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春雪半两 chapter 16.9
9.定北安民
“哟，将军、军师，这大晚上的，您二位不去跟着他们庆功，来这儿是作何啊？”城门上守夜的管事儿见到陈珂、杨可璐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女子，三人朝他走了过来，心下十分的惊诧，不禁开口问道。
陈珂摆了摆手，不愿多说什么，只叫他们不必理会她们几位便好。说罢，她便带着余下两位登上城门楼的顶端，向北眺望着眼前这白茫茫的一片。
原本一望无垠的草原，经过一场战役的洗礼，满目苍茫、荒草点点，映着月色与雪色，显得格外的荒凉寥落。极目远眺，雪早已在无声无息间，覆盖了大地，辽阔无边。望此情形，心中莫名地更多了几分惆怅与寂寥。
陈珂下意识地扭头望时，发觉同来的那两人竟比她还多愁善感。杨可璐倒还勉强控制得住自己的心绪，但那紫荷姑娘就不同了，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一时间，陈珂竟也不知究竟为何。
陈珂情不自禁的唱起了陈陶的那首著名的《陇西行》。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杨可璐和紫荷竟也不由得跟着唱和了起来，自然的补上了后面两句：
“可怜无定河边骨，有时春闺梦里人。”
唱罢，三人似乎都意犹未尽，陈珂望着远方的一片苍茫，轻声的对紫荷道，“会唱李太白先生的《关山月》吗？”
紫荷自然晓得这是问她的话，她有些激动的赶忙答道，“紫荷会！”
语罢，便不等陈珂吩咐，开口清唱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不应闲。叹息不应闲……”
陈珂不禁说起，“可惜我此刻这身行装，不曾带上那把玉笛，不然就可以唱和一曲了！着实可惜，可惜啊！”
“可惜这里也没有酒，不然就可以小酌一杯助助兴了！”杨可璐不禁补了这么一句，随即即兴唱起了欧阳修的那首《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陈珂自然的跟着接起了下面一句，“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旧时携手处，游遍芳丛。”心思却不禁飘向了遥远的地方，思念起了苦苦等候的佳人。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紫荷自然的补上了后半阙，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在她低吟浅唱之时，她的眼神始终是萦绕在陈珂身上的，那股由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哀怨，竟不知为何，会那么的浓重，几乎让她要掉下泪来，唱罢，她赶忙偷偷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不住地、小心翼翼地深呼吸着。可是，她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一旁的两人眼里。两人虽然默默对视了一眼，却也都未曾言语，只是默契的在心底叹气。
三人驻足良久，也唱了良久。方才兴意未尽地回到那间熟悉的内室。士兵点起火炉，又将几个火盆给送了进来，正欲点亮屋内的油灯之时，陈珂却开了口，“这便可以了！油灯这物件儿在这北固城本就属于罕有，可不敢浪费！还是留着你们日后用吧！”
士兵愣了一回，随即心下一阵感动，而后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轻掩上门，退了出去。
说来也怪，三人本就是话不多的性子，原以为聚在一起会稍显尴尬，却未料到竟带着些许的温馨。中央的火炉升腾起跳动的火焰，映着三人的脸颊，陈珂微微勾起嘴角，突然忆起前些时日，在这里发生的那场鏖战。
虽在昨昔，却恍如隔日。回想起那马革裹尸、混作一团、面对面肉搏的激烈壮观场面，那一位位平凡普通，甚至是不知名的士兵们拼死抵抗的顽强不屈，以及此地此役迸发出的那种无法忘怀的、视死如归的大无畏英雄主义精神，都在无形中使陈珂的身心再一次受到了震撼。
她要为牺牲的两军将士祭奠，她应该、也必须如此！
白日那场别开生面的仪式，无疑在当地军民心中种下了善根。对于陈珂这位迥乎不同的将领，即便是战败方的族人也是决计恨不起来的。毕竟他们知晓，若非那拓跋茂执意妄为、坚持要血战到底，也压根不会造成如此惨烈的局面。错自不再北金，而在不自量力的那几位拓拔部首领。
如今，硝烟已散，人事渐远，有些爱恨，也终将随风烟与时间俱散。
好似回忆里的一阵悠远清脆的笛声渐次响起，穿越新落下的积雪，穿越这无尽的黑夜，直到远方……
“小杨，我打算在这里继续驻扎上一段时日！”陈珂淡淡地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
“您打算替他们训练一支召之能战、战则必胜、保境安民的地方武装力量对吧？！”杨可璐轻笑一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俱是了然一笑。
陈珂勾起嘴角，笑着答道，“军屯制，你听过吗？！”
“您是打算……”杨可璐的话未说完，两人四目相对，而后竟又相视一笑，陈珂随即点了点头。
“士兵参与土地耕作，不仅有利于税赋的收取，也可大大提高当地的生产力水平。农闲时加紧备战训练，农忙时带头抢抓耕作生产，这对北固城这样的边城来说，可谓是百利无一害。另外，这边还应当就近选址，建立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养马场，专挑优良马种选育，以备战时之需，这次虽然是防御战，但将来未必不会面对攻击战。眼下当地的战马极度匮乏，若是来日攻城战场上面对少数民族优良战马的攻袭，自然是后果不堪设想，此地正适合培养优良战马。良种战马资源的匮乏，已经严重影响了战事。同时，还需加紧有序制作一批适合当地战时应用的弓弩机械、刀枪剑戟、甲胄车弩，使当地士兵熟练掌握武器与机械互相配合的战法，以备不时之需……”
陈珂一一详述心中的定北安民之策，杨可璐不时的评论补充、拿来笔墨做着记录，紫荷则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伴着两位，不时的为二位斟茶添盏，眼中的眸光始终柔和温暖。
整整一晚，直至黎明，一份定北安民的蓝图就此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