前教鞭不是坏掉了嘛,我本来想着直接弄一个新的,去香霖堂踅摸踅摸。我来到店里,随便跟霖之助聊了几句,唠了唠最近上课的事情……”
“这不是很正常吗?”
“是这样,可是谁成想霖之助听说我给孩子们上的课程,就开始说我教授的课程都是经世致用的东西,这固然有用,但是却失去了知识的本意。他说不能过于追求实际的效用,因为这样会让人计较得失,而忘了我们活着所为的本源,对诗意的、想象的心灵世界的追求……还说长此以往,人们都会患得患失,忙碌于俗事……”
“这倒是像他说的。”
“你说,我一个教师,给孩子们上课,孩子们都还小,给他们讲什么人生的意义,心灵世界这那,能听懂吗?再说,人家来学习知识,培养能力,学会做人,将来才能在社会上立足,才能养活自己。我怎么可能不着重讲有‘用’的知识呢?”
慧音说着,言语渐渐急促,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说的是啊!”
“我就不愿意听,因此随便找了个借口从他那里出来了,东西也没买成。他当时还是兴致盎然呢!我要走,他还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好像因他的话没有说完而感到很可惜似的。”
“噢——怪不得新闻里那张照片霖之助是那个表情。原来如此!”
“可不是吗!谁知道会被人理解到那方面呢。”
“这个事情,慧音老师您怎么打算?”
“我高低得给自己正名,不能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这是当然的。不过我想,霖之助对此是什么看法,也要弄清楚。如果要辟谣,双方当事人都发声,应该更有说服力吧。”
“霖之助?”慧音说着冷笑了一声,“我现在可不想见到他。而且这个节骨眼我去找他就更说不清楚了。这样……您最近有时间,去他那里稍微打探一下,怎么样?”
“我?也好,算日子我也应该去他那里上货了,顺便看一看呗。”
“那我得感谢您……”慧音说着站起身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我。
“别介,别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们相互道了别。慧音缓缓地走进教室,走向孩子们中去。教室中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致的声音,
“老——师——好!”
我离开了寺子屋,动身前往香霖堂。去香霖堂的路我已然走过很多次。不过,我每次去他那里都是生意的往来,世俗的需求,因此跟他所期盼的人生相差甚远。
不多时,我已经来到了香霖堂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得霖之助的声音从门缝之中传来。
“现在这些记者,真是完全不顾职业道德。也难怪,对名利趋之若鹜,放任不管,最后就会是变成这样。”
说实在的,霖之助平日里说话的声音很少有达到这个音量的。
“真是的,个人感情这种私人的事情,就这样拿来乱写,太不像话了!”
这个声音是博丽灵梦。
“个人感情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她这里说什么人活一世的目的就是恋爱,人都要削尖了脑袋去想方设法谈情说爱,你侬我侬,这简直就是对生命本质的亵渎,对神明的僭越,对心灵境界的摧毁。人活着怎么能够就是为了满足这种欲望?这种思想流传下去,真是百害无一利。我不能成为坏思想的始作俑者!”
我没有继续在门外听,而是推门而入。
“呦,霖之助先生,巫女小姐,这是怎么……这是跟谁啊?”
“跟谁?当然是跟那个总是搞大新闻的射命丸文了。”灵梦抢先答道,“在人家私人情感上面造谣生事……更重要的,还传播不良的思想,真是大大滴坏!您说是不是!”
灵梦边说边看霖之助,并据此补全了自己的话语。
“噢,原来是这样啊。感情报纸上说的,是假的啊。我还以为真事儿呢!”
我故意这么说,主要是渲染事情的严重,人们被蒙蔽之深。
“你说说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别人说啥就信啥,自己就没有个判断?”
灵梦埋怨起我来。作为人类,她必然没有我岁数大,可是这会儿教训起我却架子十足。
“灵梦,你是知道我这个人平日里是不喜欢出风头的,可是如今造成了这样的影响,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霖之助一脸严肃,比往里日那张板着的面孔还要冷峻。
“看我不去把射命丸文那家伙给退治了!”灵梦猛地站起身来。
“灵梦,重要的是传递给人们正确的思想!”
“反正是文文惹的祸,怎么解决问题,我揍完她之后她自己想办法就好了。”
灵梦说着推开门,径直就走出去了。
“灵梦,灵梦!……”
霖之助想把灵梦叫住,可惜太迟了。于是他站起身来,对我说道,
“还看着干什么,去追上她呀?”
“我……我?”
我当时愣了神儿。
“对呀!一定要提醒灵梦,想要解决问题,重点在于让人们知道人活着不是为了谈情说爱,不是为了眼前的朝朝暮暮,不是为了一时的欢愉。只有心灵的宁静,思想的平和,才是人活着应该追求的东西。这一点一定要明确!也就是说,人基础的需求只是低级的需求,需要看到更高级的层次,超脱了凡物的层次。你应该记得住吧?要是记不住,拿纸写下来——使用载体来传承学问。当然,只是应用载体而已,不能拘泥于载体本身……”
“行啦,我知道啦,我去就是啦!”
我不耐烦地说道,夺门而出,把一声声“一定要记住啊!”甩在后面。妈耶,霖之助这是憋了多长时间的话啊。
博丽灵梦是自由翱翔于天际的巫女,自然速度很快。不过我也不慢。我不知道灵梦是否按照退治妖怪的惯例,在去找目标的路上先揪住五个可怜的无辜路人揍一顿来活动筋骨,我只知道我赶到文文新闻社的时候,正赶上灵梦与文文双方互放狠话的步骤。
“射命丸文!你是个屡教不改的泼皮无赖,我这次定要将你拔了毛,去了下水,在火上烤熟!”
灵梦此时在半空之中,挺着胸叉着腰,伸脖儿骂道。
“哈哈哈……灵梦你最近是多懒,这小肚子都起来了,里面不少油水吧!要不我给你切切片儿,放锅里呲啦一下,也挺下酒!”
射命丸文还是那种天狗特有的单腿立姿势,在半空中梗楞着。
“废话少说,纳命来!”
一如既往地,二人摆出了弹幕战的架势。
一时间,半空中弹幕飞舞,长的短的,方的圆的,大的小的,快的慢的,都一并飞出来了。我连忙找个大石头作为掩体,以防被流弹击中。可是这样不就不能观赏弹幕战了吗?当然,我们一向是最会制造和使用工具的。我打怀里掏出一个潜望镜,伸出来去看弹幕战。
说起来,我曾经在书本上看过,说弹幕的首要特点是美感和思想的表达。但是我总是觉得,美感这种东西也并不绝对,思想的表达也依赖于解读的角度。因此这个首要要求也就并不准确,它完全不像是我们在工厂里面生产产品的时候,有各自检测合格的指标,合格就是合格,不合格就是不合格,没有别的可能——除非故意对偷工减料放水。归根结底,所谓的美感和思想都是虚的,唯有揍人,或者挨揍,是实打实的。
不知看了多少眼花缭乱的图形,闪光与烟尘渐渐褪去了。灵梦依旧昂首挺胸地立着,文文却已经半伏于地,青丝凌乱,粉面泪痕斑驳,身上衣衫褴褛,白里透红的肌肤若隐若现。(我要是带个相机就好了)看来,博丽巫女还是博丽巫女,最终取得了这场漫长鏖战的胜利。
“灵梦……大慈大悲的博丽巫女,咱们有话好商量……”文文抹了把脸,低声说道。
“哈哈哈……太迟了。受死吧!”
“灵梦!刀下留人……”我这时从掩体后面冲了出来。
灵梦间我,立马持着御币转向我的方向。
“你替她求情?”
“不不不……我是来告诉您霖之助的意思。”
“霖之助啥意思?”
“就是,就是吧。”我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来再现霖之助的那一套理论。“霖之助说那意思,就是吧,就是要让人们都得明白一个道理,明白这个男欢女爱,亲亲我我,俩人闷得蜜了,比较低俗,人呢活一辈子,不能白活,是吧!所以,就得追求高雅!怎么高雅呢,高雅,就得讲究嗯‘精神’!精神层面的……”
“什么呀?”
“精神嘛,精神的问题,就是精神问题,啊……”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说那么多,就是要辟谣呗!”
“对对对……”
“对嘛!要辟谣的话,也用得上我嘛!”
这时,文文突然抬头说道,可是立马招致灵梦照头一击。
“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灵梦,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嘛,我寻思文文这么说还是有道理的,您想辟谣,不是还得靠报纸才能广为流传吗?”我连忙说道。
“要说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次。当然,得在报纸上拨乱反正,知道吧!这样,就由你来监督她了。”
“我?”
“啊,你不得看着她?不看着,她能办事儿吗?”
“那为啥是我,我还有我个人买卖呢?”
“你想我作为博丽巫女,维护幻想乡的和平,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比你的买卖,不是重要得多嘛!我肯定抽不开身,那就你来啰。”
“不行啊,灵梦,我又不懂什么……”
可是没容我多辩解,灵梦已经垫步拧腰上了云头,转眼已经不见了。
当下之剩下我和地上的文文。我两只眼睛望向蓬头垢面的文文,文文也看向我。
“你说你,给我也给连累了。能起来了不?”
我忍不住训斥道。文文在地上顾涌了几下,然后就痛呼着在地上放挺了。
“唉,还是我来吧!”
我说着走上前,伸手把文文拽起来。
“哎呀妈……你这大坨儿,最近没少吃!你就应该少吃肉,多吃菜,尤其是黄瓜!那玩意最健康。”
“你……你也别说我,你倒是黄瓜吃得多,长得跟杆子似的,一马平川。”
“你再说,我给你撂这了啊!”
“别别别……”
把文文搀扶进屋,在椅子上落座。
“嘶……”
文文的屁股一接触凳子,口中立马倒吸一口气。
“我今天也是倒了霉了,这都什么事儿,怎么就把我给牵扯进来了。”我一坐下就愤然地说道。“你说你也是,惹谁不好,去惹霖之助,谁不知道他跟博丽巫女的关系?”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这都是有来源的!”文文在灵梦面前服了软,到我这儿却依然嘴硬。
“有什么来源?当事人都说没有的事情,到你这有来源了?算了,我也不多废话了,你在报纸上登一个‘勘误告示’,承认错误,就完事儿了。”
“这玩意哪有那么好写?”
“有什么不好写?你就写,‘对不起各位亲爱的读者,我射命丸文最近露怯了,拉跨了,满嘴不说人话了,蒙圈了,转向了,人前出了洋相了,膀硬了,胆肥了,上天挨了炸雷了……’”
“停停停……我哪能那么说,我得留着面子!”
“你要面子?要面子你能干出这事儿来?算了,既然这样,那就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就编一下这误会是怎么来的,就这么圆过去就完事了。”
“本来就是误会!我刚才就说这是有根据的!”
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故意的还是真脑子不灵光。
“那你说说,什么根据?”
“根据,就是最近有信息来源称,霖之助正在研究‘生命的诞生’这个题目。你想,生命的诞生,那不得一男一女,不然不就出毛病了?那这一男一女,是不是得先谈个恋爱,不然,不就成了雷普了吗?那要是谈恋爱,那是不是……”
“嗯……我亲爱的文大记者,您不觉得您的联想有可能也许大概有稍微有点儿那么少许的牵强吗?”我适时地打断了文文那无边无际的发散思维。“再说了,你说那信息来源,到底从哪来的?”
“从魔理沙那里听说的啊。”
“魔理沙?……那你就应该去找人家,把真正的前因后果弄个明白,然后才有的可解释啊。”
“是,但是您看我现在这个模样……哎呦,疼……”射命丸文这时候倒是扮起可怜了,只一瞬间,已经是泪眼婆娑,梨花带雨,“您得帮帮我,去找魔理沙啊,求你啦……回头我请你吃烧烤!……”
“行,谁让我赶上了呢?”
“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好人大大地!”
我没有理会文文的奉承,径直走出了房间,离开了文文新闻社。
“怎么什么事里面都有我呢?”
站在门外,仰天长叹。没办法,似乎不把这个事情解决,我就不得安宁。
想要找到魔理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是我还是决定先去雾雨魔法店碰碰运气。
很快来到了雾雨魔法店,推门而入。看来这次走运,魔理沙就在店里。
雾雨魔法店里面并不只卖魔法道具,还有各自杂七杂八的物件,凌乱地在店里摆放着。而且大多都是二手的东西。至于为什么会是二手的,我想各位大概也能猜到。我记得魔理沙曾经在报纸上登过一则广告,写着“妖怪退治,宝物探索,恋爱成就,子孙繁荣”。前两个倒是还好理解,这后面的都是啥?催情药?治不孕不育的药?
“呦!您来了啊!试试咱的新产品,让您在女孩子前魅力百倍,千万不要错过,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魔理沙倒是蛮热情,见我立刻迎了上来。
“不是,我不是来买东西,我是跟您打听个事儿。”我连忙说道。
“嗨,何必那么拘谨呢。来都来了,看一看嘛!这可是最新魔法成果,不好用,不要钱!”
“我的确用不上啊!我又没有姬友,要这玩意干啥?”
“闲了置忙了用嘛,将来肯定能用上,指不定哪天您就空虚寂寞冷了,浑身上下就是想找个妹子啊,不找妹子就不行……那时候,您把这个一用,保证看上哪个妹子,都能弄到手!”
得,感情我不买还不行了。我替文文来这里,还得自己破财,那不是太倒霉了?不行不行。我看着面前魔理沙灿烂的少女面容,手中拿着那个瓶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嗯,您既然说道这份上了,那么我也不好推辞不是?不如这样,我一直觉得您在幻想乡也算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了。不如我这就把这玩意儿用了,然后咱们俩人……欸嘿,是吧?您这东西这么灵,到时候您肯定不能不从。您要是真不从,那说明这玩意不灵啊!”说着,我从魔理沙手上抢过瓶子,拿在手上就要拧开。
“你拿过来……流氓!”魔理沙急忙从我手中把瓶子夺回。
“哈哈哈!小样儿吧。不跟你闹了,我来真是有事儿要问,向您打听事儿来了!”
“啥事儿?”
“这么个事,最近有没有听说森近霖之助先生讲过什么‘生命诞生’的内容?”
“什么?”魔理沙显出为难的表情,“平时跟香霖说话,那么多内容,我哪能一一记住呢?”
“您就想一想嘛,想想生命的话题……”
“想不起来!”
魔理沙不情不愿,我也没有良策,只好出下策。
“求您了……等回头我请您吃烧烤!”
“生命的……噢,哦我想起来,是有一回。”魔理沙恍然大悟似地说道。看来,世上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回,我跟灵梦在香霖堂跟香霖……啊霖之助唠嗑,唠着唠着就谈到了化石形成上了。我说外界都说化石反映了生命的演化,叫‘进化论’啊。霖之助却说那不对,如果那真的是动物的原本的骨骼的话,那么那个动物那么大,得吃多少东西?肯定是不合理。那些东西,是原本无名的存在,而所谓的化石,是人以存在名字的动物的遗骸去给其命名。原初的无名的动物,因此不会成为人们所说的‘化石’,而是继续在地下生长……”
“等会儿,一个东西如果没有名字,就可以随意地改变吗?是这个意思吗?”
“我哪里懂啊!反正霖之助是这么说的。他说,原处无名的存在是最近似于神的存在。然而,当人们把它挖出来的时候,将原本属于神的存在命名为了所谓‘化石’,也就成为了一块石头——人们竟然还去据此推测无名的混沌时代是什么样子的,这怎么可能?……”
“我怎么还是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我这就是跟您学话。反正这里面有化石诞生,有生命演化,您要打听的事情算齐活儿了。”
“您这也不挨着呀!”
“哪里不挨着了?霖之助说了,远古无名时代的生命,都说与万物一体的存在,无物无我,浑然天成,因此是最‘神’的。也就是万物之间都是交融的。比如说,那时候天与海,雨水交融,才能够有龙的诞生……”
“行了,说再多我也听不懂。”
我面带失望地起身。
“哈哈,你还欠我一顿烧烤呢!”
“啊,行行,我记住啦!”
我头也不回,走出门外。
出了雾雨魔法店,我陷入了深深的对自己的怀疑。我到底干嘛来了,听魔理沙讲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世间万物的名字,肯定是人起的。也许是人类,也许是妖怪,但是都是依靠着聪明才智。无名的时代没有名字,难道事物之间就没有界限,因此就可以肆意转化了吗?倘若这样,我们现在认识世间的一切,都不如不认识,什么也不做,反倒是最好的,最接近原初的无名时代?……
想不通,我又不是学问家。可是,我还要把这些东西讲给射命丸文。苍天哪!
回到了文文新闻社,我鹦鹉学舌般地把魔理沙所说的东西一五一十地给文文转述了一边,完全没有顾及文文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好不容易讲完了,我立刻瘫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这……完事儿了?”文文悠悠然地问道。
“啊。”我只蹦出来一个字儿。
“我没听明白呢?”
“那就对了!听得明白,你就不会写出那篇胡说八道的报道了。”
“别闹,我怎么觉得这跟我当初从魔理沙那里听说的‘生命诞生’没关系呢?”
“那就更对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你不会是被魔理沙蒙骗了吧!该不会是她随便胡诌点什么,把你打发回来了吧!”
“怎么可能!反正,你让我去魔理沙那问话,我也去了,问完得到的信息呢,我也给你带到了。那么,后面的事情,就是你自己想辙了,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就行了。”
“别介啊,您得帮帮我,帮我想辙呀!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文文说着,故意展露衣裳下的肌肤,白嫩的外表带有些许伤痕,叫人怜爱。
“少来这套,刚才我是看着一顿烧烤的面子上,才去找魔理沙的。现在,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我就再许你一顿烧烤!”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