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在大瘟疫时代，肉类成为奢侈品。A大陆的核心养殖农场忽然爆发了疫情！当这些事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的时候，全球各地忽然出现了一种神秘生物“围城者”，各国开始封城……南溺水和轻禾进入了围城者的梦境中，寻找良久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作品出版。

肉与骨的先知

 

一百零六 爱玩梗的大魔王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一

夜跑是都市白领的爱好，夜跑是江湖人的谋生手段。

同样的世界，在夜里就是不同的次元。一号慢慢走向那个小镇子，没有路灯，没有灯火，前路一片黑暗，身后仿佛没有退路。

那些低声的梦话，环绕不绝，一号试着探寻声音的源头，他试着走近了一栋房子。这里不同于城市里那些荒废空屋，这里没有打破的窗户，或者乱涂乱画的墙壁，这里的一切都是野生植物的痕迹，藤蔓覆盖墙壁，野花开满视野，若是在阳光下，也是赏心悦目的景象。但是在夜色中，那些粉色和紫色只是显得妖艳。

一号翻越了一座小院的铁艺院墙，院里也是野草丛生，不知从何处忽然刮来一阵风，草叶互相碰撞的声音，潮湿的雨后气息开始弥漫。一号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他发觉，天亮了。

等一等，这不合逻辑……如果这道铁艺墙不是什么次元之门，那就只能说明，是我自己出了问题。一号心里冒出了疑问，他试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试着确认一下自己的心跳。他想起了人们给围城者聚集区域起的那个名字，催眠地带，他猜测自己可能也在这个小镇里睡着了，自己到底是哪一刻睡着的？

是翻越最外围的隔离带的时候？还是开始觉得自己听到梦话耳语的时候。

一号想试着大喊，也许能惊醒自己，至少要给后面的小队的其他人一些警惕信号。

“我是不是睡着了？你们要小心啊！”他知道自己在喊叫，他感觉到了自己以往做梦时的那种感觉，有行动的想法，却缺少某种实现的“触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喊出声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即使意识睡着了，身体是不是还在移动？

一号猜测得没有错，他走入小镇区域不到十几米的时候，他就睡着了，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并没有马上倒下，而是梦游一样接着在向前走。

“一号，有没有异常情况？”一号耳朵里内置的通信器，直接把店长的询问传了过来，但是，一号根本听不见了。

解铃人小队的众人，都是警惕性极高的人，小队的其他三个人跟在一号身后二十米开外，当一号的梦游开始的时候，众人就都停住了脚步，甚至后退了几步。

一号还在行走，但是，梦游者那种漫无目的的步伐，和夜行人的谨慎的肌肉状态，是完全不同的形体动作体现。

“一号是被降头了？”二号猜测。

“我觉得是被出马仙附体了……”三号开玩笑。

“应该是被催眠了吧……情报上说得没错，催眠地带，可能是有催眠气体或者催眠电波，这都是围城者的能力。”店长总结。

“我们怎么办？如果我去，我可能能够在被催眠前，把一号背回来。”二号提议。

“按原计划，我们再分组，我们现在对催眠领域的范围还不确定，我们有必要让一个人先退出隔离带，仅仅是这个催眠现场的情报，对于其他小队完成任务就有极高的帮助，二号，你马上后退，每隔十五分钟，联系我一次……”

二号没有废话，迅速抽身而退，翻越隔离带，落地的一瞬间，二号忽然皱眉，“糟了……妈的，我们全都被催眠了。”

二号是个运动员，运动员对于自身运动状态的反馈是十分敏感的，对于同样的运动场景，起跳的速度，落地的触感，优秀的运动员都是有身体记忆的。在落地的一瞬间，二号就感觉到自己落地时受到的反作用力太小了，身体没有那种触动感。

二号马上判断，从看到一号失常，到自己和店长的对话，都有可能是在催眠后的自我逻辑完善中产生的梦境。

看来这次任务有可能会失败……

有可能……因为，还有转机。

中国古代的兵法中，总是讲究谋定而后动，便利店小组是知道进入围城者的区域，有被催眠的可能，也有被攻击的可能，被催眠产生的危险性甚至高于被直接物理攻击。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自己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还保持清晰，至少能做到逃出危险区域。而被催眠，就是另一回事了。

面对这个小问题，解铃人发现自己可能早有对策，因为，解铃人是经常有24小时监视业务，所以，他们的腕表都是特制的，在执行任务时，会有守夜人模式，腕表可以直接监控心跳与脉搏数据，一旦发现解铃人进入昏迷或者睡眠状态，超过三个钟，就会进行电击唤醒，用腕部刺痛唤醒解铃人。

只是，二号不确定围城者的催眠能力到底有多强。

他坐下来，尽量“放松”自己，他在等待，等待第一次刺痛感的到来，他知道，人在梦境中的时间观念是模糊的，也许，自然时间的三分钟，在梦境中仿佛要等待三年那么久。

二号，希望自己的同伴们也意识到了众人都已被催眠的可能性。

 

二

店长吩咐二号先撤离到安全地带，一回头，却发现二号在隔离带外面不远的地方坐下来了，甚至没有寻找躲避空中无人机巡查的安全区域。

店长觉得二号有些不对劲，然后，他开始思考当下的局面该怎么办？

店长并没有马上通过通讯器和二号取得联系，也没有进一步追问一号的动向，而是转头看了看三号，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三号，有没有可能，我们和一号一样被催眠了？”

“如果你被催眠了，你觉得你询问的还是我吗？”三号反问。

“我只是猜测，也许，那些在围城者的地盘上被催眠和困住的人，其实，精神领域是相通的，我们就好像生物燃料电池和母体重连一样……所以，如果你还是三号的意识，那就做好准备吧，当守夜人电击模式开启，你试着去抢回一号，我直接远撤离。”店长给自己梦里的三号布置任务，店长觉得，每个解铃人小队的人都会想到守夜人的电击模式，能唤醒自己。

当一个人不知道或者说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做梦的时候，就会感觉有些慌乱，尤其是担心自己的意识模糊之后，身体还有梦游的能力。

第一阵刺痛传来的瞬间，店长看周围有种鬼片特效的感觉，空间撕裂，画面抽帧，视觉中的一切变得碎裂。然而店长知道，只要自己还能看到这种不正常的画面，就说明自己还没有醒来。

第二阵刺痛传来，让店长感到焦虑的是，他能感到刺痛感，但是，理应比第一次刺痛更强烈的感觉却没有，反而有种痛苦在远离的疏离感。

第三阵刺痛，第四阵振动……痛感越来越远，周围的视觉空间慢慢恢复正常化。三号这时对店长说，“糟了，我们不只是被催眠了，恐怕意识也脱离了身体……围城者不仅仅有吃和催眠的能力……他们还能作为我们意识的载体。”

店长皱眉，“我们是转生到人造肉上了？你能想象自己如果成为一盆烤肉里的一片是什么感觉吗？”

三号摇摇头，“我们现在更应该担心我们自己那个持续被电击的身体吧……长时间的持续的低压电击，也会损害身体的神经系统的。”

“如果我还能联系上总部，我应该报告给上面，便利店小组执行任务失败……团灭。”此时，店长已经感觉不到刺痛感了。

店长忽然反问这个不知真假的三号，“你现在不想追问一下，我为什么会选择一辆冷藏运货车来当我们的专车吗？”

三号摇摇头，“我觉得还没到需要揭开一切谜团的最终结局的时候啊……如果我们是被围城者的载体接受了我们的意识，反过来说，是我们进入了围城者的大脑啊……认真找，也许，我们能找出围城者的诞生始末……”

 

三

轻禾在南溺水的提示下，终于发觉了自己要找的“鹿”在哪里。然而，如果自己就生活在一只巨大的鹿的毛发里，算是自己已经骑在鹿身上了吗？

就像人类生活在地球上，每一个单体的渺小的人类，算是把地球踩在脚下吗？

“我们需要看看这头鹿的全貌。”轻禾下定了决心，对南溺水说。

两个人一起抬头，看着头顶被周围的巨大树干遮蔽的天空，树叶的缝隙之间能看到天空中已经是夜色。

“你有办法吗？”南溺水知道答案。

“没有办法啊，我既找不到这个梦境的幕布，无法跑到后台去串场。我也没法驾驭那些精神碎片构建我想要的梦境构件，我不是说了，在这里，我和你一样无助。”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猜测，我们在这个梦境里面已经很久了。我的身体会不会因为失去意识太久，而营养不良死去，或者陷入衰弱状态？我反而会忽然惊醒？”

“不会的，那些在催眠地带昏睡的人，他们的身体会被围城者接管保护，你的身体……我估计你的那些朋友们也会保护起来的，加入生命维持装置中。而且，即使身体垮掉了，此刻的我们是纯精神状态，我们在围城者的巨大的神经网络构建的梦境世界中。理论上来说，我们不存在于任何一个具体的细胞的神经节中，我们就像是一首交响乐中的一个音符，在围城者的整个神经体系中回响。”轻禾一边解释，一边梳理自己的思路，以往，作为梦境支配者，她从来不担心精神领域之外的事情，此刻，他忽然意识到了某个“漏洞”。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围城者的神经系统遇到刺激，我也许还是有机会找到幕布的入口的。”南溺水抓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这时，不远处的一棵树的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大汗淋漓，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即使是在梦境中，仿佛也能闻到他的汗味，满是灼热的气息。

二号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感觉她们的气息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于是，他善意提醒她们，“你们不要以为自己是在旅行，我们可能被围城者拉入梦境了，而且，我们的意识也可能是被围城者传入了他的精神网中，我们和自己的身体是实际脱离的，否则，我的电击闹钟，早就应该把我唤醒了。”

“电击闹钟？你是说，你被围城者催眠的身体，会被持续进行电击刺激？”轻禾的眼睛亮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虽然无法在体系上和这个围城者的无尽抗衡，但是……这个传达情报的人，真的是被围城者催眠的人类意识吗？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我要接着去告诉更多的人，我们店长说了，如果围城者催眠了足够多的人，这里面一定有比我们聪明的人，可能会想到办法，我们不用自己做救世主，我们把情报传达给更多人就可以了……唉，这次是免费的。”二号说完，又向下一棵树跑过去，他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了。

望着二号的身影消失在树后，南溺水忽然想起，“我们要不要把要找的鹿，其实就是整个森林这件事告诉大家？”

“不要。这个情报的公布，本身不足以改变目前的状况。还是持续电击这个情报更有用，而且，这道闪电划过了夜空，照亮了思考的方向。”轻禾忽然仿佛咏唱了起来。

“你想到观看全鹿的办法了？”南溺水看出来轻禾的得意之情。

“我发现了，这个梦境的主人，其实喜欢玩一些引经据典的小把戏，他甚至并不害怕和抗拒被人发现梦境的真相，他就像是第一次做反派大魔王的人类玩家，还是有所善意残留的。所以，他也在乐于提供线索给我们。”轻禾说完，开始做热身运动。

“你是说，我们要跟在那个二号一样跑起来？”南溺水表示怀疑。

“不，我只是觉得，这个梦境的主人对于人类的许多知识体系非常感兴趣，甚至以卖弄这些知识玩梗为乐趣，就像个刚刚上网不久的小学生。我们猜测出我们是在鹿身上的关键，是想到了那句唐诗。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其实是我知道了鹿在哪里，但是我们该怎样看到那头鹿？”轻禾接着引导南溺水。

“要看到？我们要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南溺水觉得自己开始跟上轻禾的节奏了，也开始把握到梦境主人的趣味了。

“没错！”轻禾对南溺水竖起右手的大拇指，接着问，“所以我想到了另一句格言，我们怎样才能看得更高更远？”

“我们之所以看得更高和更远，是因为我们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作为一个理科生，南溺水对这段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轻禾点点头，然后又皱了皱眉头，“现在的问题，就简单了许多，我们只要先找到一个巨人，就容易多了。那个跑过来的男孩，原本可以在这个无尽的梦境中跑上一百万年也未必会和我们相遇，既然他出现了，我想起了《爱丽丝漫游仙境》的典故，也许，我们该追着他跑，就能找到些什么。”

“不，我们不需要追着他跑。想找到巨人很容易。”南溺水得意起来了。

“你说找到巨人很容易？你别说，你现在拿出个针筒来，就能制造进击的巨人……”轻禾也是看了不少漫画的人，懂得玩梗。

“不用那么复杂，因为，格言早就穷尽了世界上的一切真相，只是，你未曾被现实抽打之前，你并不会记住那句格言。关于巨人的格言，还有一条。那就是……我们都是思想里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南溺水指了指自己，“你看，现在的我，就绝对是思想里的巨人，其实，现在的你也是思想里的巨人。”

“思想里的巨人……这个梗真是……”轻禾也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南溺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鉴于我的身高是一米六五，你的身高好像也是一米六五，但是，我的年龄比你大，在思想世界里当巨人的时间更久，所以，就请你站在我的肩膀上吧，试试看，我这个巨人的肩膀上，能不能看到全鹿。”

轻禾已经做好了热身，她点点头，轻轻一跃，落在了南溺水的肩膀上。她发现，眼前的视野在瞬间改变了，南溺水仿佛在不断长高变大，周围的树木相对的好像在变矮，轻禾的视野先是超越了周围的森林的高度，然后超过了周围的山脉的高度，她终于可以从高处俯视这附近的大多数的环境。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果然视野很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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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阿凡达》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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