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诉苦
文字内容不上升本人。
“这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哦。”孙颖莎放下手机，发出一声喟叹。
陈梦坐在她对面，本来正在微信上和谁热聊着，一张小脸笑得跟花似的，听到孙颖莎这句话，收回了神色，按熄了屏幕。
“咋了，跟大头吵架啦？”
孙颖莎摇摇头：“没有。”
陈梦调侃她：“那你说哪门子看别人谈恋爱有意思的话，我还以为你俩感情出现裂痕了，我拐跑你的大好时机终于到了呢。”
孙颖莎跟她翻白眼：“你？拉倒吧。你刚是不跟你老公聊天呢，笑得那么荡漾，跟搞什么线上云约会似的，怕不是忘了你是和我出来玩的吧。”
“哎呀说我干嘛，说说你，怎么回事。”陈梦自知心虚，赶紧转移话题。
孙颖莎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奶茶盖子上的心形小塞子漫不经心地玩着：“没有，就是觉得有时候大头太唠叨了，比我妈还能说。”
陈梦笑了，孙颖莎这话说的倒没错，王楚钦的唠叨是全队上下有目共睹的。
陈梦和孙颖莎从前住过一间宿舍，那时候每逢外出比赛前夕，王楚钦都会在晚上九点准时拨通孙颖莎的视频电话，然后在视频里事无巨细地指导她收拾行李。大到护照身份证，小到毛巾卫生纸，洗漱用品带什么带多少，衣服怎么叠放在行李箱哪一格子里。陈梦只在一边听着都对王楚钦佩服地五体投地。
有一回不知道孙颖莎是练球累了还是怎么，对王楚钦细致的远程行李指导忽然不耐烦了起来，手机往床上一扔，撂下一句话“我不干了你有本事在那唠叨不如来替我收拾啊”就挂断了视频。
陈梦刷着牙，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给孙颖莎顺顺毛，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她打开一看吓了一跳，王楚钦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看样子是一路小跑来的。
奇怪的是，他没有面朝房门，而是背对着。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时不时伴随一两道闪电和遥远的闷雷。陈梦看着他的背和后脑勺，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个停电的夜晚宁姐讲给她的鬼故事。
“大头？你你你……你怎么这么站啊。”陈梦话都说不利索了，要不是外面站的是熟人，她大概要尖叫一声锁死房门。
王楚钦倒是没发觉：“这不是大晚上的，我怕你们有啥不方便，就想着先敲个门提醒一下。”
得，你要说他礼貌吧，他下着个雨还半夜往女生宿舍跑。你要说他不礼貌吧，他考虑的倒还挺周全。
陈梦往屋里探头看了一眼，孙颖莎刚才撂了手机就整个人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会儿还趴着呢。
“我们没啥不方便的，你转过来吧。”陈梦冲王楚钦说。
王楚钦方才一脸歉意地转过身：“不好意思啊姐，我就来给她拾掇一下行李，不打扰你，你该干啥干啥，我速战速决很快就走。”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陈梦还能咋样呢，就侧了身子让他进来了。这卧室是没有自己的容身地了，只能进厕所继续刷牙去了。
敷面膜的时候她又觉得好奇，卧室那边怎么始终都没听见什么交谈的声音？她偷偷伸出脑袋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孙颖莎还原样不动地趴在床上，王楚钦在一边忙忙碌碌地替她叠着衣服。有的衣服被她压在胳膊底下了，王楚钦就把她胳膊抬起来，抽走衣服再放回原处。
一直到王楚钦走，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交流。
陈梦洗漱完走到孙颖莎边上去捏她的脸蛋：“喂，还活着呢不？”
孙颖莎还在床上趴着，但身上已经盖上了被子。见她半天都没反应，陈梦低头一看，嚯，睡着了。
看来是真累了。
旁边，她的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已经收拾好了，和背包一起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
“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爹。”陈梦呼噜了一把孙颖莎的刘海，“下次就偷偷把你卖掉，准能卖个好价钱。”
“他又唠叨你什么了。”想起一些陈年旧事，陈梦表现地饶有兴致，由于多年目睹而养成的既定习惯，她对于他俩的日常小八卦一向非常感兴趣。
孙颖莎继续玩小爱心塞子：“我昨天晚上吃完饭，想着他做饭挺辛苦的，我就帮他洗个碗吧。平时他都不许我干这些的，我就趁他去厕所的时候进了厨房。结果我正洗着呢，他上完厕所回来了，看见我在洗碗就叫了一声，吓了我一跳，然后我就把手上的盘子摔了。”
“哎呀。”陈梦捂嘴，“该不会是我送你的盘子吧？”
孙颖莎结婚的时候陈梦给她送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新婚礼物，其中就包括一套非常漂亮的碗盘组合。
“不是你送的，是我买的。你怎么只关心盘子呀，都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有受伤吗？”
孙颖莎伸手去打陈梦放在桌子上的手。
陈梦灵敏地抽手躲开了，一脸了然：“你自然有旁人关心喽，我何必凑那个热闹，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家的盘子，之前你试图做饭已经搞坏好几个了吧？”
“这不是重点！”孙颖莎拍陈梦手背未果，收回的那只手敲着桌子，“然后大头就很生气，说明明不许我洗碗为什么我还要偷偷洗，四月的水温还那么凉，洗洁精成份对我也不好，要是被盘子划伤了怎么办之类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说得我一个脑袋两个大。”
陈梦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你的脑袋变得两个那么大了说不定才和他脑袋一样大。”
“梦姐，你在听我说话吗？！”孙颖莎被王楚钦气完又被陈梦气，她总是跟她嘻嘻哈哈地不抓重点。
“听着呢呀，听见大头心疼你。”陈梦撇撇嘴，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是来诉苦的还是来暗戳戳秀恩爱的。
店门口挂着的小铃铛丁零当啷响了几声，陈梦和孙颖莎抬头一看，是王曼昱来了。
“王曼，你过来给我评评理。”孙颖莎一把拉住王曼昱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王曼昱一脸迷茫：“怎么了，评什么理？”
陈梦摆摆手：“别听她瞎说，刚才还跟我搁这秀恩爱呢。曼昱我问你，你男人唠叨不唠叨？”
王曼昱摸摸鼻子，好像有点明白刚才孙颖莎和陈梦的话题了。
她其实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描述自己的感情生活：“他……算不上唠叨吧，就是挺话唠的，分享欲很强，看见什么都要跟我说一嘴，有时候我不理他他还自己在那有说有笑的。”
“你不烦得慌吗？”孙颖莎问她。
王曼昱摇头：“烦倒是不烦，因为我发现他好像不太需要我过多的反馈，他只是想要我在那听着就够了。所以有时候他叭叭完了我就说个嗯或者哦这种，也就糊弄过去了，其实我连他说了啥都不记得。”
孙颖莎表示学到了，下回她也这么糊弄王楚钦去。
陈梦用眼神示意王曼昱：“完了呀曼昱，你要接受大脑袋的怨念了。”
王曼昱依然糊涂着：“啊？”
孙颖莎也不理会，自顾自替她点好了饮料：“你就喝这个吧好不好，然后给我尝一口，我刚才又想喝这个又想喝那个，想点两杯但是梦姐不让。”
陈梦马上撇清：“我不让？我不过是怕了你家那位罢了。他怨念起来多吓人，我可不想再感受了。”
王曼昱翻着点单APP说行，然后问孙颖莎和陈梦吃不成冰淇淋，今天买一送一。
“可是我们有三个人耶，买四个吃不完怎么办。”孙颖莎问她。
王曼昱说这好办，她可以吃两个。
孙颖莎又撅嘴了：“大头就从来不让我吃两个。果然，这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
陈梦忽然想起孙颖莎还是个孕妇这件事：“莎莎你别吃了，你这怀着孕呢。我俩点两个一人分你一口尝尝就行了。”
王曼昱也附和，又表示这家的冰淇淋一共四种口味，不如她和梦姐一人两个，如果梦姐不想吃这么多她可以自己吃三个。
孙颖莎羡慕疯了，怎么感觉全世界只有王楚钦会那么严格地管老婆吃冷饮啊。
王曼昱说：“也就是你这么听话了，要我我才不答应，反正最后不是我妥协。”
陈梦调侃：“瞧瞧，什么叫驭夫有道啊。”
王曼昱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说别说这些了我点冰淇淋了哦。
陈梦又说道：“就点两个吧，老公管不了你姐姐管你，毕竟是冷饮，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王曼昱生活上一向还是很听陈梦话的，看她都这么说了，也就乖乖地只点了两个。
孙颖莎看着她俩，终于笑了：“梦姐驭谁都有道，冰淇淋记得分我一口啊。”
夕阳西下，王楚钦和方博坐在球馆的办公室里，喝着茶望着窗外的天空。
“此时此刻我想吟诗一首。”方博装模作样地握着茶杯摇晃着脑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王楚钦喝了口茶：“行啊，挺有文化啊。”
方博洋洋自得：“那是，你哥我也是个文人呢。”
王楚钦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唉，说起文人，林诗栋最近开始写诗了。”
“哦？”方博也是个爱听八卦的，听到这里不禁竖起了耳朵。
王楚钦又喝了口茶：“害，也怪我多事，上次不是撮合他和他那搭档吗。结果人家小姑娘羞涩，他也羞涩，我就跟他说你得主动啊，得表示，写点情书什么的都行。结果他就开始写什么酸诗，也不知道人家看懂没有。”
方博跟他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文人是这样的，享受感情的朦胧美，懂否？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就差没把孙颖莎仨字儿刻你脸上了，太俗，我跟你说，太俗。”
“行行行，你雅，你雅。”王楚钦直想把桌上那紫砂壶塞方博嘴里，“你倒是挺朦胧，朦胧地打了三十多年光棍儿。”
“那是我专心搞事业。”方博辩解。
王楚钦笑话他：“切，就当我信了。”
“然后呢？”方博问他，“现在那俩小孩儿有啥进展吗？”
王楚钦摇头：“不太清楚，反正林诗栋一有闲工夫就从男队消失了，具体干嘛去了咱也不了解。”
方博笑了：“这点儿跟你挺像啊。”
王楚钦觉得方博很没良心：“跟我像？我没陪你打球？没陪你喝茶？没陪你唠嗑？我是那兄弟找不到我人影儿的人吗？”
方博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是的，你是。”
王楚钦无语了，盯着桌上的紫砂壶琢磨着从哪个角度比较好把它塞进方博的嘴。
“诶，那前两天那个什么东京奥运会回忆录文案里头那首文绉绉的诗，该不会是他写的吧？”方博忽然想起了什么。
前段时间某杂志社搞了个情怀活动，回忆二十世纪奥运会名场面，邀请了一些运动员和观众讲述自己对于某届奥运的记忆。
林诗栋也在被邀请之列，令人意外的是，他没有回忆自己的奥运经历，而是非常动容地讲述了东京奥运会。
他说那是他进入国家队后第一届奥运，所以尽管他没有参与，对他的影响也非常大。
“我记得这个采访后面还有一首小诗，星啊铃啊的。”方博回忆。
王楚钦点头：“对，是他写的。”说着摸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方博。
方博接过来一看，正是那篇采访的截图。
“星向梁上舞
风驻渡梦铃
沉默问明月
望穿秋水余生”
“这，这啥意思啊，怎么整的跟情诗似的。”方博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首诗和东奥的半毛钱关系。
王楚钦呛他：“我还以为你们文人思想都相通呢，这诗多朦胧了，你还看不懂？”
方博认输：“露怯了，你懂的多，你跟我讲讲呗？”
王楚钦指点他：“你把这些字儿的首字母挑出来看看。”
方博半信半疑地又去看手机：“首字母？xxlsw，fzdml……”
许昕刘诗雯
樊振东马龙
陈梦王曼昱
王楚钦孙颖莎
“我去！”方博惊讶地拍起了大腿，“都对上了，这挺绝啊！”
“是吧，我都觉得这不像他小子能写出来的，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在外头找代笔了。”
“我看未必。”方博摸着下巴分析，“我瞧着这诗挺有那味儿。你看，沉默问明月，沉默怎么问呢，肯定用眼睛看呗！下句就望穿秋水了，还余生，用一辈子守望人家是吧，啧啧，像首情诗，这小孩假公济私表白呢吧。”
王楚钦挑了挑眉毛：“这么多意思呢？我以为他随手写的，毕竟凑这么多人名儿还挺不容易的。”
方博冲他伸出食指晃了晃：“兄弟，永远不要小看文人的任何一句话。我问你，他是不是和那女孩儿一起看过流星。”
“我去，神算子啊你？”王楚钦开始佩服起方博来。
方博又跟他分析：“你看前两句，星向梁上舞，星星那是在天上的，怎么能往梁上跑呢？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流星。风驻渡梦铃，没猜错的话他屋里可能有个风铃，然后晚上铃铛一响他就梦见那姑娘。
方博看着手机说完，抬起脸正对上王楚钦不可思议的目光。
“咋了？”方博问。
王楚钦伸出两根大拇指：“博哥，我是真没想到，你为了八个卦会这么努力。”
方博尾巴快翘天上去了：“都跟你说了，这就是我们文人的素养。”
王楚钦又叹一口气：“唉，我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给我们也写首诗呢，没想到成了人家的告白工具人。这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
方博又嗅到了：“咋了，你感情不顺？罕见啊！”
“倒也不是不顺吧，就是最近感觉莎莎都不太爱搭理我了，有时候我说十句她才回我一个哦。”
王楚钦回忆着最近孙颖莎的种种异常，平时他说一句她都有十句来顶嘴，最近两天不知道怎么了，她仿佛变得格外冷淡起来，对他的嘘寒问暖都没过去那么热情了。
“我当啥事儿呢。”方博把探过来的身子又扔回沙发里，“肯定是她嫌你太能絮叨，不耐烦听你说那些话了。”
“那我不是为她好吗，她又不爱听话，我不多说两句根本说不动她。”
方博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絮叨多少年了都，她最近才忽然不理你，指定是听了小姐妹的什么主意了，在那憋着故意要气你呢。
王楚钦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好像就是从上次孙颖莎和陈梦王曼昱她们出去玩回来以后开始的。
“那哥你说我该咋办。”王楚钦问方博。
“你问我？你该咋办咋办，爱咋办咋办。”方博一脸我可不想管你们的闲事的表情。
王楚钦伸直了腿往靠背上一靠：“回去哄呗！哎呀，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啊，不用考虑这些事儿。”
方博冷呵一声：“行了兄弟，你的恋爱就够有意思的了，还搁这说这些。”
王楚钦又在琢磨林诗栋那首诗了：“望穿秋水余生，王楚钦孙颖莎，不错。”
方博“啧”了一声，他就知道这个大脑袋诉苦是假，秀恩爱是真。
回去后王楚钦专门找了林诗栋：“好小子，长本事了，敢在媒体上公然示爱了。”
林诗栋刚下训，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啥啊头哥，什么示爱？”
王楚钦去捏他的后脖子：“别跟我装傻，星向梁上舞，风驻渡梦铃，我都明白啥意思了。你可以啊，敢把前辈们都当告白工具人啊。”
见林诗栋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王楚钦就把方博的分析一五一十给他说了一遍。
“啊，这，还有这层意思呢？”林诗栋听完更傻了。
“什么？你不是这个意思？”王楚钦感到意外，“那你这诗写的酸不拉叽的，又是星星又是月亮的，到底啥意思？”
林诗栋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其实没啥特殊意思，就是为了凑你们的名字。为了显得更优美一点儿，我翻了好几天字典呢！”
王楚钦看着林诗栋略显羞赧的表情，内心已经盘算好了：下回再见到方博，一定要把那个紫砂壶塞他嘴里。
＊此处替石头找补：
星向梁上舞
风驻渡梦铃
沉默问明月
望穿秋水余生
国旗伴随国歌升上高空，国旗上的五颗星星在象征最高荣誉的梁间迎风起舞，熠熠生光。
国乒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也像风一样拂过每位队员心头那盏名为梦想的风铃，留下一串忽远忽近的清脆声响，时刻提醒着他们，为了梦想和荣誉不要放弃。
追梦的路何其艰难，每一次成功背后又是怎样的夙兴夜寐，那闭口不与他人言的艰辛，或许只有他们自己和夜夜天边流照的月光知道了。
冠军是什么呢，是努力的体现，是毕生追寻的目标，是一放手就会消散、倾尽所有也要靠近的梦想。没有人不希望得冠军，它是动力，是鸿鹄志，也是国乒人心里最殷切的期盼，是日夜兼程也要抵达的彼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