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犬马到最后,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感觉像是一脚踏空,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夜店,比如复兴公园的Park 97,什么也不曾改变,舞池,灯光,音乐——可能不是同样的音乐,但类型仍是相似的,大同小异的,一种熟悉的锵锵之音,适合摇动身体,或者,只是摇头。。。。这种危险而暧昧的信号,总是与意志消沉,精神涣散扯上边,然而,绝大多数,只是一种夜店身份的气质伪装,也并没有饮酒过量,更与药物绝缘,纯粹在那种环境之下,条件反射般的假高潮,连肾上腺素的分泌都亦真亦幻,不能经得起被推敲。
然而,这是开心的,形而下的,一路下滑,像是某种人生的艰难时刻,无法往上攀行,索性蜷缩起身体,球一般的,滚下山坡去,抱着自暴自弃的雄心壮志,到头来,毫发无损,仍是要攀登。这是跨年夜,我终于随波逐流,去到一家夜店,还在倒计时中,差点被拥挤的人潮踩到脚下,几乎要化作春泥更护花。本来是要投入的,以年轻的肉体(嗯,我就是年轻的肉体),作为感官享受的全部,然而,又是一次次的,重蹈覆辙,变作咫尺天涯,形神剥离的体验人生。
娱乐变成了第三方,不在你我之间,它是单独存在的一个有机体,从未曾因为肉体而生灭,因此,我们的娱乐感知,并不是被产生出来的,是一种发现,误打误撞的发现。一个在音乐,酒精,汗湿如雨的肉体包围着的时空里,还在思索着这些缥缈虚无的伪哲学问题,这才是真正的自暴自弃,与快乐的划清界限。娱乐的本质,就是无中生有,我很犹豫,是不是应该界定和称呼它为——是一种堕落?
然而娱乐就是一种堕落。就像生命,至少肉体意义上的生命,是灵魂的某种意义模糊、复杂的堕落,同样的道理。
体验堕落,也许是宿命,以此来作为反动力,像是火箭发射的核燃料,以退为进,最终超越。换句话说,人类可以穷极想象的堕落花招,都是为了拯救自我。潜意识的自我。可是,我又在做什么呢?
十年了,又一次来到了夜店,新一代的混夜店的标志性的脸,与十年前混夜店的标志性的脸,仍是同一种脸,左顾右盼,左右逢源,有着蛊惑的五官,躲闪而油滑的世故之眼。这是娱乐的代价。以娱乐为日常生活之人所付出的代价。麻木的娱乐,就像是悲哀的轮回。
消费也升级换代,开香槟庆祝,也算不得什么,想当年啤酒喝到反胃,掺杂着来历不明的可疑的廉价洋酒。但是作为一个占便宜惯了的媒体人,白吃白喝的派对去多了,偶然间到了夜店,觉得喝香槟还要花钱,真是不太习惯。
——这么想,才够娱乐。声色犬马到最后,在接近黎明的夜里,醉卧沙场的人依然不省人事,隔岸观火的人,依然心怀残忍,而又缱綣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