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蓝】殊途 上
前几天看完露露剪辑的护法人物志一整个相当激动,深夜灵感爆炸,所以浅浅填一个久远的虹七的坑。 背景是玉蟾宫突围以后,少侠宫主赶往金鞭溪的路上,护法乔装打扮一路护送,其中还有紫兔妹妹。 姊妹篇《同道》 https://b23.tv/FfnxkMO 正文 跳跳不眠不休赶到三岔口时,夕阳正在缓缓下沉,红得像是黑虎崖上冲不散的血色。 他刹住步子从巨大树冠顶上一跃而下,落在穿山而过的古河道边,仔细查看着四周的情况。漫无目的地在周围转了片刻后,他乱麻一般的心思才慢慢被晨风抚平,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回想昨夜的情形。 昨夜一战堪称惊心动魄,局势瞬息万变在他预料之外。魔教武士的围剿中,冲天的火海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反复在脑海中回想。 狭窄的车厢里,紫兔带着寒光的利刃毫不犹豫朝他刺来,脸上挂着泪痕但眼中毫无惧色。他空手接下紫兔的剑刃,情急之下亮出了送解药时用到的飞镖,也顾不得往后多了暴露身份的风险,言简意赅地自报家门。 他怕她不信,一面苦想有什么救她脱身的法子,一面有些语无伦次地对她说明来意。 许是此前密室中亲眼见他仗义援手,又许是冥冥中的信任占了上风,紫兔未等他说完便收剑抱拳,回应他的是简单明了的两句话: "多谢少侠仗义援手, "等下还请少侠尽量助大奔脱身。" 这一谢一请将他未说完的话尽数堵了回去。他听过这样的语气,见过这样的眼神——破釜沉舟、临危不惧、视死如归,与西海峰林中那位须发尽白的前辈别无二致。只这一眼他便明白了,这位玉蟾宫的大护法早做好了与敌俱亡的准备。 这位样貌尚有些稚嫩的姑娘,心性却比谁都沉稳。她这是准备拿自己的性命做局,猪无戒被她诓骗,甚至连她宫主也被她"算计"其中。 "换我的衣裳跳车,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猪无戒会起疑心。" "他好骗。" "那黑心虎呢?" "我再想办法。" "没有办法。" …… 这话直白,但是实情。瞬间的静默后,那姑娘笑了笑,深湖般透彻而冷静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护法是聪明人,定然明白得不偿失的事情绝不能做。" 她说得淡然而洒脱,可跳跳却难以说服自己就这样看着她走上不归之路。恍惚了那么一瞬,他已被紫兔一掌推到了车厢门口。车顶的打斗声震耳欲聋,暗处的冷箭碎裂雕画精致的窗棂,直直钉入木制的车壁。 猪无戒的追兵近了,先行的轻兵甚至已到了两侧,意在探明车内究竟是何人。 "走!"紫兔扯下挂在颈间的玉坠塞进他手中,仰起头擦干了泪水:"若来日有机会,劳烦将这坠子转交给宫主,另外帮我传句话……" 她声音有些颤抖,眼中带着浓重的不舍,最终定格成一抹浅笑。 "就说……阿姐,我错了,别生我的气。" 逐渐逼近的马蹄声中,跳跳来不及回过神来便被紫兔踹出了车厢。 "护法!怎么样,是不是有诈?" 猪无戒带着不甘和疑惑的吼叫就在身后,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军的动向系于他一言之间,没有思考的时间,没有犹豫的机会。 跳跳强压下心头的内疚,左手从袖中摸出一枚短镖毫不留情地刺向自己的右臂,接着反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半真半假地吐了血,回身时已是满目惊恐,冲着猪无戒挥手大喊:"老四,快追,车里的人厉害得很!" 他的狼狈胜过一切言语的解释,猪无戒再没了半点疑虑,打马追向一路往北飞驰的马车,号令手下武士挽弓连射。 跳跳就势以重伤无力为由脱离了队伍,不敢多做停留,最后望了一眼一路燃起的火舌、马蹄扬起的烟尘、普天盖地的流矢……他强迫自己忘掉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呵斥身边留守的侍卫全去追击七侠,自己毅然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猪老四迟早会缓过神儿来,为了避免受水牢之苦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封山设卡继续搜捕七剑传人。而蓝兔孤身一人,还带着个病病殃殃半死不活的长虹剑主…… 跳跳想到此处就觉得头疼,一面放出黑鹰斟酌措辞,将猪无戒这几日的荒唐行径添油加醋讲给黑虎崖那老魔头,一面运起轻功往天门山之巅而去。 他得看清楚虹猫蓝兔从何处突围,还得想法子跟上他们,引着他们避开猪无戒的围剿。 于是便有了此时,他星夜兼程赶到了三岔口,循着天灯的方向,赶在虹猫蓝兔前头,已确定了猪无戒的动向,万事俱备只待来人。 他倚着参天的古树略喘了口气儿,紧接着便轻轻翻过木篱树栏,进了不远处早被魔教洗劫过的村庄。短暂的休整后,他总算找回了惯有的冷静理智,轻车熟路地开始就地取材乔装改扮,想要扮作过路的商客找个借口与虹猫蓝兔同行,暗中护送他们前往金鞭溪客栈。 不知是不是连年征战劳逸,村中的男丁皆被征召往前线或是披甲或为劳役,诺大一个村子他愣是没找见一件儿合身的男装。眼看皓月初升时间不等人,一刻钟后跳跳认命地换上一件儿村妇的衣裳,借着月光对着铜镜给自己盘了个堕云髻,还十分专业地从怀中摸出平日改妆用的工具,描画了个夸张到足以遮盖本身面容的花楼妆,认命似的摇头叹气,只觉得自己像个为了不省心的孩子操碎了心的老妈妈。 收拾停当后他迅速在心里给自己编好了身份想好了名字,而后翻出院子迎着虹猫蓝兔的方向往密林而去,一面赶路一面回想梳理这些天的经历。 不知是不是魔教窝子里待久了,他好像是失去了信任他人的能力,凡事若不亲眼看着便不能放下心来。跳跳晃了晃脑袋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不能怨他不敢放手谈信任,着实是他正在等候的这两位这些日子给了他太多突如其来的"惊吓"。 要单说蓝兔,他绝不会担心至此。这些年卧底魔教,蓝兔不认得他可他着实没少听闻蓝兔之名,玉蟾宫在明他在暗,其实他见证了蓝兔一路从少宫主继任宫主,见证了她在天门山峡谷领着几位护法手刃魔教坛主,见证了她带着玉蟾宫走出危难纵身处漩涡中心也能屹立不倒。 他信得过玉蟾宫的实力也信得过蓝兔的能力,打探得知她便是冰魄剑传人时还结结实实松了口气,心说总算看见了同黑心虎抗衡的希望。可这希望才燃起没多久便被西海峰林的所见所闻险些扑灭。 西海峰林几个照面,他终于见着了这些年隐居山林活在爹爹故事里的长虹剑主以及他一言难尽的传人。 事情是这样的,黑心虎老谋深算,为防消息泄露直到攻打西海峰林当日才将消息递给他和几位堂主。他紧赶慢赶先行按着黑心虎给出的图纸潜入西海峰林,想着无论如何得先给白猫前辈提个醒儿。 然而进山不久他便瞧见一个什么东西从对面的缓坡上直直滚下来,他怕暴露行踪赶忙躲进密林,待那滚动的一团到了近前,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鹿角、马脸、象尾、龙鳞……七剑誓死守护的麒麟神兽被一个少年搂着犄角一路滚了这么老远。 爽朗的笑声叫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就这么愣愣地屏息凝神看着这一人一兽在瀑布下的水潭里玩儿了老半天,而后蹭蹭两下逆着湍流的瀑布跃上了山崖,末了还乐呵呵地高喊一句:"麒麟,咱们上玉石洞烤鱼吃吧!" 跳跳猛地拍了拍脑袋,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跟麒麟混在一处,还知道玉石洞,方才那少年是十有八九便是麒麟的守护者,长虹剑的传人! 山外面、江湖上,危机重重动荡不安,魔教卷土重来就在眼前,这长虹剑传人这么老半天没练一会儿剑也就算了。他方才说什么?上玉石洞烤鱼吃?烤鱼吃! 跳跳一颗心凉了半截儿,老半天才说服自己那家伙并非全无是处。跟麒麟关系这么好,至少心地善良心性未曾跑偏,那么高的山崖几下就蹦上去了,说明轻功练得不赖自保肯定不成问题…… 他就这么自我安慰着、满心忐忑的悄悄跟了一路,想到黑心虎一再强调的莫要打草惊蛇,最终决定在猪无戒埋伏的范围内设个简易机关提前出手,一来试试这长虹剑传人究竟会不会剑法,二来也叫他们先有个戒备。 他轻轻一拨引发了猪无戒设好的机关,同时做好了出手救人的准备。 竹剑从密林中飞出,那少年毫不费力地接了下来;紧接着铁笼当头罩下,他灵巧地推开麒麟,利落拔剑将精铁打造的铁笼削了个七零八落;最后石锤从四面八方扫来,他随机应变收剑起掌荡碎了百十来斤的机关。 几个来回后,跳跳双手合十感谢老天。 还好,还好,那少年虽然贪玩儿,但剑法极其精妙,还知道举一反三推断出林中定然还有伏击。看着他护着麒麟赶去报信的背影,跳跳竟生出些下雨天孩子知道往家跑的欣慰感。 然而,这一点儿欣慰也没能持续多久。 放火烧山追捕麒麟的过程中他看得明明白白,虹猫称得上天赋异凛武艺超群,但心思简单到了堪称单纯的地步,江湖经验更是约等于没有。不知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懵了,他下山的路线毫无规划、舍近求远,对上猪无戒和牛旋风也不知智取为上,竟试图以一敌多硬杀出一条血路。 他理解惊变之下难以保持理智是人之常情,因此一路相帮试图帮着他冲出重围。 奈何,按下葫芦浮起了瓢! 他牵制住了牛旋风,虹猫转身又中了猪无戒的埋伏;他想着有了方才的示范虹猫怎么也该明白关键在于阻止猪无戒拉响信号弹,可没多久信号弹又响了;他拼命牵制黑心虎试图拖延时间,但虹猫还是落入了重重包围。 再就是掉下深崖生死未明;被麒麟送到玉蟾宫后毒伤未好便逞能练剑;还分不清轻重缓急自己跑到后山采灵芝……好几次看得他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恨不能将他捆了送还给蓝兔,或是直接迷晕了按在床上静养了事…… 堂堂玉蟾宫难道还能没有现成的灵芝不成?这道理麒麟想不明白也就算了,他竟也糊涂,生生把伤势痊愈的日期又往后拖了拖!与此相比穿着夜行衣大白天突围看着倒也不算稀奇! 他想尽办法连比武招亲都参加了,想着总算拖过了七天时间,可到了晚上蓝兔竟还要下嫁猪无戒。他这才反应过来猪老四之狡猾远超他预估,他并非未察觉蓝兔的策略,只是将计就计想要一石二鸟。 说来也怪,他能理解蓝兔一时疏忽骗错了解药,毕竟玉蟾宫事务繁杂本就千头万绪,长虹剑主又身受重伤,跟猪无戒缠斗的这七日里蓝兔几乎夜夜熬到天降破晓。同敌人交手,寻找解毒之法,还要想出脱身之策……简直难如登天,因此他暗中相助顺利偷出了解药,马不停蹄送给虹猫。 密室外,他看见虹猫毫不犹豫地把毒药往嘴里倒!他吓得险些背过气儿去,骂人的话闷在心里来不及出口赶忙先拿毒镖刺破了盛着毒药的葫芦。 他隔着窗子扔进了真解药,正在发愁怎么能叫虹猫相信这是真药。密室里面带疑惑的少年只愣了那么一瞬,抬手便要喝下。还是紫兔拦了一拦,道明风险劝他谨慎些,问他可否知道这药是谁送来的? 虹猫闻言将药葫芦凑到鼻子底下…… 闻了闻…… 颇为勇敢地道了句"不管他"…… 然后将这来路不明的解药喝一口闷了! 不管他?好歹验个药啊!蓝兔搁在他床头的银针难道是摆设不成? 那一刻,跳跳说不清是该庆幸他毫不犹豫勇敢喝药节省了时间,还是该发愁他竟全然不知人心险恶,往后一路不知还得叫人家坑害多少回。他回想起西海峰林白猫前辈凭一己之力对抗魔教众人的英雄气魄,五十年来以静制动的深谋远虑,再想想虹猫天真无邪的笑脸,大胆喝药的"勇气"。 他若是个书会才人话本儿的名字都有了——名震四海的白猫大侠和他的傻儿子。生动、贴切、通俗、合理…… 流转的思绪被惊飞的林鸟打断,他刹住脚步闪身隐进茂密的树冠,借着斜阳的余晖望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 功夫不负有心人,叫他等到了。 蓝兔半搀半扛着他们病病殃殃的长虹剑主,满眼疲惫和担忧,跌跌撞撞朝他走来。 跳跳的担心实在没错,这几日费心同猪无戒他们周旋,突围后又带着个伤员走到现在,蓝兔几乎精疲力尽,走着走着眼前都泛起了黑雾,两边儿的大树都跟着晃悠起来。 她心里明白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是落脚的地方,但只怕再这么走下去自己也倒下了更加难办。强撑着精神晃了晃脑袋,扶着虹猫靠着路边的古树坐下,搭了搭脉又扯开他的衣襟看了看伤势,蓝兔深深叹了口气倚着另一棵树陷入了沉思,眼神中有悲伤有疲惫还有点儿迷茫。 "蓝兔……" 昏迷中的虹猫悠悠转醒,蓝兔眼中所有微妙的情绪一扫而空,笑着在他跟前蹲下,趁他清醒和着清水把药喂他喝下,轻声安慰道:"少侠,再忍忍,到了前面镇子就能换马车。" 靠着大树的人迷迷瞪瞪闷咳了几声,好像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拽住她的袖子指指自己小臂上的几处穴位示意她下针。蓝兔明白他的意思,阳溪、偏厉、三里,刺之能抑制晕眩在短时间内叫他提起精神。可他眼下头晕困倦本就是身体恢复过程中的正常反应,强行清醒过来反对伤势恢复不利。受了那么重的伤本该静养,便是昏睡几天也不稀奇,怎能再反常理而行,叫他费心劳神。 "这样治标不治本,得不偿失。"她按下虹猫的手摇了摇头,又怕他着急接着解释道:"若困了便闭上眼休息,放心好了,一切有我呢。" 这话本为叫他宽心,可虹猫听罢越发不老实,见蓝兔不肯动手,单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硬是坐直了身子,呜呜哇哇还想说什么。若放平时蓝兔大概还能耐心劝解,可短短一天功夫连着经历了几场变故,一路赶到此地她也是精疲力尽心中悲愤交加。眼看虹猫前胸后背的衣衫上又开始缓缓渗血,她心中纠结在一处的复杂情绪尽数化作了气恼爆发出来。 "躺下,别动!"她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宫主的威严,看虹猫被她吼得一愣,自觉方才这火发得莫名其妙,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和烦躁,放缓和了语气,"少侠……" 她还未想好如何措辞,虹猫突然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中缓缓写下几个字。 辨明他写的是什么后,蓝兔面上不动声色,心中陡升警惕。 "小心,西北边有人,在树上。" 并未听闻换息之声,也不闻任何响动,蓝兔不知虹猫是如何得出了这结论,但当即信了他的判断,似是不经意间挪了挪步子悄悄把虹猫护在身后,确认好方位后流云飞袖和秀女神针齐齐出手。 跳跳正侧着耳朵试图听清二人说什么,银针飞袖毫无征兆便到了眼前。他来不及想明自己究竟如何便暴露了行踪,两指一并接下银针一掌拍在树干上试图避开这一击。然而流云飞袖快过了他的反应,在冰魄真气的牵引下嗖嗖两下缠上了他的腰身,紧接着猛然往后一带。 这一攻一制配合堪称绝佳,叫跳跳不禁在心里喊了声好身手。 蓝兔显然未动杀心没下杀手,但将他擒下大树势在必得。 想明自己的处境后跳跳干脆松开手放弃了反抗,任凭流云飞袖将他拽落在地上,毫无停顿地开始借题发挥。 哭喊声突如其来,听起来既凄惨又委屈,瞬间将蓝兔心头的敌意消解了三分。她略走近了些,只见幽幽的月光下,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半倒在地上,背对着她像是在抬袖拭泪。 "小女子莽撞,敢问……阁下是……" 话音未落,那人缓缓回过头来,她对上了一双带着恐惧和忧伤的眼睛,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可谓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带着些哽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在她耳边。 "奴家小字翠儿,跟随家父走南闯北,本有个杂戏院子维持生计,不想世道不平,家父惨遭横祸不幸身亡,奴一弱女子欲往洛阳投奔亲友,途经此地惊扰了二位,还望女侠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