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谁见幽人独往来-Chapter 13

两周下来海燕的伤已经好了大半，除了左臂还吊着。但即便如此，她也被要求立刻回到工作岗位，还要把之前两周欠下的全部补上。海燕不得不尽量只用右臂完成此前的双倍工作量。原本就已经超负荷运转的身体这下彻底被榨干了最后一丝精力，海燕觉得在左臂完全恢复之前，她的右臂可能会先一步废掉。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周之后，她的身体完全恢复了。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养伤的同时，另一个人也正在休养过程当中。当某天早上放风的时候海燕看到拄着拐杖、右腿膝盖以下部分完全消失的尤特时，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你……你怎么……”

“不小心被钢筋砸到而已啦。”尤特轻描淡写地说，好像那只不过是刮痧，“骨头都烂得不成样子，只能截肢了。放心，很快就会长回来的啦。”

说完他拄着那根充当拐杖的木棍，拖着断腿一点一点挪远了。海燕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背后被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发现是菲特。

“虽然他不让我告诉你……但这件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菲特咬着嘴唇，犹豫着说，“那天你被打了之后，他替你求情，有个狱警就把旁边吊车上的钢筋丢了下来……还好他躲得快，但是腿还是不小心被压住了，没保住……”

海燕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她很快地扭过头去，不想自己失态的样子被看见。但是从那之后，她每天无论多累，都一定会抽出时间去看望尤特。

海燕也见到了彩蝶本人，褐发金瞳的少女头发上用丝带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双手捧着一个盘子步履匆匆地穿过偌大的放风操场，蝶翼状的披风在身后扬起优雅的弧度。清松把她指给海燕看，海燕想起之前她的帮助，便跑上前去想和她道个谢。

“彩蝶，我是海燕，之前……”

不料彩蝶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

“离我远点，我正忙着呢！”

海燕呆立在原地，思考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好在这时清松追了上来解答了她的疑惑。

“你还是不要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不然狱警就会发现她在你关禁闭的时候偷偷进去见你了。这事被发现她就惨了。”清松小声说，同时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

海燕恍然，看来只要是台风，在这个监狱里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

之后的日子仿佛回到了正轨，对这里的人来说，工地上的冲突也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插曲，是初来乍到者对尚未适应的环境的发泄。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年都会上演这么一次，总有那么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但基本在被胖揍过一顿之后就安分了。放风的两个小时是他们最自由的时候，在这段时间海燕认识了不少人，差不多能把监狱里的囚犯认全了。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周，某天早上，海燕散步到一个堆放着空油桶的角落里时，突然听到油桶后面有声音。

“0604号！给我站起来！别趴在地上装死！”

这个编号……碧利斯？

海燕快步走过去，从油桶后面探出头。就在油桶和环绕着操场的铁丝网之间的狭小空间里，站着一个高大肥胖的狱警，他的脚边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和狱警粗壮的身材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趴在地上艰难地咳了两声，颤抖着慢慢支起上半身。不料身体才刚刚离开地面，狱警就一脚踢在他下巴上，碧利斯仰面向后飞了出去，翻滚了两圈之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嗯？叫你起来呢，你在干什么？”狱警慢慢地朝他走过去，抬起一只脚踩在碧利斯的右手上用力碾磨。碧利斯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拼命想抽回被压制的右手，但是他的力量怎么可能与狱警的体重对抗，挣扎的后果只是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擦声。

海燕倒吸一口凉气。不用想也能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事。而这片小小的罪恶之地被油桶挡住，没有被外面的人发现。不，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只会装作没有看见然后走开。这很残忍，但很现实。

那个狱警终于踩够了之后抬起了脚，留下碧利斯无力地趴在地上。但下一秒，他低头看着碧利斯，又一次抬起了脚，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这一脚下去能不能把你的骨头踩断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就在那一刹那，海燕脑中迅速闪过了上次在工地上和狱警发生冲突的画面。被踢打的疼痛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而眼前，是趴在地上，面临着手骨碎裂风险的碧利斯。

一瞬间她的身体行动已经快于大脑思维。几乎是在狱警的下一脚踩下的前一秒，海燕带着风声的拳头就招呼到了他的脸上。那个凶神恶煞的狱警被这一拳打得在空中旋转了半圈，而后重重地砸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倒在地上的最初两秒钟竟然一动不动，只有肥短的手指抽搐了两下。海燕没空管他，挥出那一拳之后立刻蹲下来查看碧利斯的情况。

碧利斯看起来已经陷入半昏迷了，好在他的骨头似乎没什么问题。也许是狱警之前的踢打让他受的伤。海燕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碧利斯身下，然后站起身，冷冷地瞪着对面狼狈地爬起来的狱警。

“为什么要打他？”

“关你p事，臭biao子！”狱警一双挤在肥肉缝隙中的小眼睛射出愤怒而阴险的光，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一颗沾着血和唾沫的牙齿，“替他出头？很好，这回我连你一起揍！”

海燕毫不畏惧，冰冷的眼神直视着他：“我再问一遍，为什么要打他？”

“老子想打谁就打谁你管得着吗！”那狱警尖声吼道，肥胖的身子带着一身颤动的软肉，宛如一颗巨型炮弹向海燕冲过来，“老子他妈的就是看他不爽！一天到晚扭扭捏捏的活也干不好，屁用没有！早该被打一顿了！”

海燕眯起眼睛，眼神沉了下来。

“所以……你就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要把他的手骨踩断？！”

在狱警冲到面前挥动拳头的前一秒，她侧身闪过，然后抬脚就是一个高位横踢。这一脚精准地避开任何能以厚实的脂肪防御的部位，直直地踢中狱警的脸，正好和先前留下拳印的那半边对称。狱警的脸都被踢得凹陷下去，扭曲成一个丑陋的形状，他的身体再次横着飞了出去。但是这回方向不同，他径直砸在了码得整整齐齐的油桶上，顿时那堵高大的障碍分崩离析，油桶弹跳着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尘土。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整个操场上的人的注意力。当他们望向这边时，正好看见在逐渐散开的烟尘中间、咳嗽着从油桶中间爬起来的狱警，和在他对面，正快速朝他冲过来的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