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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

2021-01-13 11:39 作者:十年大雾  | 我要投稿

南乔想要只银镯子,镂空牡丹花纹的。

自五岁入贾府,15年的卖身契,还有三年就满。

深夜,她躲在单薄被窝中,借着烛光一遍又一遍的数着这些年的积蓄,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藏好,甜甜的睡去。

快了,快了,马上就有了。

她又梦到了那只银镯子,镂空,刻画着一圈细细的牡丹花。

前些日子,随她一起入府的芊芊,前些日子飞上高枝,做了贾二少爷的小妾,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但这事说来话长,一个醉酒的夜里,发生的一系列荒唐事儿。

这种事吃亏的总是女人。贾二少爷默不作声,而芊芊又是个未经人事的闺女,害羞得很,本来这事藏的严严实实的,直到有细心的人发现芊芊肚子有了丝异样,于是这事情怎么也藏不住了。

贾家被二少爷的夫人闹得一阵鸡飞狗跳,但还能怎样?还不是贾家的种?最终由贾老夫人拍板,给了芊芊一个名分,做了贾二少爷的小妾。

那天,南乔随着芊芊上街去添置物品,她见到了那只镂空牡丹花纹的银镯子,渗出目眩的银色光晕。

芊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手上的银镯子,眼睛里有动人的光彩。

“真漂亮,挺配你的。”南乔在一旁这样说,又偷偷看了好几眼,镯子上刻着几朵梅花,她知道芊芊喜欢梅花。

芊芊动作轻轻地取下银镯子,放回盒子中收好,回应道:“也就只能贪图些这些小物件,不敢奢求更多。”

南乔没能理解芊芊话中的含义。

本来嘛,一个丫鬟得了主人家的宠信,有了个名分,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已经是极好的结局。

但哪个姑娘不想出嫁时能戴上金簪子玉珠帘和红头巾,穿的喜气洋洋的?金银首饰自然也少不得,耳环、戒指、手镯、手链、项链那得一一安排上,特别是贾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但到了芊芊这姑娘这里,一只银手镯就给打发了。

说一千道一万,金簪子玉珠帘,耳环、戒指、手镯、手链、项链。芊芊她一个丫鬟,配吗?

贾二少爷的正室觉着不配,背后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狐狸精,下流胚子之类不好听的话,其余府里的人都默不作声,就连事件的主人公贾二少爷都保持沉默,那就只好不配了。

“掌柜,我就要这件了,麻烦给我包好。”芊芊说道,这只银镯子分量极轻。

掌柜是一名中年人,身形修长,高高瘦瘦的,一副寒酸样。似是在确定一般,他开口询问:“少奶奶,要不您再瞅瞅?老夫人说了,店里的银器任您挑,没必要这么节俭。”

这店也是贾家的产业。

“劳烦掌柜,就这只。”芊芊笑道。

天气是阴天,正值晚春。

“姐姐,你为什么不挑只好的?”回到贾府中,南乔问。

“这只是最合适的。”芊芊没有解释,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很是爱护。

这是她的第一件首饰,只属于她自己的首饰。

这是一件镂空银镯子,刻画着几朵梅花。

这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又是一个故事的开端。

清晨,天还是朦朦的黑,南乔醒来,睡意朦胧。

她是被老妈子拍醒的,该准备吃食了,再有一个时辰,主子们都该陆陆续续起来了。

南乔算不上勤快,一个丫鬟命,却偏偏落得个小姐身子,又怕冷又怕热,干活还总不能受累,多干点活又一副要倒的样子,每天早还总得赖在被窝好一阵子。

这不,刘老妈子又骂上了。

“懒货,还不起来,真当自个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哩。”刘老妈子冰凉的手伸进被窝,冷得南乔一激灵。

“好刘妈,我再睡一小会儿。”南乔说话含糊其辞,哀求道:“就一小会儿。”

“好呀,那你接着睡去,我和管家说道说道,扣你工钱!”刘妈冷笑说道,手里却拿起了个鸡毛掸子,作势欲打。

“起了起了。”一听到扣工钱,南乔连忙起身,衣服就枕在床头,很快便穿好。

“刘妈,你最近腰不好,打水这种活还是交由我来吧。”南乔仍旧是半眯着眼,坐在床

头,还在犯困,刘妈正帮她梳头。

刘妈闻言,忍不住笑了:“都是奴才命呐,哪儿这么娇贵。”顿了顿,她又感慨道:“不过你这丫头倒还真像是个大小姐的样子,白白嫩嫩的,哪像个做活的,以后指不定能被哪个好人家瞧上。”

南乔没有接话,又开始打瞌睡。

刘妈又好气又好笑,麻利地帮南乔长发盘起,插了只木簪子。

一天工作就这么开始了,打水,起火烧水,准备吃食,伺候主子起床。

话且分头细说,故事中这个贾家,自然不是石头记中的的那个贾家,宝玉黛玉什么的巧人也没有。

但贾二少爷的风流性子那也是出了名的,仗着家境殷实,成日寻花问柳,除了贾老爷子,没人能治他。

这不,才刚闹出了芊芊姑娘这一档子事,昨日里又听说在听香楼里和人寻衅,也不知是被人打了,还是把人打了,左右不是好事。

“听香楼,这香是用来听的吗?听名字就不正经。”老夫人面色有些不悦,头顶七彩珠花,也掩盖不住那一股子老气横生,转头对着一名年轻妇人斥道:“荣华你也不能太过纵容二郎,成天出入些不正经的地方,光叫人看了笑话去。”

光景尚早,一群主人家围在一起吃饭,贾家是大户人家,规矩也极多,女人不能和男人一起吃饭,仿佛男人生来就要高贵些,女人就得低上一等。

“老夫人,我哪里管得住他呀。”年轻妇人生的美丽,长着一双细柳叶儿似的眼睛,嘴唇极薄,说起话来也是刻薄的很,竟一点也不顺着老夫人:“还不都是老爷和您平日里惯得,才一晌午的功夫,就帮着纳了个妾,我哪里敢管?”

荣华阴阳怪气的说话,瞥了眼一旁默默吃粥的芊芊,语气酸溜溜的。

她入了贾府近六年,肚子总不见开怀。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暗暗捉急,偏方秘药吃了无数,一点动静没有,却教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抢了先,这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特别是见着贾老夫人不住地往芊芊碗里布菜,心里就更酸了。

凭什么?不就是凭着肚子里那个小人儿吗。

“芊芊妹妹,听说前日里去挑了件镯子,要不姐姐帮你掌掌眼,这女人呐,总的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才能留住男人的心。”荣华酸溜溜的说,话里含沙射影。

贾老夫人眼睛横了下荣华,也没开腔,端坐着身体平静吃饭。

“好。”芊芊轻声应道,模样很温顺。她从手腕上取下那副银镯子。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偏偏还要站起身来绕到荣华后边,恭敬的递到荣华手中。

“好漂亮的镯子。”荣华没办法发脾气,芊芊态度极好,就像是丫鬟一般,她本来就是丫鬟出身嘛。

荣华伸手掂量一下,看着上面的那几朵梅花诧异了一下,又装作无所谓的还给芊芊,便不再说话。

“芊芊有了身孕,比不得从前。”老夫人慢悠悠的说:“芊芊啊,你看上哪个丫鬟,尽管开口,总得安排一个人服侍才好。”

荣华脸色黑的厉害,她身为一个正室,也才不过一个丫鬟傍身,这小丫头岂不是要和她平起平坐了?

芊芊不能拒绝,她知道老夫人不是想着她,是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这由不得她答不答应。

芊芊抬头一看,果然,南乔那丫头正冲着她挤眉弄眼,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她和南乔关系好,芊芊忍不住笑了笑,正想开口.....

“把杏子给她吧,以后南乔就来跟我,我瞧着南乔挺喜人的。”荣华抢先应道,看起来很平静,但一双修长的手指却捏成了拳头,捏的死死的。

秋天啊,是那万物凋零的季节,天是阴的,草是黄的,树叶儿开始往下落了,庭院里冷冷清清的。

南乔做了贾二少夫人的丫鬟,活计更重了。

少夫人跟她有仇似的,见不得她清闲,动作慢些就骂了起来,让南乔很苦恼。

南乔正拄着扫把,看着满院的落叶发呆。她在想什么呢?

离开贾府那天,我一定得穿上一身顶好的衣服。

她打听好啦,苏州锦缎稍微次一些的也不贵,咬咬牙也能买,还得置一只镂空牡丹花纹的银镯子,总之走的那天一定得穿得喜气洋洋的。

南乔有些得意,这些年她省吃俭用积了不少钱,出去以后可以租上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

她学了些女红,做得还不错,刘老妈子经常夸她做得好,所以不愁找不到活做。

啥,你要问她爹娘?当初南乔被卖给贾府时才多少岁?哪能记得住那么多?反正从此再也没见过啦。

官府有规定,卖身契最长只能签订十五年,到时候便是自由身,想走就走,想留下也行,从新签订一份雇佣条文就好。

鬼才想留在这里呢,一点都不好玩,南乔想。

她又想,假如以后女红做的好了,开上一家裁缝店,指不定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慕名前来做衣服,那可真美。

或许会有一个实在的青年会追求她,能会点文章自然是最好的,两个人之中总得有个人懂点字,才不会被骗,那个人一定笑起来顶好看了。

可是我该怎样回答他呢?

南乔想到这里,捂着发烫的脸颊。

呸呸呸!怎么最近老想这些。

以前南乔总喜欢扯着芊芊说悄悄话,可现在不行啦。

南乔惆怅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芊芊过得好不好,两天没见着她了。

“你这死丫头!我说怎么半天没见人,原来在这里偷懒来了。”二少爷的夫人荣华拧着眉头,怒气冲冲地对着南乔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打热水去,我得洗澡,还是用桂花的。”荣华对着南乔说。

南乔连忙离开,荣华骂归骂,但从来不打人,也不会扣人工钱。

上次老太爷过寿,南乔忙得一晚没吃,正有些头晕,荣华偷偷塞了几块桂花糕给她,嘴里还骂骂咧咧着说:“到底谁是主子?我都没觉着累,您倒先累了,我看你这人就是娇惯,平时活太少了,快些吃,一大堆事情呢。”

其实荣华还是极好的一个主子。

待到走的远了些,南乔悄悄回头看了眼,荣华呆呆地望着庭院里那颗梧桐树,一动不动。叶子黄了,就落了。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日渐西沉,天黑了,屋檐下亮起红彤彤的灯笼,昏暗不明。

“天丰,今晚去我那里歇吧。”房间内那人声音细细的说道,声音温婉动听。

南乔恭敬站在书房外等候吩咐,心想今天少夫人怎么转了性子似的。

房间内半晌没动静,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似乎有人在哽咽。

门咿呀一声,开了。荣华骄傲着抬着头,脸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而且是个相当骄傲的美人,她这样骄傲地抬望着头,就更美了。但她已经二十有七,不再年轻了,她想要个孩子。

南乔跟在后面,她嗅着那一阵阵温润的桂花香,心想少夫人现在一定很难过。

二少爷喜欢桂花,这是上次芊芊扯着她聊私房话晓得的,所以她知晓为什么少夫人每天都会用桂花来沐浴,房里总喜欢备上一些桂花糕。

但贾二少爷是什么人?那是出了名的风流成性,朝三暮四是常态,十天有八天夜里,都是在这种楼那样院里过的,少夫人或许应该已经习惯了。

“南乔。”荣华突然停下脚步喊到。

“少夫人,在的。”

“你说芊芊那姑娘怀的是男还是女?”她转过头问。

光线昏暗,南乔看不清荣华的脸,还不等南乔回应,荣华却带着几分疯痴般笑出声:“真是的,看来我是实在找不到人讲话了,居然同你讲这些。芊芊与你要好,自然巴不得她生个男孩。当初把你从芊芊那里抢了过来,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平日里累活脏活都交给你做,你该恨死我了。我瞅着芊芊怕是没那个福分生男孩,要是生个女孩,有她的好脸色看哩。”

荣华碎碎念着,又不住地发笑,笑得直不起腰,看起来得意。

“少夫人,您是个好人。”南乔很认真的说了一句。

“好人?”荣华笑得更大声了,不是开怀大笑,是娇笑。左手拖着右手臂弯,右手捂着嘴,笑得花枝招展,千娇百媚,声音像脆铃儿一般:“真是个傻子,好人活的哪有恶人痛快,我才不想做好人呢。”

笑累了,荣华喘着几口气,又抬起头看着南乔,眼睛里有泪花,她吃吃的笑:“南乔,不管是好人还是恶人,反正别做女人。”

深夜里刮起了大风,院子里那棵梧桐树哗哗作响,南乔早上看着满院子散落的黄叶,心底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贾二少爷的大夫人荣华病了,病来如山倒,高烧不退,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神来,家中大大小小的女眷孩童都来探望了一番。

芊芊也不例外,她怀着一个老大的肚子。或许每天一碗的老母鸡汤实在太补,看起来胖了许多。

荣华病恹恹的模样,抿着发白的嘴唇,唯独不愿意见芊芊,打发了南乔去接待。

偏厅里,南乔好奇抚摸着芊芊圆滚滚的肚子,两人凑在一起,时不时发出两声低笑。

两人也没有因身份的变化而生疏。

似是想到什么,南乔说:“最近两天有没有看见二少爷?总不见他。”

她的话没说完,留了半截。她想着少夫人生了这么大的病,二少爷总该来瞧瞧才对,但又怕芊芊不高兴。

“他……”芊芊恍惚了一下,然后又轻柔地抚摸着肚子,仿佛能感觉到里面有个小生命在跳动:“你说他呀,有一个月没去我那了,我哪知道。贾府太大了,要是想躲着,就怎么也找不着。”

芊芊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笑吟吟的,毫不在意的样子。南乔愣住,怔怔的看着芊芊。

芊芊握住南乔的手,轻轻拍了一下,轻笑了声:“妹妹。”

“嗯?”南乔回过神。

“男人指望不住的。”芊芊微笑着说,黑白分明的眼仁模糊开来,她接着说:“当初呀,二少爷清醒着哩,我是知道的,但就是脑子一时糊涂,才信了他的好话。”

南乔望着芊芊,好像看到了荣华的影子。

荣华病好的差不多了,她最近迷上了养花。

她指使着南乔将从花农那里买过来的那些花一盆盆摆放在梧桐树下,又自己一个人蹲在旁边,仔细翻土施肥浇水,碰见病变的叶子还要小心翼翼的摘除。

从吃完午饭到天色暗沉,终于忙完了。小院子里壮观了许多,那棵梧桐树显得不再孤单。

“南乔,你这名字谁给你取得?”荣华坐在梧桐树下乘凉,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南乔有些口干舌燥,正想着怎样才能偷懒去喝上口水,她下意识道:“从五岁入府,便一直用的这个名字,名字应该是我父亲取得。”

“姓氏呢?”荣华又问。

“南宫。”南乔回道。

荣华忍不住笑了,南乔看得呆了一下,她发现少夫人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南宫南乔?这叫个什么名字?”荣华觉得怪有意思的,从上到下仔细扫视着南乔,掩着嘴不停的发笑。

“不是不是!”南乔急红了脸,她手指比划着:“我原是叫南宫乔的,入府时候签条文便被父亲写成了南乔。”

“为何给改了名。”

“不晓得。”南乔摇头,她又觉着今日少夫人怎么这么爱说话,而且极少话里不再带着刺。

“当真不晓得?”荣华不笑了,偏着头看着南乔。

南乔很认真的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不晓得。”

荣华盯着南乔看了老久,好像想看出朵花来。良久,她又笑了。

“南乔这名字也不错的。”她将额前的头发掠到鬓角,笑着说:“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蛮好,蛮好。”

“夫人可真有才。”南乔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丫头变着法的损我哩。”荣华笑骂了一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是在说我缺德呢。”

南乔也忍不住笑了,她觉得少夫人变得好了些,不再每日让她备桂花糕,用桂花来泡澡,话里也不总带着刺,也不再总压迫她,时不时还和她打趣两句。

南乔很窃喜,觉得好日子来了。她偷偷告诉了芊芊,她一边吃着芊芊房间里的桂花糕,嗅着芊芊房里的一股子桂花香,兴致勃勃。

芊芊听完,沉默了好久,最后说了句:“蛮好,蛮好。”

南乔觉着有些奇怪的走了,芊芊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她想。

“南乔,你喜欢什么花?”一日,荣华突然问。

“牡丹。”南乔回道,她又想到了那只镂空牡丹花纹的银镯子,她还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首饰呢,她有些遗憾的想。

“牡丹?”荣华眼睛亮了起来,她又问:“那芊芊呢?”

“梅花吧。”南乔想了想说道。

“牡丹每年季春时节才开花,暂且是看不到的。”荣华指着一处盆植说道:“牡丹是百花王,有富贵意,花大、形美、色艳、香浓,挺好的。”

“那梅花呢?”南乔被引起好奇心。

“梅花呀,晚冬初春季节盛开,那是极香的,但只有忍得了百日寒,才能有得醉人香,很辛苦的。”

“那夫人您呢。”

“昙花。”

养花,逛街,戏楼子看戏,每天都是千篇一律,南乔也不觉得无聊。

日子过得飞快,冬天到了,芊芊的肚子里怀的小人变成了贾府上下关心的话题。

在有梧桐树的小院子里,荣华和南乔每日守着那看起来光秃的梅树枝条,上面有了零星几点花骨朵,渐渐绽开。

“南乔,帮我打些热水,我得洗澡,桂花的。”一天黄昏,天上还下着小雪,荣华突然说,脸色红彤彤的,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啊?”南乔愣住了。

“快些快些。”荣华催促道:“另外备些桂花糕来。”

“好。”南乔应道,正转身准备去打热水。

“哎!”荣华又喊了声:“今晚你早些休息去,吃了饭就去休息,听见没。”

“好。”南乔又应了声,她觉着今日有些冷,不适合洗澡,容易着凉。但看着荣华的模样,又忍着没讲。

冬天哪里来的桂花?那是秋季晒干存储好的,其他地方是没有的,但贾府有。

接下来的日子,南乔跟着荣华又多了一处去处,贾府名下的一处药店,那里有个郎中。

每隔一两天,荣华总会去上一次。

渐渐的,整个贾府都知道了这件事。荣华想要孩子想疯了,许多人在背后这么说。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荣华整个人消瘦许多,她看起来不再骄傲,但仍旧美丽,是南乔见过最美的人。

院子里的花植也没人再去理会了,有些已经枯死。

荣华病倒了,病的更加猛烈。郎中来了数次,换了数个,总是皱着眉头。

床榻上的荣华,脸色纸一样苍白,毫无血色。

“南乔,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丑?”荣华问道,声音中没有一丝生气,她强笑着说道。

“夫人是最美的美人。”南乔闷闷的回道,一直低着头。

“你也学会坏了?会拍马屁了?”荣华笑了,笑的很灿烂,任谁被夸总会开心。

“镜子拿过来给我看看。”荣华又说。

镜子来了,是一面银镜,画面很清楚。

镜子里那个人,五官精致,头发乌黑透亮,难得一见的美人。

“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荣华皱眉有些不满意,她又看了看,却又突然笑了:“和昙花盛开时一样的白。”

今天贾府是个喜庆的日子。

芊芊将临盆了,贾府上下热闹开来,有人去请了稳婆,有人去与老夫人老爷通报情况,有人去酒楼寻二少爷去了。

但房间内冷清清的,芊芊也想去看看,但却发现荣华今日病得更加厉害,她不敢去了。

“南乔,你听我讲。”荣华说,眼睛里泛着光,泪水在止不住的往下流。

“夫人您讲。”芊芊也在哭,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十年前呀,我在这汴京城内是极有名的美人,这真不是自夸。父亲是一学士,也是极有名的,我便从小与父亲学文章,渐渐在汴京城有了才女的名声,追求我的人可多了。那年,我也是在青楼里见着他的。”荣华回忆着说道,她停顿了一下,又不停地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高兴的事情:“当时只想着好玩,穿了身男儿的衣服就敢往青楼里钻,现在想想真是大胆。他是也是极有才华的,一斗酒就能有一斗诗,洒脱的很。仰慕他的人也有不少,我也被他吸引住了,他长得好看极了,眼睛也亮的很,像天上的星星......”

荣华絮絮叨叨的说,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同人讲话。

“南乔,你说他怎么还不来?我怕我见不着他了。”荣华突然哭出声,她最重仪貌,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丑态,但这时她却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哭了,嚎啕大哭,毫不注意形象的哭。

“我马上去叫二少爷过来!”南乔慌了,心揪在一起,她说:“少夫人你等等,我马上去找二少爷。”

“不要去!”荣华又说,一边哭一边说:“我现在太丑了,他不喜欢看。”

“少夫人。”南乔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荣华就一直哭,哭声也越来越小。

“是不是梅花开了?”荣华突然说。

一股子极淡又极浓烈的香气飘进房间,这香气猛地一嗅让人惊讶。

南乔跑到屋外去看,梅树枝条上绽放着几朵雪白的花。

“是的,夫人。”南乔又回屋连忙回答道。

“蛮好,蛮好。”

贾府一阵喧嚣热闹,传进南乔的耳朵。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人们争先传告,喜气洋洋的,欢天喜地。

“蛮好,蛮好。”荣华又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笑着说:“和昙花盛开时一样的白。”

南乔只觉得此时的荣华美的不可方物,她看呆了,房间内静悄悄的。

过了好久,南乔才发现,荣华没了声息。

三年后,贾府门前,芊芊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很俊俏,眼睛里有星光一样。

她将南乔送到门前。

“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得找我,知道不?”芊芊说道,话里很是担心。

“知道啦。”南乔无可奈何,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衣裙,模样很精致,这是她自己做的,手上套着一只镂空牡丹花纹的银镯子,喜气洋洋。

芊芊宠溺的捏了捏南乔的脸,有些不舍,递过去一纸条文:“有空经常来看看我,房子我已经安排人给你找好了,写的你的名字,省的你奔波,有空我也去看看你。”

“嗯?”南乔好奇打开看看,愣住了,这是一张地契。她也不客气,落落大方的拍拍芊芊的肩膀,乐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姐妹!”

芊芊自从生了这个孩子后,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贾府大少爷早些年夭折,贾府变成了单传。这毕竟是贾府目前唯一的小孙子呀,谁不把他捧在手心。

这时正值季春,牡丹开得鲜艳。

南乔想着,再有两个月,昙花也该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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