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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叙拉古的新城故事(上) (博士×斥罪)

2023-02-24 23:16 作者:是罗莎哦  | 我要投稿


博士×斥罪,活动“叙拉古人”后日谈。

没有看过活动剧情,也能放心阅读。

含糖,含刀。

ooc警告。

我喜欢雨。


我喜欢叙拉古漫天磅礴的大雨,它打湿我的衣襟,钻到我的怀里,清洗掉我一身的罪恶与悲伤。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走出了罗德岛驻叙拉古办事处。斥罪牵着我的手,我们如同没事人似的行走在沃尔西尼的街头上。我见到熟悉的酒馆,咖啡厅,唱片店,以及那些带着彩色花边帘子的小商铺。


不知怎的,天空逐渐发灰,天上下起了稀稀拉拉的雨。


我就和拉维妮娅沿着人行道往下走。走到大约一公里外的露天停车场,放缓了脚步。我始终不敢往右看,连一眼都不敢,因为我担心,当我看清楚身旁斥罪的面容后,我就舍不得和她分离了。


叙拉古的新城已然建成,从沃尔西尼城通往新城的高速公路已于昨天正式竣工。在昨天,斥罪毅然决然地收拾起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将它们一一搬到车上。我自知,我不该多想那些悲伤的事,想象着她离开我后,会是什么模样。她还会挂念着我吗?她还会一如既往地,为我道上一句晚安吗?


我不知道答案。


在泥泞的土路中艰难跋涉,我牵起裤腿,小心地往试探。拉维妮娅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走路不稳,需要我帮忙用身子搀扶着。我能在细碎的小雨中,听到她那平缓的呼吸声,那像是火,像是热气,无时无刻不让我忘却掉她的痕迹。


“啊!”


一个不小心,她险些摔倒在路肩上,我上前去,紧忙抱住了她。


“我们……接着走吧。”


我继续牵着她的手,细细嗅着她怀中的香水味。


我走在前面,能拽着她,我的风衣沿处粘上了黄黑色的泥土,但我还是接着往出走,直到穿过了这停车场前,这片泥泞的部分。


斥罪的黑色轿车停在那儿,在一处石头铺成的停车位里。轿车门上残存着红色的油漆印,即便是下雨,也难以冲刷掉。


“该走了,拉维妮娅!”


我缓缓松开她牵着的手,朝她呼唤道。


“愿你工作顺利!”


斥罪那被雨打湿的头发,一缕缕地披在肩上。眼前透明的面罩,蒙起一层薄薄的雾,这让我越难越看清楚她的模样。灰黑色的色块组成了她,可是那色块,却离我越来越近了。


“博士……跟我一起上车吧。”


她凑到我面前,说到,


“我会带你送到高速路口。”


“……”


我在副驾驶,她在正驾驶处。她往车里的DVD播放器里面,塞了一张激光唱片,播放器里随即配合地,发出了“滋啦”的噪音,就好像是老唱片在放出声音之前,指针的摩擦似的。


从中放出来的,是 “电影” 乐队的歌曲。他们来自乌萨斯的圣骏堡,那是一座很大,有很多遗留古迹的城市。


帝国前些年,通过了对“摇滚乐队”审查的政策,这让摇滚乐团如井喷般活跃在乌萨斯。当然,这带动了全泰拉范围内的摇滚热——其中,自然包括叙拉古。


我喜欢听摇滚乐,于是托凯尔希从圣骏堡帮我带来几张唱片。而我在来到沃尔西尼办事处后,也送给了斥罪几张我最为珍视的。


“柔软的椅垫和方格地毯,没来得及扣动的扳机,”歌词里这样唱道,“晴朗的日子,只在耀眼的梦中。”


男主唱低沉的嗓音很抓人,短暂地令我忘记了心中所想。没错,刚刚我还在想,倘若她离开了,她应该就不再属于我了,我也不属于她,我们如同过路人般,行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


向右看去,斥罪正专心的往挡风玻璃上注视,轮胎有时候打滑,她就只得将车速,控制在一个不会与前车撞上的程度。


雨刷器反复摇摆,刷清楚了前方的路,略有泥泞。


“你还是像……以前在沃尔西尼那样,担任新城的主法官吗?”


我问拉维妮娅。


“嗯。”


什么都没多说,她只是接着开车。


“那莱昂图索呢?他也跟你一块儿去新城就职吗?”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要问问伺夜干员的事情,我有些担心,也有些不适从感。


“不,他会参与后续的新城市长选举。”


她淡然一笑,踩了一脚油门。


“他不希望仅仅靠过去的家主身份,或西西里夫人的一张委任状,就轻易当上新城的管理者。”


“这是好事,至少这代表了民主。”


我说。


轿车缓缓向前驶去,隐约透过一层薄雾,我看到了远处一排排灿烂着的光芒。霓虹灯五颜六色,尽管离这里很远,我还是能注意到它们的闪烁。


新城距离沃尔西尼仅有十余公里的距离,凭借小型飞行器很容易到达。不过,倘若在移动城邦之间构建公路,就将是一件匪夷所思,且难以想象的事情了。可是,叙拉古做到了,他们凭借与移动城邦配套的,可移动大桥底座,首次实现了两座移动城邦的连接。


没有一个国家,敢于如此尝试,这将面临大量的管理与维护成本。


除非它值得。


“我们到了。”


斥罪停下车,将车门推开。


我也学着她的动作,走到了这座高速公路的路口处。检查站就在我们正对面,需要走上几十步才能到。只有凭借叙拉古政府特发的准可证,才被允许通过高速公路。


列兵们头戴高帽子,肩上扛着一把长步枪,上面,甚至还带着一把刺刀。满天的小雨早就把他们身上也挂满了小雨点,就和我一样。


列兵的目光尖锐,将黑压压的枪口指在了我们身上,这让我一时有些惊慌。斥罪挡在了我前面,紧忙从兜里掏出通行证,递给了列兵们看。


“……居然是拉维妮娅法官吗?您可以上车了,我会跟新城那边的检查站通知一声。”


“嗯。”


齐刷刷的放下枪,他们让出了一条通路。


我目送着斥罪,看着她离我越发的遥远。我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想再抱抱她,但面前的列兵们,却只是静静地摇头,将我拦住。


没办法,我只好远远的,冲她招了招手,我但愿她能看到我的举措,但是,我不知道这愈下愈烈的大雨允不允许如此了。我记得,那天的雾气也很大,下的空气中一抹白。嘶嘶拉拉的雨点打在我身上,我感到有些疼痛。


“不要忘记我,拉维妮娅!”


我拼劲全力地,对着她这样呼唤道。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她便径直地走到了通路上,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我这一生是否还会与她相见。


等着我,拉维妮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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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门铃响了。


我挣扎着从沙发中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处。躲避不及,地板上的几个酒瓶被我碰倒,里面洒出了浑浊而苦涩的液体。看着酒液中那一抹肮脏的倒影,我只觉得厌恶。


我一把摔倒地上,又搀扶着门板勉强起身。酒精的麻痹感很足,弄得我小脑彻底迷失了它本应具有的方向。你知道,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那就是,当你想要借助酒精使自己沉沦,无法做到,大脑清醒,可唯有肉体的麻木不仁尚存。


缓慢地,我将眼睛放到猫眼里去……不错,是信使来了。


昨天么?还是前天,又或者是连着好几天,都有人给我来信。都是斥罪写的,她告诉我,她这段日子过的很好,她的工作要比在沃尔西尼时,顺利的多。那里没有家族的阻力,再也没人委托她进行什么不公正的审判了。所以,哪怕工作再怎么繁忙,她仍感到知足。


她还叫我不要伤心,她时不时,会回来看我的。


嘿嘿……怎么可能?我,还能待在叙拉古几天呢?假期总计就批了一个月,就这一个月的假期,我还是跟凯尔希讨价还价了好久呢。转眼一看,已耗损了二十天有余。


自从拉维妮娅走后,我就觉得,时间过得莫名的快。因为我压根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沃尔西尼,不属于叙拉古。


我要回罗德岛去,那里才是我的归宿,可即使回去了,等我见着她担任干员时所残留下的痕迹,我也定会心痛吧。


对啦,就是前天,我在楼底下的小酒馆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我见到了我们亲爱的拉维妮娅小姐。她怎么会来这儿呢?我心想着,满是不解。结果人家把我揪起来,我在地上被拖了一路,哪怕路旁的人那么看我,她还是这样。拖啊拖,一直把我拖到了办事处的门口。


我半梦半醒地问她:你来找我,是干什么呢?我没几天就要回去了啊,回罗德岛去了。你怎么,就这么多管闲事呢?你明明又不会跟我回来了。


她踹了我一脚,就没再理我。等我酒醒了一点……诶,是凯尔希医生啊。


她说她从未见过我喝成这个样子,她骂我是酒鬼。


我不知道凯尔希为什么来,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走,总之,我只好自己在家喝闷酒了。喝他个天翻地覆,哪怕我根本喝不醉,喝完了就是吐,我还是要反复地喝,反复地告诉我自己——你已经醉了,只管沉浸在酒精中就好啦。当这重复个千万遍后,也就真的醉了。


“铛铛铛。”


敲门声愈发强烈了。


推开门,我见到的还是那位熟悉的信使。他专门送两地之间的信,从沃尔西尼到新城邦,有很多分居的家人或是朋友,而他们,可全得依仗这位勤勉的信使了。


“先生,信来了。”


我颤颤巍巍地接了过来,朝他点了点头。


“您要注意身体,别喝太多酒啦。拉维妮娅法官,她不希望你总是这样,她让我叫您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啊,欣赏欣赏美景,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最好,是能将她也忘了。”


“不过我知道,您是忘不掉她的,您瞧瞧您现在这样,哪里像是能忘记的样子呢?她的信,您晚上就会收到的,罗德岛的博士,您可千万别着急啊。”


“什么?”


脑袋略微清醒一点,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说……我手里这封……不是她的?”


“这封信可没署名,但人家指名道姓地要寄给您呢……先生,最后给您一个忠告——饮酒误事,那么,再见喽。”


信使将信件抛给了我,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像是接下来,还有许多任务在等着他似的。我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虽说心里生疑,也只好先一步拉上门去。


转身,疲惫地瘫在地板上,我颠了颠,信封里沉甸甸的,里面似乎不只有信,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拆开一看,才发现了一张黑色的证件从里面掉出。上面用金边勾勒出了狼的图腾形状,烙着几个大字:


“全叙拉古最高通行证”


我在回忆中搜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类似的东西……没错,就是那天晚上,我就见过它。这就是当时斥罪从兜里掏出来的,给哨兵看的通行证。


这东西平日里很难见到,因为两地之间具有着严格的管控政策,防止黑帮势力侵入,人员的进出都是极为苛刻的。这张证件,也就极少发布。


我知道,我可以与斥罪见面了。


按捺住心中的躁动,我把信封里,那一张薄薄的东西给拿了出来,是一张明信片。将明信片凑到眼前,我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着:


“今天中午,内森路097号, ‘电影’ 咖啡馆见,我有要事与您提及,请您务必前来。”


没有署名,和信使说的一样。


原来……对方是有求于我吗?他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希望我能前往新城,与他见一面。


其实,我大可以拿着通行证,将明信片上的地点与时间忘得一干二净,就当是没有见到过它一样。我可以偷偷地,溜到检察院里去见斥罪,与她重逢,与她拥抱,甚至试着挽留——哪怕,我知道概率不高。


但我总觉得这样不妥,既然,这位神秘人诚心诚意的给我了一张通行证,我自然,是要好好跟人家见一面,最好是帮点什么忙。


报之以李,投之以桃,尽管我喝的糊涂,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啊,我该走了,我心想。


我会去见你的,拉维妮娅,无论是好是坏,就当是给这场梦画的最后的一个句号吧。


“……”


喏,正如信上所写的,我顺利的穿过了跨移动城邦大桥,乘坐桥上的有轨电车一路来到新城市区。


电车上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坐在角落里,他们拿着个报纸当幌子,时不时地就往我身上瞄几眼。他们的打扮都是普通白领模样,装成了两地往来的普通居民。但我装作不经意地走过他们,一看,这些人的虎口和指关节上都有茧子,看来,平时匕首和手枪没少拿。


我的心里不由得提防了许多……两城的形势比我想的还要严峻。


新城有一部法律,叫做《叙拉古黑帮限制法》。这一法律,直接按死了先前有过任何家族背景与案底的人,限制他们的工作,居住地点,以及活动范围。


有的人已经不满很久了,上下都在叫嚷着要取缔新法,要将新城的法律与叙拉古其他地区的平齐。


“老哥,借根烟。”


这些可疑的家伙里,有一个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主动上前跟我搭话。看了一眼口袋里干瘪的烟盒,我还是悄悄给他掏出来一根,帮他点上。


“你们是哪家的?”


我偷偷问他。


“贝洛内家的,这可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兄弟。”


他小声告诉我。


“你们是来盯着我的?还是去新城找别人的?”


“都有嘛。”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嘿嘿地说道,“我也不想跟您这样地位高贵的先生结下梁子,家族的任务……嘛,咱只是小人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得了。”


“我要是没猜错,你们要见的,是前任家主莱昂……”


话刚说到一半,电车轰隆隆的行驶声震耳欲聋,对方离我很近,便用手将我的嘴给挡住: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先生——有时候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我能告诉您的就只有这些了,您可得多加注意。”


那个找我要烟的小伙子急匆匆地跑走了。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烟盒,只得发呆。我能感觉到,这座崭新的城市……一定不会像往常那样平稳下去。黑帮们已将手往新城伸去,或许,信里的请求,便会和这一趋势有所关联。


往窗外看去,能够见到远处的现代化高楼:上面净是些花花绿绿的广告,就和每一个哥伦比亚的大都市间,没有任何区别。那些守旧的,传统的巴洛克建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啦。要不然,就是它们被隐藏在这座城的某个角落,只能暗自地发脓发臭。


我还要多久才能见到拉维妮娅呢?我在心中问自己。电车贯穿了整个新城邦,从首站的检查站,到终站的叙拉古地方检察院,这条车道可以说是耗尽了叙拉古大半年的财政收入。哪怕如此,叙拉古还得往里引进来自哥伦比亚的投资与技术,才勉强建得有了成色。


当然,新城的建设,也少不了哥伦比亚的企业们分一杯羹,想要将黑帮驱逐,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导致了新城,压根就不像是一座传统的叙拉古城市。


“叮。内森路到了,有需要的乘客可在本站下车,温馨提示,请在上车、下车过程中……”


这番话从电车内的扬声器里放出来,一遍叙拉古语,一遍维多利亚语。我心想着,要不要在这一站下车呢。我其实可以先去检察院见斥罪,叙叙旧,也可以先去站点附近的咖啡馆,和那个神秘人见上一面。看了一眼天上高高升起的太阳,离信中约定好的正午时分,已经没差多久了。


我咬了咬牙,决定先去跟那个人赴会。


匆忙下车,随手掏了一下口袋:里面的通行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拿走了。我存心是在跟刚刚那个小伙子攀谈时,就已经被他下了手。


“这些人可真是可怕……”


我暗自想道,也不好有什么怨言。对方这么做,无非就是希望我能留在新城,不要乱动嘛:那,我照办就好。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挤来挤去,我左右探望,见到的是我在沃尔西尼时,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景象。彩色的建筑,直冲云端的高楼,以及那些地上每隔个几十米,就会有的交通站牌,很难相信,这些是可以在叙拉古见到的场景。在路上,黄色的双层大巴里挤满了人,忙忙碌碌,拥堵无比,有时还会冒出来些鸣笛声。


在沃尔西尼,也就是罗德岛的驻叙拉古办事处附近,平日里只能见到几栋低矮的砖房,与独属于叙拉古的,连绵不断的雨。


拉维妮娅居然每天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吗?我心中不知道应该是羡慕,还是心疼好了。固然,街上见不到黑帮与家族的势力,不用上个街都提心吊胆的。但这样挤下去,也不是个头,高大而繁琐的现代建筑太令人窒息了,人们的步伐很快,快的让人追不上,匆匆忙忙。


一时之间,我还真不好评价个好坏来。


挤到了十字路口处,步行街旁,我总算是看到了在信中约定好的那家咖啡厅,就在内森路097号。那儿还挂着一个用乌萨斯语写的银色招牌。


“电影” 咖啡厅。


我往里面张望一眼,并没想象中的人满为患,于是我拉开门,小心地走进去了。


木制品清爽的味道,混杂着咖啡豆的独有香气。桌椅被摆放的井然有序,四周是有说有笑的客人,他们在品味手中的咖啡。我看到一半的阳光打在室内,玻璃窗下,是一个陌生的菲林少女。


“很高兴和您见面。”


那人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是斥罪的好友,名叫多娜。”


我们就近找到一张咖啡桌坐下,靠窗,这里阳光充足。店内响起了埃里克·萨蒂的钢琴曲,音符平静而婉转,能平复人焦躁的心。


“多娜小姐……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商谈吗?”


大腿内侧由于紧张,连同肋骨止不住地发抖。我抬起头,见到了小姑娘清澈的蓝色眼眸。斥罪何时跟我提及过,她曾有这样的一位好友呢?斥罪几乎不提及她的过往,当我刻意要问时,她也只是一带而过,就好像……那些回忆承载了她十二分的痛苦。


“当然有。”


多娜微笑着,将藏在大衣里的文件拿给我看。我打开牛皮纸包装的袋子,轻轻取出里面的稿本。它们大小不一,纸张颜色发黄,上面的字迹也都是由不同的颜色,写于不同的时间。唯一的相同点,是它们都有一个相同的落款。


“卢比奥”


“您可以看看,博士先生,这些文件是我从别处淘到的,市面上可是独一份呢。”


一边听着多娜的话语,另一边,我尝试翻阅这些有了年头的文件。起初的几页,都是些家庭的琐事,比如他的女儿哪天晚上尿床了,要抓紧收拾,结果搞得一身脏。又比如说,这个人原定要去接孩子放学,中途有黑帮的管事找他应酬,没有办法,就只得先抛下孩子不管。孩子在学校没有人接,一呆就是一整天,他自责了好久。


前面的部分,大半都是这样枯燥的日常,从日记上来看,他平凡,碌碌无为,且凡事都显得小心翼翼。


当我继续翻看的时候,我注意到,其中的一些文字里,竟然出现了拉维妮娅的名字,这无疑是给了我意外之喜。


“今天心情很好,与检察院的人打了交道。回家路上偶遇拉维妮娅法官。她的车被油漆泼了,只得由洗车工先行拖回去。正好顺道,我就将她载在我的车上。她很健谈,聊一些政策上的事情,一路跟我聊了许多,聊的投缘,甚至都忘了下车……”


“您给我看这些,究竟有何用意呢?”


我不解地问多娜,她只是笑笑,没回答我。我心中纳闷,倒也无话可说,只好翻到下一篇,接着往下读。


“……卡拉奇今天来看我,他说他要坐到那个位置,才方便展开手脚去干事。我打心底为他高兴,他竟会有了这样的想法。可我也觉着后怕,总担心中间出些什么意外……我们的改革,究竟要何时才会开始呢?”


我接连翻过许多篇,只是大略的看。这些东西读了叫人上瘾,并不像表面那样,只是一个中年男人无趣的日记。我留意到上面有股香水味儿,是别人翻看时留下的。我似乎在哪儿曾闻过,仔细想想,却怎么都回味不起来。


“如今的家族,是软弱的。卡拉奇告诉我。我深知他这话说的对,但根植于叙拉古数十年,自西西里夫人时代,家族的统治也丝毫未见其动摇一分。我发觉到,一片新的土壤,或许会是根治家族的良药。只需开一个小口子,便可趁机而入。说的轻松,可谁能来撬动那个口子呢?”


我看到一页浅黄色的稿纸,正好夹在那页的后面。我拿起来,将它凑到阳光底下看,墨蓝色的字迹晶莹剔透,一个词,又接着一个词。


“引入新血液,改革,根除家族,哥伦比亚式政治,新城邦,殉道。”


底下附着一行小字,扭扭歪歪,我勉强才能够看清楚:上面附着的,正是那人亲手所写的,所谓《叙拉古黑帮限制法》的雏形。


“您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沉吟片刻,将那张纸默默地夹了回去。我装作无意地继续翻看日记,眼神时不时地往多娜那边瞧。她还好,还是微笑示人。


“我要将它们出版,给新城残存的黑帮势力,送上最后一击。”


说着,她并拢好了四指,再用大拇指重重地盖住,现出一个拳头的形状。她似乎看到我眼中的不置信,倒也不恼,继续盯着我的面罩看。


“您不要不信,博士。有种叫做情绪的力量,有时候,远比您想的还要大。我在沃尔西尼街头时,曾见过一个倒霉蛋。他路过,结果被流弹给打穿了右肺,眼瞅着是活不长了。您说说,谁能救他呢?您总不能怪他不长眼睛,那么巧,就撞上人家黑帮火并了不是?”


“我认识他,那人是我家附近的一个肉铺老板,有过一面之缘。子弹哗啦啦的飞,我也不怕,反正呢,是将他偷摸拽到没人的巷子里去了。我见那人的呼吸,大喘气,伤口和嘴巴都往外喷血,疼啊,跟要断气了似的。那人费劲了力气,冲我喊:‘妈妈’。我实在是忍心不下去了,给人打了一针止痛剂,让他能走的安详。”


“那,后来呢?”


“他还是死了。”


多娜回答我,用手掌在喉咙前轻轻滑了一下。


“我掏腰包,给他买了口棺材,和一套体面的衣服。我记得下葬那天,雨下的很大。我就在寻思,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大熟悉的人,做出这么多事呢?我就算能救一个,难道还能再救第二个,第三个吗?那人的妻子也来了,带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我看着她,就感觉可惜……”


多娜痛心疾首地低下脑袋,眼角悄悄落了那么几滴泪,落到桌案上。


“您知道吗?那位倒霉蛋的妻子,告诉我,说:惹事的黑帮来过了,两伙人,像施舍似的给她扔了一沓子钱,他们认为这就两清了。是啊,两清了,可那些钱,连给逝者买一口像样的棺材都不够。没几天,这位可怜的妻子就把孩子们都送去了孤儿院。然后,她就疯了。”


“……真是个可怜的人。”


 我只得附和上一句,在心底里,也悄悄地这位妇人落一滴眼泪。


孩子失去了父亲,妻子失去了丈夫,然后一切照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然后呢,这位遗孀……就开着卡车,撞向了一家由黑帮负责的夜总会。该死的人死了,有些无辜的人也一块儿死了。”


菲林小姑娘向我补充道。


“……”


我没说话,她没说话,一切在沉默中度过。窗外的行人很多,但不杂,他们长有和我们一样的面容。或是抽签,或是自愿,总之,他们最终来到了这座新的城市。人们为摆脱过去的梦魇,在平地上建起了高楼大厦。他们以哥伦比亚式的纸迷金醉,麻痹自我。他们坚信惨剧不会在他们身上重演。


“您要明白一件事情,博士。在叙拉古的街头,或许每天都是如此。我们在统计时,断不能将它们看作冰凉凉的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个体的悲剧之和。这些人有家人,有工作,本应有更多。我的一位邻居,死于自缢,他生前曾被迫给家族势力做假账。我父亲的朋友,就是日记里提到的那位部长,卡拉奇先生,他就死于汽车炸弹的袭击,尸骨无存。”


“嘶……”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感慨于黑帮做事的手段,的确是听闻的那般狠毒。


“啊,天上下雨了。”


多娜惊奇地指向窗外,白色大理石砌成的行人路上,深一块浅一块,沾了些许水渍。朝天空眺望,阳光充足,只是新城的上空,不知何时隐隐笼罩在了乌云下,挥之不去。


“见鬼了,这雨真够邪门,刚刚还亮堂堂的呢……”


她愤懑地抱怨道。


将刚欲拿出的手机迅速缩回到口袋里,我原想拨通电话,向斥罪询问一下“多娜”的事。她手里这本弄到的日记,绝非是普通人能随便淘到。这些有关于卢比奥部长的一手资料,弥足珍贵,若是如她所言,发表出来,甚至能左右新城的政局,将旧有的黑帮势力,一口气从新城逐出。


日记中还有许多秘密,都是我过去未曾知晓的。


“拿出来吧,我知道你想跟拉维妮娅说什么。”


冷清的声音传来,面前的菲林姑娘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默许地说道。


“不过在通话之前,有几件事情要提前和你说明,博士。”


对方瞥了一眼桌上的资料,随即告诉我。


“第一,这些东西你先替我妥善保管,我身上有一份复印件,这份你拿着,保准。”


我默默地,将日记与稿件都装回到牛皮纸口袋里,放进风衣。


“然后呢?”


挑了挑眉,我小声问道。


“不要跟拉维妮娅提及这份资料,以及我的事情……她曾见过这本日记,她一定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事。我不能让拉维妮娅法官再冒着风险,承担这件事所带来的风险。”


“所以,多娜小姐,您选择找我,是您相信,我会帮您将这份宝贵的东西,悉数保存好?”


“从我给你讲述故事时,你的反应来看,我找你……是正确的决定。”


“或许吧。”


我继续朝窗外看,没多久功夫,整个内森路都下满了瓢泼大雨。红色的霓虹灯在大厦间闪烁,伴着朦胧的水雾,颇有一分前往了未来的感觉。来往的行人躲闪不及,纷纷避至屋檐下,有些人钻进店铺内,没多久,就连咖啡馆里也是人满为患。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人群的气息,不知怎么,我竟有些瑟瑟发抖。


“还有,我希望你能照顾好法官小姐。”说着,多娜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挤着要往咖啡馆外赶去。我想伸手挽留,可对方只是冲我微笑,随即说道:


“她曾是我父亲的至交,帮助了我们一家不少,她是个值得你信任的人。”


在多娜走前,她最后回头看我一眼,嘴中,似乎在跟我说些什么话语。


“祝您好运,罗德岛的博士。”


我隐约的看到,伴着轻盈的钢琴曲,她消失在了大雨当中,我从窗户处目送着她离开,前方的道路似乎看不到尽头,只有连绵不断的雨水,转瞬间,她便被这座繁华的城市所吞没。


新城,也时常下雨么?我在心中问道,但我似乎早已经知道答案了。


回过神来,嘈杂的咖啡馆内,服务生们还是井井有条的工作着,其中一位走到我桌前,给我递上一杯热水,腾腾的冒着热气。


静静的回味过后,我才终于发现了她话语中的几分端倪。


拉维妮娅,原来是她父亲的……至交么?


“……”


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微笑,却也是无奈之举。这故事,恐怕只会越来越有意思了啊。我暗自感叹道。


似乎已经猜到了谜底,她的父亲,恐怕就是那本陈旧日记本的主人了:


那位在几年前,死于“沃尔西尼风波”中的,食品安全部部长卢比奥。


……


“实际上,在我们的系统里,并不乏与卡拉奇拥有相同初衷的人。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在最后选择了向家族屈服,甚至谄媚。而卡拉奇不同,他不仅没有屈服,反而时刻在寻找着与他们对抗的方法。而他的努力,是有价值的。”


“他不仅没有如我所想地轻易死去,反而越爬越高。而当我们在某个聚会上重逢时,他对我说了一句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


“如今的家族,是软弱的。”


……


我的脑边,不断回想起这句日记上的话。我无奈地笑出了声。


倘若家族真的软弱,那卢比奥部长,为何会在发表完一番震撼人心的演讲,将黑帮的丑恶尽数展露过后,便死在了他们枪下呢?


为什么,一位无辜的肉铺店老板,会死于家族争斗时平常的流弹中,致使了家破人亡呢?


为什么,仇恨的链条并没有随着新城的建立,而猝然中断呢?


我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我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便只好缓缓地,拨打了那个我所熟悉的电话号码。


“……喂?拉维妮娅,是你吗?”


显示已经接通,我却迟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声。


“喂?能听见吗?”


我又询问一遍,还是没得到斥罪的回复,但听筒里,我注意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哗啦哗啦的动静。窗子外,一个漆黑的人影从我的面前掠过,随即窜到了咖啡馆当中。


我回过头,才发觉到,那漆黑的影子正朝着我的方向奔来。


“……拉维妮娅,是你?”


我上前几步,对方竟整个的瘫在了我的身上,似乎是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体力不支。我留意到对方的身上沾满了雨滴,便小心地,帮她取下了身上的雨衣。


“我就知道是你,博士……你果然来了。”


对方无奈地笑道,眼中有说不完的话语想跟我提及。是啊,分别许久,总是有许多言语想要吐露,悲伤的故事也好,开心的故事也好,无论怎么说,这是都在分别以来,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我原以为要让我去检察院主动见她,没想到,竟然是她来主动找我了。


我的喉咙里在颤动,想跟她提及先前的那件事,可是,在回忆起先前多娜那副严肃的模样后,我还是咽了回去。


对方注意到我的神色中,似乎有所隐瞒。当然,倘若解释我是怎么得到通行证,从沃尔西尼来到这里的,总是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有时,隐瞒一部分,再展示出一部分真相,反倒是更为有利。


“一位名为多娜的女士找我前来。她自称是你的朋友,拉维妮娅。你认识这位小姐吗?”


“……多娜?”


斥罪眼中闪过一份惊讶神色,眼珠瞪的滚圆,像是一下子受到了什么冲击似的。她身体不住地发颤,手肘抵在咖啡桌上,眼瞧着,身子就要站不稳了,我便紧忙将她搀扶了起来。


“拉维妮娅,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剧烈?喂!没事吧。”


看着眼前的人扶着脑袋,神态晕晕乎乎,估计是没什么好事情发生。结果斥罪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将我深深地震惊到。


“你说……多娜她……还活着?”


斥罪的脸上跳动起了狼狈的神色,能看出来,她的状态已是无比糟糕,就好像是她亲眼看见了死者苏生一般。她的身体不知是因为担忧,还是先前的大雨,正在忍不住地战栗。


“我刚刚见到的,的确是她。”


我将一杯热水凑到斥罪嘴边,轻轻地帮她喂下几口。待到对方的脸上恢复了几分红润过后,那身上的战栗之感才缓缓消散,这回,她也终于是冷静了下来,虚弱地冲我解释道。


“博士……您应该知道前几年,发生在沃尔西尼的那次骚乱吧。”


我看着斥罪衰弱的眼神,点了点头。


“卢比奥先生,在演讲后便饮弹自尽,但在那之前,他面对公众,将一个惊天大阴谋捅了出来,那就是——咳、咳。”


“没事,没事,你慢点说。”


我又给怀中的拉维妮娅喂了一口热水,此刻的她,就像浑身湿透了的小猫似的,无比虚弱,奄奄一息。我帮她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放在了窗边。


“叙拉古三大家族之一的,贝洛内家,想要独占新的移动城邦。随后……呼,整个沃尔西尼城就陷入了混乱当中。我当时在卢比奥部长家里,正好听到了他的就职演讲……我委托了几位同伴保护好他的女儿,也就是多娜。结果……骚乱过程中,她不知道为什么,被找上门的黑帮所杀害……”


“嘶……我始终都因为这件事,心怀愧疚,博士,我原本以为,我会一辈子都活在对卢比奥先生的惭愧当中。他明明如此跟我嘱托过,让我,保护他的妻子与女儿,结果……”


说到一半,我发觉怀中多出了些抽泣的声音,就只好搂着她,抚摸她那湿润的头发。


“没事,人还在,只是刚刚——”


我刚想说什么,才发现自己大抵会说漏嘴,没接着说。


“刚刚,怎么了?”


拉维妮娅瞪的大大的眼睛中,一下子被赋予了些许力量。她似乎知道了多娜小姐,也就是卢比奥部长的孩子还活着的消息,目光中是神采奕奕。


“她跑出去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下雨,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做事情。”


“……跟我走,博士,她呆在那里不安全!”


斥罪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忙就抓住了我的兜帽,想要将我拖往咖啡店外。


“这是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我不解地问道,连忙将刚刚那件漆黑色的雨衣给她披上,与她一同冲出咖啡馆。店内的人大多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可能是觉得,外面这么大的雨,不来躲避着,还要出去闯荡,简直是疯掉了。


跑出咖啡店,房檐上滴滴答答的水珠打在我的兜帽上,仿佛在弹奏一曲精彩的乐章。满天都是稀里哗啦的大雨,夹杂在纷繁复杂的街道上,一时间难以分辨眼前的道路。


“我才得知你来了新城,紧忙想跟你通知一声。据莱昂图索那边的情报,有一个专业杀手,已经潜入到新城当中去了,我害怕是冲着你来的,想来这里告诉你,没想到……”


“告诉我,拉维妮娅,前往印刷厂的路怎么走?多娜一定会沿着那个方向去的。”


斥罪咬着嘴唇,没多问,赶在前面为我指路。至今为止,还没有见过那位杀手的模样,但无论如何,那人都不会是冲我而来,不然早该动手。看了一眼怀里,想到了多娜先前所给我的那本危险的日记,想必,杀手是为了这个而来。


我在电车上遇到的那一伙人,一定就是给伺夜干员通风报信的家族成员了,看来,并非是所有的黑帮,都想要除掉那本足以威胁他们统治的日记。


我们快步前行,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巷子中,离着最近的一条路进发。多娜……肯定不知道会有杀手前来追杀她,肯定是第一时间往最近的道路前行,前往印刷厂准备出版工作。


不对,她……有没有可能,是故意引开那个杀手,希望我能将手中的这本日记,安全的保存下来呢?不管怎样,我都得前往印刷厂,能不能见到,全看运气。


“拉维妮娅。”


我往旁边瞥了一眼,小声问道。


“你认识卡拉奇部长吗?”


“认识,我处理过有关他的案子,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斥罪小声嘀咕着,脚下穿梭的步伐更快了几分。反光的镜面大楼,给我们的前行路上制造了不少麻烦。我们有时难以分清楚路标,就只好依仗着斥罪对这座城市的熟悉,通过寻找标志物而前进。喧哗的城市中,车辆四窜,远光灯照耀了一片由雨形成的雾气,能看到许多细细碎碎的小水滴,此刻正在随风摇曳。


阴云密布,这场雨不见得要停。


“刚刚多娜,跟你提了这件事不成?”


“当然。”


我在这件事上只是浅尝辄止,并未继续深入。因为要是再多问起来,想必她会继续逼问,我怀中的那本日记,恐怕也就会被斥罪察觉。我知道,这个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拿出来给斥罪看,无论是因为多娜先前的嘱托,还是我自己的打算。


“你能感觉到么……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斥罪看了我一眼,随即低声回答。


“离我们不远。”


说着,脚步又快上了几分,连忙朝看不清尽头的道路上前行。仅凭感觉寻找,终究是有些乏力了,我们勉勉强强地追到了街道拐角处,两边的交叉路口,让我们无计可施。


“怎么办,分开还是一起。”


斥罪问我。


“一起,这里只有你能对付杀手,要是分开,就只能白白送上性命。说吧,往左还是往右。”


对方看了一眼尚且泛着涟漪的路面,犹豫片刻,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往左,那里是离印刷厂最近的道路。”


我们继续前行,直至路灯的尽头,连灯光都无法照亮的地方。雨一直下,下的冒起了烟,一路奔波已经使我没了力气,路程近半,我只好停歇在原处,四周观望。


斥罪牵着我的手,我想起来了上一次与她在雨里的时候,那时是分别,心怀着一种悲伤的情感离开。没想到,与她的下一次见面时,竟然会遇上如此紧急的局面。


她也在抖擞雨衣,顺便撩了撩额头上湿润的头发,将它们塞回到了兜帽底下。我们两个兜帽人,显得跟这座城市的雨格格不入,要是从远处看,那就是一处街道上,孤零零的两个黑点了。


不远处,能看到一个跟我们一样的黑点,也在奔跑。我敢保证,那就是匆忙跑出来的多娜了。


“追上去!”


我略有体力不支,只好示意斥罪拉着我的手,赶上去。


前面的那道黑影也是察觉到了我们,站在原地不动,张开怀抱,眼看着,我与斥罪离她无比接近,可谁知道,在街道的阴影处,居然冒出来一个未曾预料到的身影,忽然出现,抢先一步,将不远处的多娜挟持。


“……!”


“还是要多谢了你们,罗德岛的博士,以及……拉维妮娅法官。”


那人阴森森地冲我们说道,手持一把惨白的匕首,说着,便将利刃对准了多娜的脖子,将她掳至怀中。小姑娘想要挣扎,可是轻轻松松的,就被那家伙被制服住,无法动弹半步。


“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我冷声地说,快步凑到斥罪跟前。对方见我举动,便是又拿出一把匕首,迅速划开多娜身上的一袭黑袍。一个陈旧的牛皮纸口袋,甩到地上。雨无情地冲刷着地面,没过多久,那份文件就被冲刷得肿胀。一颗小型源石炸弹从那家伙袖中掉落,随即,牛皮纸袋变成了灰烬。


“没有你们,我还真是不会那么轻松就确定她的位置。”


神秘人的兜帽下,我看到了湿润的橙红色头发,锋利但被岁月所磨平了棱角的橙色眼眸,以及那张熟悉的,深黑色带着叉字的口罩……


那家伙,正是几年前在切城时,所遇到的“弑君者”!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冷冷发问道,尽可能地维持住冷静,不让面前的这个家伙看穿出丝毫的慌张。尽管身体忍不住地颤动,我身旁的拉维妮娅,却是在用力抓着我的手掌,用疼痛示意我保持震惊。她看上去从容,甚至蕴含了几分愤怒的神色。


“我这次……无意和你们罗德岛惹上麻烦,我只是受人之托。”


对方冷清的目光朝我扫去,我并未回避,与之对视。


“你想要什么,弑君者。”


我的一只手放在怀中,手心已经忍不住地冒汗,死死抓着那本被我藏起来的日记不放。看起来……她是冲着这个而来。倘若局势不妙,可以让拉维妮娅带着日记逃跑,我想办法,还能拖住面前的这个家伙。


无论如何,日记不能丢掉,这东西的意义非凡,是多娜拼命托付给我的。


“你知道,博士,从刚刚那个小姑娘怀里,我已经解决掉一份资料了,可惜,只是复印件。不过,我想那份原稿,应该是被放在你的手里了。”


“弑君者,你应该清楚,倘若你对怀里的多娜出手,依照新城法律,你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哪怕是有背后的家族势力出手,也保不住你。”


斥罪冷静地注视着她,面无表情。


“不要用这个吓唬我,亲爱的法官小姐。”弑君者将面罩拉下,露出了脸上不屑的笑容,“我连死都不在乎呢,何况只是蹲大牢?在这世上,可没什么能让我牵挂的事了。”


“那么,博士。”


她再一次发问道。


“把东西交出来吧,我保证让那个小姑娘不死。”



雨还在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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