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禹」 一岁一礼 |先婚后爱
勿上升真人
先婚后爱初试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自命不凡地觉得我将有着小说女主的人生。
娇生惯养长大,和一个半条轨道都连不上的人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然后幸福生活在一起三百年。
然而后半段的事实不符的有点可笑,优渥的家境在启媒书一角成了显眼的底气,良好的教育反倒化作锁我进笼的金钥匙。
要真说起来,恐怕还是苦逼女二同我更适配一些。
与张泽禹婚礼当日,亏有张家的人脉,上流圈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众目睽睽下之下,我站在粉白交错的花门内和面前的人执手相望,宛如一个精致的牵线木偶。
司仪繁琐的祝福略显聒噪,硬质头纱更是扎得脸奇痒难耐,我左边胳膊悄悄抽动几下,企图缓解浑身难安的躁意。
“再忍一会儿。”
一道声线飘飘忽忽地钻进头纱,轻柔又克制,应该是张泽禹在对我说的。
尽管看不清楚脸,我还是摆正了神态,注意力集中到接下来的流程。
西式婚礼仪式繁琐呆板,多亏了张泽禹的配合,一套套做戏般下来,总算把这婚结完了。
或许这种商业联姻就是这样,乏味而且空洞,连从头到尾,我想看一眼我丈夫的模样都做不到。
不过婚后生活倒也说得过去。
张泽禹是个极其温柔的人,由于生意人的缘故,双商都高得无可挑剔。我们平时交流不多,但相处起来一直很融洽。
家里三餐都有人打点,冰箱里乱七八糟的零食也被清理差不多了,屋里绝迹的外卖盒与井井有条的布置,使这里逐渐有了“过日子”这一概念。
但是除此之外,在其他方面,我们很有默契地选择互不干扰,彼此各有各的轨迹。
这个月末我和左航他们小聚了一下,老地方老包厢,我喝的东西还没上就已经被左航这小子嘲得体无完肤。
“怎么回事啊崔姐,招了个男人回家以后怎么人都变贤惠了呢?”
我望望一点变化都没有,浑身每个细胞都透露着桀骜不驯的左航,默默把修身裙裙摆翻上几折:“别提了,现在衣柜里连吊带都找不到一件了。”
左航摇摇头,将杯中的酒喝尽:真不敢想象,以后就叫你张夫人。”
这称呼一下子给我听毛起来:“敢叫头给你打歪!”
可是威胁完又觉得心里憋屈,好像这个令人生厌的名分就这么刺进我的身子里了,化学药剂都洗不掉。
想到这,我一阵气上头,把平日里常点的不敢点的东西全端了上来,花花绿绿摆满了一桌子。
左航:“6”
低浓度酒精溶入混合果浆,斑斓色彩在玻璃杯内交织变幻,悄无声息地将压抑释放。
此时已接近凌晨,这群人还久久没有停歇的趋势。我可能是这段日子早睡习惯了,反倒熬不住,手肘支着右脸,眼睛被缭乱的舞池灯效晃得酸胀无比。
身侧有什么东西在震,我条件反射摸起手机,看了眼屏幕后匆匆离开包厢。
外面的低温使脑子清醒了一点,但耐不住困意与酒劲一齐上翻,来电显示看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心理斗争良久,我最后还是按了接听,手机举到耳边:“喂?”
“是我。”
声音很熟悉,但只浮于表面,嘴边呼之欲出却叫不出。
“你是——”
“张泽禹。”
张……泽……
“你在哪里,需要我来接吗?”
我默默消化两分钟,才把这一点不复杂的事情搞明白,手指不自觉一下一下缓缓摩着手机壳,回答道:“好,谢谢,在xx厅。”
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呼吸,然后我听见那个极具质感的声音说:“我马上就到,你先出来吧,站大厅里等,外面冷。”
“嗯。”
挂断电话,我径直回包厢拿随身物品,离开前只和左航打了声招呼,他立刻放下杯子:“我送你?”“有人来接了。”
左航用口型做了个“张sir”,我点点头,冲他挥挥手机,悄悄溜出门。
电梯很慢,我到一楼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了张泽禹的车,拢拢衣领朝他走去;然而与此同时,我看见车门被打开,张泽禹以同样的姿态向我赶来,抢先一步,将一路脱下的外套披我肩上。
他抵达的那一刻带来了夜晚的凉风,却被厚重的衣服阻挡之外,我感受到的只有那温热的面料与浓木质香。
“回家?”他问我。
“走吧。”
后半段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就一直瘫在后座看后视镜里专心控方向盘的张泽禹。
我记得的只有这个。应该还有一点,就是他侧脸轮廓很好看。
全程几乎没有交流,关于我今晚的事他一句也没问,安守我们心照不宣的规矩。
但这并不妨碍我第二天早上看见他尴尬。
周日我们都空闲,我起来他正好在做早餐,客厅窗户看过去,神情如常。
我洗漱完毕,边搅拌着一碗燕麦边倚在厨房门口看他,盘算着第一句话怎么说比较自然。
结果居然是他先开口,借洗手的功夫回头对我说:“快坐着,早饭好了。”
“那个那个,”大概是需呼名的对话实在少,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叫他什么,就干脆省略了,“昨晚,多谢了。”
“没事。”张泽禹浅浅一笑,解下围裙。原来他穿了件圆领黑卫衣,没由来的就很人夫气质。
我注视着他的动作,继续解释道:“昨晚一起的都是朋友,好久没聚了,就玩忘了点。”
张泽禹将最后一个盘子推到我面前,温声答道“这个不要紧,你出门只管开心就好,如果结束后需要我接随时打电话就可以了。”
我正好咬下了一大口吐司,被焦酥脆香的口感与这段着实令人心安的话话内外同时冲击,愉快的都要冒出泡来。
“还有就是记得出门衣服多穿点,尤其是晚上,室外总比室内要冷的。”
说到这,我突然回忆起昨晚那件大外套,一股细细的热流升腾至耳尖,鼻息间仿佛都沾染上了那久久难忘的檀香气味。
就像是面料加工时便自带的,有着浑然天成的馥郁。
这种感觉我似乎只在他身上体会过。
可能是昨天蹦太晚的缘故,左航他们一整天都处于失联状态。我捧着个手机,从这个页面刷到那个页面,无所事事消磨掉一下午时间。
四点多的时候,没等他们活过来,倒是张泽禹破天荒给我发了消息。
聊天框顶端还是加好友的系统自动回复,日期在两个月前。
张泽禹打字简练:“晚上应酬,吃的在冰箱,记得热一下。”
我警觉地竖起耳朵,门外果然有频繁的脚步声,听上去是准备走了。
我脑子一热,跳下床跑去开门,把刚好路过的张泽禹吓一跳,“有事吗?”
“没,就——”我心虚地往房间里看,左脚后退半步,“就路上小心。”
张泽禹眉毛挑了下,以仰视的姿态看来,是在等我说下去。
还好我面上淡定:“嗯,就这样。”
张泽禹低头闷闷地笑,上扬弧度刚刚好,如同刚发好的桂花甜酒酿。
他右手冲我比个OK,穿好外套,关门前又一次与我相视一笑。
“咔哒”,门一上锁,我便以窜地猴的时速掉头跑回房,又一个猛子栽床上。
也不明白在高兴什么,反正一整个就是兴奋的大状态,抱着枕头从床尾滚到床头。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赶紧掏出手机,点进张泽禹头像的备注栏。
手指悬键盘上欲落又止,理智总得有,太过了的总不至于。
最后,我想到了左航那句揶揄,一字字输入“张sir”。
张sir是我的sir
而张泽禹,他等于张sir
我不清楚张泽禹对我是什么想法。
照我们目前的相处状态,顶多算老夫老妻,只限于最原始的生活层面,爱人之间的亲热与黏腻是一点都没有。
这个归根结底就是,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为此我还专门问了左航。
左大师上来就是一阵嘲笑:“笑死我了崔姐,先前谁在那里嘴硬,怎么这会儿开始无法自拔了?”幸亏隔了条网线,他看不见我涨成红布的脸,否则还得更盛。
而且人也不靠谱,出得什么阴招,后半夜去敲人家房门那是我能干出来事?!
还越聊越不对劲,看字眼都能想象到他的边台笑容。看到后面我心虚的不行,赶紧退出聊天框。
张泽禹也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手里提着个精致的带子,见我出来,对着我示意了一下:“你喜欢的千层。”
他总是那么细心,我爱吃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笑着迎上去接,顺便帮他将外衣挂到衣帽间,而他则进去洗手了。
外套口袋里面有什么东西,矩形且很硬。我本来没在意,可它却在挂上挂钩的时候掉出来了。
一个塑料袋,装着两盒药,是西咪替丁片。
我心里被重重硌了一下,这东西我在我爸身上见太多了,是胃药,缓解胃酸过多用的。
“崔泠七——”
张泽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看见我手里的东西,表情难掩惊异。
“我……这个不是……掉、掉出来了。”我一急话就说不利落,药盒就拿在手上,跟着动作比划。
“先给我。”张泽禹看起来是真不高兴了。
“哦哦好。”
我放不下心,便多问了一句:“你的胃病,严重吗?”
张泽禹摇头,并未做答复,只是一味将盒子装回袋子。
“那个,我妈会熬一副调理的药,要不我让她,”“不需要。”张泽禹第一次用这么生硬的口气讲话。
他不开心,我也不爽了。我都说了那是自己掉出来的,问他也是因为关心他,他若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气氛由于我们的沉默与不悦情绪迅速僵化,几近零点,一瞬间回到结婚头天。
“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休息了。谢谢你的蛋糕。”这句话是我说的。
用作借口显然十分拙劣,不过这也不是借口,我确实肚子这里有点难受。
然而,二十分钟以后,我知道了原因:
纸巾上鲜红一片,腿间丝丝酸麻不怀好意地四处扩散。
比起这还要令我头脑空白是卫生巾没有了,除了手提包夹缝里翻出来的一片护垫以外,是真的空空如也。
小腹传来阵阵胀痛,潮水般起伏翻涌,到来无尽的恐慌。
无奈之下,我点进张泽禹的聊天框,问他可不可以帮我去买包卫生巾。
手指冰凉还沾着汗,打字很不方便,再加上犹豫不决 ,一条消息编辑了半天才发送出去。
不到一分钟,门外便传来反应,并且听得出急促来。我此时已经疼到发虚汗,半是庆幸半是凄凉。
我当然相信,张泽禹是心甘情愿对我好的。
不过看样子也只剩下对我的好了。
这次生理期真的尤其难熬,虽然以前也痛,但从来没像这次那么严重过。
我盖了条毯子,蜷缩在沙发一角默默等着张泽禹回来。
窗外下起了没有预示的雨,雨点击打玻璃窗,营造出更加静谧的氛围,使人昏昏欲睡。
混沉困倦之际,我突然觉察出不对,下雨了那张泽禹岂不是……
我捂着小腹,走到玄关处一看,果然没有带伞。
这下子又轮回来,又变成我心急如焚,按开手机的使还差点脱手飞出去。“你在哪里?外面下雨了。”我发的是语音。
可是他现在应该躲雨都躲不及,怎么会有空看我信息啊?这不是给他制造麻烦吗。
我烦躁地切出微信,没听见这时门外电梯的动静。
猝不及防的指纹开锁声吓我一跳,转过头时张泽禹已经在弯腰换鞋了。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头发拨到后面,额头大露,靠近些都能感受到那雨的寒意。
我心里酸涩难述,愧疚层层叠叠,直到说不出话。
“别光站着,去吧。”张泽禹从怀里掏出袋子递给我,出人意料的干燥在我心底溅起千层浪。
张泽禹又将袋子拉过来点,从里边取出一罐益母草:“听说这个效果好,我去给你泡。”
“你快先换衣服,要着凉的。”
张泽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可能是因为我脸上的表情吧。他很少露额头,眉骨立体分外好看,眉眼却温柔又缱绻,柔情似水都快要溢出来。
我自然是不敢与他这种目光相视太久的,慌乱错开,然后落荒而逃。
“笃笃笃”
张泽禹敲门进来,把一个玻璃杯放到我床头柜上。
换的这件衣服他在家常穿,檀木香浓烈醇厚,能把我一整个包裹住。
“还疼吗?“他单膝跪在床边,注视我一口口喝着。
我轻轻点头,将杯子握紧了些,让温热顺着双手流达全身。
张泽禹在想办法,很快,他又问,这次是试探:“需要我帮你揉揉吗?”
“我手法应该还可以,你就专心把这个喝完。”他补充道。
我没怎么想便同意了。
张泽禹右手小心地伸进被子,保持悬空,直到小腹才缓缓搭上,力道先是轻柔再逐渐加重。
他表情专注,红晕却从他耳根爬到脖颈。
我喊他:“张泽禹。”
他马上停下动作:“怎么了,弄痛了吗?”
“不是,是我在想,你明明那么会照顾人,为什么就照顾不好自己。”
张泽禹缄默不语。
我一针见血:“你的胃病是不是就因为不好好吃饭?”
他的沉默等于默认。
“把我以后可得监督你了。这样,我帮你设个闹钟。”
张泽禹像个干了坏事的小孩儿,乖乖解锁手机给我。
然而,令我惊讶的不是他的页面还是我们的聊天记录,而是那个显眼的备注:“媳妇儿。”
我手指微微发抖,不漏声色地偷看他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
谁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猜测不定都是为了这个。
恰恰就是这个小鹿乱撞的时候,张泽禹慢一拍想起来,慌慌张张地向我要手机。
“什么?”我装作没听见。
“崔泠七,手机先还给我。”
他用一本正经掩藏慌乱,可是很不幸,被我识破了。我将屏幕翻过来,摆他眼前,细声细气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他不由自主咽了咽。
“张泽禹”
“欸。“
我知道我此时双眼肯定是亮晶晶的,指着那三个字,道:“我想,我们要不试一试。”
根据网上找来的小情侣恋爱法则,晚上出门散步有利于增长感情。
这也是那套恋爱法则唯一一条适合我们俩的。
夜晚凉风习习,偶尔拂起我耳边的碎发,蹭脸酥酥麻麻。
由于身高差,我们没法肩并肩,可是我不需要抬头就能看见他的喉结,他垂下眼看我的表情刚好有些宠溺。
一路上有不少流动水果摊,张泽禹走到一半去买了几个橙子。
其实我都清楚,他一路都在找橙子摊,真看到了才假装眼前一亮。
但是新的问题出现了,我不留指甲,那圆润的一圈死蛋白对厚橙子皮来说根本毫无杀伤力,扣半天只留下几个印子。
“我来吧。”张泽禹顺理成章拿过去。他手法娴熟,没一会儿便让我吃上了。
还剩最后三瓣时,我无意中发现他手指上粘腻的汁水,想也没想,叼着橙子腾出手找湿巾
而当我把纸伸他到面前,他并没有接,而是趁我不注意,俯下身取走了我嘴上的橙子。
我直接愣住,“这个,我吃过了。”虽然咬过的只有一小块,但怎么也是进了嘴的东西,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忌讳啊。
“味道挺好。”张泽禹一双眼睛尽显无辜。
我还捏着那张湿巾,呆呆站着跟景点似的。
太犯规了,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吃完嘴里的,还没过瘾:“再来吗?”
口嫌体正直的我:赶紧拿个新橙子。
袋子就在他手里,我凑过去取,肩膀却被扣住了。
“干嘛?”我抬头。
张泽禹不多言语,干脆利落地亲下来。
浓烈的檀木气味将一切事物都隔绝在外,但这一次,我丁点儿没有闻到,口齿间尝到的都是清甜的果香。
原来这是橙子味的吻。
小说与童话当然是不切实际的,但那指的是故事而已。
我无法大胆地追寻所爱,本应是不幸;而所幸就在,尽管如此,我的爱人依旧朝我奔赴而来。
我所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吧。
一岁一礼,只要与他,皆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