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帕弥什】 凡妮莎 （终） 因果篇
“莎莎，不要乱跑哦，一会儿爸爸回来我们就吃饭。”
温柔的女性声音在朝谁叮嘱着，在拾荒者安静的聚集地中并没有传出太远。
木质的门外，白色短发的女孩干脆的应了一声，然后维持着远眺的姿势看着灰黄色的远方。
地面上很荒凉，风一吹就会带来前赴后继的凛冽风沙。
女孩穿着单薄的衣服，紫色的眼睛如同纯净的玛瑙，里面带着担心和期待的神色。
她并不知道终日惶惶的人们在担心什么东西，女孩只知道外面很危险，每次爸爸出门的时候，妈妈都会唠叨上很长时间。
什么一定要小心感染体……
不要逞强，命要紧，东西没拿到可以再拿……
虽然没有故事里的洋娃娃和漂亮衣服，但是她一直都过的很开心。
爸爸，妈妈，还有周围生活拮据却依旧善良的人，就是这个孩子的全世界。
她没有什么能做的，只能在爸爸出门的时候在门口静静等待。
女孩不仅想第一时间看见爸爸和叔叔们平安回来，也希望爸爸能在回来的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和妈妈没事。
如果能带回来一些物资那就更好了，接下来几天爸爸都不用再出去冒险了。
女孩搓了搓小手，看见逐渐变的昏暗的天色，脸上有了几分焦急的情绪。
然后远处出现几个人影，女孩努力踮起脚尖，想背着刺眼的夕阳看清人影的脸。
风尘仆仆的男人和同伴告别，快赶几步，走到了女孩身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莎莎，在外面待了很久吧，是爸爸回来晚了。”
男人想起了什么，手放进上衣的口袋中，片刻后，拿出两个黑色的蝴蝶发卡。
“这是爸爸今天找到的，原谅爸爸好不好。”
女孩紫色的眼睛中带着惊喜，小心翼翼的将发卡用双手拢住。
“谢谢爸爸。”
她脆生生的回答，让男人笑容越发浓郁。
打开木门，女孩跟着男人走了进去，吱呀声中，咆哮的风和寒意，还有未知的黑夜，都被阻隔在外。
温婉女人将稀薄的米粥放在桌子上，暖融融的香气让男人和女孩都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
男人将今天的收获放进房角的箱子中，然后坐回桌边。
烛火中，男人原本开朗的面庞蒙上一层阴影。
他喝了一口米汤，开口说道：
“今天见到的感染体活动范围比平日又扩大了一些。”
女人抿了一口热水，想湿润一下因为听见这个消息而变得干涩的嘴唇。
她有些迟疑，似乎是不愿意说出这个结果：
“那么，我们又要搬走了吗？”
男人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嗯，大概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准备。”
房间中，压抑的情绪蔓延，将烛火死死钉住，不再摇曳。
男人勉强笑了笑：
“不用太担心，这附近正好有那个叫……叫构造体的军队驻扎。他们也答应帮忙转移。”
女人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朝女孩笑着安慰道：
“莎莎，慢点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女孩摇了摇头，低头将所剩不多的粥吞入腹中，然后揉了揉眼睛，说道：
“爸爸，妈妈，我困了。”
女人揉了揉她的头，说道：
“去吧，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了，妈妈一会儿就来。”
女孩裹着不厚但是基本完整的被子躺在坚硬的板床上，她没有睡着，纯净的紫色眼睛茫然无措的看向虚空中的某一处。
懵懂不是无知，而是无力。
这一次，一定会和从前一样……
女孩心中默默祈祷。
而祈祷……是自我欺骗。
……
拾荒者们商量好撤退的时间，然而当他们来到军队驻扎地的时候。
只剩下空荡荡的几顶帐篷，除此之外，还有人们心里无法发泄的惊惶和愤怒。
“我们就不该相信那群该死的东西，他们和感染体都是一样不应该出现的渣滓。”
脾气暴躁的青年一脚踢倒旁边的帐篷，破口大骂。
“好了，乔，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一名老人从人群中走出，带着安抚的语气朝青年说道。
但是乔并没有冷静下来，他就像是被抛弃的野兽一般在这荒凉的营地咆哮：
“我有说错什么吗？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把我们扔在这了！自己跑了！他们肯定知道什么，但是连个消息情报都不愿意和我们说！”
青年说到最后，声音都变得哽咽：
“连他们都跑了，我们怎么才能活下来。”
这声嘶力竭的咆哮没有给任何人以振奋，绝望如同绳索将在场的所有人系在一起，拉向死亡的深渊。
“也别这么悲观，我们小心点儿，那些东西发现不了的，现在走还有机会。”
关键时候，老人点起一支用不知名植物代替烟草卷起的手制烟卷，再次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迟暮，却仿佛一剂定心针打在众人身上。
“老头子我一辈子都在跑，不也活了这么长时间吗？没事，没事。”
听见他的话，所有人面色才轻松了一些，也准备回到聚集地组织即将到来的逃亡。
女孩站在人群中，她听不明白人们在说什么，但是她听见了……
感染体，逃走，构造体，抛弃……以及死……
她站在爸爸身边，拉着妈妈的手，头上两只黑色的蝴蝶发卡微微摇晃，随后淹没在逃亡的人流中。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任何的预兆和防备，突然暴动的感染体如同锋利的长刀插入了拾荒者的聚集地。
安静的荒野被无尽的惨叫声充斥，然后扩散开，带来更多的感染体加入屠杀的行列。
女孩任由父母带着她逃窜，紫色眸中倒映出这片地狱般的屠宰场。
被刀剑刺入的拾荒者喷发出腥臭的血液，哀嚎着伸出手想抓住什么。
有的人为了谁想拦住感染体却只是徒劳无功。
刚刚斥责着构造体抛弃了他们的青年，独自启动一辆车绝尘而去。
老人和他的妻子想组织起逃亡的人们，却被平日善良的同伴们推倒，然后将地面染成肉红。
配备武装的人打空了弹药，被感染体的狂潮吞没。
拿着枪的人指着车上的女人，夺去了她生的希望。
车上的人为了载更多的人浪费了太多时间，被感染体全部吞噬殆尽。
“带着莎莎离开，不要停下来，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男人将女孩放到摩托车的后座上，帮她把白色的短发理得整齐，随即催促着女人带着女孩离开。
“爸爸，一起。”
女人也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希望能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男人摇了摇头，眷恋的抚摸着女孩的脸颊：
“这辆摩托本来就是我私下找人改装的，那人说最多能载两人，再多就不行了。如果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莎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女人含泪带着女孩离开了这里。
女孩转过头，看见男人如同一滴水被狂潮吞没，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生的人，死的人，祈祷的人，发狂的人，发疯的人，抛弃他人的人，被他人抛弃的人……
一切的一切，落入她空空如也的心中，化为一颗种子。
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长出名为凡妮莎的自我。
……
一段时间的辗转，女人和孩子好运的被空中花园的人救下。
她们在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
女孩成为了少女，女人也找到了新的依靠。
“莎莎，你觉得李叔叔怎么样？”
女人有些迟疑的征询着少女的意见。
少女眼神慵懒，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觉得好就行，不必问我，我已经接到了法奥斯学院的录取通知，以后会很少回来。”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平稳的关上门。
没有脱下厚重的外套，她就这样躺在柔软的床上，安静的闭目养神。
对于母亲的事情，她并不愤怒，也无不满，甚至没什么在意。
少女只是有些发笑。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再刻骨铭心的事情，它都可以将其一点一点的在记忆中抹掉。
她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的模样。
父亲舍弃自身将她救下，她却就这样平淡的将他遗忘。
少女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这个残碎的世界没有什么好人和坏人，只有活人和死人。
人只要死了，荣誉，家庭，爱，同伴，善恶……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曾经和父亲经历过生死的母亲不也可以将他遗忘吗？
呵，她也是啊。
所以她绝不会将自我融入谁的未来，然后任由自己曾经活过的证明被他人遗忘。
为了不被抛弃，为了活下去，只有成为主宰他人命运的棋手。
爱，同伴，拯救，都不过是笑话和……累赘罢了。
这就是凡妮莎透过这个鲜血淋漓的世界，看到的道路。
……
沉静的脚步声有节奏的响起，惊醒了浅睡中的凡妮莎。
她迅速清醒，拿出了腰间的战术手枪警戒，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这是走马灯了吗？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
“主人，让我出去引开它们。”
旁边邦比娜塔拖着残破的机体，挣扎着想要起身。
“不必了，听起来只有一个，解决了就好。”
她眼中神色有些凝重，邦比娜塔的机体连敌人的数量都没办法确认，损伤太过严重。
她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干掉敌人，防止引来更多的感染体，不然这里就是两人的葬身之地。
凡妮莎银牙紧咬，紧紧握着战术手枪。
她不会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任何人，包括所谓的命运，她只相信自己。
来了……
到了这种时候，凡妮莎反而更加冷静，紫晶色的眸子中波澜不惊。
她迅速从掩体身后探出身，枪口马上就要对着印象中的机械核心的位置喷出怒火。
但是她胳膊一麻，手枪被眼前的人夺走。
“你退步了，凡妮莎，连我用脚步传递给你的信号都分辨不出来了，法奥斯交给你的东西都丢掉了吗？”
看见那张让她咬牙切齿的脸，一直绷着的气被长长吐出，靠着身边的掩体坐下。
“你的队员呢？”
“在处理周边的感染体。”
“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们在战术实践课上合作过，你一路划下的暗语我们在课上都用过。”
“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么愉快的合作可不会忘掉。”
凡妮莎努力让自己坐的更加挺直，她不想在那个人面前漏出脆弱的一面。
“上面不会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人派出精英小队搜寻的吧。”
她用确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因为她太清楚那些高层的嘴脸了。
“嗯，是我主动申请的。”
她挑了挑眉尖，笑着问道：
“为什么？我这样的人，死掉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需要拯救的人。”
她沉默了很久，偏过头，不让自己的表情被他看见，声音好像从喉咙中挤出一样的干涩：
“果然，你说的……是对的，是你赢了。”
她将全身的力气随着这句话吐出，紫晶色的瞳孔失去所有的神采。
她的执念，她过去的努力，都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并不是，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做的比你更好，论输赢还为时尚早。”
那人笑着向她伸出手，想将她拉起：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荣誉，权力，未来，过去，都随着死亡化为尘土。如果不甘心的话，就努力活下去，在未来的某一天让我心甘情愿的认输。”
“哈？真不愧是首席，用我的话来教育我。”
她冷淡的笑了几声，说着拉住眼前的手，作势要站起身，然而紫晶色的瞳孔中划过一丝厉色。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人拉的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面上。
凡妮莎站起身来，脸上挂着熟悉的冷笑：
“你也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这样下去说不定下次就会被我超过。”
她转身扶起机体已经破损严重的构造体，对着正从地面站起的人说道：
“一命换一命，我们现在两不相欠。”
随即朝外面运输机的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三名构造体闯进掩体后，看着正在拍打灰尘的人关心的问道：
“指挥官，没事吧？”
那人平静的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问题。
他穿着完整的外骨骼，油尽灯枯的凡妮莎和她已经破损的毫无用处的外骨骼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摔倒在地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招呼了一声灰鸦小队的成员，也起身赶回运输机的位置。
远远看到正和邦比娜塔相互搀扶着的紫灰色身影。
凡妮莎，你也做出了一些改变，这很好……
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