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大胡子的“玻璃人儿”:真实的老柴,不在天鹅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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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柴可夫斯基,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即便是从来不听古典音乐或刚刚入门的朋友,大概也能脱口而出他的代表作:《天鹅湖》《胡桃夹子》…
的确,这些舞剧作品中优美动听的旋律、轻松活泼的节奏,与唯美的舞蹈视觉相结合,为很多听众带来心灵上的放松与享受。

但柴可夫斯基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作曲大师,并不仅仅是因为在芭蕾舞剧上的表现与成就。
而《天鹅湖》所呈现出来的优雅、唯美,自然也不足以呈现一个真实而立体的柴可夫斯基。
理解老柴、听懂老柴,毋庸置疑,我们还需要走进他更多的音乐作品里。
留着大胡子的“玻璃人儿”
柴可夫斯基是19世纪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因为对美有极致的追求,他的作品旋律性很强,老柴同时还收获了一个称号——“旋律大师”。
但如果我们只从他的作品中听出了极致优美的旋律,那就太可惜了。
事实上,在老柴更多的音乐作品背后,蕴藏的是他忧郁而悲苦的内心世界,饱含了他的纠结、痛苦、哀伤、绝望等交织的情绪。现实生活中的痛苦,让他不得不在音乐中寻求安慰。
正如作家余华所说:
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是为内心的需要而创作的,他一生都在解决自我和现实的紧张关系,所以我尊敬他。
那么,出生于中产阶级的老柴,到底为什么如此痛苦?
这首先要从柴可夫斯基敏感、忧郁、多愁善感的艺术家性格说起。
如果只看外表,很少有人能想象到这个身高180、留着大胡子的俄罗斯男子,内心住着一个“玻璃小人儿”。

柴可夫斯基自儿时起,就是个情感丰富且十分脆弱的孩子,有着极其敏感的心思和极高的共情能力。他童年时的家庭教师范妮·杜巴赫曾用“玻璃人儿”来形容小柴可夫斯基:
特别敏感和脆弱,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刺伤他,你永远搞不清他为何突然就悲伤了起来,仿佛他的心灵被旁人看不见的光左右,听不见的声音吸引着,进入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世界。
在无数个夏日黄昏日落时分,小小的柴可夫斯基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遥远的天边,听着远处渔民凄婉低沉的歌声发呆,谁也没有办法把他从阳台上拖进卧室。
这样心思敏感的小孩,特别需要父母的陪伴与呵护,但柴可夫斯基的父母,却将年仅十岁的他送进了寄宿学校。

远离家人后,忧郁的小柴犹如一只离巢的小鸟,被隔绝在孤独的世界里,在陌生的环境中,他心里充满恐惧,只能将自己多情的一面藏在心底,性格也变得更加孤僻。
1854年,14岁的小柴又经历了丧母之痛,精神受到沉重的打击。他更加封闭自己,并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悲剧的命定,生命彻底笼罩上了悲伤的底色。

当然,柴可夫斯基的另一层痛苦,或许是源于他的性取向,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是不被法律允许的,从而导致他的精神状态几度濒临崩溃。
与此同时,一个作曲家和他所处的民族、时代背景是联系在一起的。
正是由于柴可夫斯基细腻而敏感的内心和强大的共情能力,使他可以懂得生活在底层社会人民的艰辛与痛苦,那些忧伤沉郁的俄罗斯民歌一次次触动他的内心,也成为老柴作品中重要的灵感来源。
在将西方音乐与俄罗斯民族音乐相融的同时,柴可夫斯基将自己私人的内心痛苦,转化成了与民族、底层人民紧紧相连的共通的忧伤。
不喜欢柴可夫斯基的古典音乐听众,厌恶他作品中的忧伤和悲情,称他为“哭泣的机器”,而喜欢他的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在听到他的音乐时,被感动得泪流满面,说:在他的音乐里,能听到俄罗斯在哭泣。
在作家余华看来,柴可夫斯基对自我内在的探究是非常深入的,在他的音乐中,充满了自己生命的声音:感伤的怀旧,纤弱的内心情感,强烈的与外在世界的冲突、病态的内心分裂,都非常真诚地坦露出来。他音乐中的绝望,是一种非常彻底的情感,柴可夫斯基就这样,把痛苦赤裸裸地撕开给人们看。
从音乐开始,走进老柴的内心世界
除了《天鹅湖》《胡桃夹子》《睡美人》等芭蕾舞剧,柴可夫斯基一生还创作了包括《叶甫根尼·奥涅金》《黑桃皇后》在内的多部歌剧、六部交响曲、三部钢琴协奏曲、三部小提琴协奏曲、三首弦乐四重奏等作品,涉及到的体裁非常广泛。
接下来,我们通过聆听和鉴赏两首柴可夫斯基的代表性作品,来尝试感受他音乐中那些难以消解的哀伤与绝望。
01 A小调钢琴三重奏:纪念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这首钢琴三重奏诞生于1881年12月,是老柴为了悼念病逝的挚友尼古拉·鲁宾斯坦而创作的。
尼古拉对柴可夫斯基有着知遇之恩。在老柴刚刚转行从事音乐创作时,尼古拉就对他的才华十分赏识,并力邀他到莫斯科音乐学院任教,为他进行音乐创作提供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和环境氛围,并在长达6年的时间里让柴可夫斯基住在自己家中,以帮助他在莫斯科生存和立足。

同时,尼古拉还将梅克夫人介绍给了柴可夫斯基。梅克夫人在之后长达十四年的时间里不间断地对老柴进行了经济资助,帮助他解决生活问题、迎来创作高峰的同时,两人之间多达1000多封的书信往来,也纾解了柴可夫斯基内心的苦闷,为他提供了长期稳定的精神力量。

所以,尼古拉的逝世,对柴可夫斯基来说,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击。他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无法提笔创作,直到这一年的12月,他终于决定为尼古拉创作一首作品,就是这部被誉为柴可夫斯基室内乐巅峰的《A小调钢琴三重奏》。
这部作品形式独特,只有两个乐章。
第一乐章长达20分钟,标题为“挽歌般的曲调”,哀伤的旋律用来寄托对亡友的哀思;
第二乐章的第一部分为“主题与变奏”,共有11段变奏,主题是老柴和尼古拉在一次出游中所听到的乡村民谣主题,追忆与亡友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
第二部分为“变奏终曲及尾曲”,三种乐器共奏出恢弘的气势,结尾由钢琴送别,在不舍中与好友依依惜别。钢琴的悲怆、大提琴的忧郁与小提琴的感伤,在乐曲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首作品最感人的地方,是我们切切实实感受到作曲家作为一个生动鲜活的人,与失去挚友时真实的心理感受。整个过程就像将好友生前的生活画面一一展开,并向听众细细解说曾经的美好,最后又不得不无奈地收起回忆面对现实中残忍的离别。
02 B小调第六交响曲(悲怆)
《A小调钢琴三重奏》是柴可夫斯基悼念挚友而作,而《悲怆》则被看做是作曲家自己的挽歌。

这是老柴生前最后一部作品,被称为“天鹅之歌”(天鹅临死前最美的歌),似乎也是他痛苦生活的悲剧总结。
1893年,是柴可夫斯基生命的最后一年。尽管他已经创作出了很多优秀的作品,音乐事业如日中天,但关系最好的妹妹离世、梅克夫人与他断交,再加上身体体弱多病…他的孤寂感在此时达到了顶峰,而这些情感,都被融入了这首《悲怆》之中。

据说他在创作这部最后的作品时,常常痛哭失声,而仔细聆听这部作品,我们也能真切地体会到他内心的扭曲、分裂和彻底的绝望。
这主要体现在乐曲中那些不和谐音响的突然出现。
比如第一乐章中,主题就在不断地被这种不和谐打断,其中有一次,主题已经发展得非常辉煌了,又突然被打断。
显然,作曲家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现自己内心的痛苦与绝望:生活原本在美好地进行着,却总是不断地迎来各种暴击;不断地挣扎、自救,依然无法挣脱漩涡,于是生命就在这样一次次的捶打中悄然流逝,直到带着累累伤痕彻底消失…
余华曾在采访中描述过他听这部《悲怆》时脑海里产生的画面与感受:
一个正常的人,在与现实和自身的关系中屡屡受挫,遭受各种各样的打击,最后衣衫褴褛地站在地平线上,挥挥手就要告别世界了。听到这里,我都想掉眼泪。
在《第六交响曲》首演仅仅九天之后,柴可夫斯基猝然离世。
这位孤僻内向,敏感纠结,一生都在寻求如何与自我相处与世界相处的作曲家,结束在世上五十三年的挣扎与痛苦,彻底离开了。他把那些不愿对世人诉说的内心世界,留在了串串音符之中,也成为可以为后人提供养料、心灵抚慰的精神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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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今天我们看到和听到的,仅仅是关于柴可夫斯基音乐世界的小小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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