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跨性别，虚假的享乐，堕落之神色孽

    色孽其实之前做过一定的简要介绍，不过主要是以萨德侯爵为代表，描绘一个现实中的色孽信徒是什么样的，这篇则会考据色孽这尊神在现实中的元素来源，和奸奇那篇类似会以形象和内在两方面进行描述。

    色孽本尊一直有个形容，说他是一个糅合男性与女性特征的，雌雄同体的存在，所以这里也就以雌雄同体作为切入。在各地的神话中，拥有雌雄同体特征的神明并不常见，最出名的应该是作为两性畸形（hermaphroditism）词源，希腊神话中的赫尔墨阿佛洛狄忒斯（Hermaphroditus）

    顾名思义，赫尔墨阿佛洛狄忒斯是神使赫尔墨斯与爱神阿芙洛狄忒的孩子，没有地方说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还有孩子的，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如女性一般精致，但又拥有着男性的活力与阳刚之气。著名“黄暴神话写手”奥维德，给赫尔墨阿佛洛狄忒斯为什么是两性做出了解释。

    奥维德在《变形记》里说，赫尔墨阿佛洛狄忒斯出生在小亚细亚的艾达山（距离特洛伊遗址仅32公里），天生相貌极为英俊，被水仙（Naiads）哺育长大，直到15岁时厌倦了家乡，启程前往吕基亚（Lycia）和卡里亚（Caria）等地旅行。

    但在路过哈利卡纳苏斯（Halicarnassus）附近的树林时，他被当地水池中的一个名叫萨尔马西斯（Salmacis）的浪荡水仙看上。萨尔马西斯对这个年轻而英俊的男孩产生了剧烈的欲望，她首先试图引诱对方但遭到拒绝。

    当赫尔墨阿佛洛狄忒斯以为她走了进入泉水洗澡时，萨尔马西斯突然从树后出现跳入泉水，搂着少年一边强吻一边揉弄胸膛。在少年挣扎的间隙，魔怔的水仙向众神祈祷，希望自己和这个少年永不分离，结果两人真的融为一体，同时拥有着两性的器官。而受害的赫尔墨阿佛洛狄忒斯向父母祈祷，诅咒所有在这个泉水中洗澡的人都会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当然咯，这个故事大概率是奥维德或者同时期的人现编的，因为从哈利卡纳苏斯本地壁画上可知，哺育赫尔墨阿佛洛狄忒斯的水仙就是萨尔马西斯。

    在说完赫尔墨阿佛洛狄忒斯这个引子后，就轮到色孽正规的原型阿尔达纳里希瓦拉（Ardhanarishvara），意译为半女神。和奸奇大量使用琐罗斯亚德元素一样，色孽派系中有着海量的印度教元素，例如色孽的名称Slaanesh，Slaa官方给出的解释是狂喜、享乐，而后半段的anesh则可能取自anish，梵语中意为至高无上，通常用来形容毗湿奴和湿婆。

    而所谓的半女神，恰恰是湿婆与其妻子帕尔瓦蒂结合的产物，其形象是从中间分隔开的半男半女的神明，一般将占据主导的右侧描绘为象征男性的湿婆神，左侧为象征女性的帕尔瓦蒂，通常被解释为印度教三大派湿婆派、毗湿奴派和性力派中，湿婆派与性力派的试图进行融合的产物。

    而在战锤中，无论是色孽本尊还是麾下的恶魔，也都是半男半女的形象，只不过GW给出的形象是男左女右，这个规则从一版开始就没变过。

    根据研究，半女神最早是出现在印度各种《往事书》中，最终在贵霜时期拥有了自己的形象。最初在《摩柯婆罗多》中，就描绘过一个名称未知的湿婆双性神。

    接着在《韦驮往事书（Skanda Purana）》中，说帕尔瓦蒂请求湿婆与自己同居，二人“肢体对着肢体”诞生出半女神，当阿修罗中的安达卡（Andhaka）想要强占帕尔瓦蒂时，毗湿奴把她救走并放在自己的居所中，当安达卡追来时帕尔瓦蒂展示出自己的半女神形态，性取向正常的安达卡立马失去兴趣悻悻而归，更有意思的是惊讶不已的毗湿奴还看到了自己形体中潜藏的女性部分。

    而在《湿婆往事书》中，则着重描写了半女神对创世的重要作用。传说梵天创世时只创造了男性生主（Prajapati），口头上让他们重生，但生主们却做不到，使得创世的效率大大降低。困惑的梵天询问湿婆，为了点醒愚笨的梵天，湿婆便把自己的半女神形象亮出来。梵天向湿婆的女性半身祈祷，换取了一个女性，同时半女神还从原初之女的身体中创造了各种女性力量，让创世得以继续进行。

    在战锤中，半女神的形象影响最大的是GW对色孽大魔守密者形象的塑造。或许很多人不知道，其实守密者一直是牛头人形象，三版时为了突出色孽SM的造型进行了更改，FW那边也属于造型OOC了，到了8版GW回归初心给守密者做回了牛头，只不过这次加了不少人类形象所以很多人没看出来。

    之所以是牛头，原本属于湿婆的白牛南迪（Nandi）和另一只名叫索姆南迪（Somnandi）的老虎，而守密者整个的定位大多就是取自南迪。传说南迪是圣人希拉达（Shilada）的孩子，也是湿婆虔诚的信徒，充当他的坐骑与守门人，一般以雄性瘤牛的形象出现。

    而人形的南迪也和守密者一样是有4个胳膊，南迪的手上分别展示着羚羊、斧头、权杖和施无畏印（Abhayamudra）。有意思的是南迪麾下还有八位前往八方传播智慧的弟子，分别是四位库马拉（Four Kumaras）、蒂鲁穆拉（Tirumular）、维亚格拉帕达（Vyaghrapada）和西瓦瑜伽·穆尼（Sivayoga Muni）。

    顺带一提，印度教禁食牛肉并不是像很多营销号说的因为南迪，而是因为另一个母牛神伽摩忒奴（Kamadhenu）。

    南迪外，守密者还有另一个可能的原型，那就是末日与死亡女神迦梨（Kali），也是湿婆妻子帕尔瓦蒂最恐怖的一面。迦梨和帕尔瓦蒂其实有一点绕，确切来说迦梨是帕尔瓦蒂凶相化身之一难近母（Durga）的衍生。

    迦梨的故事大多出自《女神颂（Devi Mahatmya）》，传说阿修罗苏姆巴（Shumbha）和尼苏姆巴（Nishumbha）贪图帕尔瓦蒂的美色，在求爱被拒绝后，像派遣6万阿修罗大军去绑架女神，结果被化身为难近母的帕尔瓦蒂全灭。

    不甘失败的阿修罗接着又派出昌达（Chanda）和蒙达（Munda）攻击难近母，盛怒之下难近母面色变得全黑，从额头中显现出一个皮肤呈深蓝色，面容憔悴双眼凹陷，身穿虎皮纱丽，脖戴人头花环的女神迦梨，瞬间就将两个阿修罗杀死。

    最后难近母面对最为棘手的阿修罗—罗耆陀毗暗（Raktabīja），他曾从湿婆那里获得了祝福，自己每滴撒在战场上的血，都会化作新的罗耆陀毗暗加入战斗。难近母杀得越多，罗耆陀毗暗的数量也就越多，于是她便再度召唤迦梨。

    迦梨女神疯狂屠杀，将所有敌人吞食，还把每一滴罗耆陀毗暗的血饮下，直到最后阿修罗的本体被斩杀，血液也被吸食殆尽。

    但在斩杀罗耆陀毗暗，迦梨的暴行却未能停下，她开始跳起毁灭之舞忘我杀戮那些无辜的人，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世界开始走向毁灭。为了让迦梨停下，诸神们希望湿婆能设法让她平静下来。

    但湿婆自己也无能为力，他先被毁灭之舞震倒，想站起身子时又被女神踢飞。湿婆想靠呼喊让迦梨恢复理智，但浑身燃烧的迦梨听不进任何声音，自顾自的继续杀戮，摇动着手里的权杖和首级，头发卷起的狂风吹走了附近的神灵。在第二次呼喊都被置若罔闻后，万般无奈的湿婆只能跪倒在迦梨的脚下，任由对方的舞步疯狂践踏自己，直到意识到脚下的是自己丈夫恢复平静为止。

    迦梨的毁灭之舞，可能是色孽著名人物假面舞女的灵感来源。不过有意思的是，假面舞女老版的造型是三臂，比较贴近半女神的衍生造型，现在则是四臂更贴近迦梨。

    说完色孽在外貌上可能的来源后，我们再回欧洲说说色孽的内在。表面上看，色孽是个很基督教反派的角色，像是以蛇作为自己的象征，引诱他人走向堕落，自己的领域中还有着源于八邪念（The Eight Evil Thoughts）的六环。姑且提一嘴八邪念，这个概念属于七宗罪的前身，多了嫉妒罪的原型悲伤和后来并入傲慢罪的虚荣，GW剔除了嫉妒/悲伤和愤怒，将其他六个邪念作为色孽之环。

    不过色孽自己和基督教的关系并没有相信中那么大，我在介绍圣数的时候说了，色孽内在最直接的原型是希腊神话中酒与狂欢之神狄奥尼索斯，也是后来罗马时代深受广大卫道士深恶痛绝的巴克斯（Bacchus）。

    在希腊本土，狄奥尼索斯作为奥林匹斯十二神之一，信仰和祭祀都还算正常，顶多是庆典的时候多了一些生殖崇拜的装饰物，还有不少戏剧表演。有意思的是，狄奥尼索斯的造型也呈现中性化，通常会以无须、性感、全裸或半裸的年轻人形象出现，虽为男性却展现着女性阴柔。

    但是在罗马，酒神的崇拜活动成为了滋生堕落行为的温床，并最终衍生为宗教改革前最严重的猎巫事件之一。根据李维的说法，坎帕尼亚女祭司帕库拉·安尼亚（Paculla Annia）在罗马七丘之一的阿文丁山创立了最早的巴克斯教团，每年中有会有三个白天举办专门的酒神节活动，仅允许女性参加。

    不久在罗马城北边的伊鲁特里亚，一个“出身卑微、精通祭祀和占卜的希腊人”创办了夜间版本的酒神节活动，引入葡萄酒和狂欢宴会，获得了许多男女的加入。这些人在庆典中，伴随着喧闹的音乐不断酗酒和不分阶层的开因怕。

    后来，作为高级交际花的希帕拉·费塞尼亚（Hispala Faecenia）告发酒神节活动，元老院任命时任执政官斯普里乌斯·波斯图米乌斯·阿尔比努斯（Spurius Postumius Albinus）与昆图斯·马修斯·菲利普斯（Quintus Marcius Philippus）进行彻查。根据调查结果，巴克斯教团假借宗教仪式的名义逃脱法律制裁，那些加入教团的人可能被说服进行仪式或参与政治谋杀。

    随即元老院颁布《酒神节咨议（Senatus Consultum de Bacchanalibus）》，在罗马及其同盟内完全取缔旧的巴克斯教团，对巴克斯的祭祀活动必须得到批准，允许的聚会中女性人数多于男性，比例为三比二，但明确禁止男性担任祭司。超过7000人被逮捕且大多数遭到直接处决，李维说许多人为了不被起诉甚至选择自杀，遭到处决的人甚至超过了被监禁的人数。

    在罗马时代遭到取缔后，酒神节（Bacchanalibus）也遭到污名化，基本成为各种无遮拦狂欢大会的代名词，在文艺复兴后相关主题的画作中，里头的人物大多都是袒胸露乳酗酒狂欢的形象。

    在哲学领域，狄奥尼索斯还衍生出著名的“酒神与太阳神”概念，在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中为人们熟知。他认为太阳神阿波罗象征着和谐、进步、清晰、逻辑和人的个体性，提供了梦境；而酒神狄奥尼索斯象征混乱、陶醉、情感、狂喜和人的统一性，提供醉境。

    只有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的希腊悲剧糅合了两者，是艺术的巅峰和悲剧的真正实现。如果没有阿波罗，狄奥尼索斯就缺乏形成连贯艺术作品的形式和结构；如果没有狄奥尼索斯，阿波罗则缺乏必要的活力和激情。只有将这两种力量充分相互作用作为一门艺术，才能代表希腊悲剧的精华。

    这个理论成为战锤中酒神之矛与日神之矛的灵感来源。

    最后再来说说色孽的侍女，女妖（Daemonette）们取自狄奥尼索斯癫狂的侍女兼追随者迈那得（Maenad）。在欧里庇得斯的戏剧《酒神的女祭司们（The Bacchae）》中，底比斯国王彭透斯（Pentheus）拒绝承认狄奥尼索斯的神性，禁止对酒神的崇拜，结果被酒神引到树林中，母亲阿加芙（Agave）在内被酒神引入疯狂的底比斯妇女撕成碎片。而在俄耳甫斯的故事的后半段，因失去爱人而心灰意冷的俄耳甫斯藐视除阿波罗外的所有神明，结果因为冒犯狄奥尼索斯而被派出的迈那得们撕成碎片。

    在现实中，迈那得是酒神狂欢群体蒂亚索斯（Thiasus）中最重要的成员，这些女人会通过醉酒和舞蹈到达一种狂喜状态，由此摆脱凡间的肉体与酒神交流。在仪式的最高潮部分，迈那得甚至会拔起树木，手撕作为祭品的公牛并生啖其肉、生饮其血，来让酒神附着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